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8期
牛鞭风波（上）
作者：石玉录
“‘以脏补脏’的说法你听说过吗？”宝成问我。
“以脏补脏”即吃动物的脏腑补人的脏腑，这是我们中华民族饮食文化的一部分，我当然知道，我朝他点点头。
“我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将咱老家的牛鞭弄到上海来，上海人爱‘那个’，‘那个’多了便肾虚，咱用牛鞭给上海人补肾。”
我这才明白宝成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做牛鞭生意，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
“可是，不知人家上海人信不信这个”我担心地问。
“应该会信的”，宝成说，“上海人有文化，只要你将为什么补的道理给人家讲清楚，人家会相信的。比如，牛鞭为什么能壮阳补肾？因为牛鞭富含性激素，吃了牛鞭后，能使人体内雄性激素水平提高，能提高人的性欲程度。还有一种说法：牛鞭等动物鞭富含锌等微量元素，科学家称微量元素锌为‘性爱之花’，为什么为‘性爱之花’？因为科学家研究得出，男人体内精液中含有丰富的锌元素，每毫升精液含锌元素达150微克之多，而一个男人体内的锌元素总量大概在1.5克左右，如果以每次性生活消耗2～6毫升精液计算，一次性生活就要丧失300～900毫克锌元素，如果一个人性生活过频，必将大量丧失锌元素，吃牛鞭，可补充体内锌元素……”宝成侃侃而谈。
“你啥时懂得这么多？”我诧异地望着宝成，我想不到会从他嘴里吐出这么多大道理。
“在图书馆看的”，宝成笑着说，“自打我想做这个生意后，我一有空就往图书馆跑，了解这方面的知识。社会进步太快了，比如夫妻间的那事，咱们农村还在叫‘那个’，叫房事，人家城里人已经改叫‘做爱’了。所以，真要做牛鞭生意，不说出个道道是不行的。”
“也是”，我赞成着，“只要你能说出个所以然，人家上海人应该会相信的。”
“行不？”宝成望着我，问。
“找份工作不容易。”我有点儿惋惜宝成丢掉这份工作。
“没关系”，宝成显然已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道，“工作可以再找，但机会错过便没有了。”
宝成是带着自信离开我家的，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说，这小子，以后说不定还会比我强。
“牛鞭风波”由此拉开了序幕。
4
宝成很快便从家里运来了一批货。
我知道，回家乡组织货源并不是一件难事。
尽管家乡人也知道“以脏补脏”，吃啥补啥，但，我们家乡的男人们是不吃牛鞭的。家乡有这样一种偏见，性能力低下是件不光彩的事，所以，村里杀牛时，牛心、牛肝、牛肺有人要，但牛睾丸、牛鞭没人要，都扔给狗吃了，没人将这些东西弄了吃，吃了便有补的嫌疑，没人愿意背性能力低下的黑锅。
宝成将货运到上海后，来到他原来打工的那家饭店，他想让习老板买下这批货。
“哟，是你呀，在哪儿发财呀？”见宝成来，习老板话语酸溜溜地问道。
宝成知道老板还在生自己的气，老板对自己不薄，自己说走就走，是自己不好，宝成想，让人家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怎么样，现在知道什么叫‘做爱’了吧？”老板仍取笑着他。
宝成脸一红，咽了口唾沫，定定神，郑重地说道：“习老板，我今天来是和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习老板一怔，收住了笑容，“谈什么生意？”
“谈一个能让你饭店营业额翻番的生意。”
虽然习老板对宝成的辞职有些不愉快，但并没影响宝成留给他的好印象。他见宝成不是开玩笑的样子，知道有正经事，便把宝成让到饭店里的一个僻静处，请宝成谈谈他的能让饭店营业额翻番的事情。
宝成问习老板，你们上海男人是不是很重视“那个”？用你们上海人的话说就是很喜欢“做爱”？习老板答道，是呀。宝成问，你知道“做爱”多了会出现什么问题吗？这我当然知道，肾亏。习老板答。你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吗？宝成问。补呀，习老板说，吃壮阳补肾的药呀。化学药品对身体有毒副作用，你知道吗？宝成问，那你说怎么办？习老板没回答宝成的问题，反问道。这便是我要和你谈的主题思想，所以，我建议你开发一种以牛鞭等动物鞭为原料的菜肴，既能壮阳补肾，又没有毒副作用。宝成转了个大弯子，最后才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来。习老板笑了，说：你小子和我说的就是这个？
宝成点头。
“你认为这样做就能使我‘美人蕉’饭店的营业额翻番？”
“我相信”，宝成挺挺胸脯，“就你说的，你们大城市的人喜欢‘那个’，这种食物能使你们大城市的人更好地‘那个’，而且又没有副作用，人们会不乐意吃？生意会不好？”
习老板不吭声了，宝成知道他在考虑这个问题，便不再说话，让习老板有时间思考。
“我要是不愿意这样做呢？”习老板突然问。
“那说明你没有经济头脑。”宝成毫不客气地说。
“哟嗬，听你这么一说，我还非得按你说的这样做哩。”习老板笑了。
“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宝成也笑着说。
“那我不成了没有经济头脑的人啦。”习老板笑道，然后，又问宝成，“我要这么做，货源会不会有问题？”
“货源你不用发愁，我们老家多的是，我已从家里带来了一批。”
“你小子现在在做这个生意呀！”习老板像踩到一条蛇似的叫了起来，“原来你建议我开发这种食品是为了推销你的牛鞭呀！”
“习老板”，宝成沉稳地说，“我做这个生意不假，正因为我认为开发这种食品很有前途，我才决定做这个生意。”
“你小子，有思想。”习老板站了起来，脸上闪着兴奋的光，“我可以试试，但你的货质量要好，价格要优惠。”
“这当然，我还想和你做长久生意，”宝成也站了起来，“另外，我再推荐一种中药给你，这种中药和牛鞭配在一块，效果会更佳。”
“什么中药？”
“淫羊藿，一种壮阳的草药。”
“这种草药的壮阳效果也很好？”习老板问。
“很好，”宝成答，“很久以前，我们家乡有个放羊娃，十六岁娶的媳妇——那时候的人结婚早。二十岁了媳妇还没怀上孩子，放羊娃知道原因不在媳妇，而是自己的小弟弟不争气。用我们现在的医学术语叫阳痿。放羊娃放的这群羊有四十多只，大部分是母羊和小羊，只有一只公羊，我们山里人叫公羊为‘老骚货’，羊群里的母羊发情时都由这只‘老骚货’配种。一天，放羊娃见‘老骚货’一天之内给几只母羊配种，心里羡慕得不行，心想，自己要是能像这只‘老骚货’一样有本事就好了。同时，放羊娃又有些纳闷，这只‘老骚货’为什么这么有本事？难道它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从此，他便注意起这只‘老骚货’了。渐渐地他发现‘老骚货’老爱吃一种草，难道它的本事是缘于这种草吗？放羊娃心里犯疑，便也挖了几棵草，回家煮煮喝了，没想到几天后他的‘小弟弟’便有了动静。”
“真有这么灵？”习老板笑着问。宝成点点头。
“行，你也给我弄点儿来。”习老板高兴地说。
5
我住的地方叫曹家宅，曹家宅位于上海西部。这里原是农村，随着城市的扩大，这里也被纳入了市区范围。这里的房屋都是上海农村的那种两层小楼，上层住人，下层放农具杂物什么的。这里成了市区后，居民们便把底楼腾出来，租给到上海打工的外地人住，我刚到上海时便住在这里。后来，我看到附近有一块100多平方米的空地，一打听，原来是当地一户农民的自留地，便将这块地租了下来，在这块地上盖了十间简易房，自己住几间，其余的租给别人住。院大房宽，老乡们有空便到我这里坐一坐，我这里俨然成了老乡们的聚事厅。
宝成做牛鞭生意的消息很快在老乡们中间传开了，大家纷纷到我这儿来，夸宝成有能耐，佩服之余，大家又有点儿怨恨自己：都是一个地方的人，都知道牛鞭在老家不稀罕，又都知道上海人喜欢壮阳补肾，可为什么人家能想到这一层，而自己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