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一九八八年一月二十四日的该刊,载有罗勃脱·M·亚当姆斯的介绍文章,颇可一窥此书的内容。作者认为美国文学在此四十余年间已呈蓬勃发展,日趋成熟,各种流派增多,而历史的长河也该呈现出一幅新的曲折前进的图景,与此同时确已出现了一代的新评论家。他们对美国文学过去的发展史有了十分深刻的估价和崭新的见解。凡此种种都给此书的修撰工作带来促进与重荷的压力。
为了保证此书的质量及满足读者的期望,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特邀了艾莫里·伊里奥特作本书的总编辑,另外还请了五位专业副主编及四位顾问编辑来协助总编辑工作。除去本书的资料索引及序言与编撰说明等等文字之外,平均每位作家负责一个专题的文章约为二十页。这是由众多单篇文章形成有如《圣经》似的多家文选汇编,其中难免有重复或独持己见的极端文字。但总的说来,六十六篇论文大都是各谈一位或数位重要的作家并专论他们的贡献与影响。其中除了有专章谈各个时期的大作家如爱默森,霍桑,梅尔维尔,惠特曼,马克·吐温,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亨利·詹姆斯,弗罗斯特和福克纳等;也有几位知名度不大的作家合入一章叙述,或分别编入相应的流派及有关的章节中。此外用几章的篇幅作杂拌式的概论,如某一时期的总趋势、大纲目和文坛上的各别文学运动。至于各篇文章撰写人如何严守分工专一剖析某个作家及其作品,大都依赖执笔人的个人爱好及见地,以及各人力所能及收集及使用的资料而定。总之是一部开放型及自由发挥的巨著。
从美国开拓时期的文学开始,如詹姆斯·库伯(一七八九——一八五一)一生发表过三十二本小说及杂文写作等,决非二十余页的篇章限制可能包容,再加同时期较为突出的作家罗勃脱·蒙哥马利·比尔德和威廉·吉尔摩·西姆斯二人的创作,所以文章写来不免有顾此失彼之嫌,未能畅论透彻。又如在诗歌篇中,撰稿人对威廉·布莱恩特(一七九四——一八七八)和炉边四大诗人惠蒂埃(一八○七——九二),朗费罗(一八○七——八二),罗威尔(一八一九——九一)及贺尔姆斯(一八○九——九四)各以一小段文字谈他们的生平与作品,语焉不详,予读者只是一种鸟瞰的印象而已。分配给美国民俗文学的篇幅只及其他篇章的半数,约十一页,显然使执笔人有捉襟见肘,左右为难之感,只能简略了事;连各民族的独倡神话,巫医圣歌,动物故事和土著民族创作的社团戏剧均无法涉及。另一方面,对移民文学及其他美国文学部分,则占据了大量篇幅,超过应占的篇章。看来编辑及撰稿人认为掌握丰富的外来移民文学资料,除各少数民族及外国文字报刊外,甚至包括至今罕为人知的印第安人出版物,也是件重要的工作。
各篇文章的观点大都由撰稿人独抒己见,如关于女作家及女权运动,知识分子思想倾向与社会发展趋势等等课题,往往互相矛盾莫衷一是。总体上对一个作家及其作品既然从文学角度来加以评介,当有别于从一般观点作出的估价,而这部书是的确做到了。所以这部新版的美国文学史有其崭新的面貌及对文学家及作品的重新估价,在众多的文学史论著中,是独树一帜的,它的缺点与不足之处,实属次要,例如有关现代主义产生的一章中人们原望能谈到立体主义,协调的失谐,断残的形象,象征的距离及性行为公开化等等细节,但文章中均付缺如;这种有意的简略,可说是入情入理。但是牵涉到不同历史时期的同一文学运动与倾向,各撰稿人实在需要事前的磋商,以免论述重复,徒然消耗了全书有限的篇幅。当然各篇文章写法不同,如鲁丝·伊齐尔所写论及亨利·詹姆斯的一章,既不多费笔墨于詹姆斯的全部作品,又不细述作家的个人生活,只是提纲挈领突出詹姆斯重要的时代性成就,而且撇开以往的陈腐论点,简明扼要地解开历来争执不下的问题。作者观点明确,语言简洁,二十页篇幅的一章写来竟然绰绰有余,没有半句冗词。而诗歌篇中有关爱伦·坡的创作成就,论述似太简略,甚至未论及他对法国象征派诗人波特莱尔及马拉梅影响的原由,而在研究女诗人狄金森作品时亦未触及诗中各种隐喻的真情和价值。
看来此书的重点放在论述重大作家时的各章节专文。例如论福克纳的一章,对他的每部重要作品都加以精论细述,毫不疏漏,其鞭辟入里处可能超越某些读者的想象和理解。另一方面,对旅外诗人庞德及艾略特既能合论又能分述他们独创一面的才华。在论述十九世纪哲理诗人威廉斯·卡洛斯·威廉斯(一八八三——一九六三)和华莱斯·史蒂文斯(一八七九——一九五五)时,笔者善于巧述二人各自环绕生活中平凡事物所编织的不同诗情画意;这篇论文向读者提供美国评论界的一次微妙的突破,非一般大刀阔斧的评论家所能意识到的。
此书的另一特点是推翻了美国文学史中三大诗圣惠蒂埃—罗威尔—朗费罗的台柱作用,这是一种新的见解。它同时又能按现代人的标准贬低了马克·吐温(除《哈克贝莱·芬》一书外)的历史地位,视马克·吐温是一个粗犷的幽默家和自我吹捧者;把海明威的作品(除认《太阳照样升起》为唯一可读之作外)大为低估。谈到少数民族的文学,这部简明的文学史很少有他的独特空间,一如有关印第安人,黑人,墨西哥人和亚裔美人的论述,都分散在各不相干的章节之中,似乎只要在本书中任何角落里提到一笔,他们就不至于迷失在茫茫的历史进程中。
尽管这本由六十六位文人同时为此书执笔,在评论历史价值中,各树己见,百花齐放,但也显示了各派专家所具新观点的好处。特别在接近现代文学的章节中,出现了五花八门的大胆设想,在文风上有异军突起和丰富想象力独特表现的,都是值得令人注目的。但是越接触到当代文学,则时代价值越难捕捉,提出定论。尚在人间或离世不久的现代作家正由于读者对他们记忆犹新,选编报刊资料较为现成和新鲜,所以总编辑未能允许各章执笔人进一步的深入分析他们的作品,以致对某些作家难以作出公正而又客观的历史评价;因而在全书的论述中出现挂一漏万的毛病,成为本书的缺陷。尤其限于美国的教育制度和一般读者的鉴赏水平,英语在美国发展成为文学语言方面所存在的复杂问题——诸如美国语言的结构与句法,地区方言的产生,愈益普遍的俚语,黑人语言以及繁冗的官方文字等如何影响当前的文学,都未能在现代文学篇中提出。至于美国本土之外,三十年代深受欧洲学术界的潜移默化,曾经大大丰富了美国的学术界和读者;此外包括邻国加拿大的一批作家,如著名的史蒂芬·莱考克,莫莱·卡拉汉,马歇尔·麦克鲁汉,罗勃森·戴维斯等等,都对美国的读者有过相当的影响,似乎在此书中不应受到冷遇。西欧的作家如法国的夏多布利昂,英国的安东尼·特罗洛普,马尔康·罗莱,W.H.奥登,D.H.劳伦斯,德国的托马斯·曼和改入美籍的纳布可夫等,也曾为美国的民族形象起到过重大作用,更不容忽视。一部文学史所记载的事实,正如某一王国终将湮没在整个人类历史的长河之中,有如昙花一现而已。此书在二十世纪开始至今,可数为第三部美国文学史,其真正价值也将受到历史的考验,而对急需此类新观点和有关资料的作家和读者,自然是大有参考价值的。
以上就是亚当姆斯对哥伦比亚版美国文学史的评介,当然短短的一篇文章,不能尽情介绍本书,但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大致的情况。
(Columbia Literary History of theUnited Sates,New Yonk,ColumbiaUniversity Press,1263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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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