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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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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办公室出来一个人;来路货料子的西装,烫得方楞折角;皮鞋擦得雪亮,不过腋下微微突起,可以想象得到是跨着一支手鎗。 “大队长!”虞亚德起身招呼。 张有全当然也站了起来;林之江摆一摆手,自己先坐了下来,“贵姓张?”他很客气地问。 “是的!我叫张有全。” “小黄是你表弟?” “是的。” “陈龙呢?你们是好朋友?”林之江将“好”字说得特别重。 “是的。好朋友。”张有全微微发窘。 “表弟跟好朋友,那一个来得亲?” 话中有锋芒,张有全急忙答说:“大队长,我绝不是存心要害我表弟;我也不知道陈龙拿了那张支票,另外会搞甚么花样——” “我明白!我明白!”林之江摇摇手,截断了他的话,“我现在想问你两句话,请你老实说。” “好!”张有全连连点头。 “陈龙住在那里?” “他有两个家,一个在吕班路——” 林之江取出一本笔记簿,撕下一张,连同自来水笔一起交给张有全,要他将地址写下来。 “现在会在那个家?” “吕班路。” “如果不在呢?可能会在那里?” “大概——”林之江看一看手表说:“快吃中饭了;他大概在家。” “他家有电话没有?” “有。” “你平常是不是常常约他出来吃中饭?” “偶而也有。” “所谓偶尔也有,是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次,还是难得有一回?” “一个月有一两次。” “你请坐一下。”林之江起身回到办公室,听得他在说话;却不知是跟谁说,也听不清说些甚么。 这样过了有十来分钟进来一个工友,来请虞亚德与张有全吃饭。饭厅就在邻室,菜很丰盛;张有全食不下咽,虞亚德倒是胃口很好。吃到一半,林之江回来了。 “请你打个电话给陈龙,约他出来吃中饭。” 张有全茫然不知所答;虞亚德便说:“你不必多想,照林大队长的话做就不错。” 张有全点点头,起身问道:“约在那里?” “随便你。总是你们平常常去的地方。” “好!他如果在家吃过了呢?” “那就算了。不过你要说一句:请你在家等我;我马上回来,有要紧话跟你说。” 于是张有全拨了电话;接通了等了一下,向虞亚德点点头,表示来接听的正的陈龙。 “喂,喔,我是有全;怎么样,一起吃中饭,好不好?” 张有全等了一下说:“你想吃罗宋大菜?好,就是巷口那一家好了。我马上赶回来。” 饭厅里电话刚完;办公室中铃声大振,林之江匆匆走了回去接电话。张有全却大感困惑,不能向虞亚德发问。 “我是不是要赶回去?” 虞亚德沉吟了一会,忽然面有喜色,“用不着!”他说:“你在这里慢慢吃好了。” “那不是放了陈龙的生?” “不会的。陈龙那里马上有客人上门了。” “咦!”张有全大为诧异,而且面有愠色,彷佛受了戏侮似地,“你怎么知道?” “你连这一点都想不通,难怪让陈龙把你吃瘪——”虞亚德低声说道:“人早已派出去,已经在吕班路了;要你打电话是投石问路,看陈龙在不在家。你看着好了,用不到半个钟头,陈龙跟你就碰头了。” “不,不!”张有全乱摇着手说:“我不要跟他见面。” “恐怕要对质,没有办法不见面的。”虞亚德鼓励他说: “有林大队长撑你的腰,你怕甚么?而且陈龙亦不会晓得,他的住处是你说出来的。” 张有全是个老实人,心里觉得七上八下,无法宁静;食不下咽,只是一支接一支抽烟,这样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林之江又出现了。 “怎么样?”虞亚德问说:“很顺利?” “一切都顺利,现在请张先生去听我们审问陈龙,口供如有不实,请告诉我。” “在那里听?”张有全急急问道:“是不是另外一间房?” “对!另外一间房,你们看得到他;他看不见你们。” 听这一说,张有全立即便有如释重负的表情;跟着林之江到了后面一座钢骨水泥的屋子,一共三间窗子开得极高,上加铁栅;门不开在中间,而是左右各一,从右面门进去一看,才知道里面是隔断的,外面看来三间;里面并不相通。 “你们在这里看。”林之江指着嵌在墙上的一面镜子说:“这面镜子是英国货,单向透光;看得出去,看不进来。” 接着,将虞亚德凑到镜子前面一望,原来另外两间是打通了的,中间一张大餐桌,却只有两张椅子;水泥涂过的墙壁,挂着皮鞭、手铐、炼条;墙上斑斑点点,触目皆是,但都在墙角,高不逾人,可以想象得到,这些斑点,原迹是血,日子一久,自成黑色。 正张望间,只见林之江已带着一名录供的助手入屋,双双坐定;便有两名武装人员押着陈龙来受审。 这时张有全自己亦到了镜子前面,虽知单向透光,陈龙看不到他,而心理上却总以为他跟陈龙面对面,不免忸怩不安,直到视线相接而对方毫无表情,才知道真的看不到他,悬着一颗心,开始放了下来。 “你叫陈龙?”林之江问,声音是从挂在墙上的喇叭中传过来的。 “是的。” “有个叫张有全的人你认识不认识?” 一听这话,陈龙立刻睁大了眼睛,“认识。”他点点头:“我们是朋友。” “他常常住在你家,是不是?” “是的。” “为甚么?”林之江脸上有狡猾的笑容,“莫非他没有家?” “他、他是我的好朋友;有时候谈得深夜了,回去不方便,就住在我那里。” “喔,”林之江问:“你们是好朋友,大家共钱财的?” “有的时候有;他借我,我借他,帐都很清楚的。” “他是不是拿支票跟你掉钱。”林之江说:“我是指最近的事。” “是,有这回事。” “支票是远期的,还是即期的?” “是——,”陈龙答说:“远期的。” “远期支票?”林之江装作理解的神情,“当然是远期支票,不然用不着跟你掉现钞。那张支票呢?” “我又掉给别人了。” “掉给那个?” “我的一个朋友。” “叫甚么名字?” 这一下,陈龙犹豫了;但过了好一会,开出口来却是很有决断的语气:“掉给一个日本朋友。” “叫甚么名字?” “叫川端,是统税局的顾问。” “你跟他甚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陈龙停了一下,突然又说:“你不相信,可以打电话去问;电话三万七千三百零五。” “我没有甚么不相信。”林之江说:“我再问你一个人,‘梅花癞痢小黄’,是不是你的朋友?” “认识。还谈不到是朋友。” “真的?” “真的!”陈龙的声音斩钉截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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