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9年第1期

女市委书记

作者:李贺峰



在煤矿是犯了大忌的。杨玉明的心头悬着千钧巨石,时时刻刻担心出事。他早就向朱鹏提出目前负327采掘工作面有危险,朱鹏无所谓地一笑:“老杨,你这是干铁饭碗干惯了。在我朱鹏跟里;只要有50%的希望,我就要求下边人给我拿出120%的劲头见结果。什么都四平八稳的,什么都像老太太吃馅饼似的,怎么行?我朱鹏这儿不是慈善机关,养你们这些人干什么的,白吃干饭的?”末了,他拍着杨玉明的肩膀,说,“老杨,这半个月之内能不能拿下16万吨,可就全靠你了。”
  一个原核定年产量仅为90万吨、目前却已达到年生产245万吨的“超产矿井”,在瓦斯涌出量已达到38%的情况下,不加大通风系统,不加强瓦斯的监测,不加大对基础设施的必要投入,对矿井、对井下的矿工生命将意味着什么?答案是让杨玉明和稍有矿井基本常识的人连睡觉都半睁着眼睛。杨玉明大脑的弦绷得都要断裂了。有时,他就想:弦就断了吧,裂了吧,省得自己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地在精神的炼狱中熬煎。可一想那么多的井下矿工,谁又不是拖家带口,谁又不是可怜的人……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请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林楠恐怕自己听差了,两眼充满疑惑地盯着杨玉明。
  杨玉明内心的委屈毫无掩饰地写在脸上:“林书记,本来我不想说。可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杨玉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睁眼闭眼都是矿工兄弟们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有年轻的,有年老的,还有未成年的。林书记,我杨玉明也当过矿工啊!在矿井下头遇难的矿工中间,就有我的亲友……那一个个遇难矿工的冤魂,让我说出了你们至今尚未掌握的秘密。我知道,一旦这个秘密说出去,我杨玉明和家人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我现在说出来,是让自己可以睡着觉,让井下那些遇难矿工的冤魂不再追缠我……”杨玉明说完,泪水无声地流下,抱着脑袋不再发一言。
  欲知如何揭开矿难背后的重重黑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女市委书记下跪
  
  元月1日上午8时整。
  新世纪广场上,人山人海。
  林楠和刘建彰陪同白可则,苏明德等领导向主席台上走去。事先,白可则已把林楠叫去专门作了指示,其实就是一句活:今天是大吉之日,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要服从大局。
  “东风浩荡催千树,瑞雪纷飞兆万机……”伴随女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开幕词,广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掌声。
  刘建彰宣布:“乌岭市庆祝建市50周年暨开发建设100周年庆典仪式现在开始!”50万响的鞭炮轰天震地响起,5000只白鸽飞向天空,50000只气球飘荡开来。
  剪彩过后,是盛大的“阅兵式”。公安队伍为前导,国税、工商队伍随后,伴随着军乐队吹奏的《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排成方阵,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过大会主席台,向主席台上的中外来宾、客商齐道:“首长好!”
  坐在主席台上的林楠心中别有一番滋味。深重的危机感压迫着女市委书记的心房。乌岭,这个地处偏僻的煤城,正日益陷入煤炭资源走向枯竭的境况。据专家预测:乌岭目前地底深处煤炭的可采储量仅有1.8亿吨左右。在这1.8亿吨可采的煤炭中,由于矿井的深部延深,地质条件复杂等因素,实际可采的煤炭储量只能达到1.2亿吨。即使这1.2亿吨的煤炭地质储量,由于小煤矿、小煤窑的掠夺式开采的“吃精肉”方式,满打满算,乌岭这个昔日的“北国煤都”充其量也就只有3-5年“煤经济”的“红火日子”。5年后,乌岭失去了煤,会是什么样?
  快到11点时,林楠的手机响起来。
  韩国昌打来电话告诉林楠:根据杨玉明的交代,经过4个多小时的艰苦查找,已在井下发现了83具矿工尸体,都是在密闭墙内找到的,还有20具遇难的矿工尸体没有找到,救护队仍然在查找。在所发现的遇难矿工尸体中,有4具女尸,估计是女瓦检员在检查瓦斯时一并遇难的;另外,有7名未成年人的尸体。
  “林书记,还有一个情况向您汇报:现在这里不断有老人、妇女、儿童聚集,还有更多的人向这里拥来,恐怕局势不好控制。林书记,这,那些人闹着要下矿井……”电话里,韩国昌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老韩,老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泄漏的消息?”
  林楠也急了,越怕出事越来事。
  “林书记,您赶紧过来吧!局面越来越糟糕,有几十人已经冲破了警戒线……”韩国昌话没说完,就挂断了。
  “喂喂,老韩,老韩……”
  林楠的声音惊动了白可则:“林楠,怎么了?”
  林楠站起身:“白省长,我去处理一件急事。”
  白可则随意地摆摆手。
  林楠匆匆走下主席台,王昆叫来车,风驰电掣向东岭煤矿开去。
  还没到东岭煤矿,车就开不动了。司机不停地鸣笛,警灯闪烁,可没人理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往矿井跑。
  林楠和王昆走下车,在人流裹挟下,来到矿井。
  矿井口的人更多,其势如汹涌的钱塘江潮,浪浪相叠,汇成更大的浪。
  韩国昌的嗓子哑得厉害,见到林楠,对着手机喊道:“王庆田,林书记请你接电话。”
  林楠接过韩国昌递过的手机:“王庆田,我是林楠,现在我以市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除去维护正常秩序的警力外,把一切可以调动的警力全部调到东岭煤矿。”
  “林书记,我现在手中的警力只有一个交警大队和一个巡警大队。交警大队得负责全市的正常交通,人手不多,别的人都在广场上呢。”王庆田慢吞吞地说。
  “把广场上的警察都调到这儿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广场上摆那个花架子有什么用?”
  “林书记,我……”
  “王庆田同志,限你20分钟内把你手下的兵调到东岭煤矿,否则,我免你的职!”
  “是。”
  韩国昌从林楠的手里接过手机,说:“林书记,你看,你看……”
  沿着韩国昌手指的方向,林楠看见远处的人群顺着公路、正决堤似的向这里涌来。
  转眼间,东岭煤矿已聚集了五六千人。
  林楠的头都大了。她拨通白可则的手机,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他。
  “林楠同志,怎么搞的?是谁泄的密?我命令你马上平息事态,这是考验你们市委、市政府的关键时刻。”
  林楠又打电话给了苏明德。
  半个小时后,王庆田和他的手下来了。来了十几车人,防暴警察的钢盔闪烁着寒光。
  “林书记,怎么行动?”王庆田气喘吁吁地问林楠。
  “叫你的人布置好警戒线,别让任何人靠近井口。”林楠冷着脸道。
  几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在井口从里到外布置了三道警戒线,广播车也已开动,劝说人们回家。
  这时,一辆运载矿工尸体的车刚刚在矿井露出一个头,人群立即炸了营似的向前冲。警察设置的一、二道“警戒线”很快被突破,第三道“警戒线”也岌岌可危。
  公安局长王庆田嘶哑着喉咙,手持电喇叭向人们喊,可是根本没有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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