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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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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她刚才那样兴奋!荆轲恍然大悟,原来她也珍惜着这有限的时光,打算着在一起好好消磨,这不又是“同心”的证明吗? “唉!”他欢喜地赞叹着,“人生到此,真的,也就够了!” 夷姞懂得他的意思,笑笑不响,管自己走到外面,把季子找来,老实告诉她,今夜要住在荆馆,然后又亲自决定了晚膳的食品,叫季子帮着庖丁去准备。 就在这时,太子丹派遣了东宫舍人来见荆轲,邀请他进城赴宴,并且说明,是专为他和秦舞阳这两位使节饯行。荆轲作难了,转脸看着夷姞:“如何?” 夷姞不即回答,先问东宫舍人:“可曾邀了陪客?” “太子说了,只是小聚话别,未请陪客。明天晚上还有一场正式的大宴,除了文武大臣以外,荆先生的朋友也都请了。” “这不妥。”夷姞神色凛然地问:“你可知道荆先生此行的使命?” “已听太子告诉我了。一切准备工作,都由我亲自在办。” “那很好。不过你总该保密,事先也不可稍露形迹。所以,请你报告太子,什么饯别、送行,这些繁文缛节,一概取消。今天荆先生要休息,明天晚上与太子杯酒话别——记住!不是什么大宴,只约请秦舞阳、徐夫人、高渐离、宋意、武平这几位就行了。”说到这里,夷姞转过脸去,看着荆轲,意思是向他征询:可是如此安排? “这样很好!”但荆轲有一点不同意:“如果有人来送行,不必拦阻;形迹过于神秘,反倒容易引起猜疑。” 东宫舍人应诺告辞,荆轲送出屋外,西风袭人,暮霭初起,一片黯淡的秋容,给他带来了茫茫无依的感觉。一霎时万种凄凉,涌上心头,旋即化为无边的恐惧,此时心里所想到的,只是一个夷姞。 “妹妹,妹妹!”他一路喊着,踉踉跄跄地奔了进去。正在抽空晚妆的夷姞,抛下巾栉,急步迎了出来,荆轲一把捏住了她的手,长长地喘了口气。 “你的手好凉!”夷姞又侧面就着窗外的光看他的脸色,“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你,你是怎么回事?” 在她身边,他的恐惧已消失了,但是无法跟她说明心境,只惭愧地低下头去,并且强笑着。 “吓我一大跳!”夷姞实在有些困惑,不过他不肯说,她也不肯去问,就那样,让他紧握着她的手。 “公主!”窗外季子的声音,“请到延曦阁中去吧!” 就这片刻的功夫,天色已黑了下来,走出屋外一看,灯火次第亮起,等行到延曦阁前,回头一望,满园辉煌,连关闭了的水榭,都在廊上插遍了点燃的火炬,倒影入池,璀璨可观。 “好极了!”荆轲心头的阴影,为这一片繁密的灯火扫除得干干净净,惊喜地问夷姞:“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夷姞身后的季子在回答。 “啊,季子,你真可人!”荆轲笑道:“倒像是办喜事。” “就算它是一场喜事好了。” “原是喜事。”季子接口说了这一句,抢上两步,推开屏门,侧身俯伏:“荆先生,公主,请!” 阁中已重新布置过了,一片红色,喜气洋洋。显然的,这也是季子的主意。 等他们俩跨入门内,季子轻轻把门关上,却在门外说话:“公主!肴馔酒浆,尽在里面了。不奉呼唤,无人会来。饭后请早早安置。”说完,随即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于是夫妇俩相视一笑,并肩坐下,荆轲抢着先替夷姞斟了一爵酒,说道:“这一夜完全是咱们两个人的了。妹妹,你可能不动感情,先听我说几句正经话?” “好!我赞成。把话说过了,就不准再提伤感的事。” “对极了!”荆轲双手捧起酒爵:“妹妹,你如肯听我一句话,你就干了这一爵酒——答应了我可一定要做到噢!” “能做到的,自然做到。你说吧!” “我走了以后,你别想念我。” “那容易,”夷姞毫无难色地干了酒。 这反叫荆轲不信了,“你莫口是心非!”他说。 “我从未跟你说过假话。”夷姞提出同样的要求:“我希望你也跟我一样:一路上别想念我。”说着,也替他斟了一爵酒。 “我不敢说不会。只尽力去排遣就是了。” “不行!”夷姞固执地说,“你也一定要做到。” 荆轲举起了酒,已近唇边,却又颓然放下:“这样子,不成了你骗我,我骗你了吗?” “原是你自己行出来的花样。”夷姞笑道:“说什么正经话,找些有趣的事谈谈是正经。” “对!这也是正经话。”荆轲擎爵在手,却只是盯着夷姞的脸看。 这把夷姞看得不好意思了,笑着骂了句:“贼眼灼灼,看什么?” “我在想,燕国的燕支虽好,也得看用在什么人脸上?” “那里是燕支?酒上了脸了。”夷姞摸着发烫的双颊:“不行!你不能把我灌醉了,自己不喝。” 他故意表示不信。她拉着他的手去试她的双颊,可是已经发烫?他又故意说试不出来,于是她更凑近些,脸贴着脸,斜倚在他怀中,幽幽地说道,“真的醉了!今夜我要尝尝醉的滋味。”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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