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以随笔体裁写成的,每篇都围绕一个中心问题进行阐述,文字不多,但要言不烦,三言两语,往往给人以启迪,如《名字的时尚性与组织性》篇,分析某些人的取名,往往出于一种时尚,魏晋六朝崇尚在名字中加“六”字,宋代崇尚在名字中加“叟、老”字,推而广之,一九五八年出生的取名“跃进”,一九六六年出生的取名“文革”,其他如取名“反帝”、“反修”的也不少,有心人把它搜罗起来进行研究,还是很有意思的。
发凡起例,阐微释隐是本书的第二大特色,作者对浩繁的材料,进行了一番爬梳整理,归纳出一些带规律性的条目。《周秦名字用干支五行》条,我们就可找出不少佐证,如孔甲、盘庚、武丁、帝辛(商纣王)均以干支入名,这说明上古的人名都很朴素,可能与当时人重视时辰的观念有关。《名字的积极性与消极性》条指出:大抵命名多积极性,像孔安国、赵定国、张安世、文天祥、曾国藩,口气多么大,志气多么高扬。又如古人相信有一位彭祖活到八百岁。为了预祝长寿,便大家取名彭祖,于是刘彭祖、邓彭祖、田彭祖等,史不绝书(本书156页)。在科举考试中,有些人更因为名字吉利而高中,光绪二十九年(一九O三年)在北京举行殿试,那年十月初十日是西太后的生日,即所谓“万寿节”,主考官为了博得西太后的欢心,把本来不是第一名的王寿彭,从后面的名次提到第一名,为的是让西太后一见到签拟名次的单子,首先看到王寿彭这三个字,顿时龙颜大悦、相信自己的寿命也像彭祖那样的高寿(参见《紫禁城》一九八二年二期《王寿彭侥幸中状元》)。而南宋抗元名将文天祥,在二十一岁时到临安(今杭州)参加进士考试,在集英殿殿试时,他文思泉涌,运笔如飞,一举而中进士第一,理宗皇帝看到文天祥的文章和名字后,觉得很吉利,大喜过望曰:“此文天祥,宋之瑞也”,因此文天祥便以“宋瑞”为字,可惜生于末世的文天祥纵有回天之力,也不能给偏安江南的小朝廷带来更多的“祥瑞”了(参见《中国名胜典故》249页)。
扯得太远了,赴快打住,或问:人名,字,号的研究有何意义呢?作者在《名字与史事考证》、《名字的暗寓》等篇作了总结和归纳,要而言之,首先是名字本身的收获,如古今同名,同姓名者甚众,王应麟《困学纪闻》有“三董卓”、“四王敦”、“忠奸贤哲同姓名”诸条,赵翼《陔余丛考》有“三武信君”、“四武安君”、“六李杜”、“二花蕊夫人”诸条,如不把他们分别清楚,则有时张冠李戴,忠奸同炉,给阅读古籍,评价人物带来不便。其次是名字外的收获,因为一个人的名、字、号,往往可以作为我们研究古人思想、生活的参考,例如南宋画家郑思肖在宋亡后自号“所南”、“木穴国人”(木穴合写为宋字),以示心向南方,不忘故宋。又如明末学者顾炎武,原名绎、字忠清,明亡后才改名炎武,字宁人。据作者考证,宋末有一位民族志士王应梅,曾毁家助文天祥军饷,天祥被俘,应梅撰文生祭之,祈其殉国,自那时起改名炎午,顾氏正仰慕其人而取以为名,午十二支属马,《说文解字》云:“马,武也”,所以他拐了一个弯,称炎武(242页),从他的改名,就可以看出顾炎武有着很深沉的民族气节。至于某些小说——像《儒林外史》和《孽海花》,则是众所周知的影射之作,书中人物原型都是当时的著名人物,小说里人物的名、字、号都和人物原型的名、字、号有关,可以根据他们的联系求本索源,所以有人说,人名的研究是文史研究的一把“开心钥匙”,我看是不无道理的。
(《中国人名的研究》,肖遥著,国际文化出版社一九八八年版,2.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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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