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毛泽东、斯大林与国共北平和谈

作者：秦立海

　　由于斯大林的电报是分两次发出的，毛泽东在收到1月10日的电报后，对斯大林的建议很不以为然，因此于1月13日毫不客气地复电修正了斯大林的建议：“1.我们认为，苏联政府对南京政府建议苏联出面调停的照会应作如下答复：苏联政府始终希望，而且现在也希望见到一个和平、民主和统一的中国，但是采取什么途径实现中国的和平、民主和统一，这是中国人民自己的事情。苏联政府基于不干涉别国内政的原则，认为参加对中国内战双方的调解工作是不可取的。”“2.我们认为，美国、英国和法国，特别是美国，虽然非常愿意参加调停工作，进而达到保住国民党政权的目的，但是这些国家的政府，特别是美国政府，在中国人民当中已经失去威信，加之人民解放军在全国的胜利和国民党政权的灭亡已经指日可待，它们是否愿意继续援助南京政府，继续欺负人民解放军，好像也是个问题。只有苏联在中国人民当中享有极高威信，因此，如果苏联在对南京政府照会的答复中，采取您1月10日电报中阐述的立场，美英法就可能认为，参加调解工作是应该的，国民党就会得到诬蔑我们的借口，说我们是好战分子。而对国民党不满并希望人民解放军很快取得胜利的广大人民群众会感到失望。因此，如果苏联从整个国际关系的需要出发，在对照会的答复中能采取我们所建议的立场，那么我们是很希望您赞同我们的建议的。如果您这样做，那将是对我们的巨大帮助。”“3.可否让南京政府中的人，包括战犯，参加同我们的和平谈判，这个问题还需要考虑一下。现在我们倾向于采取这样的立场：为了使中国人民更快地得到真正的和平，需要南京政府无条件地投降。南京政府发动了战争，犯下了滔天大罪，全国人民已经不信任它。为了尽快地结束战争和建立和平，南京政府应当把政权移交给人民，它没有任何理由拖延下去。我们认为：如果现在同张治中、邵力子等人士进行和平谈判，并以这些人士的名义同我们一起建立联合政府，这正中美国政府的下怀。这会给中国人民、民主党派和人民团体、人民解放军部队，以至中共队伍造成很大的混乱，会给我们现在所采取的完全正确的立场带来很大的损害。从1947年7月起，我们就很细心地长时间地注意着一旦国民党在军事上遭到失败，美国政府和国民党政府必然要进行的谈判的欺骗性，而且还注意着这种欺骗对中国人民产生影响的程度。我们非常担心这种欺骗对人民产生很大影响，使我们不得不再次采取政治上的迂回策略，即不拒绝同国民党的和平谈判。我们放慢建立联合政府的速度，其主要原因就是让美国人和国民党人抛出他们的所有王牌，而我们在最后时刻抛出自己的王牌。”“现在我们想据理拒绝国民党的和平骗局，因为现在考虑到中国阶级力量对比已经发生根本变化，国际舆论对国民党政府也不利，人民解放军在今年夏季就可以渡江进攻南京。好像我们无需再次采取政治上的迂回策略，在目前形势下，再次实行这种策略，弊多利少。”显然，毛泽东认为，苏联应明确拒绝国民党的调停建议，中共也不需要同国民党重开谈判，而应将革命进行到底，迫使国民党无条件投降。
　　斯大林收到毛泽东上述复电后，虽在苏联调停问题上接受了毛泽东的建议，表示：“我们对南京人提出的调解建议的答复，我们将根据您的意见起草”；但在国共和谈问题上并未放弃自己的主张，反而指出，美蒋的“和平花招”是既存“事实”，“我们不能装作看不见，必须认真对待它”。“毫无疑问，南京和美国的和平建议是欺骗政策的体现。”“他们所想的不是同中共媾和，而是同它休战，即暂时停止作战行动，以利用休战这个喘息机会，部署国民党军队，加强长江南岸的防御力量，从美国运进武器装备，积蓄力量，然后破坏休战，打击人民解放军，把阻挠谈判的责任推到共产党身上。他们的最低愿望是阻止共产党彻底歼灭国民党军队。这就是南京人和美国所实行的欺骗政策的基点。”“如何答复南京人和美国的这个花招呢？可以作出两种答复：一种是直接不加掩饰地拒绝南京人的和平建议，进而宣布继续进行内战的必要性。但是这意味着什么呢？第一，这意味着您打出了自己的主要王牌，并把和平的旗帜这样重要的武器交给了国民党人。第二，这意味着您帮助您在中国国内外的敌人蔑视共产党，说它主张继续进行内战；夸奖国民党，说它是和平的捍卫者。第三，这意味着您使美国有可能朝着这样的方向改变欧美社会舆论，认为同共产党媾和是不可能的，因为它不要和平。在中国实现和平的唯一办法，是组织大国进行武装干涉，就像从1918到1921年这四年间对俄国所进行的武装干涉那样。”“我们认为，同诚实的人打交道，直接不加掩饰的答复是好的，而如果同南京人这样的政治骗子打交道，直接不加掩饰的答复就可能是危险的。”“不过也可以作出另一种答复，这就是1.承认在中国建立和平是求之不得的事情；2.双方之间的谈判在没有外国调解人参加情况下进行，因为中国是个独立的国家，不需要外国调解人；3.谈判在国共两党之间进行，而不是同内战的罪魁、失去了人民信任的南京政府谈判；4.双方一旦就和平和中国领导权问题达成协议，就停止军事行动。”“国民党能否接受这些条件呢？我们认为，不能。然而，如果国民党不接受这些条件，人民就会明白，继续进行内战的罪魁是国民党，而不是共产党。在这种情况下，和平的旗帜仍然在共产党手中。这很重要，尤其是现在中国有许多人厌倦内战，准备支持主张建立和平的人的时候。”“但是，如果出现不可思议的情况，假设国民党接受了这些条件，那么共产党应有什么样的行动计划呢？”斯大林认为：“第一，需要不停止军事行动，需要建立联合中央政府机构，以期在协商会议中占据大约五分之三的席位，而在政府中，为共产党人保留三分之二的部长职位，其余部长职位在其他民主党派和国民党之间分配。第二，需要把总理、总司令职位，可能的话也把总统职位留给共产党人。第三，需要协商会议宣布这样组成的政府为中国的唯一政府，而任何其他妄想扮演中国政府角色的政府，为应予取缔的叛逆、自封集团。最后，需要联合政府命令您的军队同国民党的军队宣誓效忠联合政府，并立即停止对已宣誓的军队的军事行动，而同拒绝宣誓的军队的战斗要继续下去。国民党人未必同意采取这些措施，但是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么对他们来说就更加不妙，因为他们会彻底孤立，而这些措施即使没有国民党人参加也会照样执行。”最后，斯大林表示：“我们对事情就是这样看的，这就是我们对您的建议。可能，在上次电报中，我们把我们的建议讲得不很清楚。”“请您把我们的建议看作是对您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您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您可以相信，不接受我们的建议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们仍然一如既往是您的朋友。”由此可见，斯大林虽仍建议中共采取有条件地与国民党进行和谈的迂回策略，以争取政治上的主动权，但态度非常客气，已与重庆谈判时那种强迫乃至命令式的口气大不相同。这表明，斯大林在中国革命胜利已成定局的情况下，已比较尊重中共和毛泽东的决定。
　　正如斯大林所讲，可能由于在1月10日电报中苏方“建议讲得不很清楚”，毛泽东一时未能完全明白斯大林的本意。但当收到斯大林1月11日补充电报而尚未收到1月14日详尽阐释电报之时，毛泽东便明白了斯大林的一番“良苦用心”，并迅速作出了反应。1月14日，毛泽东致电斯大林：“我很高兴收到您1月11日的补充电报。在基本方针上（阻挠同国民党的广泛谈判，把革命战争进行到底），我们同您的意见完全一致。”“今天我们发表了同意同国民党进行和平谈判的八个条件，是针对蒋介石1月1日在其和平建议中提出的五个反动条件提出的。”显然，毛泽东接受了斯大林的建议，决定采取迂回策略同国民党进行谈判。对此，斯大林于1月15日复电道：“我们之间在南京人的和平建议问题上确立了一致的观点，并且中国共产党已经掀起‘和平’运动。这就是说，应当认为问题已经解决了。”随后，苏联于1月17日正式拒绝了国民党政府的调停建议，指出：“恢复中国作为民主和爱好和平的国家的统一，是中国人民自己的事情，这种统一多半是可以通过双方直接谈判，在没有外来干预情况下，由中国国内力量来实现。”“苏联政府始终坚持不干涉别国内政原则，它不认为承担照会中所说的调解工作是适当的。”至此，毛泽东与斯大林经过协调，终于在如何应对国民党的和平攻势，把握和平旗帜问题上取得完全一致，开启了国共之间最后一次直接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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