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3)_应天故事汇

三

　　"晚期？"

　　路学文傻了！一瞬间他如同五雷轰顶---表情一下子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谁都知道，这意味着薛启明无药可治，并且很快就会离开人世！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启明星房地产公司怎么可能没有薛启明呢？

　　"董……董事长……这……不会吧？！"

　　"你干嘛那么看着我，"看着路学文惊讶的样子，薛启明笑了笑说："学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都会有这一天的！"

　　"董事长！"路学文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咱们再找个更好的医生检查一下！然后我们去国外找药。董事长，我就是走遍全世界也要把董事长的病治好……"

　　"学文，不要说孩子话。癌症是世界上的不治之症，这谁都知道，这是任何人也没有办法的事！别哭……"薛启明一反往常的严厉性格，十分温和地说道。

　　接着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董事长放心！"路学文哽咽着回答。

　　"另外，有两件事要提早做些准备。"

　　薛启明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在整个的银龙山庄的湖面上回荡。风雪呼啸着，在薛启明的身边打着旋儿，他头上松枝上的积雪也被风吹得飘落下来，洒满他的头顶和两肩。薛启明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在黑夜里闪烁着。

　　"和远家兄弟的账，该了结了！要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年头也差不多了……这事你不要介入，我派人去做，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路学文跟了薛启明将近三十年，他当然知道不让他卷入的原因，这完全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薛启明转头又把目光抛向湖面，半天没有讲话……雪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雪花形成一道眼帘，遮住了他远眺的目光。

　　"其次，就是启明星的事了。"薛启明艰难地站起身，路学文连忙去搀扶他。薛启明把他挡在一边，依然自己挣扎着站起来，然后在湖边走了几步，他再次放眼望去，竭力把对岸的树丛尽收眼底……"这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想把公司交给兰兰。比起红红，兰兰显得稳重多了。这孩子从小受过苦，聪明能干，业务能力也强……遇事也能替别人着想……最重要的，是兰兰心地善良，为人宽厚，这点大大好过红红……"

　　"嗯。"路学文在一旁，已经说不出话。

　　"红红人也聪明。可是那孩子人性不好，自小拔尖惯了……我这样想，社会的发展慢慢就会不一样了，以后的三十年启明星要想发展，她的董事长、总经理必须是性格宽厚，为人善良，懂得对整个社会感恩！靠犯法发财，是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所以在规则的商业社会中，兰兰大概更适合担起这份家当！而红红的个性，社会越发展，她的路就越窄，启明星留给兰兰，我放心！我相信，她绝对还会继续发展，继续做大，如日中天！"薛启明慢慢地说着，仿佛平日在安排路学文去做一件最普通的事情。

　　薛启明不再讲话，他抬起头，向那漆黑而深邃的天空望去。白色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到他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继续说道：

　　"可惜，本来这份家当应该是洪江的，可是那孩子也太不成器了！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干不了！儿子不成器，这也算我薛启明一生的报应！要说人的一辈子，也算是平衡的，得了启明星，成就了一点事业，但却后继无人……"

　　"您别那么想……"路学文心里很难受，他感觉这种时刻自己不便多说什么。

　　"要及早明确把担子压给兰兰，帮助她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坐稳，而且一定要让红红无话可说……这样我死后也许一切会安宁得多！否则，"薛启明默默地看着远方，"一辈子为了挣钱像疯了一样，到头来才明白光有钱有什么用？真的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啊！有钱带来的未必全是好事，我如果不安排好，肯定就会来个鸡飞狗跳，也许还会出人命！唉……还好的是，公司权力四周的人还都是比较单纯。你、小西，你们这些人还是对启明星忠心耿耿，否则，这一切就会更加复杂！"薛启明长叹一声，感慨地继续说道："启明星以后就靠你和小西这些人一起扶持兰兰了。"

　　"董事长……"路学文悲痛地说道。

　　"学文，这一辈子你跟我在一起，你帮了我多少忙啊！这回，你还要帮我！"薛启明话语当中充满友情和恳切。

　　"董事长放心！学文会不遗余力……"

　　回到房里，他打发路学文去睡觉，自己则毫无睡意。他一个人在房子里来回走着，静静地考虑着离开这个世界前的最后安排。

　　他觉得他首先需要一个行动，来对外界全面掩盖住自己所面临的真实状况。这样，他周围的所有的人才会在朦胧中听从他的安排，而不使事情发生意外。到哪里去寻找这样一个全面掩饰自己现状的机会呢？

　　薛启明突然想到，三个月后是自己的六十三岁生日，他要把生日办得红红火火，超乎寻常，这会让人觉得一贯低调的薛启明其实此刻正处在志满意得、心气极高的状态！谁都会知道，这种状态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才可能有的！

　　想到有这样一个机会，薛启明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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