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为了美的追求(一)

作者:胡贻志




  胡乔木生于1912年,今年是他诞辰95周年。他呕心沥血,竭忠尽智,为人民的幸福生活和共产主义美好的理想奋斗了一生,我非常地崇敬他,怀念他。
  胡乔木是我的叔叔,这里就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谈点感受和体会。
  
  一、着魔地忙碌
  
  叔叔留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忙,正像他的诗《希望》中描写的一样:“啊我的生命,它多么仓促!博动的心脏,着魔地忙碌。”
  叔叔的忙,是一种夜以继日,废寝忘食,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没有休止的忙。他忙着看报,看文件,看书;他忙着伏案疾书,写社论,写评论,写新闻报道;他忙着起草中央文件,替毛泽东起草电报,起草指示,替中央领导写讲话稿,参与中央决议和重要文献的起草。他一生都是这样永无休止的忙。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1949年“八一”建军节前夕的深夜,在中南海静谷院,叔叔的办公室里不断传出电话铃声。夜深人静,那铃声显得格外响亮,把我吵醒了。往常,叔叔经常睡得很晚,但那个夜晚却不同于往常,电话特别多,进进出出的人也很多,我感觉出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那一夜,我也没有睡得安稳。
  第二天,我从婶婶那里得知发生了“紫石英号”事件。英国“紫石英号”军舰在解放军渡江时被击伤俘获。它在1949年“八一”建军节前夕,利用击沉中国客轮、转移我军注意力的办法,乘机逃出了长江口岸,脱离了我军的控制。毛泽东得知此事后,要叔叔立即就此事写一篇新闻稿,写好后送他审阅,次日见报。此文标题为《袁仲贤将军为英舰紫石英号逃跑事发表谈话》,以新华社新闻名义发表。袁仲贤将军当时任镇江前线司令员。
  
  毛泽东说:“你应该注意睡眠”
  
  那天叔叔忙了一整夜,可第二天上午他又赶去参加政协筹备会,研究起草《共同纲领》的事。《共同纲领》是一部新中国的建国纲领,它由周恩来负责,叔叔是主要的执笔者。由于全国政协要在当年9月召开,时间非常紧迫,而起草的工作量又非常巨大。
  叔叔写文章的习惯是先构思,打腹稿。构思时他会翻阅大量资料。他的记忆力极好,能把看过的资料都记在脑子里,待动笔写时,桌面上便收拾得清清爽爽,没有一份资料,只有稿纸和笔。他在写作时,全神贯注,短文章一气呵成;长文章分几块,每块也是一口气写完。文章成稿后,再润色几遍。写文章时,他最怕别人打乱他的思绪。
  叔叔在静谷院共有四间房。其中西厢房三间,叔叔、婶婶住一间,他的两个孩子住一间,剩余的最大的一间房当做办公。会客和饭厅。北房顶西头有一问,比我大两岁的表哥,即叔叔的外甥和我住。家中不起火做饭,从食堂打饭回来吃。 在起草《共同纲领》期间,为了避免干扰,婶婶将家中原先堆放杂物的半间房改成一个“封闭”的办公室。屋子里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那时正当三伏天,小屋里很热,工作人员用几块大冰堆在木盆里来降温。只这几样东西,就把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
  在小屋里工作期间,叔叔不同家人一起吃饭,饭由专人送进去。小屋内没有安装电话,有电话来,由婶婶接,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叔叔。叔叔就是在这样简陋的小屋子里废寝忘食地工作了十多天,终于如期拿出了可供政协筹委会《共同纲领》起草小组讨论的草案初稿。
  后来,读了《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一书我才知道,《共同纲领》讨论修改次数非常之多,大的改动就有三次,叔叔参与了这三次起草和修改。第一次起草和修改是1948年9月,在中央统战部部长李维汉的主持下,题目定为《中国人民民主革命纲领草稿》。第二次起草和修改,起草小组组长是周恩来,副组长是许德珩,题目定为《新民主主义的共同纲领》。第三次起草和修改是在1949年9月,题目定为《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在第三次起草和修改阶段,时任政协筹委会主任的毛泽东直接参加了修改工作。叔叔夜以继日地工作,其他工作人员也随时配合,大家睡眠时间都很少。9月3日,毛泽东写给叔叔的便条特意嘱咐:“你应该注意睡眠。”这虽然是很难做到的事,但它表明叔叔工作的繁忙程度已使毛泽东怜惜不安。
  最终被全国政协代表大会通过的《共同纲领》,成为新中国建设的蓝图。
  
  婶婶的放松计划全落空
  
  叔叔的工作几乎全是既劳心又费神。婶婶担心他的工作太紧张,会病倒,总是想方设法让他放松一些,争取每日保证三餐并能按时吃,晚饭后在中南海的海边走一圈,尽可能地让他多睡点觉。
  然而,当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毛泽东和党中央交给他的事总是源源不断。他任毛泽东的政治秘书、中央政治局的秘书,并兼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新华通讯社社长、人民日报社社长。原来的任务一项没有减,新的任务还在不断地增加。1950年至1955年,毛泽东又点名要他主持中宣部的日常工作,被任命为中宣部常务副部长。后来又被任命为新闻总署署长、中央人民政府发言人、中共中央副秘书长。
  婶婶的“放松计划”势必很难落实。在1950年以后的五年中,由于长时间超负荷工作,叔叔曾两次病倒。第一次病倒是在1951年1月,叔叔患了胃溃疡穿孔,手术后住了2个多月医院;第二次病倒是在1954年3月,患中性视网膜炎,曾去苏联治疗,经过6个月的医治才逐渐康复。
  1955年7月,我去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学习,临行前去看望爷爷和叔叔、婶婶。婶婶说:“叔叔正忙,你在这儿吃晚饭吧!吃饭时才可以见到他。”那天吃饭时,叔叔的心情比较好,饭桌上说了不少话。晚饭后,当我告别时,叔叔说:“我正要去海边散步,我们一起走吧!”他没有直接向海边走,而是和我一起漫步,一直走到中南海西大门。虽然一句嘱咐的话也没有说,但是叔叔对我的关怀和期望尽在不言中。告别时,我握住他的手说:“希望叔叔一定要保重身体。您的工作太忙了,大家都为您的身体健康担心。”那时,我身高已有一米八五,但在叔叔的眼里,我永远是一个孩子。他看着我笑了笑说:“我身体健康,唯体质稍差。脑子好用,睡眠质量也好,随时可以入睡,精力充沛。转告你父亲,叫你们全家都放心。”我目送叔叔,望着他离开西门,直向中海海边走去。
  
  “主席要我长期休养”
  
  六年后的1961年,叔叔第三次因为长期超负荷工作,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从此,失眠的病痛一直折磨着他的后半生。
  1961年8月,叔叔、婶婶来到哈尔滨,我去省委花园村宾馆看望他们。见到叔叔消瘦孱弱的身体,我的鼻子都酸了。他慢声细气地说:“我得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原来吃安眠药还有作用,现在已经不起作用了。人不断地消瘦,体重已不足百斤。”叔叔停了停,接着说:“主席要我长期休养,要我迁地疗养,随气候转移,游山玩水,专看闲书,不看正书,也不管时事……现在正是夏天,我和你婶婶商议先从东北开始,随着气候变凉,逐步向南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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