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粉色（短篇小说）
作者：杨 帆
妍燕嘭地倒回床上。
妍燕有几天没有上学了。她不想上学。再不想了。自从那天后，她就没再进学校大门。她认为自己病了。以前是那么喜欢上学。
妍燕确实是病了。一种可怕的病。从饺子巷回来的当晚，妍燕睡在被子里的时候，从裤衩摸出一巴掌红。妍燕傻了有十几秒，她慢慢弓身爬出被窝，褪下裤衩，飞快从衣柜里抱出一大捆卫生纸，撕了一卷，叠得厚厚的，垫进去。重新上床的时候，妍燕被床上的一朵花定住目光，她愣愣地看着，忽然眼泪盈眶。那个晚上，在床边，妍燕呜咽了好久好久，整个世界都死透了，她的哭声还在。她不知道自己晚上怎么睡觉。
第二天，妍燕很晚都没起床。四川婆跑来了，打着哈欠扳妍燕的脑袋，揪妍燕满头的小辫子。懒丫头，连辫子都不解下来。起初妍燕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紧紧拽住被角，不肯露面。四川婆伸进一只手胳肢妍燕的时候，妍燕非常不高兴地扔出了她的胳膊。她甚至故意皱起眉头，拿手在鼻端扇动了一下。四川婆的脸色果然变了。她把被子突然一掀。妍燕惊叫了一声。其实那块地方已经垫东西了，妍燕不叫，四川婆看不见。妍燕一叫，四川婆反倒看见了。四川婆用阴沉沉的目光盯着妍燕，盯了一阵，转身走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包卫生巾，丢给妍燕，说，好事来了，哭丧着脸干啥?
就这样，妍燕没去上学。一夜之间，妍燕换了个人，走路扭扭捏捏、夹手夹脚的。
安徽妹在一天晚上失踪了。据她姐姐回忆，那天安徽妹最后一个客人是个外地人，跟他出去吃夜宵就没再回来。
四川婆跟安徽姐干了一架。是真真切切打起来了。打得正热烈，四川婆男人来了。别看是个瘦子，力气却大，两手一分，就把安徽姐推了老远，而把四川婆固定在自己胸前。四川婆从那个怀里跳出来，对他拳打脚踢，最后又跳进去。
四川婆要走的前夜，妍燕妈哭了大半夜，先是扯着四川婆的衣角哭，后来坐在妍燕床头哭。四川婆跟她男人出去采购火车上的吃食了，搂着出了门，看得安徽姐眼里冒火星。而妍燕妈眼里只有水星。妍燕搜肠刮肚正想词安慰妈，妈却抬头盯着她问，暑天过去就上初中了吧?妍燕说，我不上。妈叹气说，你怎么这样没用呢，如果不是你……妍燕知道妈又要展开回忆了。但这次，妈变了词，她说，那你要干什么呀，妈都老了，要靠你养老了。
清早妍燕醒来时，却发现她妈在和四川婆说话。妍燕没想到四川婆留了下来，万分惊讶，她第一句话是，你男人呢。四川婆轻描淡写地说，走了。妍燕说，你怎么不走?四川婆还是没什么表情，我不走。妍燕注意到她妈脸上有欣慰，感动，激动，还有些感伤，手跟四川婆的手互相握着。四川婆说，姐姐，我就跟着你和燕子过了，今后不要嫌我。妍燕妈连连点头，还跟四川婆同时把目光投向妍燕，妍燕懵懵懂懂也点了一下头。
四川婆放心了，长吁一口气，说，我还是命好，我这破身子，烂身子。唉，我漂亮不是整给他看的，现在这副鬼样子也不能叫他担着。人是个好人。我嘛，毕竟也漂亮了一回，风光了一回，我的漂亮咽风光啊，都叫吸毒鬼给吸走了，早八年就吸光喽，回不了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