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8期
跌进情网的女人
作者:叶雪松
杨泊说着就走进了屋子。“榕真,你怎么违背了我们当初的誓言!我不是说了等大学毕业,我就回来娶你的吗?”杨泊站在屋子中间,像一头暴跳的狮子吼道。榕真当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愧疚还是被激怒了,直视着杨泊:“我给你写信你为什么不回?你总不能忙得连回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吧?”杨泊道:“榕真,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为了挣钱念书,我连寒暑假都不敢回家,我之所以不给你写信是怕你为我担心。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我想我们也该到相见的时候了,没想到你却结了婚。”榕真的心软了,口气缓和下来:“杨泊,都是我不好,可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杨泊,你会找到爱你的好姑娘的,忘了我吧!”
杨泊喘息着将榕真拥在怀里。榕真一把推开了他:“杨泊,别这样,我已经结婚了,是有家庭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不好。”杨泊猛地抱住榕真,然后用嘴紧紧地裹住了榕真的嘴唇,榕真一阵眩晕,终于瘫软在杨泊怀里……
完事之后,榕真对杨泊道:“咱们来个君子协定,今儿晚上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要打扰谁的生活。”杨泊答应了。打那以后,杨泊真的就像蒸发了的水蒸气,再也没见着他的踪影。
其实,杨泊当时已经有了一个爸爸是财政局长的女朋友,只不过没有告诉榕真罢了。在大学里,杨泊的风流倜傥和一手好文章不知迷恋了多少女同学。刚开始,他和同班的一个叫钱小菁的姑娘恋爱,后来发现人家不是处女,就一脚把人家给蹬了。再后来,杨泊认识了低一年级的柳佩佩,因为柳佩佩的爸爸是深圳市的财政局局长,只要和柳佩佩恋爱,到深圳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就板上钉钉,因此,杨泊就在柳佩佩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有一回,柳佩佩去杨泊的宿舍,发现了榕真写给杨泊的书信和榕真的照片,当时就大闹了一场。杨泊没法,当着柳佩佩的面将榕真的书信照片都给烧了。这就是杨泊再没给榕真回信的真正原因。痴情的榕真哪儿知道这些?
不久,榕真就觉得自己怀孕了。刚开始她以为是二明的,就告诉了二明,二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可当孩子生下来后,榕真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而且随着孩子的成长,这种疑虑越来越严重了。这孩子无论是眼睛还是鼻子,甚至脸型,都活脱一个杨泊。榕真哭了一场,她恨杨泊,更恨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她和二明结婚都一年多了,肚子里老没动静,可和杨泊仅仅在一起一次,就怀了孕。这都是自己造的孽呀!她看着憨厚的二明抱着女儿的甜蜜样,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万一将来有一天杨泊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该怎么办?二明是个好男人,诚实稳重顾家,她不忍伤他的心。好在二明没发现什么,对她们母女依旧疼爱有加。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事儿渐渐淡忘了,榕真的心也渐渐平静了,可没想到,今天杨泊竟然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面前,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担心。女儿今年已十岁了,这种事儿万一露了马脚,无论是对女儿,还是对二明,都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好在女儿在娘家的学校里读书,不易被杨泊发现。榕真想到这儿,心里头才稍稍有了丝许安慰。
这时候,天已大亮,榕真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榕真妈没忍心叫醒她,直到晌午吃中午饭的时候,榕真才起来。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拿起手机就给二明打了个电话,告诉二明她今天晚上准回去。
四
接到榕真的电话,二明高兴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几天他一直当班,和榕真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对榕真,二明是一百个满意。当初,榕真嫁给他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基建队里一个普通的泥瓦工。二明做梦都没想到会娶到榕真这么一位相貌出众、有文化有气质的姑娘。刚将榕真娶进家那阵子,屯子里爱开玩笑的人一见二明就说,二明,你小子烧了多粗的香,这么好的媳妇咋就到了你的手里?啧啧,一朵鲜花算是插到牛粪上了。每到这时,二明就满足地嘿嘿一笑。榕真嫁过来后,精打细算,任劳任怨,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滋滋润润。那时候,正赶上镇化肥厂招工,榕真找到当副厂长的一个远房舅舅,两口子就进了化肥厂当了工人。劳作之余,榕真又自学了会计。恰恰就在这时,单位不景气,夫妇俩双双下岗。可天无绝人之路,正好市里刚刚成立的商贸公司招收员工,榕真就报名参加了考试,成了公司里的一名财会人员。由于她工作表现突出,又被破格提拔为公司的业务主管。二明也在榕真的帮助下,成了公司里的一名保安。两个人将家搬到了城里,过起了城市生活。所有这一切,都是榕真给的。因此,二明在深爱榕真的同时又心存一份感激。在小区里,二明是出了名的模范丈夫,洗衣做饭,买米买菜,收拾房间……生活中的家务事大都让二明给包下了。不过,当两个人都在家的时候,榕真却从不让二明干家务。在二明看来,最大的享受就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贤淑典雅、端庄漂亮的妻子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走来走去的身影。这两天榕真没在家,二明正觉得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放下电话,就拎着菜蓝子去了菜市场。榕真最爱吃浇汁鲫鱼,他想买几条回来好好犒劳一下榕真。
二明正往前走着,忽见前面的马路口乱哄哄地围着一群人。二明费了好大劲挤进去一看,才知道这儿刚刚出了车祸,地上全是猩红的液体,液体中间有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在痛苦地蠕动。二明就向围观的人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有一个看来在那儿站得很久的热心人告诉二明道:“大概一个小时前出的车祸,肇事者一见旁边没人,就开车溜了,这倒霉的人躺在这儿,恐怕是连血都快流完了。”二明扭头就问:“那怎么不送医院?这人还动,还没死呢!”旁边一个秃顶老头道:“谁送,怎么送?小伙子,甭在这儿说风凉话。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到了医院,人家反咬你一口怎么办?这年头的事儿,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秃头旁边一个清瘦的中年人道:“小伙子,看样子你是想学雷锋助人为乐,好样的,我一同事的闺女在晚报当记者,我给她打一电话,让她去医院采访你怎么样?”二明一想,现在的人咋都这德行?站在那儿不救人还冷嘲热讽的。二明弯下腰来看了看,那女人看样子好像伤在了头部,还在喘着气,正在艰难地睁着眼睛向围观的人群求救。“去你妈的,你们不救,老子救!”二明心里一热,俯下身将女人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出租车风驰电掣一般开进了医院,一下车二明就喊:“快救人!”医院里跑出好几个医护人员,将女人抬上了推车。这时医生让二明去挂号交钱,二明一摸口袋里的钱,只有几十块买菜钱,哪儿有钱去交押金?二明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躺在推车上的女人吃力地抬了抬右臂,二明这才发现,女人的右臂下有一个挎包。二明取下女人的挎包,打开一看,里面花花绿绿的有好几沓钱,大概有好几万,就跑去交了押金。女人进了手术室,二明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候。二明坐在长椅上就琢磨,这女人到底是谁?她是干什么的,咋这么有钱?二明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护士跑了出来,劈头盖脸问道:“喂,你是什么血型?”二明不假思索道:“AB型。”护士不由分说拽起二明就走,进行化验核实后,从二明的身上抽出了不少血。护士告诉他,血库里现在已经没有AB型血了。抽完了血,二明又回到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坐着坐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听耳边有人叫他,睁眼一看,刚才拽他抽血的小护士正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说,患者已经完全脱离危险了,她想见见他。
这时,女人已经被安置在一间高干病房里,护士将门打开后就悄悄退了出去。二明一看,猛的一愣,他根本不相信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就是他刚刚从血污里救出来的那个女人。女人的身上早已没有一点血污,洁白被单勾勒出她修长窈窕的体态,虽然头上缠着绷带,可还是不能遮掩她的容颜。这是个端庄美丽又有气质的女人。
“谢谢您救了我呀!要不是您,我这条命恐怕就没了。听说你还为我输了不少血。”女人说着就要起身,被二明给按住了。二明说:“谁还没点难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现在的身子非常虚弱,需要静养。”女人这才重新躺好,对二明道:“都怪我走路走得急,让人家给撞了。”女人说到这儿用手摸了摸头发,凄然一笑:“好好的一头秀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二明安慰道:“头发剪了还会长出来,您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安心养好身体,到时候,您一准和原来一样漂亮。噢,对了,通知您爱人了吗?”女人叹息了一声,将脸儿扭向了别处。二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惹您伤心了。”女人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没什么,天底下像您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这要我怎么谢您才好呀!”“谢什么,”二明说着将挎包放到女人的床前,“东西还给您,我该走了。”女人一把拽住二明的手:“这个包就送给您吧!”二明淡淡地笑了笑:“还是您留着吧!您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二明说着就走出了病房这时,二明分明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抽噎声。
五
二明走出医院大楼,已是掌灯的时候了。二明打了辆出租车回到家,一进门,榕真见他浑身血污,吓了一跳,及至二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榕真这才长出了口气。在二明回来之前,榕真早就将饭菜做好了,现在一听说二明见义勇为,还献了血时,就又向楼下的饭店订了两个二明爱吃的菜。工夫不大,菜送上来了,两口子这就吃喝起来。今天这顿饭,两口子吃了好长时间,兴致都比较高,尤其是二明,说的话竟比以往多出了几倍。
晚上,榕真和二明的心绪很好。二明想尽一下丈夫的义务,却被榕真给拒绝了。榕真说你今天献了血,体力不行的。可二明却来了兴致。榕真不便再扫丈夫的兴致,也就默许了,他们夫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了。二明前些年患了肾炎,经不得潮湿感冒,夫妻间的那种事偶尔有一回,速度快得像公鸡踩蛋似的。她领着他到各大医院诊治,几乎每个大夫都对她说,那种事一定要有所节制,弄得她每回都窘迫得脸色绯红如同罩上了一块红布。她真按照大夫们的吩咐做了。可以说,自从有了女儿姣姣,她和丈夫在枕席间的交流就减少到了最低点,夫妻间的那种浪漫色彩似乎早已消失殆尽。这次和以往几乎没什么两样,榕真的感觉刚刚被唤起,二明就瘫软如泥了。
二明的眼皮早就合上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榕真下地用温水洗净了身子,回到床上,却没有一丝睡意,只得将电视打开,直到各个频道的节目差不多都完了,这才渐渐进入了梦境。朦胧中榕真觉得二明起来了,继续完成他刚才在床上没完成的事,这回二明似乎显得很老练劲道,榕真满足地微笑着。这时,榕真蓦地觉得在她身上的二明不见了,杨泊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没有挣扎,只是略微红了脸,便任凭杨泊动作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块正在高温下快速融化的冰,正在化成水……突然,二明出现在他们面前,惊愕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奈和悲伤……她满面羞愧,觉得无颜面对二明,便光着身子一个人跑到空旷无人的野外。一个长着络腮胡须土匪模样的汉子奸笑着向她走过来,她觉得自己已到了生命的末日,死神就在眼前。于是,再也不及多想,将眼一闭,纵身跳下了百丈悬崖。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如树叶般飘然而落至崖底,心里一急,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外面天已大亮,二明早已将早餐做好了。
这时,床头的电话铃响了。榕真一听,是公司老总贺仁达打来的,要她马上准备一下,跟他去市里参加兴建国际工业园的新闻发布会。榕真下了床,洗了把脸,照着镜子上了点淡妆,换了身衣服,匆匆扒拉了一口早饭就来到了公司。
国际工业园是市里为了吸引外资而准备打造的精品工程。市里投资一个亿,在繁华的市中心买断了早已破产的占地三千亩的国有企业顺华机械厂的土地所有权。榕真知道,老总贺仁达早就垂涎投标兴建国际工业园这块肥肉了。贺总的来头不小,他父亲贺伯雄解放战争时是“四野”的一个尖刀团的团长,辽沈战役立有奇功,解放后曾任这个地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后来又当了省委副书记。虽说现在年事已高,离休在家,可老虎离山,余威尚在,即使说一句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话,也要叫老下级思量好一阵子。现在的市委书记刘冰就是贺伯雄一个老部下的儿子,市发展银行行长白清蓉和贺总在大学里就是要好的同学,有了这两个人做后盾,他贺总还有什么顾忌呢?
开完新闻发布会已是午后一点多钟,贺总对榕真道:“走,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我请你到一个清静的地方,我们出去吃顿饭。”还没等榕真表态,贺总已经启动他的那辆“三菱”出了市府大道,直向京沈“高速”驶去。上了“高速”,榕真问贺总:“咱们这是去哪儿?”贺总扭头神秘地一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榕真不便再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在想,贺总这般赏识她究竟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呢?当初,榕真刚来公司任会计的时候,恰好公司十多名会计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业务考核,榕真有扎实的功底,拿了个头名。不久,她就被破格提升为公司的业务主管,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白领”。全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在背后议论纷纷,都怀疑榕真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公司本科生专科生有的是,贺总为何对她一个高中生如此刮目相看?甭说别人,有时候就连榕真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她从贺总平日里看她的眼神里面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是,随之又被自己否定了。现在有文化有气质的漂亮姑娘满大街都是,谁会看上她这个半老的徐娘?想到这儿,她不禁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