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天下商标

作者:邱成佑




  唐际洲继续问:“她将什么东西给别人没有?”
  唐运良不假思索地说:“老夫人即使有东西要交出来,如果少爷不在身旁,除了我之外,她不会交给别人的。”
  唐际洲又问起妻子高锦绣的事:“高锦绣是什么时候疯的?”
  唐运良叹息道:“事情就这么怪,老夫人刚刚病倒在床,少奶奶就疯了!”
  唐际洲决定:“通知亲戚,为老夫人办理后事!”
  唐运良担心地问:“少爷,这事不报官?”
  唐际洲干脆地说:“不报,报官也没用。”
  
  高锦绣疯了,龚雪梅走了,母亲死了,唐际洲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瘦了一圈,成天没精打采的,望着街上过往匆匆的行人发呆。只有翠枝来看他时,他的脸上才能露出一点儿难得的笑容来。
  这天下午,到开晚饭的时候了。唐际洲不见高锦绣来吃饭,问:“少奶奶怎么没来吃饭?”
  丫环说:“少奶奶的房间里没人,我们都找了两遍了,还没找着。”
  唐际洲立刻叫人再去找,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家人回来报告说:有人看见少奶奶在城北的一口堰塘旁边转悠过,会不会是掉在堰塘里了?
  唐际洲立即带人打了灯笼火把,来到堰塘边,请人打捞。很快就网起了一具死尸,果然是高锦绣。唐际洲抚着妻子冰凉的身子,潸然泪下。
  
  办完了母亲和高锦绣的丧事,唐际洲从乡下把生母接到了城里。
  生母唐文氏带来了一个绣花锦囊,说是龚雪梅从她二叔屋里找到的,要婆婆亲手交给丈夫。
  唐际洲急问:“雪梅在哪里?”
  唐文氏流着泪,伤心地说:“她说这只是一半,她找另一半去了。唉,她已怀有身孕了啊!”
  这时,翠枝来看他。唐际洲将绣花锦囊放进翠枝手里:“这东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翠枝大惊失色:“你不是说这东西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际洲嘘道:“小声点儿,谨防隔墙有耳,为这东西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你先收下再说,到时我会给你解释的。”
  翠枝说:“我已经送出手的东西,咋能收回来呢?”
  唐际洲说:“这东西你必须拿回去,其余的话,以后再说。我正要去见你二哥。”
  翠枝也就不再推辞。
  林俊杰和唐际洲在林家书房见面,翠枝也赖着不走。林俊杰对唐际洲说:“我想请你出来担任麻布商会会长一职,你千万不要推辞。”
  唐际洲犹豫不定:“我在商场没有威望,恐怕难以服众。”
  林俊杰说:“你家的麻布生意做得这么大,再加上有我这个县官给你撑腰,谁敢不服?你们唐家底子厚,家大业大,没人敢说闲话的。”
  唐际洲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你那个县知事名不正言不顺,说不定哪天就垮台了,麻布市场不就越搞越乱吗?”
  林俊杰笑了:“这你不必担心,我已上报省督军府了。我大哥是国民中央政府的秘书,他能把这事摆平的。”
  唐际洲心一横:“好,我来当这个会长!”
  林俊杰高兴地说:“要搞好金鹅县的麻布市场,只有我们林家和唐家联手才行。”
  唐际洲突然想起一件事:“林二哥,我已经把你们林家那一半商标找回来,交给你妹妹翠枝了,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林俊杰说:“我最关心的是麻布市场,有那么多的人靠编布吃饭啊!”
  唐际洲不由得称赞说:“听你这口气,还真的像是一县之长了。”
  林俊杰叹息说:“事不关己不劳心,坐在这把椅子上,就不得不想这事了。就是九指拇来坐这把椅子,也一样要想麻布的事。”
  唐际洲问:“九指拇是谁?”
  林俊杰说:“一个土匪头子。”
  唐际洲若有所思,他想说什么,张了下口,又停住了,终于没说出来。
  林俊杰突然问:“唐少爷是否想过,你身边有内奸?”
  这话把唐际洲吓了一大跳,他摇头说:“不会吧,我家的下人都忠心耿耿,没有人像内奸啊!”
  林俊杰挑明了说:“在你做唐进士的嗣子之前,你们唐家就有两个人是被铅金毒死的,这难道不是怪事吗?”
  唐际洲心想,你还不知道我母亲也是被铅金毒死的呢。
  林俊杰又说:“唐进士当初从京城回家时,走到离县城五里远的森林遭到袭击,有谁知道他当天要到家?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你们唐家的人做内应?”
  唐际洲说:“这事我也怀疑过,但我后来又觉得不会有内应的,是我母亲无意中把消息透露给了高师大。”
  林俊杰冷笑说:“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林家这份商标在你家中被盗,照理这商标应该落在高师大家中才对,但却是在龚正彪家中找到的,你不觉得这事很奇怪吗?”
  唐际洲说:“这件事是很奇怪!”
  林俊杰斩钉截铁地说:“你身边肯定有内奸,这个内奸跟龚正彪有关,也跟高师大有关!”
  唐际洲若有所悟地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我防着李雄飞!”
  林俊杰道:“我觉得这个人很可疑,你一定要防着他!”
  唐际洲点点头。
  
  黄泥小路像一曲缠绵不断的情歌,在大山的皱褶里唱来唱去。唐际洲疾步箭行,赶往双河镇。
  到得镇上,他在街上买了一些纸钱香烛,心情沉重地走向龚家大院。
  龚家大院的人都认得唐际洲,他们对这位本家姑爷还是很尊重的。一群人领着唐际洲到了龚柳氏的坟前,放了鞭炮,烧了纸钱,磕了几个头,又到龚正彪夫妇坟前祭拜一番。唐际洲缓缓地离开坟场,他问:“龚雪梅还有别的亲戚吗?”
  一个远房叔丈人告诉他:“雪梅有个亲姨妈在重庆城边上,说不定她到姨妈家去了。”
  唐际洲辞别众亲戚,默默地站了片刻,便倏地转过身子,朝着通往重庆方向的石板大路走去。
  只走了三天,唐际洲就到了重庆。
  好一座重庆城,山高路不平,街道曲曲折折地向前延伸,房屋起起伏伏,时而依山傍水,时而首尾不见。唐际洲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在如此杂乱无章的一个城市里,要寻找一个熟人,真的是大海捞针了。但龚雪梅是他的妻子,且已有孕在身,他不能不找。
  第二天,唐际洲走出城去,开始沿着郊区寻找龚雪梅的姨妈,他只知道龚雪梅的姨妈姓柳,嫁的丈夫姓曹,就只好挨家挨户地打听。累了歇一会儿,渴了讨碗水喝,天黑时又回城来住。他相信,要不了半个月,他就能找到妻子。重庆再大也有边,人再多也有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眨眼之间,两个月闪过去了,可他连雪梅的影子也没找到。
  这样白白地熬下去也不是办法,后来,唐际洲决定租一个铺面来做麻布零售生意,一边卖麻布,一边找人。于是写信回金鹅,将徐文富叫了过来。徐文富到重庆后,两人就租下一家铺面,开起了专卖麻布的店子。店名依旧叫兴隆麻布店,算是把老家的招牌打到重庆来了。偌大一个重庆,以前却没有一家专卖麻布的店子,这兴隆麻布店一开张,生意竟很兴隆。每天,他们一人在家守店,一人出去打听龚雪梅的消息。
  又是两个月匆匆过去。
  
  这天,徐文富出去打听消息,唐际洲坐在店里卖布。将近中午时分,一个客人走进店里,开口就要做一笔大买卖:“我要买三百个麻布,全要一千二百个头的上好货,要包送!”
  唐际洲一听,不禁吓了一大跳,忙说:“对不起,我这里总共只有一百多个麻布,全卖给你也不够啊!”
  那客人头戴一顶博士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声音却很动听:“三百个麻布都没有,这生意也做得太小了吧?”
  唐际洲很客气地说:“对不起,先生,这种麻布是要定做的。”
  那人笑着说:“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我不是先生,我不买麻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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