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赤胆忠心
作者：黄 钟 澎 涛
朱平快马来到仙人庄院，只见徒弟们手持棍棒围站在墙头上向下打。朱平下了马，进到院子里。骨突犟驴正准备向门口冲，朱平立在门口，说：“朱家院，进来容易出去难。”骨突犟驴也不答话，挥拳冲过去，要夺门逃走。朱平哪能放过他!双手一拦，来个关门打狗势，一阵疾风般猛地冲过去，阻住了骨突犟驴的去路。朱平跃上前，挥拳就打。骨突犟驴接拳回击。
朱平已经知道骨突犟驴手脚厉害，不敢有丝毫大意，使出朱仙拳中的上乘套路，发起猛烈进攻。
骨突犟驴不紧不慢，拳拳相接，脚脚相迎，直将朱仙拳的套路一一化解。接着骨突犟驴挥拳进攻。对骨突犟驴使的拳路，朱平甚感熟悉。
朱平觉得奇怪：天下还有第二家朱仙拳?不会!朱仙拳从不外传。难道还有和朱仙拳套路近似的拳术?未听说过。他收拳跳向一边，叫一声：“且住手!请教尊姓大名?”
骨突犟驴并不回答，只是叫道：“小平，快放我出去!不然的话，我和你拼命!”
朱平听骨突犟驴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那遥远的过去，在幼小的孩提时代听到过的一种声音。突然他想起来了：自己刚记事时，爹爹曾收留过一个叫路儿的流浪的孤儿做义子。路儿经常跟着爹爹习学拳术，有时还领着朱平玩耍。然而三年后，路儿却突然失踪了。爹爹走南闯北，寻找过他多次，都未见踪影。后来听一个朋友讲，在塞外见到了路儿，他改名叫骨突犟驴，已经做了元朝孛儿只斤后主的大内卫士。人各有志，不得强求。不过朱平的爹爹还是恨路儿，不该跑到北国做鹰犬。
几十年过去，路儿由一个少年长成了壮年，面目轮廓还有些相似，两只扇风大耳，仍然引人注目，嗓音依稀辨得出来。朱平立刻知道了卖茶老汉是谁，就清楚了他盗取“赤胆忠心”的用意。朱平大叫一声：“路儿!朱家的叛徒!看拳!”
朱平使出了浑铁拳，一拳连一拳地击向骨突犟驴。
骨突犟驴虽在朱家三年苦练拳术，但只学得下乘、中乘、上乘三种套路，从没练过浑铁拳。几个回合，便只有招架之功。
这时，洪海龙、白飞虎飞马赶到，四面站定，阻住了骨突犟驴的退路。随即大队官兵也赶了过来。
朱平大叫：“路儿，交出‘赤胆忠心’，饶你不死!”
骨突犟驴退到一块磨石边，看看前后左右站立着横眉怒目的武林高手，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他站住身，仰天长啸：“主公!骨突犟驴对不住您!”从怀中掏出宝珠，高扬起，红光一闪，猛地摔向磨石。
七
朱平急跳过去抢接宝珠。骨突犟驴借机飞起一脚踢向朱平。
防不胜防，朱平一心在抢接宝珠上。眼看那千斤之力的脚就要踢中朱平的致命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万分危急间，朱平双腿急骤合拢，猛然夹住了路儿踢过来的脚。朱平的双手却迟了一些，宝珠擦着指尖击向磨石，一声脆响，宝珠击成了朵盛开的花。一瓣瓣、一丝丝、一点点，迸向四面八方。也就在同时，朱平和骨突犟驴双双倒在地上。
朱平抢先跃起身。骨突犟驴也跳了起来。朱平万分恼怒，不待骨突犟驴站稳脚，操起浑铁拳，照准骨突犟驴的头顶砸去。
一声惨叫，骨突犟驴脑浆迸裂。
朱平弯下腰，珍惜地捡起块碎裂的玉石。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上当了：碎裂的不是玉石，而是块玻璃珠子。
“爹呀!”一声凄厉地惨叫，卖茶女飞奔过来，搂着头上冒血的骨突犟驴大哭：“你死得好惨呀!”卖茶女哭了几声，将爹爹放下，怒向朱平说：“你真狠毒!为了一块玉石，竟然伤害人命!还我爹爹命来!”卖茶女紧握双拳扑向朱平。
朱平没把卖茶女放在心上：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能耐!虚晃拳头去接招。谁知，卖茶女却出拳狠、重，朱平几乎招架不住。卖茶女步步紧逼，一拳接一拳地打向朱平。朱平还手回拳，卖茶女双拳忽然加重，使起浑铁拳。
朱平吃了一惊：路儿是朱家义子，也没学走浑铁拳，这卖茶女怎么会打浑铁拳?怪不得徒弟们抵挡不住。他弹起双腿，扑向卖茶女，也挥起浑铁拳。
两只浑铁拳相击，卖茶女“唉哟”一声，连连后退。朱平要再挥一拳打过去，怕卖茶女承受不了，便立住脚，喝道：“报出真名实姓，拿出‘赤胆忠心’!”
卖茶女立住脚，理直气壮地说：“‘赤胆忠心’为我岳家独有，你朱家为何霸占?你要强行夺取，我人在‘赤胆忠心’在，人亡‘赤胆忠心’亡!”说着取出“赤胆忠心”宝珠，高高举起，要摔向磨石。
朱平没有去抢夺，怕卖茶女情急碎玉。他稳住心，不解地问：“你是岳家什么人?骨突犟驴怎么会是你爹爹?你为什么会打浑铁拳?”
卖茶女叹了口气，如实说：“我是岳王爷第九代孙女，名唤岳玉真，自幼与爹爹卖艺为生。十年前随爹爹去塞北卖艺时，一藩将要纳我为侍妾。当时我才八九岁，爹爹不同意。那藩将趁爹爹不备，突然抽出刀来，将爹爹杀害。是骨突犟驴杀了那个藩将，为我报了父仇，我无家可归，骨突犟驴收留了我。为了报答救命大恩，我便认他为义父。我刚懂事时，父亲就教我练浑铁拳。父亲对我说：‘这是朱仙拳中的核心拳。练好浑铁拳，打遍天下无敌手。只准自己练，不能传给外人。’我遵从父训，练浑铁拳时，都是背着别人———连义父也不知道。”
朱平曾听父亲讲过，岳飞驻军朱仙镇，闻知朱仙拳厉害，登门拜朱家为师学习拳法。朱平的曾祖父为了使岳飞更好地杀金兵，将朱仙拳毫无保留地传给了岳飞。岳飞也将岳家枪传给了朱家。至今朱家耍的还是岳家枪。怪不得卖茶女会打浑铁拳。朱平仍然不解的是：岳玉真为什么要把“赤胆忠心”弄到北国?
在朱平的追问下，岳玉真说出了实情：三个月前，骨突犟驴对岳玉真说：“你曾祖岳王爷的仇敌是金国，立志要灭掉金国。岳王爷壮志未酬，遭受陷害，被南宋皇帝和奸臣秦桧杀死。宋朝是杀害岳飞王爷的罪魁祸首。孛儿只斤氏建立大元帝国，灭掉金国，酬了岳王爷的志；又灭掉宋朝，为岳王爷报了仇，大元孛儿只斤氏是岳家的大恩人。元后主很敬重岳王爷的忠义，要建立岳王庙。岳王爷的灵魂是‘赤胆忠心’，只有将‘赤胆忠心’放在岳王爷的金身内，才圣灵。‘赤胆忠心’宝珠原来在孛儿只斤氏手里，后来被明朝朱家夺走，置放在朱仙镇旗杆顶上。这是对岳家赤胆忠心的亵渎，我们必须把‘赤胆忠心’取回来，才能对得起你的祖宗。”
岳玉真说：“‘赤胆忠心’为我岳家独有。我是岳家子孙，有责任将宝珠取出来，敬还曾祖爷金身。你们不仁不义，苦苦追杀抢夺，你们是一群强盗!”
朱平抱拳施了一礼，说：“姑娘是岳家后代，失敬了。不过，骨突犟驴的话是一派胡言。岳飞王爷起兵抗金，是保卫国家，保卫家乡。岳王爷被奸臣秦桧所害，在宋朝时就被平反昭雪。你岳家又起兵灭金，为宋朝立下了大功。元孛儿只斤氏灭掉宋朝，你岳家也和中原广大人民一样，惨遭杀害，流离失所。大明朝又将他们逐出中原，才使人民得以安居乐业。凡是侵略我们家乡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元孛儿只斤氏是我们大明的敌人，如果岳王爷在世，也会奋起抗击。岳家是中原人，明朝才是岳家真正的故国家乡。‘赤胆忠心’应属于明朝的臣民。朱仙镇是岳王爷抗击金兵的地方，朱仙镇人为了纪念岳飞王爷，才建庙宇塑金身，置放‘赤胆忠心’宝珠。孛儿只斤氏派人盗宝珠，他们才是真正的强盗!”
岳玉真明白了一切，恍如从梦境中醒过来。她也知道自己的家乡在汤阴。多年流浪，身居异国他乡，虽然思念家乡，可是难以回归。现在回到了家乡，却把亲人视为仇敌。原来的满腔愤怒，顿时化成了愧悔。
周王和河南巡抚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当周王听到秉报，“赤胆忠心”宝珠在岳飞后代岳玉真手内，那惴惴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为了追回宝珠，他放下王爷的架子，向岳玉真施了一礼，说：“岳姑娘，小王有礼了。听说岳王爷的后代流落异乡，小王甚感惭愧。为了表彰忠良，使大明朝人人都有一颗赤胆忠心，小王愿拿出封地良田一百顷，赏赐给岳家。请岳姑娘笑纳!”
此时的岳玉真感慨万千。漂泊流离二十年，哪儿是家?这儿就是自己的家!这儿立着祖宗的庙宇，塑着祖宗的金身，这儿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她又见周王如此慷慨圣贤，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心头：大明朝如此敬重“赤胆忠心”，我岳玉真还要这宝珠干什么?她跪下说：“王爷的大恩，小民领了，只是百顷良田不敢要。民女情愿将‘赤胆忠心’宝珠归还原处。民女有一请求：今后住在庙内，天天为祖爷洒扫庭院，拭拂金身。”说完，她将“赤胆忠心”宝珠捧献上去。
周王双手接过宝珠，仔细察看，沉思一下，又将宝珠交还给岳玉真，郑重地说：“请姑娘放回原处吧!”
第二天，岳飞庙前，锣鼓喧天，在乒乓炸响的鞭炮声中，在千万人关注的目光中，岳玉真容光焕发，身手矫健地跃上擂台，似股青风，“嗖”地便攀上了旗杆，从怀中拿出“赤胆忠心”宝珠，向擂台前的观众展示：只见玲珑剔透的鲜红宝珠，闪烁出万道赤光丹彩，蔚然成紫霞万朵，将个岳飞庙映得一片通红。然后，只见她郑重地、泰然地将宝珠放进铜盒中。
一时间，万民齐声欢呼，岳飞庙前重又锣鼓喧天，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欢腾场面。
这时，站在人群中的朱平也微微地笑了笑，然后，悄悄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