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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此,只怕你当时措手不及,我倒有个计较在此。”曹彬向折御卿说,“请取根簪子给我。”

  取簪子何用?折御卿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此时亦不必深问,只将簪子取了来,自知究竟。

  当时便着人到里面,向折夫人要了根玉簪来,曹彬卸下幞头,拿玉簪换下他自己所用的骨簪,就手递了给主人。

  “使相,”折御卿不能不叩问了,“此是何意?”

  “你请细看!这根簪子上,有个机关。”

  折御卿细细审察,果然发现了机关,那根一指宽、分把厚的牛角簪,周遭有条纹路,用手往外一抹,一根化成两根;原来中间是空的,可当盒子使用。

  这一下折御卿明白了,“好精巧的物事!”他说,“若不说破,再也想不到此。”

  于是重新剖开蜡丸,取出书信,折成狭狭长条,塞入半根簪子之中;将那另一半沿槽口推入,严丝合缝,依然是根完整的簪子。

  “这样东西好!”折御卿大为赞赏,“早知有此物,我早就可以畅所欲言了。”他将簪子递了给岳祺:“取得回信,亦是这般料理。千万当心,这根簪子的机关,泄漏不得半点。”

  “我理会得。”岳祺答道:“簪在人在,簪亡人亡。”

  * * *

  宋朝还在调兵遣将,北汉却已得到消息。刘继元大起恐慌,急急下令召文武大臣会议,独独宰相未到。

  北汉的宰相叫李恽,字孟深,原籍开封府,进士出身。那年做客河东,正好刘崇自立为王,便做了北汉的官;因为学问不错,一路扶摇直上,从掌管诏谕的“翰林学士”,当到宰相。但是李恽居家,每每抑郁不乐,因为家在开封,消息隔绝,想念老母,孝思难释。

  因此,李恽成了个不管事的宰相,每日只做两件事:饮酒、下棋。刘继元不知说过他多少次,李恽依然如故。

  “宰相呢?”刘继元问道:“怎么不来,一定又在下棋。”

  “是!”左右的太监答道:“跟五台山来的和尚在下棋。”

  “可恶!”刘继元指着一名太监吩咐:“你去!拿他的棋子、棋盘烧掉!”

  于是受命的太监,骑一匹快马,直奔相府。问明了李恽在后园水阁中下棋,一言不发,直闯水阁,口中喊道:“奉旨毁弃棋局!”说完就伸手取过棋盘,连棋子往窗外一抛,落入池塘。

  这也算“变起不测”。五台山的和尚,吓得面无人色;而李恽却真有涵养,从容问道:“官家何故盛怒?”

  “官家”是对君王的通称。刘继元何故盛怒,宰相竟还不明白?那太监冷笑答道:

  “宋兵将大举犯境,官家颇为焦急,不想宰相倒悠闲自在!”

  “喔,喔!”李恽这才想起。“彷佛记得有人来说过,官家见召;当时因为正在打一个关系全局的死劫,竟不曾在意。倒是我大意了。”

  “快请吧!宋兵压境,也是一个关系全局的死劫!”

  * * *

  到达宫中,刘继元拍案痛责;李恽神色不变,从容谢罪——宰相如此,奉召与会的刘继业,心先冷了一半。

  “如今谈正事吧!”刘继元皱眉说道:“宋朝的太祖,倒还忠厚;如今是他弟弟做皇帝,两人的性情大不相同。此番称兵,来意不善。该当如何抵御?大家直言无隐。”

  照体制,自然该宰相发言;李恽毫无主意,他自觉亦不须有何主意,谈到用兵,枢密使责无旁贷。因而只看着马峰。

  马峰善于养生,体魄强壮,但内才与外表不称,更与他的职司不符。枢密使掌管军略兵马,应该威武强毅,行多于言,他却是优柔寡断,好发议论的脚色,所以早就觉得喉咙痒痒地想开口了。

  “十国只剩下我们北汉了。”他说:“北汉虽小,契丹甚强;如今唯一之计,是遣派急足求援——”

  “使相!”刘继业攘臂而起,“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北汉虽小,犹有可为,怎说唯一之计是求援?”

  马峰最善于见风使舵,一看是北汉第一大将刘继业,此人得罪不起,所以立即改容:“我失言了。”他说,“当然是先借重刘将军部署防务,一面向契丹借兵。双管齐下,或者可保无虞。”

  这话说跟不说差不多,刘继元便不理他,“继业,”他问,“你说,该如何应付?”

  “宋师犯境,已有多次,每次兵至城下而退,用意在以我北汉,抵御外患。如今情况不同,吴越归地,中原尽为宋有,已无后顾之忧。”刘继业停了一下说:“臣料宋主对河东,不但志在必得,而且另有企图。”

  “是何企图?”

  “臣料宋主将北向索燕云十六州之地。”

  “如你所言,则北汉为契丹当前。”刘继元说,“契丹必不坐视,不求援而援必自至。继业,你可是这样的看法?”

  刘继业默然。他心里是这样的看法,却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形。北汉屈身事异族,他不但引以为耻,而且由于契丹压迫北汉,骚扰百姓,引以为恨。因而他想了一会,不提此事,只谈以本身的力量,如何抵敌宋军。

  “太原城池,西北坚固,东南较弱。请官家固守西北;臣当东南,以死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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