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雨一直在下(三篇)

作者:蓝燕飞




风,我和它们一起来到了冬天。在冬季,与我隔河相望的都是萧瑟与冷清,我疲惫的眼眸与它们相遇、纠缠,然后分离,这样的相会,默契、散淡、无人打搅。
  但我今天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走来又走去。他的脚下是水泥阶梯,一级一级盛着些寂寥,河床兀现,卵石凌乱,阶缝里摇曳着野菊的残装。在水源丰沛的季节,忙碌的妇人、悠闲的钓者、嬉戏的孩童把这里闹腾成热闹的市井,它的寂寥起自秋风。风把太阳吹得越来越白,水越来越凉,越来越瘦,终于有一天,它空旷成了飞鸟旅行途中短暂的歇脚之地。
  一个男人出现在空旷里,他走来又走去。他身后的人安静地蛰伏在自己的蜗居。房子有些年头了,墙面斑驳。一些树木自院里探出头来,在暗淡的哑绿里,有一棵柚子树挂满了果实,灯笼般一盏一盏,放射着金黄的光芒。它们成熟的模样在我眼里有一种自生自灭的哀愁。
  天阴沉着,整个天空被灰色的云块覆盖。这样看上去倒似没有云,只有铅灰的天。低低地俯将下来。那个男人徘徊在如此阴冷的冬日午后,走来又走去。
  一只鸟落在他的脚下,低头觅食。或者觅食只是个幌子。它的目的只不过想看看那男人想干什么?我不由会意一笑,人可以好奇。鸟就不能么?我觉得那鸟简直就是我派出的信使。我换了个姿势,以求自己的身体更加舒适。我是打定了主意,要看一看人与鸟如何周旋。
  男人看了那鸟一眼,却并没有改变自己踱步的节奏。这鸟太平常了,也许就是一只麻雀,如眼前的天空一般灰扑扑的,当然另一种可能是男人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他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一只小小鸟,所谓的看了一眼,完全是下意识或者是我的一厢情愿。人与鸟相持了一会。鸟终于失却了兴致,抑或鸟自己反受了惊吓,像一个偷窥者被人撞破了般的惊羞而去。我看见它掠过水面,但它没有为我捎来任何的消息。
  我没有离开。我想帷幕已然开启,演员总要上场的。我需要的只是一点耐心。而我不仅有耐心,还有一丁点的想象力。
  这个独自徘徊的男人,我现在可以确定他在等待。因为他不仅走来又走去,还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
  我想这个男人在等谁呢?看他的年龄显然不轻,因此不可能像一个孩子那样和玩伴捉迷藏,他是等生意上的伙伴吗?如果他是一个商人。那么应该把这种约会放在茶楼或餐厅,而不该傻子似的呆在冰冷的河边,这里不仅没有热腾腾的杯盏,连张可以安放身体的椅子都没有啊。最大的可能是他在等自己的女人,一个婚姻之外的女人。或许他刚才的电话正是打给她的,问她出门了没有,到了哪里?或许她告诉他,她要晚些出来,要把家和孩子安顿好,又或许她正淡扫蛾眉,对镜贴花,她要漂漂亮亮的来见他。
  突然有些索然。这种情真爱也罢,假爱也好,总不如青春时期的爱情来得清爽。
  我被自己的想象弄得不耐烦起来,我想我已经没有必要等下去。于是我起身为自己来了一杯水,水里什么都没有又什么都有,干干净净、清洌洌地散发着水本身的芬芳。
  我迷恋一切简单而充满韵味的事物,欲罢不能。但我也总是把事情简单化,为什么这个男人不可以是在蓄势以待,从事某种罪恶交易的呢?又或者他就是想出来走走,就像我们通常那样毫无目的地漫步?如此说来,我的确是多么的武断啊。
  我的沉入水底的好奇心被纵横交织的网打捞上来,但再次抬头时,那男人已经了无踪迹。只有空空荡荡的河岸和不动声色的流水。
  我一时恍惚。不知道我的眼前是否曾经出现过一个男人,不知道寂寥河岸是否因为一个男人而呈现出多种可能。
  而我永远不可能知道他到底在等谁,永远不可能知道真正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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