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4期
杨沫与《青春之歌》(上)
作者:马 波
交稿后,离真正出版仍有一段漫长的路。这年8月中旬,小说还未付排,因为责编任大心搞审干工作去了,其他人插不上手。
杨沫的身体又犯病了,思想很苦闷。她想,自己的病这样多,怕是活不多久,看不到自己的书出版了。她非常恐惧,常胡思乱想。她承认,自己的精神有些不正常,死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地走进自己的视野。本来抗战以前,自己是一个脾气温和、心情豁达、不计较小事、对人和蔼可亲的人。自从动了两次宫外孕的手术,过早摘除了卵巢、子宫,性情就变了,变得那么烦躁、易怒、忧郁,为一点小事就难受的不得了。什么死呀、活啦、病呀、疼呀,整天想的都是这些。不用说别人,连自己都讨厌自己。
到了10月中旬,杨沫给任大心打电话询问进展情况,他说正在加工《青春之歌》,月底即可付排。这个消息使杨沫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些。
1956年11月,妹妹白杨来信,说她和君超12月来北京,君超还在搞《青春之歌》的剧本,来了要和杨沫谈。杨沫对这个剧本并不抱什么希望,在日记中说,随他去吧。
12月初,杨沫又给作家出版社打电话,询问稿子出版的事,回答说因为纸张紧张,恐怕要拖延。杨沫一想起这部书稿迟迟出版不了,心里就难过。再加上去年所有编剧都提了级,惟有她没提,说她没有写出剧本。事业和工作都那么艰难,情绪很消沉。
12月底,杨沫又给出版社打电话,询问稿子出版日期。编辑回答:因题材新颖,这部稿子肯定出,但是否延期,还不能肯定。杨沫在日记中说:
看样子,书出版的可能性还是大……真他妈的,天下事,总不像你想的那么痛快。
这是杨沫所有日记中,惟一的一次说脏话。
到了1957年1月18日,任大心来电话告诉杨沫,因为全国纸张缺乏得厉害,《青春之歌》今年不能出了,要到明年才能出。
杨沫心中不快,去找了秦兆阳,询问既然缺纸,可不可以少印一点,先把书弄出来呢?老秦说,情况确实如此,赶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无能为力。他说《人民文学》每期19万都不够卖,可现在因缺乏纸张,每期要少印3万册。
于是杨沫给任大心写了封信,表示趁这个机会还想再做些修改。这一拖就是一年,也太长了。因此,她想等责编来送稿子的时候,问问情况,甚至想到给周扬同志写封信,反映一下这个意见。
2月19日,任大心把手稿送给杨沫。据他说,副社长楼适夷看了这部稿子后表示,如果杨沫同志把小说改好,下半年一定出,已为这部稿子留下了40万字的空间。
海默告诉杨沫,青年出版社的萧也牧曾对他说,如果作家出版社不出杨沫的稿子,我们出。几天前,柳溪去找萧也牧谈书稿时,萧也说,请转告杨沫同志,要和作家出版社谈好、砸死,如果他们不出,我们出。
1957年3月份,马建民参加中央宣传工作会议,碰见了阳翰笙。阳翰笙询问了杨沫的稿子,还很关心。杨沫得知后,给他写了封长信,谈了这本书迟迟不能出版的苦闷。
过了两天,阳翰笙给杨沫打来电话说,他可以和楼适夷说说,催一催,劝杨沫别着急。杨沫又打电话给出版社,他们说情况无变化,不过意思是让杨沫把稿子再从头到尾抄一遍,那冷冷的口气让杨沫有些难以忍受。她当即表示,乱的地方可以抄抄,整个抄,没有必要。
到了6月份,当杨沫给任大心送稿子时,责编又说:现在已有四部长篇要付排,你这部挤一挤,也许能挤得下。言外之意,也有可能出不了。杨沫当即表示:你们应当讲信用。
明明说好了下半年要出,可为什么又把别人的四部书稿放在杨沫的前面出?杨沫越想越生气,就给作家出版社的一把手王任叔(巴人)写了封信,发泄了不满,讲明出书也应该先来后到,要守信用。
结果起了作用。当杨沫再次打电话问任大心时,他表示今年肯定出书,还问杨沫写不写序?杨沫说不,能出就行了,不用序不序的。
当时出一本书周期最快也要半年,即6月底付排,要12月底才能出版。但杨沫终于放心了,这年夏天,她又去了北戴河,在海边度过了一个夏天。
10月初,作家出版社寄来了《青春之歌》书稿的校样。杨沫很快看完,并改完,交给了出版社。这时,正是反右派的时候,各单位都很忙碌。中宣部召开了一个党员作家会,杨沫看见了魏巍。但很多人如丁玲、冯雪峰、罗峰、白朗、秦兆阳、田间等都没有出席。不久,老战友秦兆阳也病倒了。在反右斗争中,他受到了严厉的批判,被正式戴上右派帽子,撤了职,开除党籍。如果没有秦兆阳出面,《青春之歌》这部书稿还不知要坐多久的冷板凳。除了杨沫,他还发现和扶植了很多著名作家。如峻青、白桦、王蒙等等。现在《青春之歌》就要出版了。秦兆阳却被发配到广西,下基层改造。在漫长的改造岁月中,在《青春之歌》炙手可热的时候,他从没向人讲过他对《青春之歌》的出版所起的作用。
杨沫是幸运的,这部曾被专家基本否定的手稿几经周折,终于在1958年1月出版。(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