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2期
百年寂寞叹容若(下)
作者:段战江
不久,这两首词由顾贞观有意示之容若,其意不言自明。容若看到后大为感动,“为泣下数行”。对于这种可与“河梁生别之诗,山阳死友之传”的生死之交相媲美的伟大友谊,容若深为触动,他承诺用10年的时间,“以身任之”,不用顾贞观再去叮嘱。然而,人生能有几个10年呢?顾贞观恳求以5年为期,容若答应了。此后的5年时间里,容若一方面动用老爹太傅明珠的政治关系和影响,一方面利用身为皇帝侍卫身份之便。“曲为容纳”,“阴寿调护”,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寻找一切机会为吴兆骞求情。在这个过程中,容若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心理煎熬,他不但打破了“不肯轻与人谋”的处事原则,而且还要忍受朝野旁观者、好事者的“群吠”攻击。顾贞观深深懂得这一点,在日后他给容若写的讣词中,回忆此事,便感叹容若“此其知我之独深,亦为我之最苦”。好在是,苦心人天不负,所有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康熙二十年(1681年),在重重友情的庇护下,借“党禁初宽大气伸”的春风之便,历尽北国凄风苦雨的吴兆骞,终于有了“万里冰霜匹马还”这样一个亦悲亦喜的人生结局。
塞外的风霜容易催人老去,人关归来的吴兆骞,早已不是当年的翩翩公子,50多岁的人已是沧桑不堪。一番应酬,几行清泪,短暂的相逢喜悦之后,吴兆骞必然要面对困窘的现实。一无所有的他,拖家带口,纵是满腹才华,却因为尴尬的身份而无以生计。此时的容若及时出面,将吴兆骞聘为其弟揆叙的家庭教师,适时地维护了这位文人朋友的自尊和体面。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身心俱疲的吴兆骞匆匆病逝。此时的容若,又挺身而出,为其料理后事,并“恤存孤稚”,对吴家的孤儿寡母作了细心的抚恤安排。他的义举,受到时人的高度赞赏。
除却这感天动地的义举外,容若对遭遇坎坷的朋友,在经济资助方面更是出手大方,“于赀财无所计惜”。无论顾贞观、姜宸英千里奔丧,还是翁叔元流离15载返还故里,靠的都是容若无私的资助。“生平至性,无事不真”的容若,就这样以他挺拔的人格,撑起一棵友谊的参天大树;以他火热的性情,照亮众多朋友的坎坷历程。
而“以风雅为性命,以朋友为肺腑”的容若,演绎的友谊,除却浩荡的情义外,还附会着许多诗情画意来。当初,顾贞观来京,他特地搭一间茅屋供其居住,以圆朋友一个诗意栖居的文士之梦。想想看,或是月明星稀的湖水亭畔,或是清风徐徐的合欢树下,他与朋友赏花观荷,酬赠唱和,那是何等潇洒的意境!在这样纯净的氛围中,滋养的是诗意的风流快活,怒放的是美丽的友谊花朵。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暮春,走到生命尽头的容若,依然抱病与好友一聚、一醉、一咏三叹,然后一病不起,飘然离开人世。以这样凄美的结局谢幕,容若应是无憾了。闻听容若去世的噩耗。“哭之者皆出涕”。而在朋友当中,最伤最痛的当是他的挚友顾贞观。就在容若去世的第二年,顾贞观便黯然离开容若为他盖的茅屋,归隐故乡,并发誓“不复拈长短句”。5年后,他再次返京。特地拜看好友容若之墓,以寄思念之情。就在容若去世后的第六个年头,他的师友徐乾学亲自为他编撰的《通志堂文集》得以刊行;也是这一年,他的好友张纯修为他刻印了《饮水词集》。值得一提的是,这两部书集,都经顾贞观的亲自点校阅定。生前,他为朋友做了太多的事死后,朋友合力为他做点事情,也许是对他最好的纪念吧。
一生一代一双人
——纳兰容若的爱情传奇
容若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他的一生,虽也有三房四妾,可容若之情独钟原配夫人卢氏。
卢氏生于顺治十四年(1657年)十月初五,比容若小两岁多。出生在满清福地沈阳。她的父亲卢兴祖是汉军镶白旗人,因文才武略而重用,官至两广总督、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等。出身这样的名门,自小受的是“传唯礼义”、“训有诗书”的文化熏陶,加上满汉文化的交融浸淫。使得卢氏“贞气天情,泰容札典”,自是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18岁那年,这位“生而婉娈,性本端庄”的美佳人,嫁到明珠府,做了同样“貌妓好”的容若的妻子。无论门第、教养,还是年龄、相貌,两人喜结连理,都可谓“珠联壁合”。
卢氏不但美慧温柔、明晓事理,更难得的是。她在心灵上和容若有“高山流水”般的共鸣,自是难觅的知音。
在容若词作中,曾两次用了李清照“赌书泼茶”的典故,如“手翦银灯自泼茶”和“赌书消得淡茶香”句,便足以说明卢氏是一位解诗情,识风雅的“知性女子”。才子配佳人,这对年轻的小夫妻或是“花径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或是“记巡檐花罢,共梅枝,还向烛花影里,催教看,燕蜡鸡然”,恩恩爱爱,温馨而浪漫。二人的世界里,天地浪漫,风月无边,实在是羡煞人也。
然而,这像花儿一样的“幸福”还不足3年,就突然被命运无情地打断。康熙十六年五月,在一个“寒更雨歇,葬花天气”,卢氏因难产而香消玉殒,撒手人寰。在无情的命运面前,“不信鸳鸯头不白”的海誓山盟,轻飘得像一个笑话。富贵又如何?挽不住生命;美丽又如何?等不得未来;年轻又如何?止不住病魔。一切的一切,都在命运之神的“拔弄”间,全部化作云烟。“瞬息浮生,薄命如斯”的惨淡现实,使年轻的容若无法承受,他更愿意相信那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对于痴情的容若来讲,最大的痛苦还是“情在不能醒”。此后的岁月中,或是“满廊落花红冷”时,或在“黄叶青苔归路”上,或在“纤月黄昏庭院”中,他总是陷在无穷无尽的“幽梦”之中,和卢氏魂来神往,不可自拔。
容若的作品中,那些意浓情长的悼亡词作占有很大比例,至今读起来,依然是“一种凄婉处,夸人不能卒读”。由此可想见容若当时的心境又是何等感伤,梦再真、再好,也终归是梦,到头来也只是“赢得更深哭一场”。
“一日夫妻百日恩”,3年的婚姻生活,虽说不长,可已经积攒了足够感人的“感情”份量。容若对于卢氏的痴情,除却“初恋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心理因素外,更在于他认为只有卢氏才真正懂他,可谓“知己之恨尤深”。这也是他为什么后来续娶官氏,还拥有侧室颜氏、沈宛等,却依然不快乐的重要原因。
在卢氏去世3年后,或许迫于家庭压力等各方面因素,已是“心友尽,有发未全僧”的容若,只好又续娶了官氏。如果说卢氏出自“名门”,那么官氏就是出自“豪门”了。她是满清八大贵族的第一望族——瓜尔佳氏的后人,其曾祖父直义公费英东,性格忠直。作战勇敢,是清朝的开国元勋,也是努尔哈赤最为倚重的五大臣之一;其祖父图赖,父亲朴尔普,也都是被封为一等公。出生在这样“类世簪缨,贵盛其比”的大贵族家庭,官氏的“贵气”肯定不缺,可能还有几份“霸气”和“豪气”,肯定不是和卢氏一般的娇柔贤惠淑女模样。想来这样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