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东边日出西边雨

作者:吕幼安



舞厅说:“娱乐业是很空虚的行业,就像我的一个哥们儿总结的:干我们这行,无非是在一潭死水中制造几分喧闹,你看看,都是些什么人来这里?说穿了,都是些醉生梦死的红男绿女,他们想找刺激,就往这里来了。”
  洪燕笑了,说:“你是在贬低你的工作,还是在影射我?”涂斐说:“哪里敢,我不过想逗你开心,提供优质服务罢了。”洪燕喝了一口饮料,起身说:“我请你跳一曲。”涂斐也顾不得上班不上班,搂着洪燕滑入舞池。乐队正演奏的舞曲叫《花心》,涂斐心猿意马,在飞旋的雪花灯光下打量洪燕,竟有几分梦幻感,因为他搂着的不是林小梅,而是洪燕,这两个点缀他生命的女人,交织在他的思维里,就像正负两极相通,所以他有种触电感。他对洪燕说:“以前我们谈恋爱时,也经常泡舞厅,你的这点儿舞技,好像还是我教的,记不记得?”洪燕说:“忘了,包括你这个人,统统忘了。”涂斐笑了,偷偷在心里问自己:我也忘了这个女人吗?
  从这天起,洪燕几乎天天来舞厅,歌也不唱了,就坐在那里,像一朵孤独开放的玫瑰,看着让人爱怜。涂斐意识到往事卷土重来,洪燕一定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呢?涂斐想弄明白。这天他对洪燕说:“找个时间,我请你吃个便饭,赏不赏脸?”洪燕说:“请我吃饭啊?什么时候?”涂斐说:“明天,‘粗茶淡饭’饭庄。”
  第二天中午,涂斐来到“粗茶淡饭”饭庄,挑了个靠角落的桌席,拿起桌上的报纸边看边等。洪燕进来时,一眼看见角落里的他,款步走过来问:“我能坐下吗?”涂斐放下报纸一笑说:“谢谢你亲自光临。”洪燕说:“一般说来,请人吃饭都有目的,比如求人办事,谈业务什么的,所以我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目的。”涂斐说:“也许有目的吧,先奖励你,点菜吧。”
  小姐递上菜谱,洪燕说:“‘粗茶淡饭’啊,那就粗茶淡饭吧,这样,50块钱的消费标准,你看着办。”小姐介绍了这个星期新推出的两个招牌菜,涂斐又点了两个。涂斐说:“一晃快15年了,今天居然又和你约会,真像做梦。”洪燕说:“哎哎,注意措辞,什么约会,谁跟你约会?”涂斐说:“我们不是在约会啊?那你给我个解释,我们这算什么?”洪燕想了想说:“刚才不说了吗,我想知道你请我吃饭的目的。”涂斐说:“没目的,就是想请你吃个便饭,而且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一个成语,干脆这样,我们一人找个成语,来概括我们这次约会,我找了一个,旧梦重温,你再找一个。”洪燕说:“既有今日,何必当初。”涂斐一愣,摇头说:“太尖锐了,像把双刃剑,今日当初都在流血,听得出来,你还在恨我。”洪燕说:“恨也罢,不恨也罢,问题是我亲自来了,所以恨与不恨,就像一句古诗,流水落花春去也。”
  涂斐感叹:“你进步不小,该不是你老公培养的吧?”洪燕呷了一口茶,看着涂斐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干脆直说吧,我结了两次婚,第一个老公是我的语文老师,教会我怎么说话,第二个老公是我的数学老师,教会我怎么算账。第一个老公经常打电话回来说,今天晚上我加班,晚点儿回。我就知道他在撒谎,他和情人偷偷约会。然后我也开始对他撒谎;第二个老公是广东人,他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却把钱看得很紧,经常问:亲爱的,手头方不方便啊,最近我一路熊市啊,能不能帮忙周转一下啊。我说对不起亲爱的,不能,我一直牛不起来,和你一样,一路熊市。”
  涂斐呵呵笑起来,这时小姐把菜端了上来,一个雪里蕻扣肉,一个田鸡烧竹笋,还有本星期的招牌菜千锅野三鸟和蟹黄日本豆腐。涂斐端起啤酒敬洪燕。说了四个字:“往事如烟。”洪燕也答了四个字:“不堪回首。”然后她对涂斐说:“该你了,说说你和林小梅。”涂斐说:“今天能不能不说她?不合时宜嘛。”洪燕笑着说:“就谈不合时宜,是怎么个不合时宜?”涂斐说:“一定要听啊?”洪燕说一定要听。涂斐想了想,突然说了三个字:“她还好。”
  洪燕嫣然一笑,用手拢拢头发,她刚做了头发,染成褐色,前面还有两绺染成亚麻色,像两线流泻的飞瀑,显得动感而有生气,洪燕以前是苹果脸,脸颊上的两个笑窝,就像花儿四季开放,一直开到现在。洪燕以前体态丰满,现在好像经过减肥,变得苗条了,她漫不经心地挑着菜,慢慢往嘴里送。两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洪燕的手机响,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没接,涂斐问怎么不接,她说:“不合时宜。”涂斐就笑起来,正要进一步问,他的手机也响了,他看来电显示,是林小梅,也没接。洪燕问怎么不接,他说:“不合时宜。”洪燕想了想,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请我吃饭?是不是有事?”涂斐说:“没目的,吃饭而已。”洪燕说:“如果你没目的,我就说我的目的,那天我不是说,人生在世,山水相逢吗?如果我说刚才打电话给我的人是林小梅,你信吗?”涂斐一愣,说:“不可能吧,你别吓我。”洪燕说:“那就不吓你。”涂斐变得矫情,他替洪燕布菜,把洪燕的小碟堆得像一座小山,洪燕却没怎么动筷子,她解释说:“我在吃中药,医生让我尽量禁荤。”涂斐说:“你身体不好哇,对不起,我不知道。”
  洪燕突然变了脸色:“别说你不知道,就连我做梦也没料到。”涂斐吃了一惊,盯着洪燕的脸研究了半天,深深地琢磨了一会儿,但不得要领。
  这天晚上,涂斐回到家,林小梅问他中午为什么不接电话,涂斐说:“不方便,也不想接电话。”林小梅贴了一脸的新鲜黄瓜片,她和许多医护人员一样,不相信化学美容,相信自然美容。所以涂斐每天晚上回到家里,迎接他的就是黄瓜片。他看不清被黄瓜片遮掩的表情,也不想看,他习惯了戴着面具跟林小梅交流,不卑不亢,就像挤牙膏,林小梅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林小梅说,今天中午想找个人聊天。打了三个电话,一个关机,两个不接:“我好气愤呀,一直到现在。”涂斐一愣,想起中午洪燕说的话:“如果我说刚才打电话给我的人是林小梅,你信吗?”涂斐当时不信,现在也不信。
  涂斐和林小梅有一个女儿叫涂倩,今年快10岁,一直寄养在林小梅父母那里。所以涂斐和林小梅生活得很轻松。这天晚上,涂斐洗完澡,林小梅也摘了脸上的黄瓜片,然后关灯睡觉,两个人躺在床上各想各的心事。
  林小梅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她当初看中涂斐时,涂斐和洪燕正谈着。涂斐患了流感,高烧几日不退,住进中心医院,正好林小梅是住院部的护士。洪燕照顾涂斐时,竟然发现初中同学林小梅,喜出望外,就郑重其事将男朋友拜托给老同学,请她悉心照顾。林小梅对涂斐的精心照顾不仅在治疗上。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从家里做了好吃的菜带来,一口一口喂进他嘴里,她还给涂斐剪指甲、擦澡,她触摸到涂斐结实的胸脯,仿佛被一股热浪袭击,她面红耳赤,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老同学的男朋友,但她管不住自己。
  涂斐出院后,恢复了在歌舞厅里的演出,林小梅就跟到歌舞厅。涂斐见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跳舞,而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涂斐在舞会结束后送林小梅回家。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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