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群 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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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求独立声音的表述

格非:读书是乐趣,这点很重要

  格非其人

  格非,先锋作家、清华大学教授。1964年出生,原名刘勇,江苏丹徒县人。1981年考入上海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清华大学中文系教授。曾先后访问过德国、瑞典、日本等国。主讲写作、小说叙事学、伯格曼与欧洲电影等课程。

  1986年发表处女作《追忆鸟攸先生》。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从此以“叙述空缺”而闻名于“先锋作家”之中。而1988年发表的中篇小说《褐色鸟群》更是曾被视为当代中国最玄奥的一篇小说,成为人们谈论先锋文学时引以为例的一部。著有《格非文集》(三卷)、《小说叙事面面观》等。

  格非当年以一部《迷舟》蜚声文坛,与余华、苏童并称“先锋作家三驾马车”,而后又以一部《敌人》从“先锋派”摇身一变为“神秘派”帮主。

  每天上完课,格非都会出现在家附近的万圣书园。自从他在清华大学执教以来,这种习惯从未改变过。

  已经十年没有出书的格非,对于许多读者来说,他这十年是很神秘的十年。前段时间在推出了新作《人面桃花》之后,他的神秘开始被媒体一一击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十年不出书,这个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幸好格非不是个作家,他经常称自己为“业余作家”,所以这十年对格非来说,没有一点痛苦,相反倒有几许沉寂多年后重出江湖的喜悦。

  格非当年以一部《迷舟》蜚声文坛,与余华、苏童并称“先锋作家三驾马车”,而后又以一部《敌人》从“先锋派”摇身一变为“神秘派”帮主。

  有高招儿加强记忆

  一般来说,人们在阅读格非小说的时候,总是会为格非那些近乎透明的文字,以及文字里所隐含的那种优雅的风范所着迷。然而作为一名优秀的“业余作家”,格非的才能显然不止于此。格非对于阅读,有着惊人的独特的感悟。这,也注定了他的与众不同。很多普普通通的东西,在他的笔下,会平添一种柔美的理性。同时,格非也毫不隐藏他作为一名“业余作家”在阅读和观察上的敏锐目光。

  格非读书是很率性的,没有一个确定的方法,有时候碰到好的书就会把其他的书放下。但有一点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读每一本书,都会做读书笔记。“尽管多年之后这本书的内容我忘掉了,但只用十几分钟看看读书笔记,我就会明白这本书说的是什么,因为笔记记的是最重要的内容,看看读书笔记就等于又把这本书重新翻了一遍。”格非一直在用这种方法加强记忆。

  有些书,他在读的时候,也会发现一些“错误”,遇到这种情况,他就记下来,回头他就会思考,并查阅资料,看看到底真是错误,还是他理解错误,结果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理解的错误。“读书一定要有‘疑’,然后存‘疑’,这个‘疑’是绝对不能放过的。”这么多年来,格非就这么坚持着。

  有种习惯没改掉过

  在大学的时候,格非读了大量的外国文学作品,尤其以俄国、美国、英国的作品居多。后来又读了拉丁美洲、非洲等作家的大量作品。大学毕业以后他开始接触并研究中国古典书籍。近些年理论的书读得多一些,小说读得比较少。

  原来受现代社会思潮的影响,格非觉得中国的东西都不太好,对中国的东西有一点怀疑,没有花很多时间对中国古典的文学作品去阅读。时间长了以后,他开始觉得很多西方的东西在中国的文学作品里都可以找到影子。“跟年龄有关,现在觉得读西方的东西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隔着,不如读中国的东西更亲切更融洽。”

  由于教中文,他感觉用西方的那套文学理论来套中国的文学史、文学创作总感觉有些生硬。他特别希望能对中国的文学史特别是小说史做一个整理,于是就有意识地读了一些书,希望为这项研究做一些准备。

  在清华当教授可不是蒙的,学生们敏锐尖刻,有时候提问会不客气得让教授也下不来台,有的学生的习作会让格非产生惊艳的感觉,更常发生的情况是看不懂。今天,一拨一拨人正在以涨潮的速度涌上岸来, 70年代人还没站稳脚,80年代又杀出一批来,写作越来越年轻化。这是一个争抢做先锋的时代,在这样的速率下,先锋越来越像一个身体和年龄的概念。所以,格非什么书都得去读,尽管有的自己并不喜欢,但因专业需要,在无奈中,格非触摸着各色各样的写作者。

  格非是一个离不开书的人,他的办公室里有书,家里也有书;书房里有书,客厅里有书,床头边有书,厕所里也有书。只要一有时间他就读书。逛书店自然是他的一大乐趣。而且,这种乐趣慢慢地变成了一种习惯。这个习惯自从养成了,就没能改掉过。每天如果不去书店转转,他就会觉得这一天还有件什么事没做完。逛书店,成了他的最大的也是惟一的业余爱好。万圣书园就在他家门口,自然是他经常去逛的地方,另外,海淀图书城、西单图书大厦、王府井书店、中国书店他也经常去逛。逛书店除了看书买书外,格非还会看看音像制品,因为还喜欢音乐。除此之外,格非再没有其他的爱好了。

  有部名著让他震惊

  写《人面桃花》之前,重读了一遍《金瓶梅》,使格非最终决定另起炉灶。《金瓶梅》各个版本他都读过,惟独引进版的他没读过,写《人面桃花》之前,偶然发现了这本书,细读了一遍,忽然觉得《金瓶梅》真的是中国古典小说里面最好的一部。它的简单、有力让格非极度震惊。重读完这本书,格非终于明白中国为什么会有《金瓶梅》,为什么会有《醒世姻缘传》,为什么会有《红楼梦》,也明白了中国古典的诗歌与散文是一个什么关系,中国的小说在这个发展过程中怎么会演变到明清这样一种发挥体的小说,成功的小说为什么会在人情这方面写得这么好。

  “人情”这两个字他是读完《金瓶梅》后才发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个性,我原来没有认识到这点。以前对这方面思考得比较少,那会儿写东西更注重的是观念。读完《金瓶梅》,我觉得完全可以通过简单来写复杂,通过清晰描述混乱,通过写实达到寓言的高度。所以,我决定最终以现在这样的方式来完成这部小说。”

  有种力量最最佩服

  国外大师的作品,格非毫不犹豫地说出他最喜欢的作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写作的那种力量、那种激情、那种技巧,让格非太佩服了。另外,果戈理、托尔斯泰、契诃夫、狄更斯、海明威、雷蒙德·卡佛、福克纳、卡夫卡、博尔赫斯、西姆、马克·吐温等他也很喜欢。

  这些大师的作品他大都是在大学的时候读的。刚开始对这些大师的成名作不屑去读,读的都是那些不知名的作品,尽管那会儿读的都不是他们的代表作,但多少年后回过头来再读,格非觉得还是他们的代表作是最好的。

  有时候和美国人聊天,美国人都感到惊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中国人读的美国的书比他们自己都要多,都要全。

  格非最推崇的中国作家当属鲁迅。“从五四以来的文体来看,张恨水、张爱玲、金庸都丰富了这个文体。金庸使现代汉语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东西,可以说在语言推广上作用很大,但他的小说境界不高。从境界而言,卡尔维诺、卡夫卡、博尔赫斯这批人还是最好的。”除了鲁迅之外,他喜欢的还有沈从文、老舍、萧红、吴祖湘等。他不太喜欢浪漫主义的东西。

  有种方法教你判断

  格非读书是比较杂的。因为家在农村,小的时候没有读书的条件,到大学的时候他才开始系统地读书。对于格非来说,最重要的读书是乐趣。“我觉得如果一个人一辈子什么都不干,每天读读书,真的可以算是很幸福的人生了。书中的乐趣是非常多的。当然如果你要工作的话,再说读书,就不能单纯地从趣味方面去考虑,得根据你的专业范围来确定你要读的书。”

  “文学这东西本身就很杂,对于搞文学、搞创作、搞研究的人来说,要求你的知识范围非常广。要说把天下所有的书都读尽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一个人读书要尽可能‘杂’,涉猎的范围越广越好,当然还得有个前提,你得把你的专业书放在核心地位,然后以专业书为核心向外扩散,这个范围越大越好。在专业书之外的就是一些文学著作。文学作品里又有一个小的核心。在文学之外,还有历史、哲学、社会等等各种不同的书。”

  “书读多了,你自然就会有一定的判断力。”格非的读书观是读书必须得多得杂;“首先要强调的是读书的兴趣,不能苦读。苦读就没意思了。读书尽可能靠近自己的专业。如果纯粹是为了建立自己的知识范围去读书,就没必要了。”有时候拿到一本好的书,他会读上一个通宵。

  “凭兴趣读书,不能完全凭功利去读书。阅读有一个大计划。不能常立志,要立常志。”买书、读书、写书,格非乐此不疲。

  格非书语

  一个人读书要尽可能“杂”,涉猎的范围越广越好,当然还得有个前提,你得把你的专业书放在核心地位,然后以专业书为核心向外扩散,这个范围越大越好。

  要凭兴趣读书,不能完全凭功利去读书。

  人面已非昨日,桃花依旧春风

  在美国快餐文化的引领下,永恒正逐渐变成遥远的神话。十多年前,来自西方的各种思潮涌入刚刚打开国门的中国大地,真可谓你方唱罢我登场,甚是热闹。十多年后,当一切都渐趋平静时,人们的目光也随着社会的发展而聚焦于经济。先锋文学恰恰处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人们对他们的记忆正逐渐褪色,而当年挺立浪尖的先锋作家们也不得不面临被遗忘的尴尬。

  但2004年的先锋派,因为格非的《人面桃花》而显示出真正的意义。格非作为先锋派早期的中坚人物,以他对小说叙述的非凡把握,笑傲文坛。研究中国当代先锋派文学、当代文学思潮的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教授陈晓明说:“他(格非)的实力应该说是不在余华、苏童之下,但后者都暴得大名,格非始终不温不火。格非的小说属于更久远的未来,正如苏童、余华在90年代后期才愈发显示出其持续的声望。格非在21世纪应该会引起更多的学院派研究者的关注。”小说题名取自人们耳熟能详的古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按作者的说法,其灵感却来自别处,作者在后记里写道,其写作动机是在意大利和法国交界处的一座古旧的修道院里。“寂寞是他写作的理由。”陈晓明认为这样一个书名有更多的含义:“表示着格非自己的潜意识。他在文坛消失多年,乘‘迷舟’而去,但‘春风’犹在笑看文坛各色桃花。如果考虑到‘桃花K’是民间游戏的一个经典的说法,那里面的意味可就深长了,那就卷入了格非自己的个人历史与对当下整个文坛的洞察关系——这样的理解,会遭致格非的抗议。”

  “格非是惟一生活于先锋派的童话世界里的作家,他的写作超越了现实。”陈晓明如是说。因为格非的小说还保持着探究历史的愿望,还在持之以恒地对历史进行零敲碎打,把破败的历史时刻写得异常鲜明,重现历史阵痛时期的境况,依然有着强烈的震撼力。能够坚持自己的意愿和风格写小说,在今天确实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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