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听听检讨 敌我难比拟 看看报告 国共齐反对





  书接上回。话说蒋介石回到台北,一气季里诺不肯卖帐,二气李承晚帮不了忙,三气美国的“白皮书”将要发表,整天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好生难堪。那一日忽有所感,召集几名亲信要员,说:“你们都是忠于党国之人,我很高兴。你们参与机密,知道的东西不少,我想请大家在这里谈谈时局,检讨检讨,大家不必有所顾忌,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尽管说给我听便是了。”他指定情报负责人检讨“敌我形势”,这题目任何人都无法说得周全,但看他今天不发脾气,万事大吉,情报负责人说:

  “六月份的检讨已经用书面报告,这里不提了。七月将尽,回顾七月份中,他们内部最重要的问题,该算是毛泽东发表了他的《论人民民主专政》论文,这篇文章是他纪念中共成立二十八周年发表的,内容如何,因为还没看到,不拟多说。

  “就在七月一日,淮河大桥修复,津浦铁路全线恢复通车,这个对军事上的作用是大的,我们应该注意敌人的动态,那就是新政协的召开。七月七日,他们也在纪念抗战十二周年,新政协筹备会各党派、各团体还共同发表纪念“七·七”十二周年文章。七月十日胶济铁路全线也恢复通车。”

  蒋经国突问:“他们还有几个文化方面的集会,是吗?”

  情报负责人翻了翻广播纪录道:“有的,一个是‘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七月二日在北平开幕;一个是‘中华全国第一次科学会议筹备会’,七月十三日在北平开幕,通过了‘全国科学工作的纲领’;一个是‘中苏友好协会筹备会’在七月十六日成立,总会在北平,负责人钱俊瑞;还有一个是‘中国民主青色代表团’在七月二十日从北平到匈牙利去,参加第二次世界民主青年代表大会与青年节。”

  蒋介石沉下脸来道:“军事方面怎样了?”

  情报负责人不敢作声,用眼色示意参谋总长,于是参谋总长直挺挺起立道:“报告领袖,军事方面没多大变化。七月十五沙市失守,十六日宜昌失守,二十日岳阳失守,二十九日常德失守;五月西安失守,因此陇海铁路西安到宝鸡也在二十日通车。还有共军总部在十五日发表今年战绩,说消灭吾军五百六十余万,得到土地六十七万平方公里,人口一亿一千余万。”说到这里,那参谋总长立刻补充说:“这战绩是三年总结,不是今年的。不过本月中共也有伤脑筋的地方,那是英国军舰‘紫石英’号事件。今年四月间共军渡江,有四艘英国军舰曾参加我们海军作战,在长江开炮轰击共军,后经对方反击,三艘向东退却,一艘搁浅在镇江附近江面,被对方俘获。这件事情一直拖到七月底,双方谈判十次,英方用的是‘拖’字诀。昨天晚上,‘紫石英’终于找到了机会,利用夜间逃走,碰到了一艘‘江陵’号客轮,英方以为是对方海军,慌慌忙忙没看清楚,当场开炮把客轮打沉,死伤旅客几十名。”

  蒋介石道:“北平怎么样?”

  “北平表示严重抗议!”参谋总长道:“大家很注意这件事情的发展,因为如果英美正式宣布作战,那末三次大战便爆发了!可是英舰逃走之后便没了下文,倒是北平电台在大声吵,说英国政府一日不惩凶、一日不道歉赔偿,此案便一日不能了结!”

  蒋介石默然久之,无法启口。部下所报告的“敌情”只是几件大事,但内中包括了太多的内容。从国际地位来说,台湾在焦虑美国的白皮书,北平却在严厉责问英国,相差太大。从内部情形来说,对方还未立国,但财政经济、文化教育,无一不露出一个欣欣向荣的头绪。蒋介石凄苦地怅望窗外,只见日薄草山,炊烟缭绕,这气氛好不令人伤感。久之,他突地问:“南京有消息没有?”他所问的是指司徒雷登的行期,因为来自华盛顿的消息,只要白皮书一发表,司徒便非走不可,因此蒋介石反而希望司徒在南京多呆一阵了。

  蒋经国当然明白其父的心思,说:“南京没消息来,但从其他地方获悉,司徒回国,不出这几日。”

  蒋介石眉头紧皱,但又不好吭声,只得低下头去。可这一低头,一眼看见当地报纸上的火车出事消息,没头没脑厉声说道:“你们瞧!人家把几条铁路一齐弄通了,可是我们在台湾的铁路一无战争,二无破坏,为什么老是不行!”他越说越气:“人家弄好铁路,运兵更方便。我们如果连这点铁路都搞不好,”他以拳击膝:“丢人啊!叫美国人看不起啊!”他显然为美国态度所苦恼着:“人家什么黑皮书白皮书,都是针对我们的啊!你们再不痛定思痛,难道我们真要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吗!”

  人夜后父子对坐,蒋经国低声说:“南京地下电台来消息了,说司徒将在七月卅一或八月一日动身,他的专机已经检查完毕,对方准许他们启程。”

  而在南京焦急不堪的司徒雷登,终于被华盛顿指定了行期:八月二日,因为“白皮书”决定于翌日发表。在美国政府看来。司徒雷登在这本反共反蒋的东西出版之后,不应该再在解放区或蒋介石统治地区逗留了。

  明知道非走不可,但司徒获悉行期,心情反而愈感沉重。而这么多人办理离境手续又非一天时间可以弄完,南京人民政府对任何人不会有例外,在他们心目中司徒的身份只是个普通的外国居民,黄华也不可能特别帮忙,又使司徒感到“没有面子”,但当地政府也非有意为难,司徒的行期仅仅延缓了一天,八月二日,他的专机一清早便在机场发动引擎作最后的检查了。

  南京还是这样的南京,从司徒心目中看来,南京比从前干净得多、有生气得多,但因此他更痛心。起飞前他要大使馆职员傅泾波、卡波特、橄威廉夫妇、忻德勒以及专机驾驶员、大使馆空军武官邓宁等人一起做祈祷,痛心地对他们讲演道:“宗教、教育、中国,这是我毕生主要的三件工作,现在,我要同诸君一起告辞这个地方,回到美国去了。

  “我在中国半个世纪,今天这样回去,但愿上帝佑我,一路平安。假如有人要我选择圣经里面任何一节经文,包括我个人宗教信仰的精华的经文,那就是约翰福音三章十六节。为了概括地说明这种信仰之实践,我要提一提造成燕京大学校训‘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的主耶稣的两句名言。这就是约翰福音八章三十二节,和马可福音十章四十三至四十五节。

  “现在,我要为大家读一首诗,”司徒老泪纵横:

    我的工作完成了,
    漫长的一天已经过去。
    我已领到我的工价,
    在我心中充满百灵鸟的歌声。
    让我被收割,
    运往安静的西方,
    去欣赏日落,
    ——那伟大庄严宁静的日落。
    愿我能这样地死去。
    ………

  司徒抹抹眼泪道:“就这样了,朋友们,主与我们同在,我们向南京道别,向中国道别,希望在不久之后,即使我不再能来,你们可以再来。”司徒双手交叠,仰首呼唤:“主啊,到那时候,共产党风似的一阵过去了,永不复返,蒋介石泥似的冲落大海,永不复返,代替他们的,是自由民主第三势力!”

  司徒用颤抖的声音,激动的心情说话,外加老泪纵横,在他手下造成了一个非常灰黯的印象:美国对中国的“希望”,包括人心与资源的“运用”,全部落空了。

  解放军晨操的号角在响,是这样庄严、奋发,司徒悲哀地说下去道:“我最喜欢的圣诗,是瓦德的‘耶稣,每逢想念着主,愉快充满心怀’,还有两首是:马迪逊的‘仁爱,不忍弃我的爱,劳疲灵魂,因你得安’,和克罗利的‘上主之灵,恳求降临我心’。有一首能够表现我的析涛十之八九的诗,乃是艾理沃特所写的。”司徒在震撼山岳的解放军晨操中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愿加入那些不朽的人豪之列。
    那是人们所看不见的一个大歌咏团。
    他们在那些受了他们鼓舞的人们心中复活了起来;
    在被感动而成为慷慨大度的胸襟中,
    在大无畏的正直行为中,
    在不屑于斤斤小我利益的精神中,
    在宛如照翩黑夜的星辰之崇高思想中,
    这些不朽的人豪永远地活着,
    温和地促使人们寻求更大的价值。
    我愿被提升到最纯洁的天庭;
    当别人在受最大痛苦时,
    成为增加他们的力量之杯,
    燃起无限的热诚,饲以纯洁的爱
    我愿加入那人们所看不见的大歌咏团。
    他们的音乐成为世界的喜乐。

  非常巧合、同时也十分不幸,解放军的军乐团在外面大操场上奏起了庄严的音乐,一面光芒四射的红旗在朝阳中升上杆头,这使司徒忙不迭阖上眼睛,痛苦地说:“艾理沃特的诗,我刚才诵读过了。在我暮年,基督耶稣也像在我童年时一样,能完全使我满足。他受我绝对的尊敬和忠诚。他的生活、教训、受死和复活,成为一个和谐的整体。他的被钉十字架,透露了信与爱之最高目的。”司徒真想抱怨圣经,为什么圣经上没有谴责共产主义的“明文规定”,这样便可以使可怜巴巴只能依赖宗教反共的人“顺理成章”,而指全世界的马列主义者、全世界的被压迫与被损害者、全世界在被变成殖民地与半殖民地上受苦受难的人为“魔鬼”,可是万分遗憾的是:基督耶稣也是同情穷人苦人的!

  司徒在解放军排山倒海的晨操声中几乎昏厥,他深深地为中国人民的觉醒而悲哀。

  司徒不得不离开大门时,连回顾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他强颜欢笑,说不愉快的日子即将结束,只要飞机起飞,“共产主义的威胁”便不再感到了。在机场他按住一肚子火等候傅泾波办手续,同时为下属叙述南京的故事,表示自己是一个“老中国通”。起飞后滑轮缩回机身,他挂着的一颗心也告安定,只是嘀咕这架飞机太小,载重似乎逾量,希望早一点到达大琉球岛,换一架舒适的飞机。目击白云迎面而来,迅速消失,象征着美国势力的一去不返,美国企图独占中国的计划如海市蜃楼,司徒悲从中来,不免祈祷一番。傅泾波说一切手续还不算麻烦,但司徒认为像他这么一个“巨头”回国竟无人欢送,不免怏怏不乐,但又不便明说。到实在需要说话了,话题也只有招出“白皮书”来。

  “白皮书将在我们起飞后发表。这会给蒋介石带来极大的痛苦!可是,真正痛苦的还不是姓蒋的,——是我们美国!”

  “一点不错,大使。”

  “泾波,”司徒道:“共产党也会跳起来,也会像——甚至比蒋介石更反感!”

  “完全是这样,大使。”傅泾波道:“北平和台北,似乎都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只是知而不详,他们都很注意。”

  司徒道:“他们快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这本书叫做‘美国与中国的邦交——特别论及一九四四至一九四九年这一时期’。这是一本关于中美过去和现在邦交的记述有一部分是叙述事实,再加上许多篇文件、或文件的摘要,特别注重一九四四年到一九四九年那五年间的中国情形和美国政策。这本书拿一封国务院一九四七年七月三十日发表的‘传达函’开端,那是由国务卿艾奇逊签署的一封信。这封信指出这本报告书的产生经过,以及所以发表这本报告书的用意。”

  “啊,”傅泾波道:“是这样的。”

  “我记得艾奇逊第一段说:‘总统阁下:我已经依照我个人的愿望,编成了我国与中国的邦交纪录;而特别注意过去五年间的大事。这纪录正在出版之中。因此,不久即可备美国国会和全体国民的参考。’记得在这下面说的是:‘我已训令那些主管编辑这文件的人员,要供给一个透露那些决定了我们这一时期的对华政策,并反映那些政策的执行的各项纪录。’”

  傅泾波笑道:“大使的记忆力真好。”

  司徒说下去道:“‘这是一篇关于美国曾经与之发生密切长久友谊的一个大国的老实纪录。每一有用材料的项目都被收罗了进去,不予遗漏。不论那一项目是否含有批评我们政策的话,或可能成为将来批评我们的基础。’记得是在第三段里,在论及美国政府对中国的传统友谊态度后,又表示遗憾地说:‘为求编此纪录时完全忠实起见,不得不把透露那个国家的痛心局面、各种事实发表出来,可是我并不觉得为了那个缘故,就可以压下这本书而不予发表。’”继续说:“‘有两个因素,在形成现代中国之命运时占了重要的地位。一个因素是人口的增加,造成了对于土地无可抵挡的压力。另一个因素是:西方或西方思想的紧逼,在刺激纷扰情形和动荡不宁的情形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这里所说的因素非常明显,一个是指中国人口太多,收成太少,这个国家如果没有美援,势必连年饥荒,灾祸频频;另一个因素是指美国的民主自由。比国民党和共产党的信仰都好。简单来说:国民党完了,共产党刚刚上台,我们希望让中国人在这个时候看看美国对中国曾经作过的努力,并且指出中国如要有救,只有依靠美国,此外别无他法!”司徒长长地透了口气,喝一口热茶,捧着杯子怔怔地接着说:

  “当然,目前的中国局势是一个已经死了,至多也只剩下一口气,对我们来说是万分失望;另一个抬起头来了,态度很硬,但还在我们争取之中,因此在白皮书里,不得不有限度地捧捧共产党,让他们以为我们的态度真正是非常老实,这本白皮书的目的也不在于在某些问题上企图推卸责任。”司徒一顿,再说:“在白皮书的‘传达函’之后,便叙述了关于中国革命和国民党暨该党领袖人物,中国共产党,一九二七年国共决裂各点说:‘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七年这一时期的历史,十之八九可以当作国共争权的历史写出来。从这场斗争的表面来看,中共似乎在打着一场势将失败的仗。在这一时期中,国民党在统一全国、建立中国金融和经济力量的工作上有了相当进步。可是也就在这十年间,某些地方国民党开始失去了那种创造国民党的动力和革命热忱。但在中国共产党方面,那种革命热忱却达到了狂热的程度。’”

  半晌,傅泾波见他沉吟不语,呵欠连连,便说:“大使该休息,睡一觉罢。”司徒放下杯子道:“也好,待我休息一阵,再同你谈白皮书的内容,还有更多惊人的东西呢。”

  听说司徒雷登已经动身,蒋介石暗叫不妙,而宋美龄也从纽约拍来急电,说白皮书已经在美国发表,但目前只限于上层机构,艾奇逊定八月五日正式公布。蒋介石忙要她先找一本火速寄台,或将内容扼要自电台发来。蒋介石成日价长吁短叹,痛骂美国不仁不义,在他生死关头落井下石。侍卫长俞济时见他痛苦不堪,劝道:“先生,白皮书不光是对我们,据说对共产党的抨击更厉害。”

  蒋介石顿脚道:“不能这样比,不能这样说,白皮书如果真的骂我,影响太坏!骂共产党人家才不在乎,别忘记这是什么时候,我们眼下同共产党的处境完全不相同的!”边说边骂,绕室彷徨。入晚宋美龄回电已到,说:“‘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决定本月五日由美国务卿艾奇逊公布,内分八章,长达一千零五十四页。该书总结了自一八四四年(鸦片战争后四年)望厦条约签订以来,至一九四九年南京上海易手,历时一百零五年的美国对华政策。书有希望找到,可能于明天交专人送台。”

  八月五日白皮书正式公布,事前已有各通讯社记者扼要拍发消息。蒋介石在草山好生焦急,除了等书到,还要收听各方广播,作为参考。当晚收到北平电台的广播道:“美国政府在这几天发表了一篇无可奈何的供状,叫做‘美国与中国的关系’。为什么叫它‘白皮书’呢?白皮书是一国政府、外交部、其他政府部门或议会,为揭示某一问题的事实方面与法律方面而公开发表的文件。这种文件的封面是白色的,所以叫做白皮书。

  “美国这次发表的白皮书,暴露了美国干涉中国内政,推行侵略政策的阴谋活动;招认了美国的侵略和干涉已被中国人民革命所粉碎,但仍寄托希望在所谓‘民主个人主义者’身上,妄图利月他们来进行颠覆中国人民民主事业。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是马歇尔下台以后的继任者,他继续执行并且发展了杜鲁门政府的敌视中国人民的政策。这次发表的白支书中,他承认支持蒋介石集团阻止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同时叫嚣坚持侵略中国、亚洲各国和反共反苏的政策。美国侵略者对中国和其他国家极可能有更露骨的侵略行为。同时白皮书与美国侵华政策的重要执行人之一司徒雷登在这个时候回国井非巧合。美帝国主义妄想以所谓民主个人主义者来代替蒋介石政权,阻止中国解放,具体组织这个阴谋活动的就是司徒雷登!”

  听中共指责美国,蒋介石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者,得见美国也会挨骂;以及中共与美国感情既差,便有利他的“反共”。惧者,中共敢理直气壮指责美国,强烈地衬托了他的仰人鼻息,做人不得!于是再三询问各处有无其他意见,特别是北平电台。秘书曹圣芬道:“对白皮书北平还有很多抨击,但明天才能继续广播,今天并无新的消息,只是新闻中提到司徒雷登时,曾经说他是‘长期担任燕京大学校长,在文化上侵略中国;培养亲美分子,同时搜集各种资料,作间谍工作。在赫尔利之后他担任美国驻华大使。美帝国主义妄想以所谓民主个人主义者来代替蒋介石政权,阻止中国解放。具体组织这个阴谋活动的就是司徒雷登。’除此之外,今天没什么新的了。”

  “好!”蒋介石话刚一出口,又觉不妥,忙改口道:“好!明天给我特别留心!”秘书当下诺诺连声而去,蒋介石却仍然是坐立不芡。蒋经国见状入室,劝他休息。做父亲的一把拉住了他道:“我倒想知道,共产党为汁么对美国不服贴?美国有原子弹,为什么他们不怕这个?”他知道儿子已把与他同时留俄的人大都集结一起,专门研究共产党问题,于是要他回答这个问题。

  蒋经国沉吟一阵,仰起头来说:“阿爸,他们的看法不同。拿毛泽东的话来说,就值得注意。三十五年八月间,毛泽东曾经在延安接见美国记者斯特朗,谈到了原子弹问题。美国记者问如果美国用原子弹对付苏联,他怎么看法?毛说:‘原子弹只是一只美国用来吓唬人的纸老虎。看样子可怕,其实并不可怕。当然原子弹是一种大规模屠杀的武器,但是决定战争胜败的是人民,而不是一两件新式武器。’他的话也值得我们注意。”

  “哦,”蒋介石迷惘地说:“好像在三年前听到谁对我说过。不过如果美国真的动起手来,共产党绝非对手,我看只要三次大战爆发,局面是会好转过来的。”

  做儿子的不便扫父亲的兴,但也不敢随便附和,只好据实报告道:“不过共产党的看法还是不同。毛泽东在去年、三十七年十一月间曾经写了一篇叫做‘全世界革命力量团结起来,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的论文中说:‘代替德意日法西斯的地位而疯狂地准备新的世界战争、威胁全世界的美国帝国主义及其在各国的走狗们,反映了资本主义世界的极端腐败及其濒于灭亡的恐怖情绪。’”蒋介石皱眉道:“你馒一点说,我听不惯;你一句一句分开来解释。这样听来还是不懂。你得慢慢地说给我听。”

  蒋经国把毛泽东的名言解释清楚之后说:“总而言之,他要中国人不必怕美国,还指出事实:恰巧是美国怕中国人。因此我们对美国的态度倒不妨重新考虑,不管毛泽东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的话也确有道理,值得参考。”

  蒋介石仔细辨味。本来他感到美国的态度不是味儿,闻毛之言,有感于中,也感到对美国一味服从不是办法。这暂且按下再表。

  却说司徒雷登专机经过大琉球岛和关岛之后,八月五日午夜二时到达火奴鲁鲁机场,接到了两册“白皮书”的单行本,便同海军上将穆瑞夫妇、太平洋美国舰队总司令雷德福夫妇等聊了起来,大家为中国获得新生而唏嘘叹息。司徒道:“中国的抗日战争实在是件不幸的事情,因为他使中国人觉醒,使共产党迅速成长。”他拍拍厚厚的白皮书:“在这里,我们也感慨指出,说一九三七年日本进攻中国,这八年战争的悲剧,是物的和人的灾祸,在这期间,有史以来一向成为自由主义和民主政治的脊骨和心脏的中产阶级,十之八九惨遭消灭!我们当然不便说明广大中国穷人就是这样觉悟起来,并且这样顺理成章地受中共影响的。我们白皮书中接着写中国各种发展的记载,和负责对华政策的美国官员的解释。由于这种情形,美国政策的传统观念,必须适应这个史无前例的新局面。此外还有关于赫尔利将军所负使命的记载,雅尔塔协定形成的记载,和各项与这个协定有关事实的记载,国民党政府与苏联在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签订条约的记载,美国官方在签约前劝告国民党、以及签约后美国警告蒋介石的记载。”

  雷德福道:“对于日本的投降,我们怎么看法?”

  司徒道:“白皮书在叙述日本战败后,论到美国的政策时说:‘和平来临时,美国面对着三条可以在中国采取的途径:第一条是完全退出中国;第二条是可以用大规模军事力量干预中国,帮助国民党消灭共产党;第三条是当帮助国民党建立起他们的政权,尽量在管理中国时,应该努力避免内战,使双方获得妥协。’”司徒击桌道:“这是多么技巧的做法?不许共产党消灭国民党,这对我们美国有多少好处?”他又叹息:“可是靠不住,我们于是说明:‘美国之所以采取第三种政策,乃是我们面对了这个局面中的事实,并且尝试帮忙拟定一个新的条约避免内战,同时又保存、或者甚至增强国民党的权力。’”司徒长叹息:“事实却残酷说明,我们输了!”

  雷德福举起毛茸茸的拳头道:“大使先生,我不认输!我准备用半世纪的时间来同共产党作战!”

  穆瑞笑道:“那你的儿子,你的孙子都要参加战役了。”司徒言犹未尽,说下去道:

  “赫尔利将军和在他以后到中国去的马歇尔将军,两人都曾尽力帮忙这个新的‘暂定条约’的拟定。白皮书中说:‘但后来事实证明:第一个目标是无法达到的;第二个目标就是援助国民党政府,从一九四五年到一九四九年,我们确是在尽力促成这个目标实现。国民政府是一个被承认的友邦政府。……一九四七年初,当马歇尔将军离开中国时,很明显地,国民党是到达了他们军事胜利和领土扩充的最高峰。可是接着的一年半时间,显示了他们表面上的那种力量是空幻的,他们的胜利也不过是建造在沙滩上的房屋。’”

  这几个人闻言相对唏嘘,将军们拼命抽雪茄,夫人们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时拧得更紧了。

  “这封信的往下几段,”司徒道:“又进一步讨论马歇尔的使命,接着在叙述魏德迈代表团的使命之后说:‘中国国民政府之所以失败的原因,可以从附件中详细看出,这些原因并不是因为美国援助不足而产生的。我们驻扎该地的军事观察员报告说:国民党军队在那关系重要的一九四八年间,并没有一次仗是因为缺少枪械和弹药而打败的。事实是:我们的观察员在战争中、在重庆时看出的那种衰落,已经把国民党的抵抗力量消耗殆尽了。

  “‘国民党的军队用不着被敌人打败,他们自已就崩溃了!

  “‘我们的政府己经透彻知道:中国共产党的领袖们在思想上全部是同莫斯科连成一气的,但是仍然认为,在中国现有的势力均衡之下,惟有在某种条件获得实行后,才能建立和平。国民党必须先把自己的内部整顿妥当,双方必须有所让步,为了要使中国的政府可以名实相符地成为中国的政府,为了要所有政党都能在政府的宪法制度之内各尽其职。可是这些条件之中,竟无一条获得实现。而且国民党忽视了马歇尔将军的军事劝告,自己招致了后来所遭遇的军事溃败。可是美国对中国民众的友谊和援助的传统政策,在平时和战时都同样保持着。我们以赠与和信用的方式,给于国民政府以援助;把大量军事的和平民的战时剩余物资售与国民政府。军事物资中有一大部分由于国民党军事领袖们在军事上的愚昧不当,……’”司徒长叹一声:‘唉!”便一个劲地摇头,说不下去了。

  穆瑞忙问:“大使先生你说什么?”

  司徒道:“白皮书上说:由于国民党领袖们在军事上的愚昧不当,他们的变志和投降,以及他们军队的缺乏战斗意志,这些物资都落到共产党手里去了。”司徒以拳击桌,痛苦地说:“白皮书里有一段说:‘对中国过去和现在的情形作一次实体的估价后,我们就获得结论,认为美国可以采取的准一抉择,就是:代表一个已经失去他自己军队和民众信任的政府,大规模干预中国的事情!这种干预将会消耗我们比在这之前虚掷的更大更多的金钱,会使国民政府的军队受美国军官的指挥,又说不定会需要美国的武装力量——海陆空军参加而因此爆发战争!这样规模庞大地干预中国,势必受到中国人愤怒的反抗,也会被美国公民视为不当!’”司徒两肩一耸双手一摊:“将军们,夫人们,天下还有比我们更难堪的事么?”

  雷德福咬牙道:“这怕什么?国民党固然不堪一击,立足未定的共产党难道能对抗美国?我的意思不如马上发动战争,保证不到半年,共产党就会……”

  司徒连忙挥手制止,摇头道:“不不,将军,你错了,日本军队怎么会陷入中国泥淖,这个教训不可不知。中国人是又穷又弱,但大敌当前,他们却另有办法,别忘记今天又来了个共产党,这在中国历史上,以及全世界的历史上,你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件大事。”司徒长叹:“从今以后,我们再也别想轻易占领中国!我们恨透了蒋介石!恨透了蒋介石!恨透了蒋介石!”

  见司徒动了肝火,夫人们便一齐劝他息怒,不如吃过早餐,享受一下火奴鲁鲁乌湖著名的海滩风光,又能游泳,又能沐浴在阳光下。穆瑞在家里设宴欢迎这个“中国战场”上的败将,并且安排了时间让火奴鲁鲁燕京同学会等开会欢迎他。

  毫无例外地,司徒在每一个集会上悲痛地惋惜“失去的中国”,并且表示目前对中国问题毫无办法。他对几个燕大校友重复白皮书中的恶意诬蔑道:“‘中国的心脏是在共产党手里了。共产党的领袖们,已经公开宣告了他们对一个外国俄罗斯的阿谀奉承。……在这里,外人的统治是藉着一次广大的社会改革运动为掩护,因而许多中国人都认为这种统治是本国产的,民族化的。在这情形之下,我们的援助完全无效。’”

  “校长先生!”一位燕京同学起立发问道:“听白皮书的口气,中国目前是苏联人在统治了,是么?”

  司徒一怔,迅即答复道:“事实如此!”

  那学生道:“这就奇怪了,在中国的‘外人统治’分明是美国,校长先生以为对么?”

  司徒忙说:“我不懂得你在说什么。美国的确帮助过中国,但现在无能为力了,我们是这样悲痛,因为中国人从此没有民主自由了。”他扮着一脸“慈样的笑容”问道:“你的问题倒很有趣。火奴鲁鲁距离北平相当远,怎么你也听到了共产党的论调?”

  几十个人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中国人身上,人人意味到至少有一场辩论将要展开,没料到他只是轻松地笑笑,说:“我同共产党没来往,他们的言论更是没有听见过。我的父亲和弟弟来信,知道父亲的工厂给美国货顶垮了,父亲信中说:‘今日之中国,竟是美国之天下,朝中要策,大都仰人鼻息,一切由美国顾问决定,国亡无日!’我父亲是五四运动时的爱国青年,我从小便尊敬他,信任他,因此我感到他的话可靠。我弟弟是个交大学生,为了反对美国在各方面左右中国,跟同学们上街游行,给警察打了一棍,脑袋受震,病了好久,最近不见了。留信给爸爸,说这种生活实在无法忍耐,不如死里求生,他出走了。我父母亲并没有为弟弟的不辞而行感到悲痛,相反,他认为做出这样的举动才是他的儿子,我父亲五四时代的爱国热血,又奔流在下一代身上,他老人家感到兴奋!”

  司徒越听越不对劲,冷冷地说:“那你也该回去参加共产党才是!”

  那学生道:“共产党要不要我,我不清楚,但我的思乡之念、爱国之情,的确没法遏制,如果这里我服务的公司准许改变合约,我想我早该回去了。”

  司徒气得只是搓手,众人更是目瞪口呆。但在草山,蒋介石的心境比司徒难堪千倍。众亲信团团坐着,听蒋经国报告白皮书要点。空气低沉,令人窒息。草山虽美,却很阴黯。蒋经国道:“综观全书,美国虽然严厉地批评本党、共党和苏联,但却用辛辣的词句斥责本党,说我们是一个‘毫无自信的政权’。并且认为本党的团难处境,其主要责任应由本党自负。魏德迈在三十六年曾奉杜鲁门之命访华,白皮书中也包括了他那一份长期隐秘起来的报告书原文。白皮书解释魏德迈报告书所以迟迟不发表的原因,说是因为他曾提议:中国应把东北交由美、苏、英、法和本党监管。美国认为这个提议可能引起本党反感。但魏德迈又提议拟定一个在军事上和经济上援助国民党区的五年计划;这个计划的拟订,完全要看本党是否愿采取步骤,以改革军事和经济。”

  蒋介石愤然问:“难道美国今天不怕本党对他们反感吗!”

  蒋经国心情沉重,回答道:“读完白皮书,不但感到美国对我们无倩无义,抑且来日大难!”他说下去:“艾奇逊在白皮书说,他‘认为中国已经落在苏联的支配下’,但他又这样说:‘关于此事,美国实在无可奈何!美国只能守在中国边境线上,希望中国人民自己终有一天叛变起来,摆脱外国统治’。艾奇逊在这里特别不用外交上圆滑的辞句,却说中国内战‘不祥的结局’是本党总裁某某人和本党政权的腐败、自私和军事上的失策所致。为了支持这个说法,白皮书引用了李代总统今年五月五日给杜鲁门的一封信,这封信从未发表过。李宗仁说,本党的困难情形是‘由于我们政府未能适当运用美援并促成政治、军事和经济改革所致’。美国国会有人批评说,国民党政府崩溃,多少是由于美国未采取行动所致。艾奇逊则认为这种斥责没有根据。艾奇逊说:‘不幸的事实是:美国政府对这事情——指国民党政府的崩溃,实无力挽救。美国政府做过的、或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能做到的事,无论哪一件,都不能改变那种结局。美国未做过的任何一件事,也并未有助于这种结局的到来。’

  “为了应付‘中国这种悲惨的状态’,艾奇逊拟出了一个包括两点的美国政策。第一,现在和最近的将来,中国境内凡发动人民反抗中共统治的一切发展,美国一概予以鼓励。但他没有详细说明这一项隐晦的声明。第二,美国明白通知苏联,‘假如中共帮助苏联的帝国主义目的,并企图从事侵略中国的邻国,美国就要跟其他联合国会员一道采取行动,对付世界和平的威胁。’”

  蒋介石问:“白皮书中没有提到怎样反共?”

  蒋经国叹道:“有。就是上面所说的两点,一个是发动中国人反共,一个是美国联合联合国会员一起反共。”接着他报告下去道:“美国对华白皮书所包括的文件,还有一封国务卿艾奇逊于三月十五致参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康纳利的密函。艾奇逊在信中竟然这样诋毁本党,说本党在华南只是苟延残喘,已经毫无希望。本党已无在华南立足抵抗共军强大攻势的军事力量。艾奇逊说加强美援的办法在过去和现在都不能阻止中共的胜利。他指战后美国对本党的军事援助,大部分都由于本党在军事上的昏聩、叛变、投降以及士无斗志而落到对方手上。他强调本党的失败绝非美援不够,在三十七年有决定性的一年中,本党的溃败没有一次是因为缺乏军火。”蒋经国恨恨地说:“可恶极了!”

  低沉气氛中蒋介石颓丧地问道:“他们对援助我们的事情也公开了吗?”

  蒋经国道:“也公开了,白皮书承认:‘从一九四五年一直维持到一九四八年的秋天,国民党政府在人力和武器上都有其压倒敌方的优势,……大部分归功于我们对他们军队的运输装备及补给的援助,他们才能够把他们的控制力伸展到华北及东北。’这种援助的数宇,白皮书中说单是赠予和贷款,而不计巨量剩余物资的廉价供应,其价值就占本党政府总开支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自战争结束后,美国给予任何西欧国家的援助,在该国的预算上,其比例都没有如此之大。’”

  蒋介石绕室徘徊,对周围的亲信视而未见,好久好久,又扭过头来问道:“外国有什么批评?”

  蒋经国回答道:“目前只收到英国共产党机关报《工人日报》的意见,它说:‘美国的中国问题白皮书是一篇新的宣战书,它充满了恶毒的威吓,并预示将有新的阴谋和干涉行动。’它说:‘中国的人民政府当局,是会回答并对付这些东西的。英国只有一条路可走,这就是在外交上承认新中国,并在自由而平等的基础上与它建立全面的商务关系。’”

  “别的国家呢?”蒋介石迷惘地问。

  “现在还没有。”蒋经国话犹未完,俞济时匆匆入室,报道:“艾奇逊在白皮书发表之后三小时,曾经在记者招待会上提出一项‘五点计划’,”边说边把档卷递过去,举座注视中,蒋经国马上宣读道:“艾奇逊的‘五项原则’是这样的,第一:他说美国愿以一切可能办到的方法,鼓励中国发展成一个独立及安定的国家,以便在国际问题中担任一个伟大及自由民族的任务。

  “第二:美国希望在中国境内协助创设经济及政治条件,保障中国人民的基本权利与自由和经济与社会福利的进展。

  “第三:美国反对中国成为任何外国的附庸,反对任何为外国利益而服务的政权,并反对任何外国无论凭公开或秘密方法肢解中国。

  “第四:美国将与其他关系国家参照各有关国家和整个远东情形,继续商讨有助于该区持久安全与人民福利的措施。

  “第五:美国将鼓励并支持联合国的努力,以实现上述目标,尤其是维持远东的和平与安全。”

  蒋介石要儿子再念一遍,反复推敲,愤然道:“嗤!咳!”

  空气实在太低沉,蒋经国强颜欢笑道:“白皮书中,我们都可以看清楚:美国是做了一些自我揭发;抨击了本党,特别对共产党作了更深远的打算。在这方面我倒是同意英国《工人日报》的看法,这是对中共的宣战书!当然,就白皮书和艾奇逊事后公布的五项原则来看,我们更没理由说美国已经对中国问题认输:问题是我们怎徉继续获得美援!”

  停顿片刻后,蒋经国接着又大声说:“弄得好,白皮书是掩护美国继续援华的反共计划书;弄得不好,本党真有给他一棒打昏的趋势,我呼吁大家要注意广东的发展!姓李的很可能利用白皮书不受台北控制,搞什么第三路线单独争取美援!”

  这当儿俞济时又匆匆入室,说刚收到来自香港的密报,蒋介石便先过目,见部下报告道:

  “香港流传消息,一般认为美国在这时候不顾本党在美人员的奔走呼吁,决定发表这个指摘本党文件,此举固系为答复援华急进派之打击,为美国本身对华政策辩护,但其中强调‘苏联援助中共’一点,则预为强化援华政策找理由。”蒋介石心头一松,透了口气,读下去却紧皱眉头,报告写道:“中共抨击白皮书不遗余力,见者称快,此点本党堪作参考。一般传说:自胡适、甘介侯、宋子文等先后抵美以后,本党人员在美活动确系无孔不入。顾维钧、甘介侯奔走于国务院及国会之门;宋子文及一些武官、特工等奔走于魏德迈、陈纳德以及其他美国军人之门;孔祥熙等则与美国财政部及财界联络;于斌专在反共教会方面下手;胡适及大使馆参事陈之迈则向美国教育文化界插足。

  “中美上层活动结果,有几项一般认为众所共知:一、六月底,参议员诺兰、麦加仑等廿一人致书国务院,严厉攻击它的对华政策。纽约传言蒋夫人为取得反共议员签名,每一个名字曾花几千元美金;二、同时,共和党领袖杜斯、范登堡等指摘杜鲁门的对华政策不遵行两党路线;三、七月四日,反共工会‘自由贸易委员会’声明要求积极援蒋,反对承认北平;四、七月六日,美政府中人为本党及霍华德系记者布置了一个呼吁美援的会谈。……”

  见自己在美国的活动已多多少少为人所悉,蒋介石无名火更不可遏。蒋经国见状忙把一干人等遣走了,劝道:“阿爸,今日之下,对内只有钳制李宗仁,对外抓住美国人,千万不可表示什么,以免不可收拾。”

  正是:俯仰由人事堪哀,书名“白皮”人无脸!

  欲知后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