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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三天就有了消息,在骡马市找到两处合适的房屋,都是小四合院,一处较新;一处较旧,但后院很大。请夏云挑定了,或赁或典,再作计议。

  约定了日子,镖局派来一名姓刘的趟子手;带一辆骡车来接夏云去看房子;绣春当然同行。车出镇甸时,后面来了一骑马,擦车而过时,跨辕的趟子手老刘眼尖,失声喊了句:“那不是冯镖头吗?”

  果然是冯大瑞,圈马回身,发现是夏云与绣春,惊喜交集地勒住了马。这时车也停了;冯大瑞招呼着问:“二嫂跟三姑娘上那儿?”

  “进京去看房子。我家太太舍不得她,让我们把家安在京里。”夏云一面说,一面手指绣春。

  这时绣春正在解包头防灰的丝巾,脸一扬,视线恰好与冯大瑞相接,她自然将眼光移开,但为了表示洒脱,找了句话问冯大瑞。

  “你呢?也是进京?”

  “是的。”冯大瑞答说:“我跟仲四奶奶的表叔有个约会。”

  “是为捐官的事?”夏云问说。

  “是的。”

  “办妥了?”

  “还没有。没有那么快。”冯大瑞问说:“房子找在那儿?”

  “骡马市。”老刘接口:“镇东镖局方掌柜代找的。”

  “大瑞,”夏云问道:“你是不是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也好认认地方。”

  “当然,当然。”

  老刘是知道他们的关系的,当即很知趣地说:“冯镖头,咱们换一换吧!你来跨辕,我骑你的马打前站。”

  “好!”

  等冯大瑞下了马;老刘接过缰绳,上马说一声:“冯镖头,镇东见!”随即先驰而去。

  于是冯大瑞上了车,从车把式那里接过手来,精神抖擞地有意要露一手给她们姑嫂看,但见长鞭一扬,缰绳一抖,口中不断喊着驾御的口令,那匹骡子很听话,掀开四蹄,笔直地跑了下去,又快又稳,一连超了三辆车,夏云有些胆怯了。

  “大瑞,你慢一点儿!”

  “是!是!”冯大瑞连连答应,渐渐将车放慢。

  夏云倒想跟冯大瑞说说话,无奈风沙太大,开不得口;不过一路上已打算妥当,等进了京师广渠门,关照冯大瑞将骡车停下,有一番话要说。

  “大瑞,咱们不必打搅镇东镖局吧。”夏云解释理由:“第一,天气太热,我们灰头土脸的,不成样子;第二,镖局子人多,也不方便。不如咱们自己找地方打尖;又省事,又舒服。”

  “说得是,天气太热,主客两不便。”冯大瑞紧接着说:“骡马市大街客店很多,随便找一家干净的打尖歇腿好了。”

  “也还得要找你熟识的才好,说不定今天不回通州。”

  “怎么?”绣春急忙问说:“你今天打算住店,不回去了?”

  “我是为你。”夏云答说:“我想去看看季姨娘。如果是我一个人,就在她那里住下了;怕你不愿意,打算陪你住店。”

  “不!还是赶回去吧。梳头匣子替换衣服都没有带,多不方便。”

  “那倒不要紧,跟季姨娘借来用就是了。不过,再看吧!”

  原来夏云是有意为绣春跟冯大瑞,安排一个相聚的机会;料想他们有谈不完的衷曲,或许要秉烛相继,特为预留余地。

  冯大瑞与绣春,当然不会想到夏云会有这番苦心。不过,心情却都轻松了,绣春从跟冯大瑞不期而遇,便耽心着到了镇东镖局,会有人拿他们开玩笑;而冯大瑞则根本不愿让人知道他跟绣春的关系,而此刻是可以躲得过去了。

  于是,骡车复行,沿着这条总名南大街,又叫三里河大街的通衢西行,过了珠市口、虎坊桥,便是骡马市大街;冯大瑞将车驶入最熟悉的聚魁店,上来迎接的伙计,见有堂客,不必交代,便在僻静严密的后进东跨院,替他们找了连在一起的两间屋子;接着便有个干粗活的老婆子,提了茶水来伺候。

  冯大瑞只略为掸了掸土,连茶都顾不得喝一口,先赶到镇东镖局与老刘会齐;也见了镇东的掌柜,不提绣春,只说夏云;陪他的“把嫂”来看房子,只请他派人引路,其余一概不敢麻烦。

  于是镇东派了个小伙计,与老刘跟着冯大瑞一起到了聚魁店。时已近午,安排午餐;饭后该出发去看房子了,绣春提议,不妨先把引路的人找来问一问再说。

  那小伙计十四、五岁,名叫二顺,能言善道,极其机伶,“照我看,两位姑娘只看铁门一处好了。”他说:“另一处不必看了。”

  “另一处在甚么地方?”冯大瑞问说。

  “不远;四川营棉花头条东口、路北第一家。”

  “为甚么不必看呢?”

  “那是一处凶宅。”

  “照这么说,”绣春问道:“那房子一定很大?”

  “不大。”

  “不大怎么会是凶宅呢?”

  这一问,可让伶牙俐齿的二顺直瞪眼了。冯大瑞也在纳闷,房子不大,就不会成为凶宅吗?这是个甚么理?

  夏云却懂她的意思。平时听人谈京师的掌故,说有“四大凶宅”;其中一半与吴三桂有关。绣春必是误会了,以为二顺所说的凶宅,为“四大”之一,所以才问出那句话来。

  等她说明缘故;二顺笑道:“原来是问棉花头条的凶宅,是怎么个来历?这可有段故记儿在里头;先说四川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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