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5期

东边日出西边雨

作者:吕幼安



梅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没告诉我?我现在好糊涂啊!”洪燕说:“你不是真糊涂,是假装糊涂,那天在‘粗茶淡饭’我说过打电话给我的是她,你不信,现在你既然知道了,还是问她吧,如果我告诉你,性质就变了,我不想让她误会。”说完洪燕便挂了电话。涂斐正要打回去细问,手机响了,陈敬开在电话另一端火急火燎地说:“不好了,老娘突然晕过去了!”
  
  涂斐走出家门时觉得身后的大幕正在缓缓下落,他感到自己不过是一个龙套
  
  涂斐火速赶到平安里生母这里,陈敬开和陈敬武正手忙脚乱把母亲往医院送。许天香被儿子们再次送到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停止了呼吸。陈敬开召集弟兄姐妹开会,把在深圳打工的小妹陈敬芳也催了回来。陈敬开采取以往集资的办法,让每个儿女拿出2000元办母亲的丧事,然后通报各路亲友。设灵堂、采购丧事物品,一时间,气氛就制造出来。络绎不绝的人从城里、从乡下老家赶来。丧事办得非常体面风光,涂斐还将天伦公司的乐队请来整整吹奏了三天。
  这期间,洪燕也前来吊唁,她送了花圈和礼金,在灵堂前默哀、上香、化纸钱。祭拜完,林小梅在拥挤的屋内给洪燕找了一个座位,正好挨着许天琴。
  许天琴这两天哭坏了,每来一个亲友她都要陪着哭,她抑扬顿挫的哭喊成了丧事的主旋律,不时响起。涂斐怕许天琴哭坏了身子,就嘱咐张嫂,只要来了亲友,就赶紧端杯茶去堵住母亲的哭。
  张嫂端了两杯茶,一杯递给许天琴,一杯递给洪燕。许天琴呷了口茶对张嫂说:“你也歇会儿,这两天还真亏了你,忙进忙出。”张嫂这两天的确忙坏了,她端茶倒水,择菜洗菜,还负责一些物品采购,另外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就是给死者最后擦身换衣。这是个难度很大的工作,应该由殡仪馆做的,但许天琴认为殡仪馆的服务质量让人不放心,觉得还是自己来完成比较近情。但在物色人选时,陈家兄弟大伤脑筋。张嫂听说找不到给婆婆擦澡的人,自告奋勇说:“我来,我来。”就把这个难度大的工作接了下来。
  洪燕问她会不会,张嫂说:“怎么不会,我们村里好几个婆婆走了,前前后后,都是我一手料理的。”洪燕一笑,转向许天琴说:“看来这个人我是帮忙物色对了。”哪知林小梅抢先说:“你认准的事,不会有错的。”洪燕没理她,依旧对许天琴说:“人生在世,为人一场其实是很辛苦的,她老人家得了这个病,也是没法的事,再说儿女们也尽了孝,所以我劝您老人家要多保重,只当伯母解脱了,享福去了。”
  许天琴眼泪又流了下来,和洪燕谈姐姐。林小梅在一旁插不上话,嘴角挂着冷笑,转过去对涂斐说:“这女人真会说话,她来干什么?谁通知她来的?”涂斐说:“她听张嫂女儿说的,懂礼性,所以就来了。”林小梅听出涂斐的影射,觉得气愤。因为还没有跟涂斐正式办离婚,名义上还是这家的亲戚,所以林小梅不情愿地刚刚赶来,发现所有人都在忙。没人理她也没人安排她做什么,觉得自己就像个尴尬的客人,显得多余。涂斐这么一说,她恼了:“涂斐你搞清楚,我不是来听你挖苦的,我是出于礼节才来的,再说人死了你也没及时通知我,我闻讯赶来后,好像犯了弥天大罪,被你们集体晾着,居然没一个人理我,现在你又冷嘲热讽,什么意思啊?”涂斐也没好气地说:“你想吵架对不对?走走走,我们回去吵。”
  涂斐与林小梅的拉拉扯扯惊动了屋内外的亲友。陈敬开的老婆和陈敬芬过来劝,许天琴也过来劝。洪燕起身往门外走。林小梅扯住洪燕说:“你走什么,要走也是我走。”洪燕挣脱了她走出门,林小梅赶出门,追着洪燕的背影说:“你别走哇,你不是迫不及待想破镜重圆吗?你太虚伪了,当着众亲友的面,把你做人的策略公开发表呀!”涂斐气急,一巴掌打到她脸上,林小梅尖叫一声,跟涂斐厮打起来。
  丧事被搅乱了,陈敬开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推搡着涂斐大叫:“滚,你们滚,都给我滚!”林小梅哭叫着往外冲,涂斐没走,他转身冷笑着问陈敬开:“滚?你要我滚?几十年前把我扫地出门,现在又要把我扫地出门对不对?陈敬开,你以为我爱踏这破门槛啊,我哪里错了?究竟是我错了还是睡在那里的老娘错了?你说啊,你放屁啊!”
  打牌的亲友赶过来,连门外吹奏的乐队也赶过来,一起扯开他们劝说。许天琴就在这一刻觉得身子虚空,连日的疲惫和悲痛,突发的矛盾强烈刺激着她,她摇摇晃晃趔趄了几步,眼前一黑,倒在侄女怀里。
  涂斐狂笑着走出这个家门时,觉得身后的大幕正在缓缓下落,他感到自己不过是这个家庭里的一个龙套,他的作用已经发挥完,所以他走出这个家时,有一种悲壮的诀别感。
  涂斐没参加生母的出殡,也没参加答谢亲友的宴会,他失踪了。陈敬开对涂斐不参加母亲的出殡表示遗憾。丧事办完后,他派陈敬芬到洞庭里,希望许天琴能提供涂斐的线索,许天琴自那天气晕后,身子一直虚空,她躺在床上没好气地说:“线索?你们是把他当通缉犯哪?我没找你们要人,你们倒找我要。飞飞,我可怜的飞飞呀……”说着她又哭起来。陈敬芬劝慰了半天,临走时嘱咐姨妈:“飞飞回来了,就要他去平安里开会。”
  这天,陈家兄弟姐妹召开家庭会议,主要有两件事,一是算账,二是物品分配。陈敬开先让陈敬武报账。屋子里安静下来,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陈敬武身上,陈敬开却在看墙上母亲的遗像。许天香面目清秀,儿女中,真正秉承她清秀轮廓的应该还是涂斐。陈敬开的双眼也一直没离开母亲的遗像,他有些后悔自己那天的冲动,怎么能让自己的亲弟弟滚呢?
  报账的陈敬武,一字一顿,抑扬顿挫,就像老师给学生们报听写,念得十分认真。陈敬武报着报着,突然叫了一声:“对了,有笔账我差点儿忘了。”陈敬武说他联系出殡的司机时,请司机吃饭,还买了两盒中华牌香烟。一共200多元钱,但忘了开发票。陈敬芬也想起来了:“做老娘的寿服时,我贴了50多元钱,也没开发票。”最小的陈敬芳问:“我从深圳回来的车票能不能报?”陈敬开古怪地一笑,想了想说:“亲兄弟明算账,心情都可以理解,但话说回来,明算账也不是斤斤计较。一分一厘都要算,那成了做生意,那还叫个什么亲兄弟姐妹?所以在这点上,我倒建议你们向飞飞学习,他几次垫付医药费,还有一些小开销,他说过要报销没有?他吭过一声没有?”陈敬武不同意:“钉是钉,铆是铆,这不一样,说起来是亲兄弟,但他基本上没尽孝,老娘一生没工作,老头子死后,主要靠哪些人赡养?还不是我们,他出过一分钱没有?所以他这次垫再多的钱,也是应该的,未必他的一条命就那么便宜啊?”
  陈敬开盯着陈敬武看了一会儿,觉得有道理,查了账目见亲友礼金还剩一些,决定还是给他们报销,自己也报销了几笔,其中有一笔他老婆经手的出殡那天的早点。买了100多元钱的包子油条和豆浆什么的,也一样报了。
  算完账后开始分配物品。亲友们送的几十件礼品都堆在屋中央,花花绿绿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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