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8年第4期
《二月提纲》和东湖之行(续完)
作者:龚育之
个例子。一个例子是,听说有一篇中学教员写的讲物理知识的科普小品文,有人怀疑是影射,上纲很高,但经过全面了解此人的政治情况和写作情况,排除了他搞政治影射的可能。另一个例子,是一篇批评吴晗的文章,认为吴的一篇介绍李冰父子的历史短文,是影射攻击我们的大办水利。我认为,这样的批评没有根据,这样的风气不可长,动辄批评这个人那个人这篇文章那篇文章为影射,是不好的。第二天的小组会上,据说,关锋发言,说我的发言是针对他和王子野的。我没有参加这次小组会,是参加会的别的同志告诉我的。我根本没有看过王子野的文章,说不上针对王子野,不过,我没有去辩白,当然告诉了许立群,许也认为不必管它。
这是一件小事。比较大的事是,关锋仍然要求发表他批《海瑞罢官》要害问题的文章,也就是他早就送给中宣部、许立群一直犯难、专门摘要送五人小组(并由彭真送给了中央常委)请示能否发表的文章。
先是在座谈会上,关锋提出:前一段的政治批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请学术批判办公室的同志指出来。政治批判还让不让搞?能不能联系庐山会议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
三月一日,林涧青和我向许立群和胡绳汇报座谈会情况,首先就谈了关锋的质问。
许立群说:肯定不能联系庐山会议,这是主席当面点头同意了的。
胡绳说:关锋应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主席上一次谈话,说吴晗要罢官,这一次谈话,重新考虑,又说吴晗不罢官了?主席这样站得高。关锋这个同志,思想太偏狭。
胡绳这话,有很大的分量,他是亲自听到毛主席两次谈话的人。第一次是一九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在杭州的谈话。那个谈话讲到《海瑞罢官》的要害在罢官。嘉靖皇帝罢了海瑞的官,一九五九年我们罢了彭德怀的官。彭德怀也是“海瑞”。胡绳、关锋都参加了这次谈话,许立群没有参加。第二次就是武汉这一次,胡绳、许立群都参加了,关锋没有参加。
胡绳还说,按照武汉谈话的新精神,那四篇送审的文章,都得彻底改写。
三月三日,许立群召开座谈会的召集人会。会上,关锋批评许关于“放”不是钓鱼的说法,许大声说:我讲的话,可能不只有一个指头的错误,如果是四六开,那就了不起。讲得不对的可以批驳。如果听到一点不同意见就蹦起来,那不就是“学阀”吗?
《汇报提纲》中提出“左派整风”,“警惕左派走上学阀的道路”,立即成为敏感的话题。许立群这样说,当然是话中有话。
三月八日,关锋又找林涧青谈话,还是发表他的文章的事。
关锋的理由是,他的文章有根据,是根据毛主席的南方谈话写的。
林涧青报告许立群。许立群有恃无恐。说:他有一个“南方谈话”,我也有一个“南方谈话”!我那个“南方谈话”还在他那个“南方谈话”的后头!
许立群还说:关锋自以为通天,自以为一贯正确。哪有什么一贯正确!你关锋一贯正确?你有个《从陈贾说起》。你邓拓一贯正确?你有个《专治健忘症》。我许立群一贯正确?我说过包产到户可以考虑。
《从陈贾说起》、《专治健忘症》,就是七个材料中关锋、邓拓的两个被认为是有影射攻击的文章。同意过包产到户,那时当然认为是错误。
所以,关锋、戚本禹的攻要害的文章这时仍未被允许发表。(我作为“方求”第二篇文章的作者,根据许立群传达的后一个“南方谈话”的精神,自然根本不会提出按原来的写法发表的要求。)
还有一件事,是上海市委宣传部长请示,《汇报提纲》中讲左派要警惕,不要变成“学阀”,是否有所指。许立群向彭真汇报,彭真说,学阀没有具体指是什么,是阿Q,谁头上有疮疤就是谁。
这个情况许同我们说过,我们觉得彭真这话说得挺幽默的。
(十五)风暴的再起
平静的结束,风暴的再起,在我是进入四月才开始感觉到的。
四月二日,《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同时发表了戚本禹那篇一直没有让发表的攻要害的文章。
四月五日,《红旗》杂志发表了关锋、林杰那篇一直没有让发表的攻要害的文章。
文末署的一月的日期,显然是要表示,文章被扣押了许久。
这是怎么回事呢?不是根据二月汇报得到的指示精神才不让发表的吗?
许立群说他也不明白。 这两篇攻要害的文章能够发表,那么,“方求”的第二篇文章是不是也可以发表呢?
许立群同吴冷西商量,四月七日《人民日报》发表了“方求”那篇攻要害的文章。但是删去了文末所署的一月的日期。这是吴冷西的意见,说是现在强调中宣部那时就写了攻要害的文章,不好。
发表“方求”文章并没有为中宣部争得多少主动。报刊上再次掀起高潮的批判运动,其部署和组织,完全把中宣部抛在了一边。还传来各种各样的一些小道消息。
许立群十分沮丧,紧张。
不久,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林涧青和我,毛主席批评了《汇报提纲》。后来从《大事记》中知道,毛泽东在三月十七日的政治局常委扩大会上,在三月二十八日到三十日的几次谈话中,已经批评了《汇报提纲》,批评了“扣押左派稿件、包庇反共知识分子的人是‘大学阀’。中宣部是‘阎王殿”’。说“要‘打倒阎王,解放小鬼’。”但是,许立群没有给我们说这么多,恐怕他自己那时也没有知道这么多。
许立群说,毛主席也批评了他。说,杨耳从前的尖锐性哪里去了?
杨耳是许立群用过的笔名,当年贾霁、杨耳批判电影《武训传》的两篇文章,是那场批判的发难之作,它的尖锐性大概给毛泽东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们问:在武汉汇报的时候,毛主席到底是怎么说的?许立群只是说,他没有听懂毛主席的意思。
许立群还说,康生批评他,说他专整左派的材料,不整吴晗的材料,为了整关锋,还用了考据学的方法,考证“何明”就是关锋。
我们说,吴晗的材料科学处整过的呀。许叫我们拿给他看,他一看,叹了一口气,说:整了这些材料,又不署名,人家怎么知道?叫我们立即把这些材料开一个目录,注上整理的单位和印发的时间,印在这一期上送的简报上。
没有想到,这期简报又惹了麻烦。康生指责许立群说,批评你不整吴晗的材料,你就送来这样的简报,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抗拒批评!
这样的无理批评,使许立群不知所措,简直有点精神恍惚。
四月十日,林彪委托江青召开的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的纪要,宣布文艺界被一条又长又粗的反党反社会主义黑线专了政,这个纪要作为中央文件批准下发了。
四月十四日,郭沫若在全国人大常委会议上发育,说:“我是一个文化人,甚至于好些人都说我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个诗人,又是一个什么历史学家。几十年来,一直拿着笔杆子在写东西,也翻译了一些东西。按字数来讲,恐怕有几百万字了。但是,拿今天的标准来讲,我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