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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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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其实与宫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家里,她邀的是父母的宠。而在这里,她要邀的,是皇上和太后的宠。女人总是要嫁的,女人一生的事业,其实就是家庭。男人都是好色的,但以色而事,终因色衰而爱驰。大娘在家中操掌一家,父亲事事离不开她。就算父亲不断纳妾,与大娘之间的恩情亦不断绝。父亲常说,自己一直在外奔波,所幸有位知书达礼,诸事皆能持撑的妻子。大娘管理有方,家中虽然人多,即便是有纠纷,才不至太过。所以,父亲离不开大娘。就算大娘再是年老色衰,终得到父亲的尊重和爱护。 她就是以此为目标而奋斗,虽然于宫中,她是贵妃,并非皇后。但现在宫中诸事,皆由她打点。她既然进了宫,这里便是她一生驻守的地方。她并不求荣宠不衰,只希望终有一日,皇上也会赞她一句端贤。 他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殿内静静,宫女极远执扇盘而立,没他们的吩咐,无一人上前,廊外宫灯高悬。明月已经跃上屋顶,将殿外耀出一团银白。 “下月朕去秋围,回来之后夜滦国来朝,朕便指你陪朕一道。”他突然说着,绯心一听眼中一亮。夜滦国来朝,陪驾设宴可是皇后的差事。他指派给她,说明相信她的能力。她身子一动,刚想谢恩。他摁着她的腰,又慢慢说着:“还有一事。” 他闭上眼睛:“你去告诉昭华夫人,告诉她,你可能帮她升位为妃。条件是,让她拿二十万两银子来!” 她一愣,忍不住回眼看他。皇上要用钱,可以直接从内务调,为何要借她的口向外臣交易?况且昭华夫人有孕在身,升位已经势在必行,她算哪根葱?她看着他静漠如玉的容颜,忽然有些了悟。 其实当初他卖她那个人情,就是告诉她该站在哪里。他知道她的根底,她是不可能位尊而坐大其族的,这点正是他所要的。而且她可以撑持后宫,处事慎密。皇上要分化阮氏,渐控大权。很多地方需要用钱,但这些钱,他不能从内务调,会避不过太后的耳目。亦不能直接向百官张口,除了自己的亲信之外,还有就是从后宫这里曲折。之前他连在这里七日,已经向后宫召示贵妃宠盛不衰。现在让她向昭华夫人狮子大开口,即便有任何事,也不关他的事。 但是,一个林中郎,月俸有限,二十万两,不是让他倾家荡产?这样,将来他掌了事,岂不更要压榨百姓,于国基不稳? 先给她一个好处,让她陪驾随宴,然后再让她办事。此事关乎她的生死,她必会紧严口风,加上她平时作派,大量散金给宫中底层,一定会滴水不漏。 他见她噤口不语,开口:“你有什么话直说,朕不怪你。” “昭华夫人已经有孕,林中郎未必肯买臣妾这个面子。况且林中郎他……”绯心终不敢直白而语,温温吞吞的说着。 “用脑子想一想吧。”他微哼了一声。 绯心听了,忽然觉得后脑一麻。虽说做大事必要先狠,但如果真是如此,皇上实在太狠了。只能说明,他对外戚已经深恶痛绝,无所不用其极。任何人,都是他的棋子,包括……。这的确是一个驱虎又不引狼的办法,而且她也可以坐享其成。 其实也是正常,亲伦之说别说在天家,世家大族也是如此。本朝高祖便曾经斩其亲子,武宗更是血腥夺嫡,手足相残从而取胜。就是宣平帝亦如此,虽然当时他只有七岁,亦已经深入宫帷争轧之中。凭借太后之力,将其兄一个一个斩落马上。金鸾之上,可谓步步血腥,当中有多少都是宗亲!江山面前,万物失色。皇上称孤道寡,也是因此而由。 只是于他,更是怕的紧了。他一揽她,让她完全跌在他的怀里。他轻轻在她颈间厮摩了一下:“朕乏了,就寝吧。” 他唇齿间有淡淡的芬芳,但他的亲呢却让她微僵。脑中那不好的预感又在上升,但她却不能拒绝。 不过,今天的预感不太准确。她伺候他沐浴之后,他没一会便沉沉睡去。他睡着的时候容颜格外秀美,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浓长的眉开展不蹙的时候,非常的丰顺。长睫如扇,眼线优长,鼻高直而唇微抿,长发抖散有如黑瀑,连他的气息,都是淡淡而氤氲的静漠。她睡在他的身侧,久久无法入眠。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她轻叹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她一直很希望有个孩子,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地位。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个孩子,还是不生的好。 第四章 碧展金摇香凌乱 绯心没等绣灵叫她便醒了。因昨天睡的还算不错,加上她也惯于早起。虽然皇上昨天宿在这里,但她并不着急叫起。因昨天是十五,依锦泰例,十五虽然无假,但次日早朝却延至午后。所以她觉时辰尚早,便翻个身想多睡一会。但她刚是微一起身,便觉有些异样。她略略一捋头发,心里咯登一下。他们头发缠在一起了,一缕自她身侧,正挂起他一梢发丝来。两人头发皆是很长,睡在一起难保纠缠。但素来因保养得宜,他们的发丝绝不会绕出死结来。但绯心今日微一捋,忽然觉得触手有一个疙瘩,周围皆是毛毛的发丝,千丝万绕,已经成了一个死结。 绣灵一向是睡在阶下帘外的榻上,以备她有事传唤。同她一班还有三个宫女,再外隔帘又设四个宫女,个个皆是警醒。所以绯心一起身,绣灵已经知晓。见她未动也未唤人,便悄悄的看了更,不过寅时刚过。所以绣灵也没动,只以为她不过是刚醒,还需得寐一会子。 但一会,便见帘动。绣灵便悄声上阶,至大床之前,隔着帘低语:“娘娘,刚寅时,再寐一会子吧?” 绯心在里面有些发急,她刚试图解了一下。但床内隔帐,外面又只是点了一盏看物灯,实在是瞧不清楚。这会子又怕把他吵醒,只顾抓耳挠腮。一听绣灵出声,她略稳了下神,低声道:“绣灵,拿些花籽油来。” 绣灵微怔,一时不知她此时要油做什么。但因着皇上未起,也不敢多问,便忙着打发人去拿。一会子工夫,花籽油便从帐缝递了进来。绯心指尖沾了一些,抹在发上,却仍是揉着中心有一个死疙瘩。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下越是急起来。若缠着的是别人的发倒也罢了。偏是他的,况且又是鬓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是剪不得。况且隔帘递剪,此等锋锐之物在皇上眠时挥来舞去,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她不时的摆弄那缕发,花籽油的味道虽然清淡,但闷在帐中难散。身侧的他突然翻了个身,冲外而卧。绯心因太过专注,一时不备,让他觉得鬓间微扯,不由的转过身“唔”了一声,略动了一下,睡意正浓的咕哝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寅时过了两刻了,皇上。”绯心一手握着头发,低声说着,“皇……” “还早,再睡一会罢。”说着,他向着她翻过来,胳膊一下搭在她身上。 “皇上,臣妾的头发,臣妾的头发和皇上的缠在一起了。”绯心实在熬不住,压低声音说着。 “缠上就缠上了。”他不耐的哼了一声,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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