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5期


杨沫与《青春之歌》(下)

作者:马 波




  结果,蒋君超自然对杨沫有了意见。因为他早在1955年6月《青春之歌》还没出版时,就读过这部稿子,表示喜欢这部稿子,想把它改编成电影剧本。杨沫那时候默默无闻,能被这么看重,自然高兴,当即就同意了。但君超回上海后没有抓紧,后又因1957年反右运动等,直拖到1958年3月,小说出版后两个月,才终于完成剧本,交给杨沫后,杨沫提了些意见,君超复拿回上海修改。
  君超认为:杨沫最初是同意让他修改剧本的,就应该信守诺言,不能因为《青春之歌》轰动了,变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美肉时,又违背诺言,借口领导反对,而抢回改编权。
  1959年1月2日,大雪纷飞。杨沫忍受着病痛,在日记中写道:
  今天肝脏和肚子疼了一天一夜。可是晚上,现在将近10点了,我却拿起笔来,为什么呢?因为我怕躺下,一躺下肝区就疼得更重。
  肝痛伴随而来的就是死的恐惧。杨沫担心自己的肝有什么毛病,为何这么痛,是不是肝癌?她常常被这个可怕阴影,弄得闷闷不乐,心绪败坏。
  尽管杨沫的小说在全国风靡一时,赞美的话铺天盖地,她还在痛苦,为死亡的即将到来痛苦。就在这种精神和肉体重压下,1月份,她完成了剧本的改编。
  对一部影响如此巨大的、全社会都关注的小说,妹妹白杨向杨沫表示了她由衷的尊敬和祝贺。她数次找到杨沫,希望能演林道静,请杨沫与上面疏通关系。因为自己最了解林道静,与林道静的感情最深。
  杨沫答应为妹妹奔走。
  白杨作为资深的最杰出的电影演员,大家都承认她,敬重她。1956年她在《祝福》中所扮演的祥林嫂感人至深,在第十届卡罗维·法利国际电影节上获特别奖。1957年北京日报举办的建国以来首次最受欢迎的演员评选活动中,白杨得票最多。
  但是,北影厂的导演崔嵬却是个很有主见、很有头脑的导演。他不盲目迷信名演员。在演员的选择上,他主张镜头面前人人平等。名演员和新演员都要试镜头,选中谁就是谁。因为选好林道静的扮演者,是电影《青春之歌》成功与否的关键。
  除了白杨,还有多名著名演员希望能饰演林道静。
  如何解决这个矛盾?
  崔嵬和领导商量后决定首先听取群众的意见。为此,北影厂与北京晚报联合召开了一个具有广泛代表性的座谈会,并通过媒体报道,发动广大群众对林道静和其他角色的扮演者提出建议。
  甚至远在印尼的华侨也给北影厂寄来了演员名单表。
  从调查中了解到,广大群众都主张选用年轻演员,鼓励北影厂大胆选用新人。
  白杨演技再高,毕竟已有39岁,由她扮演17岁的少女恐怕不那么保险。崔嵬决定通知白杨来试镜头。如果她真的很好,也可以考虑。
  试镜头对于一个人们不熟悉的年轻演员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对白杨,一驰名中外的名演员,却有些过于残酷了。试镜头如通不过,打击惨重。白杨自尊心很强,她拒绝试镜头,不辞而别。并对杨沫产生了不满,认为杨沫没有积极地为她走动。
  让谁来演林道静呢?
  据郭开后来揭露说,导演崔嵬曾气势汹汹地嚷:我这次就要冒个风险,找一个特别的演员演林道静。这个人要有革命劲头,也要有小资产阶级情调。我就不同意那种做法,对小资产阶级走一步,打一个耳光子。
  3月份下了场雪,为了抢时机,在林道静还没最后定的情况下就开拍了。崔嵬着急地物色演员。因为他曾在中南人民艺术剧院当过院长,突然想起了湖北歌剧院23岁的演员谢芳,气质很好,外貌和风度都与林道静相似,就派副导演去武汉,火速把谢芳接到了北京。
  谢芳确实有些特别。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就不用说了,她父亲谢受灵还是个基督徒,神学院的教授,多次留学海外,精通英文,翻译有《基督教伦理学》等著作,母亲也是大学生,与冰心是同班同学。谢芳从小就生活在宗教气氛中,每年过圣诞节,每周都要做礼拜,每餐前都要闭目谢恩,每晚都要祈祷忏悔。
  通过试镜头、试戏,谢芳非常理想,被正式确定为林道静的扮演者。
  为了隆重庆祝建国十周年,中共北京市委第一书记彭真指示,一定要把《青春之歌》拍好,要用最好的胶片拍,作为向国庆十周年献礼的重点项目。崔嵬深知这部电影的分量,精心挑选了大牌儿演员来主演:秦怡演林红,于是之演余永泽,康泰演卢嘉川,于洋演江华,赵联演戴愉,赵子岳演地主,连一个很次要的角色王晓燕的母亲,都由名演员王人美主演,并请大作曲家瞿希贤为电影作曲,李德伦为乐队指挥。
  彭真后又指示陈克寒、邓拓、杨述等注意抓这部片子,并说:这是政治任务。
  因此北影厂将《青春之歌》列为重点片,一切工作都为摄制《青春之歌》开绿灯。仅用五个多月的时间,即完成了全片的制作。由彭真亲率北京市委的主要领导审查样片,评价甚好,一致批准其作为十年大庆的献礼片上映。
  杨沫听到的反映都是:不错!很好!非常感人……谢芳演得好,把林道静演活了!崔嵬冒险启用谢芳,被证明是对的,十分英明。
  国庆节前的一个晚上,有人通知杨沫:总理要在家里观看《青春之歌》并接见主要创作人员,让杨沫也去。
  在中南海西花厅总理家中,周总理和邓颖超热情地与大家一一握手。当邓颖超与杨沫握手时,笑着说,我很喜欢看《青春之歌》。
  在总理的小放映室内,前面并排放三把椅子,总理坐在中间,两边是邓大姐和杨沫。杨沫说她激动得看不清幕布上的画面,好像是在做梦,脑子也发木了。影片放映中,总理曾扭头对杨沫说:小超很喜欢看你的小说《青春之歌》。
  杨沫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电影放了近三个小时。演完后,总理对杨沫说:小超身体不好,一般电影只能看到一半,这回却全看完了。
  《青春之歌》公开上演后,全北京市各家电影院全部爆满,很多影院24小时上演。当时正是困难时期,很多人都吃不饱,饿着肚子排长队买票。
  尽管用今天的眼光看来,这部影片还有很多“左”的痕迹,可在那个极左的年代,这部有一些小资产阶级情调的电影还是独树一帜,如苍硬的峭壁上的一朵小花,十分新鲜抢眼。对工农兵要占据银幕的极左文艺主旋律,有所突破。
  在电影评选中,《青春之歌》是当时观众投票最多的一部电影。成为我国50年代的一部经典影片。
  《青春之歌》不但在国内轰动,在日本也获得了轰动。1960年8月24日,《人民日报》专门刊登了一篇文章:《〈青春之歌〉在日本》。
  1961年春,因电影《青春之歌》在日本反响很大,谢芳随中国妇女代表团去日本访问。在东京的大街上,林道静的巨幅画像远远就能看见,有一层楼房那么高。代表团的汽车开到哪里,哪里就有拥挤的人群拿着笔记本要求谢芳签名留念。他们狂热地喊着:林道静!林道静!
  1961年6月21日,《光明日报》登了一篇日本人写的文章《中国电影在日本》,其中说:“《青春之歌》电影在日本影响最大,一年中一部拷贝共放映了三千二百四十九次,是所有十部中国片中放映次数最多的。”
  由于《青春之歌》在群众中的巨大影响,杨沫也成了一个公众知名人士。
  1961年7月15日,邓颖超给杨沫复信:
  亲爱的杨沫同志:
  我收到你来信和《青春之歌》的再版本,很高兴!
  《青春之歌》电影我看过不只一次,小说也看到“忘食”。你寄来的再版本,以后有空,我当再读它。
  知道你年来都在治病、养病,很惦念。望你能正视疾病,摸索并掌握病的性质和规律,善于和病作斗争。治疗要有耐性和毅力,既要能受得住病中的寂寞,又要会善自消遣。休养时,安心休养,力争把病治好和恢复健康。我相信你在恢复健康后,能写出更多更好的创作,以满足读者的要求。
  我的健康,近两年已在逐渐恢复和显著好转。但是“六一”前夕,从定期的妇科检查中,出乎意料地发现卵巢囊肿,须动手术,因此果断地采取了及时的措施。手术经过,十分顺利和良好。十天后即出院返家休养。现精神、体力,又渐恢复正常,请你不要挂念。这也是我迟复信的原因,希能见谅!
  专复
  祝
  痊好!
  邓颖超 1961.7.15
  字里行间,流露着对杨沫的关心和尊重。
  (此文选自即将出版的《我的母亲杨沫》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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