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中国青年》复刊风波

作者:孙兴盛




  《中国青年》就是在这种复杂的氛围中开始筹备复刊。当时我们既深感责任重大,又深感压力太过沉重。大家一致认为,我们是青年刊物,必须保持革命青年的特色和风格,敢于直接面对广大群众最关心的敏感问题,反映青年心声、为青年说话、对青年负责!明知所谓“敏感”问题就是雷区禁地,也要敢于闯一闯!也许是十年风雨感同身受,大家思想空前一致,第一期的主题呼之欲出。
  
  主 题 策 划
  
  我们文艺部典型报导的主题,根据广大团员青年最关心最突出的问题,先拟定了两个:一个是宣传报道“天安门事件”中同“四人帮”作斗争的青年英雄人物,决心为“天安门事件”平反鼓与呼;一个是宣传报道现代化建设中的先进典型人物,反映广大青年为四化建设无私奉献。应该说,这两大主题都很不错,都反映了党心民心和时代潮流。但比较而言,更为紧迫、更能震撼人心的,还是报导“天安门事件”中的英雄人物。社会各界早有强烈要求,但都被“两个凡是”禁锢压制,全国所有报刊杂志没有一家敢碰,这肯定是个最大最敏感的“地雷”。如果我们青年刊物敢于赴汤蹈火,大声疾呼,把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肯定是惊天动地的。宋文郁激动地拍板:“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已是时代潮流,我们首先要抓住这个时代大潮,我们编辑记者要敢当大潮的弄潮儿!”
  编委会上,各部门汇报方案和题目时,我们文艺部的“天安门事件”英雄典型,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和支持。评论部也抓到一篇重要言论——《破除现代迷信》。这篇文章,原是写给《人民日报》的,《人民日报》没有用,评论部敏感地看中这个题目。关志豪、王江云亲自向作者详细介绍了青年们当前的思想状况,一起分析研究、重新构架、多次修改,作为“本刊特约评论员”文章,题目改为“破除迷信,掌握科学”,现实性、针对性很强,大家都觉得很不错。
  耀邦同志是团中央老领导,当时已是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仍然一直关心着《中国青年》的复刊工作。1978年7月5日,编辑部分别给耀邦同志和原团中央书记处老领导胡克实、王伟和邢崇智等同志写信。信中恳切地说:“各地对《中国青年》复刊期望很大,我们感到压力。希望和领导同志近期面谈一次,听取指点。”
  耀邦同志尽管很忙,但第二天就回复说,同意面谈一次。7月7日上午,关志豪带着复刊筹备小组同志登门拜访。这次来到耀邦家,看到耀邦同志虽然很疲累,却精神昂扬、热情招呼,大家感到格外亲切。
  在汇报第一期的设想和要目时,谈到《破除现代迷信》的文章,耀邦同志十分赞同。他说:“你们要用通俗的办法,理论联系实际的办法来撰写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最基本的东西。过去总想站在全党的立场上论述阶级斗争,现在有的同志文章写出来自己都不懂,或者不联系实际。如果这个问题搞不清楚,什么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那是吹牛皮,忠于个屁!”
  谈到典型宣传时,我们汇报了两种方案,耀邦同志表示这两方面的先进青年都应该宣传。他说:“要优先宣传反‘四人帮’的青年英雄人物。一年都宣传不完,你们可以开设一个栏目,叫反‘四人帮’青年英雄谱,复刊后可以连续报道,开出名单来,报道10个20个都不算多,这才能反映出这一代青年的革命精神风貌。当然,要搞确实。要引导他们继续前进,不要捧杀他们。”他又说:“杂志不要像《人民日报》那样,站在全民的角度来批‘四人帮’。要搞那些具体的事例、具体的典型,批判‘四人帮’对青年的毒害和危害。究竟是谁爱护青年,这个问题要搞清楚。”讲到这里,耀邦同志沉默一会儿,突然问:“那个张铁生现在怎么样了?归根到底还是个受害者。有一个对他们怎么做思想工作的问题。能不能把这些害群之马中的大多数改造成自食其力的人?”
  
  整整一个上午,耀邦同志既有批评又有鼓励,特别是出主意开辟“反‘四人帮’青年英雄谱”专栏,要从抓具体事例、具体典型入手,给我们很大鼓舞和启示。
  为了集中较大篇幅突出报道“天安门事件”中的英雄人物,宋文郁还提出发一组《天安门革命诗抄》相配合,造成较大的宣传声势,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大造舆论。由此,我们很快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宣传方案。
  
  寻 访 英 雄
  
  1978年8月19日,中共中央决定取消全国范围内的红卫兵组织,决定10月中旬召开共青团“十大”。团中央“十大”筹委会决定,《中国青年》杂志定于1978年9月11日正式出刊,迎接共青团“十大”。这样,我们文艺部从确定报道线索到采访写作和编选《天安门革命诗抄》等多项工作,必须都在短短20来天的时间里完成,任务很重、时间很紧,我们4人只有“多管齐下”,我负责跑人物线索、采访典型;陈端民负责跑“二外”找“童怀周”,编选《天安门革命诗抄》;宋文郁抓总,陈汉涛协助,重点放在典型报道上。正值暑热天气,大家全力以赴,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复刊第一炮必须打响!
  “天安门事件”中反“四人帮”的英雄人物众多,选好采访报道对象至关重要。北京市公安局作为当时执行关押的机关,肯定掌握全部情况和线索,可公安局的同志明确表示,被捕的人在粉碎“四人帮”后都先后释放了,由于中央对“天安门事件”明确定性为“反革命事件”,至今并未改变,因此,我们不能向贵刊提供任何情况和线索,希望能予以谅解。我们走访了几个单位,都以同样的理由婉言拒绝了。
  到哪儿去寻找英雄线索呢?经陈汉涛辗转努力,《人民日报》群工部王永安向我们推荐了几个人物的线索,我们先选定共青团员韩志雄作为第一期的采访对象。韩志雄是北京市第二房修公司机械队青年工人。在房修二公司党委的安排下,我们采访了韩志雄和他的父母,以及他狱中的同牢难友王雷等。
  我们一边采访,一边开始构思这篇纪实报道怎么写。当时最大的难题是,党中央没有改变定性。我们要宣传报道“天安门事件”真相,呼吁彻底平反,必然会触犯“两个凡是”的“天条”禁令,即使我们不怕冒风险,但问题是怎样通过重重审查关,得以顺利发表出来,发表后又经得起各方面的检查和挑剔呢?于是,我们绞尽脑汁,周密策划,分段执笔,巧妙“包装”。
  通篇报道,我们既要写“天安门事件”,又不能出现“天安门事件”的字样。大标题是《革命何须怕断头》,用的是革命先烈的诗句,副标题是“记同‘四人帮’英勇斗争的青年工人韩志雄”,都没有“天安门”三个字,但题头画是勇士们在“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张贴反“四人帮”诗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什么地方,却抓不住什么把柄。这样绞尽脑汁,反复推敲,大家都觉得无懈可击,这才送社领导阅后排小样。
  按照我们的整体设计,还要编辑一组《天安门革命诗抄》。当时社会上广为流传的《天安门革命诗抄》,也是被“四人帮”定性为“反动诗词”,由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汉语教研室的同志们,冒着生命危险在天安门广场抄录和收集,千方百计保存下来。粉碎“四人帮”不久,他们就用共同笔名“童怀周”,即“共同怀念周总理”之意编辑,自费印刷成书,颇受广大群众欢迎。宋文郁、陈汉涛和陈端民三次走访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同“童怀周”的代表李先辉、汪文风、白晓朗等同志商谈。“童怀周”的代表首先提出:“你们敢不敢发表这些诗词?你们敢发,我们就编!”宋文郁坚决地回答:“当然敢发,才来找你们。”为了顺利通过审查,我们也进行了巧妙“包装”,我们没有采用《天安门革命诗抄》的题目,而是改用《青年革命诗抄》为标题,但在大标题左侧占三分之二字段置的题图,画的是高耸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人群与花圈的海洋;右侧署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汉语教研室”,并突出“童怀周”的名字,“童怀周”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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