首页 -> 1998年第1期
《祭吴宓》——一本虚构作伪的“纪实”书
作者:陈斯言 季 石
七律又四首绝句?”
吴宓“文革”中的遭遇与张书所记大不相同
张书用大量的篇幅写了吴宓“文革”中遭受迫害的情况,这可能是一部分读者肯定该书的原因。不错,吴宓在“文革”中确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但却不是张书中所讲的那些“故事”。
关于“文革”中的经历,吴宓有《李园日记》、《梁平日记》、《复生日记》等多种。其中,自1966年9月5日被打成“牛鬼蛇神”,数年内何时至何时在什么劳改队,由哪些造反组织如什么“八一三”、“春雷”或是“工宣队”等管理,管理人为某某队长或某某师傅等,都记载详细,但根本没有张书所述红卫兵用冷水“刷洗”吴宓,将胶管从鼻子里塞进食道,用大碗“潲水饭菜混和物”灌入胃中等情节(第360-362页)。稍微懂一点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鼻饲必须用特制的导管,而且必须是流质食物,“饭菜混和物”如何能“灌”得进去!
吴宓《梁平日记》云:“(1969年)四月二十四日,宓等中文系牛鬼蛇神教师七人,随工宣队、专政队被押解赴700里外梁平县乡间之西南师院分院劳动。……五月九日在第二次斗争宓大会中,宓被推倒地上,左腿受重伤,刘组长又加种种虐待,宓受一生未经历之苦,凡五十七日。”其间,吴宓胯关节、膝关节脱臼,多日尿血,全身疼痛,还被强命早晚在广场“练习行走”。一直到当年6月21日,才随众由梁平回到北碚西南师院本院,由人背负到家/o如果张紫葛熟悉吴宓在“文革”中的情况,为什么不记载有关情节?何以对吴宓在梁平所受“种种虐待”,一字全无?
另外,吴宓还记了自己在“文革”中被扣发工资,只发给若干生活费,以及后来何时增加多少,何时全额补发等等,与张书(第355、379i[)所说的数额、时间无一相合。
吴宓重病卧床,又已失明,何能与张紫葛等山路夜谈
张书第423-436页记他与吴宓的“交往”,以“黑夜送别”为结束。张称:1976年11月,他被批斗后“已近午夜”,吴宓和刘尊一来路上接他。刘尊一告诉张,这几天晚上,他俩一直在斗争张的会场窗外旁听。张书还说吴宓将回老家度晚年,所以不惜摸黑赶到批斗张紫葛的现场,提前三天与他依依惜别。据张说,同行的还有刘尊一。“三人在山路上边走边谈。”吴宓鼓励张紫葛“刻刻奋发,能在学术上有所成就”云云。
现居西安的吴须曼老人说:1976年12月她独自来北碚探望吴宓,事先并未告吴,虽想接吴宓回陕西,也没有想到马上就会取得他的同意,只是在见到他重病在身,卧床不起之后,才与他商量接他回陕西养病。经再三劝说,又经请示院系领导批准,吴宓才同意一起回乡,吴须曼女士这才召儿子和女婿来接吴宓。此前,吴宓并没有计划“回陕”,为何要与人道别?另据现西南师大外语系教授江家骏说:吴宓“离开西师前一天,即1月7日,我到文化村一舍他的住处去看他。他当时躺在床上……当我们刚说了几句话时,他听到屋内来了外人(因为他双眼已看不见,只凭听觉知道),便问:‘妹妹,谁呀?’”(见《回忆吴宓先生》第148页)。吴宓在卧病失明,只能凭听觉辨认来客的情况下,怎么能连续几晚外出,在山路上走动,与人告别?
张紫葛是否当过宋美龄的秘书和张治中的助手
张紫葛此书多次写到自己,遗憾的是,这些叙述也多处失实。这里仅举两例。
张紫葛自称1939年抗战期间曾任宋美龄的秘书(第1、6页),书中并多次谈到与宋美龄的特殊关系。张紫葛在书中还自称曾为张治中将军的助手(第30页),在张治中营救中共在新疆狱内人员“无计可施”之际,进行大力帮助(第224页),并曾受周恩来、张治中的重大委托,策反赵锡光起义(第34页),等等。
据张治中将军的长女、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张素我教授说,她1939至1940年正在重庆,与宋美龄同在全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共事,当时宋美龄只有几个女秘书,并无男秘书。吴宓先生在清华的学生、交通部原副部长郭建同志,1938至1940年间受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委派,在宋美龄处工作。据她回忆:宋美龄身边没有男性秘书,只有警卫是男的。
为张治中将军做了三十年秘书的余湛邦指着《祭吴宓》一书上张紫葛的照片说,没错,就是这个张紫葛,我们很早就认识。老人说,张紫葛曾任《新疆日报》副社长,“主持《新疆日报》”的说法是夸大其词。“此人说话一贯好夸大。八十年代,他写过一本《天山深处一扁舟》,我看里边错误太多,就给张指出,并告诉了要出此书的出版社。再后来,他又写了一本《在历史的夹缝中》,我是书出来之后才见到的,那里面错误太多,我写过一篇文章登在《团结报》上。”
谈到劝赵锡光起义和营救共产党人的事,余湛邦老人说,新疆和平起义的具体筹划是张治中将军和陶峙岳、刘孟纯、刘泽荣等几个人在兴龙山(音)秘密进行的,“当时连一般的机要人员都不能接近,张紫葛就更不用说。他根本不是圈子里(指黄埔军校、保定军校和军委政治部)的人。……而劝赵锡光起义的是陶峙岳,张紫葛却把功劳安到了自己头上。”至于营救新疆监狱中的共产党人,老人说,“那是在重庆,周恩来和邓大姐亲自找到张治中将军,一起商量了营救办法。我当时在场。后来回到新疆,我一手经办这件事,……过程我都清清楚楚,没有张紫葛。”
能听任张紫葛们任意编造历史吗
张书其他虚构不实之处尚多,限于篇幅,不准备一一论列了。
张紫葛认识吴宓,两人在西南师范学院外语系同事不到一年,事情仅此而已。《祭吴宓》一书所回忆的吴宓生平史实,除取自某些公开出版物或道听途说者外,其他多属虚构,是一种有意作伪的欺骗行为。这是应该坚决加以反对的。
如果我们听任张紫葛们任意编造历史,此风蔓延,如何得了?
虚构作伪之风不除,何有真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