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赤胆忠心
作者：黄 钟 澎 涛
实空眼珠如针刺刀剜，酸疼难忍，不由得眼皮挤闭，扑下的身子失去了目标。
朱平跳开身子，右手轻轻一推，真乃四两拨千斤。实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倒向一边。
实空急忙收力止步，站住身子，抖擞精神，两膀运力，“呔”地一声喊，来个恶狼衔野兔，使全力，伸手推拳，直冲向朱平。
朱平使个赵简子赶狼，轻扭腰身，紧抬两脚，闪身避开实空，一个飞旋，脚尖踢中实空肥厚的屁股。那实空猛地前趴，快要栽倒下去。他心头发急，急中生智，借前栽的力，悬空翻背，“冬”的一声，两只大脚稳稳地立于地上，面对朱平，喘了口气。
这一喘气，朱平看出了实空的底细：三扑不着，已虚了一半。朱平连连发起进攻。朱仙拳的特点是：出拳快，拳头重，拳路变化极大，神出鬼没，变化无穷，令对手难以防备。实空虽然闯荡江湖多年，晓知天下百家拳法，但朱仙拳已二十多年未在江湖露面，他哪里见过。况且三扑未着，盛气已衰，只有招架后退。朱平却步步出拳进击。
两人在台上斗了多时，实空一个闪失，露出破绽。朱平一拳击去，正中实空胸口，朱平怕要了实空的性命，那拳头只用了五分劲，但却听得喀嚓声响，实空胸骨断折三根。
实空抵挡不住，颓然后退。身子退到擂台东南角，一屁股撞在百尺高，碗口粗的铁旗杆上，撞得铁旗杆直摇晃。
在台下众人叫好声中，忽听得半空里哗啦啦一连串声响，铁旗杆顶端的宝盒被颠晃下来，咣当当落到擂台上。
原来夜里小和尚凿击宝盒取宝珠时，因用力过猛，将宝盒与旗杆的浇铸处凿裂开缝，所以旗杆摇晃，将宝盒颠落下来。
宝盒落地，众人首先想到盒中宝珠，叫道：“莫叫宝珠丢了!”洪、白二拳师立即跳到台上，捧起宝盒。宝盒正中已开了个洞，宝盒里边空空如也，哪里有宝珠的影子。白飞虎高叫：“‘赤胆忠心’没了!”
这一声叫不要紧，台下众人大为吃惊，吓得坐在彩棚内看热闹的周王嘴脸发白，身上冷汗淋漓。周王清楚：当今皇上对岳飞庙的“赤胆忠心”十分看重，曾多次提到，岳飞庙有“赤胆忠心”，全国百姓就能赤胆忠心保卫国家，大明江山就似铁桶一般。如今丢了“赤胆忠心”，就等于丢了国家的灵魂。是自己同意在此摆擂台比武，责任无法推卸。朝廷怪罪下来，夺封削藩事小，恐怕性命难保。
周王先怕后急，站起来大叫：“快把‘赤胆忠心’找回来!”
陪周王观擂的河南巡抚，向周王说：“‘赤胆忠心’就在台上这些人手里。”
周王立即命令官兵，包围擂台，休叫走了一人。
五
朱平手指实空和尚：“交出宝珠，免你一死!”
实空胸口疼痛，脸色苍白，哀求道：“壮士手下留情，贫僧不曾偷盗宝珠。”
“抵赖不交，招打!”朱平举起拳头，要砸将下去。
实空曾听说朱仙拳中的浑铁拳最为厉害，只怕朱平使用浑铁拳。没了性命，要宝珠何用，忙说：“好汉且慢下手，我交出宝珠。”说着从怀中取出夜间小和尚盗取的宝珠。
朱平接过来细看，这哪是宝珠，竟是一块染了红颜色的石头。
朱平“啪”地将红石头摔到实空脸上，砸得实空脸皮迸裂，血水淌流，霎时黄脸皮变成了红脸皮。
“以假充真，拿出真的来!”
“啊!假的!”实空抹了把脸上的血，唉哟一声，坐到地上，说：“就是这一块，不信你问问小和尚。”
朱家弟子将小和尚揪到台上。小和尚交待：“昨天夜里我偷的就是这一块。”
朱平想，出家人名利皆空，和尚盗此宝珠干什么，问出情由就知道真宝珠究竟在谁手里了。他转向实空问道：“老实交待，免你一死。你们为啥偷盗宝珠?”
实空还不想说，小和尚受不了拳脚，大叫：“我说!我说!”
此时实空不好再隐瞒下去，只得说了实情。
原来实空在少林寺做和尚时，因强奸妇女，被杖击二百，逐出少林。实空无家可归，仗着一身武功，拦路抢劫，供自己吃喝玩乐。他日无定所，遍游天下，钱花完了就劫就抢，日日花天酒地，夜夜睡女人，后来恶迹昭彰，惊动官府要捉拿他。实空在明朝国境内无法存身，便跑到北国元朝投奔孛儿只斤后主。那孛儿只斤氏被逐出中原，还妄想恢复旧日基业，便收容明朝的叛臣乱民，充实自己的力量。实空武艺高强，且又身高体大，年轻力壮，很得赏识，被封做了国师。
一日君臣商讨南征大计，丞相说：“南明国势强盛，是因为臣民一心向着朝廷。明朝推崇岳飞，到处建岳飞庙。朱仙镇岳飞庙前的铁旗杆上，藏有宝珠‘赤胆忠心’，只要有它在，臣民就忠心于南明。我们如果将‘赤胆忠心’取出来，藏于我们国内，南明的人就没了赤胆，也没了忠心。”
孛儿只斤后主认为丞相说得有理，问：“哪位敢去朱仙镇取来‘赤胆忠心’宝珠，当封为王。”
实空应声而出：“贫僧愿往。”
实空认为：取来旗杆顶上的一颗小小宝珠，易如反掌。只需将旗杆放倒，砸烂宝盒，不就取出来了。谁知当他千里迢迢来到朱仙镇，见那铁旗杆铸在个偌大的铁墩上，重有千斤万斤，哪里放得倒。况且旗杆周围有巡逻的拳手兵勇，昼夜看守，怎么接近得了旗杆。
实空无奈，苦苦想出一条计策：摆擂台。借打擂机会，乱中盗走宝珠。他回到北国，向后主说了自己的计划，并要良马十匹，黄金千两。后主一一答应。
实空带着他的众多弟子，来到开封，以少林和尚的身份拜谒周王，进献良马黄金，提出在朱仙镇岳飞庙前摆擂台，以武会友，并邀请周王欣赏。
周王见了良马黄金，当场答应。
实空说了盗宝缘由，惹得台上台下一片吼声：“鞑虏走狗，杀了他!”
朱平说：“杀了你容易，只需一拳，就要了你的小命。你既然是来盗宝珠，必然做下准备，宝珠到手，就转移走了，才拿个假的瞒哄我们。”
实空说：“我原打算派人连夜将宝珠送到北国，夜晚出城怕引起怀疑，还怕路途出事，所以只有我亲自带着才为妥当。”
那洪海龙早已忍不住了，怒吼：“一派胡言，你是以假充真!”
“交不出宝珠，杀了他!杀了他!”台下一片吼喊声。
洪海龙举起拳头，欲砸向实空的脑袋。
实空两手护顶，急忙辩白：“施主勿下手，让我想想。”卖茶老汉的面容出现在脑际，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元后主大内高手骨突犟驴。啊，原来是他!便大声叫道：“宝珠被卖茶的父女盗走了!”
“卖茶的父女!”人们的目光骤然射向茶馆。茶馆的门紧闭着，不见卖茶的父女。洪海龙跳下擂台，冲过去踢开门。室内茶碗依旧，哪有卖茶父女的踪影!
周王听说“赤胆忠心”宝珠被盗走，吓得浑身如筛糠，口里只是说：“这如何是好？”
六
卖茶老汉果然是元朝孛儿只斤后主大内护卫骨突犟驴。
骨突犟驴听说后主急切想得到“赤胆忠心”宝珠，仗着自己有超人的武功，又在朱仙镇生活过，主动提出南下夺宝。元后主熟知骨突犟驴的情况，又怕实空夺宝失手，决定再派骨突犟驴二路盗宝。并许下诺言：如取得“赤胆忠心”宝珠，封为大将军。
骨突犟驴原来只在内宫活动，而且是夜间值班，很少在外面露面，他和实空只在一次晚宴时见过一次面。骨突犟驴化了装，实空开始没认出来，只是怀疑，后来才猛然醒悟。
骨突犟驴怀着壮志，携干女儿千里迢迢来到朱仙镇，扮作卖茶水的，在旗杆旁边住下来，待机而动。夜里，小和尚在鞭炮声中将宝盒凿开条缝，正要再凿取宝，被骨突犟驴一石子打下来。他的干女儿———卖茶女，随即施展轻功，快速攀到旗杆顶，伸出手指，使出千斤顶力，借宝盒被凿开的缝隙，顶开个口，取出宝珠，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红石头，放进盒里，又把宝盒恢复原样。
骨突犟驴得了宝珠，天灰蒙蒙的就起了床，悄无声息地关上门，走背街串小巷，直到北门，天色大亮，北门洞开。卖柴的卖茶的农民客商，络绎不绝地走进城里。城里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向城门外走。骨突犟驴父女混在人群里，出了城门。
骨突犟驴松了口气，但还怕被人发觉追赶，打量前边，有一人牵着三匹快马叫喊：“良马宝驹，日行千里。”
骨突犟驴走上前，看那三匹马，尽是身长腿壮的快马，便问牵马人：“去保定府多少钱?”牵马人答：“不多!十两白银，草料由我管。”
骨突犟驴并不还价，牵过缰绳，熟练地跳上匹肥壮的黄骠马。卖茶女也利索地跳上匹枣红马，一抖缰绳，向北驰去。牵马人也骑上马，紧紧跟随。
约摸走了三十里地，路边现出一座庄院，上书三个大字：仙人庄。牵马人向骨突犟驴父女说：“客官，吃些早饭再行吧。前边二十里就是开封，做公事的多，麻烦多。咱们绕道过去，不到中午，就过了黄河。”
牵马人的话正说到骨突犟驴的心里，又闻见饭店里飘出羊肉的香味，心想：饱餐一顿，过了黄河，就如鱼游大海，鸟上青天。便跳下了马。
饭店伙计笑迎出饭店，口若悬河地说：“客官，我这里有上好的羊肉鲜汤，肥嫩的羊肉，喷香的锅盔；要喝酒有杏花陈酿、柳叶泥池、高粱二锅头。管您吃喝得舒适如意又少花钱。”
骨突犟驴进得饭店，找干净的桌椅坐下，说：“切五斤熟羊肉，盛三碗羊肉鲜汤，称十斤锅盔。”
伙计说声“来了”，掂起菜刀，转身却“咣”的一声关住店门，上了闩。
骨突犟驴知道事情不好：不是事情败露，就是进了杀人夺货的黑店。他突地跳向一边，紧握双拳，瞪着两只大眼说：“店家要干什么?”
牵马人双手一拱，说：“壮士心里明白。请把岳王庙前旗杆顶上的宝珠留下，放你一条生路。”
这牵马人正是朱平的大徒弟朱士炎。按照朱平的吩咐，扮作赶脚的马夫，拦截卖茶父女。
原来朱平虽然退出江湖，做起了豆腐生意，却还暗中留意江湖上的风云变幻。孛儿只斤氏在大殿上商讨盗取“赤胆忠心”宝珠的事，很快便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朱平听到消息，暗自思索：朱仙镇在中原腹地，北国兵马过不来，他们只有盗取。岳飞庙前虽有人日夜轮流值班，但只怕时间一长，滋长厌烦情绪，易疏忽大意。再者盗宝人必然会千方百计引走看护人。他便不露声色，派了两名精细的徒弟，住在旗杆旁的杂货店内。那杂货店与茶馆只有一木板墙相隔。朱平嘱咐徒弟：不管白天黑夜，不论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严密监守。实空摆下擂台，小和尚攀上旗杆顶表演，朱平就看出了打擂人的用心：打擂是假，盗宝是真。嘱咐徒弟倍加小心，发现情况及时报告。夜里，实空派和尚玩火龙引走看护人。朱家徒弟仍在杂货铺内悄悄观察。小和尚与茶馆父女盗宝的经过，被朱家徒弟看得一清二楚。但宝珠被谁盗走，却不敢肯定。朱家徒弟将看到的情况报告给朱平。朱平嘱咐徒弟不得声张，更不能惊动盗宝人，继续察看他们的动静。如果卖茶父女一旦出走，要紧紧跟着。朱平又派徒弟朱士炎、朱家良、朱仁、朱义，各带数人，分别在城四门守候，发现卖茶父女出城，要想法把他们绊住。
骨突犟驴故作镇静，哈哈大笑：“好汉认错人了。我父女是卖茶水的，哪里盗取什么宝珠!”
从朱士炎背后站出夜里监视的徒弟，说：“我亲眼看见，夜里你投了小和尚一石子。在小和尚忍疼回去时，你的女儿上到旗杆顶盗取了宝珠。”
骨突犟驴认得此人是隔壁杂货店的伙计，心里凉了半截：自己原想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盗走宝珠，谁知隔墙有眼，还是露了马脚。
犹豫间，朱士炎说：“壮士，这里是朱家北大院，墙高两丈，伙计数十人。你就是会腾云驾雾，也脱不了身。识时务者，请把宝珠留下。”
骨突犟驴冷冷一笑：“我要是不给呢?”
朱士炎爽朗地答道：“拳脚相见。”
骨突犟驴打量四周：饭店前门已上锁，后门却大开着。出了后门，是好大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那里可以施展手脚。他“呔”的一声掀起桌子，打向朱士炎，在朱士炎接挡桌子之际，和女儿箭步跳出了屋子。
朱士炎追到院里，来个移山填海，直扑骨突犟驴。
朱士炎三十四五岁，豹头虎额，粗壮高大，身手矫健威猛，拳脚相当厉害。他自认为打斗骨突犟驴绰绰有余。
骨突犟驴立了个二郎担山架，接过朱士炎击来的重拳；又一个龙王推涛作浪势，将双拳捅了出去。
朱士炎暗吃一惊：骨突犟驴其貌不扬，出拳却如此迅猛，遂向后跳了一步，一个巨蟒出洞，左手击向骨突犟驴的额头，右手直指向骨突犟驴的胸口。
骨突犟驴向后倒身，躲过双掌，旋即跃起，用两拳击打的同时，飞起扫腿。
朱士炎急忙闪身，心想：这是朱仙拳的套路，他怎么会?便加了小心，抖擞精神进击。
两人斗了一会儿，朱士炎难以取胜，一招手，院内的几十个朱家徒弟齐围上来。
骨突犟驴毫不畏惧，横冲直撞，似头发怒的野驴。
卖茶女见爹爹被围，跳上前助阵，她指东打西，如入无人之境。
朱家的徒弟抵挡不住，急忙派人骑马去朱仙镇报告朱平。
朱家徒弟来到擂台前，向朱平如实秉报。朱平跳下擂台，接过快马，驰出朱仙镇。
洪、白二拳师也各自骑上马，尾追朱平而去。
周王听说盗宝人有了下落，急令官兵协助捉拿。又派镇守将实空和尚和他那三百多名弟子，全部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