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王山脉构成了环阿尔及尔盆地的北部边缘,但目前安和她的小队正在南缘契拉姆山脉考察。布恩向南调整他的飞行路线,刚过中午时分,在广阔平坦的阿尔及尔盆地的平原上低空飞翔。高地经过剧烈的火山喷发后,盆地的底床显得十分光滑,是个平坦的淡黄色平原,四周环绕着巨大的弧形边缘山脉。从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边缘弧度略成90度,足以使他感受到形成阿尔及尔盆地不同寻常的作用力,这是个惊心动魄的景象。飞临千千万万个火星陨石坑之上,使布恩有机会亲眼目睹陨石坑的无比巨大,阿尔及尔盆地大得简直不可度量,一个叫加莱的大环形山只不过是阿尔及尔盆地边缘一个小小的麻点!一定有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里坠毁过!或者说,至少有一颗巨大的行星在此撞击过。
  在边缘的东南方的弧线内,在背靠契拉托姆山脚的盆地底床上,他看见了一条细细的白色的简易机场跑道。在这片荒芜人烟的废墟中,人类的建筑很容易识别出来。那些建筑物整齐地排列,像座灯塔矗立着。被太阳温暖过的小山正冒出滚滚热气流向空中攀升,他掉头向下钻进一股热气流。滑翔机“嗡嗡”地怪叫,震颤着向下坠去。飞行器下降时,可以看到机翼在扑扑地跳跃。即将着陆时,他玩了个戏剧性的花样动作,而又极其准确地将飞行器降落。他随时意识到作为著名飞行员的名声,当然,一有机会就必须强化这个名声。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但是,在简易机场旁的汽车活动屋里只有两个女人,谁都没看见他着陆。她们正在里面收看来自地球的电视新闻。当他进入密封室内门时,她们一抬头,发现是他,便一跃而起来迎接他。安和一个小队在高处的一座山谷里,她们告诉他也许只有两小时的路程。约翰同她们一起吃了午餐。这是两个带北方口音的英国女人,非常健壮、迷人。他坐上了一辆火星车,沿着一条条小路上了一个壑口进入契拉托姆山脉。经过一个小时婉蜒曲折的攀行,他来到一条谷底平坦的沟壑,那里有一个流动性拖车活动屋,它的外面停了三台火星车,使得这个拖车活动屋看起来像个莫哈维的无人问津的咖啡屋。
  拖车里没有人。周围脚印杂乱,从营地向四面八方延伸。经过一番考虑,约翰爬上了营地西面的一座小山,然后在山峰上坐下来,躺在岩石上呼呼大睡,直到冰冷的寒气渗进他的火星服。
  接着,他坐起来舔了舔阿米珍多夫胶囊。看着小山黑色的阴影缓缓向东爬去,他想到在森泽尼那所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搜索着在事故发生前几小时以及之后的全部记忆;人们脸上的表情,他们所说的话。卡车坠落的那一幕,让他的脉搏一阵急跳。
  小山之间通向西边的一个壑口出现了黄铜色的身影。他站起来走下了小山,在山下活动屋边上遇到了他们。
  “你在这里干什么?”安通过首批一百人的专用频道问道。
  “我想谈谈。”
  她咕哝了一声,然后很快把频道关掉。
  即使他不来,这个活动屋也显得有些拥挤。他们膝碰膝地坐在一间主室里。这时,西蒙·弗雷兹尔在小厨房里加热了面条调味汁,烧了泡面团的开水。活动屋惟一的窗户朝东。他们边吃饭,边欣赏着投映在广袤盆地底部上群山的影子。约翰带来了一瓶乌托邦白兰地酒。晚饭后,他把酒分给大家喝,嘴里哼哼着表示了他的赞许。当这些火星学家们啜饮着酒时,约翰问他们调查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他们正在寻找古代冰河的证据。如果找到的话,将会支持一个火星早期历史的模型,其中包括海洋淹没低地的假说。
  约翰一边听他们说一边思考。安也想找到过去海洋的证据?那个模型将会对火星改造工程提供道义支持,意味着他们仅仅是在恢复这里的原始状态。因此,也许她并不想找到这类证据,这样勉为其难的态度会因此给她的工作带来偏差吗?嗯,当然会。如果没有意识到,就会越陷越深。意识毕竟只是一个滚烫的岩心外的一层薄薄的岩石圈,侦探们不得不铭记这一点。
  但是在活动屋里的每个人似乎都认为,他们没有找到冰川作用的任何证据,他们都是优秀的火星学者。那里有像冰斗似的高原盆地,有带有典型的U形冰河特征的高山峡谷和一些因冰川侵蚀作用形成的一些有穹地和崖壁的结构。这些地貌特征在卫星图片上都可以看到,在那上面有一两处明亮的闪光点,人们也许认为那是冰川磨蚀的光泽反射,但在地面上一点也找不到这些特征。他们没有发现冰川磨蚀光泽,甚至在U形峡谷抗风处也未发现丝毫痕迹。没有冰渍、河沟、河鲽,没有刻饰和过渡带的迹象。什么都没有。那是他们所称的太空火星学的又一事例。太空火星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早期的卫星图片,甚至追溯到望远镜时代。运河理论就是太空火星学,还有许多糟糕的假说也都是以同样的方法提出来的,这些假说现在正受到地面火星学严格的检验。大多数假说都被有力的地表数据推翻了,正如他们所说的,是在运河里翻了船。
  然而,冰川理论及作为其一部分的海洋模型总是比那些假说更持久,其一,因为每个行星形成的模型显示,应该有大量的水的除气作用,水气必定飘散到什么地方;其二,约翰认为,如果海洋模型是真实的,会令很多人得到安慰。对火星改造的伦理道德问题就不会感到特别不安。反对火星改造的人,因此……不,安的小分队一无所获并不使约翰感到奇怪。约翰被安的不友好激怒了,他品了一品法国柯纳克产的白兰地酒。在厨房里对着他们说:“但是,如果发现了最近历史年代的冰川,那十亿年前是什么?那么长的时间会把任何表面痕迹都抹掉,我想,比如冰川磨蚀或冰渍等。所以除了总的地形,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来,这就是你发现的结果,对吗?”
  安一直沉默不语,但现在开腔了:“所有的地形地貌的形成并不单是与冰川作用有关。所有的地形在火星山脉中都是很普通的,因为都是由空中落下的岩石形成的。任何一种你可以想像到的形态都可以在这里的什么地方找到,要不是受到固定的角度限制,什么奇形怪状都有。”她不再喝白兰地,这使约翰很奇怪。她现在正瞪着眼睛看地面,脸上显出厌恶之色。
  “不是U形峡谷,当然不是。”约翰说。
  “是的,也是U形峡谷。”
  “问题是海洋模形不那么虚假,”西蒙轻声说,“你们可以继续寻找有力的证据,失败了再找,我们是在找,但那并不意味着就没有。”
  厨房很干净。日落时,约翰叫安出去散步。她犹豫了一下,很不情愿,但这是她的习惯,大家都知道这个特点。于是,她迅速作出一个愁眉苦脸的样子,重重地瞥了他一眼,同意了。
  约翰领着安登上了他小睡过的那个山头,在他们周围黑乎乎的锯齿状的山岭上,天空是一道酱紫色的拱形;星河灿烂,一眨眼就看到成百上千的星星在闪烁。他站在她身旁,她却眼看着别处。高低不平的空中轮廓线也许是地球景物反射过来的影子。她比他略高,站在那里是个棱角分明的倩影。约翰喜欢她,但是,无论她可能对他回报过什么好感——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也有过愉快的谈话——当他选择与萨克斯一起共事时,这种好感就烟消云散了。他本来可以做任何他喜欢的事情,她脸上僵硬的表情显示了这点;然而他却选择了火星改造。
  是的,这是事实。他把手伸到她面前,食指抬起。她用力按了一下微型通讯器,他的耳朵里立即传来她的呼吸声。
  “是关于破坏事件。”他说。
  “我也这样想。我猜洛塞尔认为是我在幕后操纵。”
  “没那么严重。”
  “他以为我蠢吗?他是否想像我认为只要几次破坏就能阻止你们搞那种男孩子们的游戏吗?”
  “不止几次破坏,现在已经发生了六起事故,任何一起都能致人于死地。”  “把镜子从镜框中敲出来也能伤人吗?”
  “如果他们正在上面搞维修的话。”
  她又问道:“还发生过什么别的事?”
  “昨天一辆卡车从超深钻洞井壁的路上翻下来,差点掉在我头上。”他听见她呼吸有些紧张,
  “是第三辆卡车出了事。那面镜子掉到一个螺旋轴上,当时一个维修工人正在上面。她不得不独自一人去镜站处理这事,她一小时后才到达这里,但几乎无能为力。埃里苏姆超深洞里,一个临时弹药堆积处偶然爆炸,全部工作人员离开那里才刚刚一分钟,所有安达尔山上的地衣苔鲜,都被一种会导致整个实验室关闭的病毒所杀。”
  安耸耸肩说:“你从基因工程微生物上能得到什么?那很可能是件意外的事,但我奇怪这种事故发生得并不多。”
  “那不是意外事故。”
  “这些事加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洛塞尔认为我蠢吗?”
  “你知道他不会这样认为的。不过那是一个起决定性作用的问题。在这项工程上投入了许多地球上的钱,但抽出一大笔钱来公众也未必会不接受。”
  “也许是这样的,”安说,
  “不过,当你说类似这样的事时,你应该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与阿卡迪就是某种新火星社会的最积极的鼓欢者,你们俩,也许再加上广子。但洛塞尔、弗兰克和菲莉斯获得地球资金的途径,以及整个事情你都无法控制。跟平常一样就是经济活动,你的想法是没有市场的。”
  “我往往想,我们大家都想得到同样的东西,”约翰说,“我们都想在一个环境好的地方干好工作,我们各人只是在达到目的的过程中侧重了不同的部分,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己。如果我们能努力合作,作为一个团队来工作——”
  “我们要的不是同样的东西!”安说,“你要改变火星,而我不想,事情明摆着的。”
  “嗯……”约翰对她的挖苦有点支支吾吾。他们环着山慢慢地走着,用一种复杂的舞蹈动作来模仿谈话的样子,有时脸对脸,有时背靠背,她的声音始终回荡在他的耳朵里。他喜欢那种穿着火星服边走边谈的方式,他已经习惯了,因为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声音悄悄地钻进耳朵里,是那种晓之以理的语气,有似抚摩的感觉,还有催眠作用。“即使如此,事情也并非那么简单。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帮助我们当中那些最接近你的信念的人,反对那些离你的信念最远的人。”
  “我是这样做的。”
  “那就是我来向你了解那些坏分子的原因。这是有道理的,对吗?”
  “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我倒祝他们有好运。”
  “个人的希望?”
  “什么?”
  “这几年我跟踪了你的行这,每次事故发生前一个月左右你都在现场附近。几个星期前你到这里的途中经过森泽尼那,对吗?”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她很生气。“用我做替死鬼。”她咕哝地抱怨,其他的话他没有听清楚。
  “谁?”
  她背对着他;“关于这类事,你应该去问郊狼,约翰。”
  “郊狼?”
  她浅浅一笑:“你没有听说过他?人们说,他不穿火星服,在地面上到处游荡,有时一个晚上就可以在世界的两边跑个来回。那还得追溯到过去的好时光。我们知道他是‘巨人’,是广子了不起的朋友,但却是火星改造的大敌。”
  “你见过他吗?”
  她没有回答。
  “瞧,”他们俩大约同时呼吸了一分钟后,他说,“人们将被杀害,那些都是无辜的旁观者。”
  “当永冻层融化。土地崩裂,无辜的旁观者将被杀害,我与这两种事都毫不相干。我仅仅是在干我的份内工作。我只想把我们来到这里之前的实际状况编成目录,记载下来。”
  “是的,安。但你是最著名的红派分子,这些人因此而与你接触。希望你劝阻他们,这将挽救一些生命。”
  她面对着他,头盔上的面罩反射着西边的天际线,上紫下黑,两种颜色的交接处成锯齿状。“如果你单独离开这颗星球,将会挽救许多生命。那是我所希望的。如果我认为有帮助的话,我将杀了你。”
  说完之后,没什么可说的了。在回到活动屋的路上,他试着换了个话题:“你认为广子和其余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消失了。”
  约翰眼睛转了一下:“她没和你谈这件事吗?”
  “没有,她和你说了吗?”
  “没有,我想,除了她那个小组,她不会同任何人说的。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儿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吗?”
  “也许他们想摆脱我们,搞些新东西。你和阿卡迪表示要的东西,他们也确实想得到。”
  约翰摇摇头:“如果他们要干的话,那也是为二十个人干的,我的意思是要为大家干。”
  “也许他们比你们更现实。”
  “也许吧,我们会弄个水落石出的。不只用一种方式去干,安,你得学着点。”
  她没有回答。
  当他们走进活动屋时,大家都盯着他们。安风也似的冲进厨房。她得不到什么帮助。约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又向他们问了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关于阿尔及尔地面水的水位问题,还一般性地问了些南半球的情况。这些大盆地海拔很低,但在形成盆地的冲击力的作用下脱水。看来行星上的水大都渗透到了北部。这个谜的另一个方面是:没有人解释过为什么北半球与南半球差别如此之大,这是火星学方面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如果这个难题有了答案,将成为解释火星地形地貌形成之谜的关键,如同地球构造板块理论解释了地质学上许多不同的难题一样,事实上,许多人想重新运用构造理论的解释,假设一块古老的地壳通过自身的运动滑到南半球,让北半球形成一块新的地壳,于是当行星的冷却停止了所有的构造运动之时,整个地壳就在原地静止不动。安认为这是荒谬的,以她的观点来看,北半球是最大的撞击盆地,是诺亚时代的最后碰撞。同样大小的碰撞使月球离开了地球,也许大约就在同一个时间。火星学家们一度就这个问题的各个方面讨论起来。约翰仔细听着,偶尔问一个不偏不倚的问题。
  他们打开电视观看从地球上传来的新闻,看一条有关正在南极兴起的采矿与石油钻探的短新闻特写。
  “你知道那是我们在干的事。”安在厨房里说,“甚至从国际地球物理年和第一个南极条约以来,他们一直在南极采矿,钻探石油,将近一百年了。但当这里的火星改造开始时,一切都要毁掉。他们正在耗尽那里的石油,而‘南方俱乐部’又穷,在那些北方富裕国家的隔壁就有这么一整个大陆储藏着丰富的石油、天然气和矿物,所以那些富国把这个大陆当成了国家公园来任意开采。南部国家会看到,同样是这些富裕国家开始完完全全地把火星瓜分了。他们说,天哪,你们能把整个星球瓜分掉,我们只想保护我们在隔壁得到的冰山,那里有我们急需的资源,难道不可以吗?去你的吧!于是他们撕毁了南极条约,正在那儿加紧钻探。现在,地球上最后一块净土也消失了。”
  她走过去,坐到屏幕前,一头埋在正冒着热气的巧克力杯上。“如果你想要,还有。”她有些粗鲁地对约翰说。西蒙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其他的人睁圆了眼看着他俩,吃惊地看着这首批一百人中的两位的交火:太有意思了!约翰差点笑出声来。他起身为自己倒饮料时,冲动地凑过身子吻了吻安的额头。但她却很冷淡。约翰到厨房去了。“我们都想从火星上得到不同的东西,”他说着,忘记了他在小山上对安说的相反的话,“但是,我们现在到了这儿,我们人数不多,火星是我们的地方,我们应该得到我们想要的,就像阿卡迪说的那样。现在你不喜欢萨克斯和菲莉斯想要的东西,他们也不喜欢你想要的,而弗兰克不喜欢任何人想要的。每年都有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一下子支持这个立场,一下子支持那个立场,而他们对一些事情并不清楚,火星将要变得丑陋起来,事实上,随着对设备的攻击破坏,火星己经变丑陋了。你能想像在安达尔山发生的事吗?”
  “广子小组在安达尔山期间就一直在那里搞肢解破坏活动,”安说,“他们非得那样做,非得像那样离开不可。”
  “是的,也许吧,但他们不是在威胁生命。”卡车掉落坑井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虽然瞬间即逝,但却清晰生动。他喝着热可乐,烫着了嘴唇:“该死的!不管怎么说,无论何时我对此事灰心丧气时,我就竭力去想这是自然而然的事。人们将要去战斗,这是不可避免的,而现在我们是为了火星上的东西而斗争,我的意思是,他们的斗争不是因为他们是美国人还是日本人还是俄罗斯人还是阿拉伯人,还是为了某个宗教、种族、性别等等,他们战斗是因为他们想要一个火星现实,这才是现在至关重要的问题。我们已经箭在弦上。”他朝安皱了皱眉,她凝望着地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扫了他一眼:“这是关键问题的第二部分。”
  “不错,也许是的。你对一切都是那么想当然,不过人们大多这样。但是,你必须认识到,你正在对我们产生影响,安。你己经改变了人们对我们在这儿所从事的工作的认识。见鬼,萨克斯以及许多其他的人过去常常谈到,要尽一切可能的手段尽快地改造火星——把一些小行星直接纳入火星,用氢弹去引发火山——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因为你和你的支持者而取消了。如何进行火星改造,进行到什么程度,整个思路都改变了。我想我们最终能达成谅解,从而免受辐射的伤害。获得生物圈的保护。也许呼吸到空气,或者至少不会在辐射中立即死去——仍然让火星尽可能保持我们到来前的状态。”安听到这话眼睛转了转。但他继续说:“没有人说过要把它变成一个你所知道的丛林密布的星球,即使他们能这样做!这个星球将总是寒冷的,泰沙斯高原将始终巍然屹立,直插云霄。因此,这个星球将有很大一部分不会被触及到。所有这一切的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
  “但是谁会说你们完成了第一步之后,不会有更多的想法呢?”
  “也许有人会那样做。但我会设法阻止他们,我会的!也许我并非站在你一边,但我理解你的用意。当你像我今无这样飞越这些高地时,你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它。人们也许试图改变这个星球,但同时星球也在改变他们;对一个地方的领悟,就是一种风景美学,所有那些事物都会随时间而变化。你知道,当人们第一次看到‘大峡谷’时;认为大峡谷像地狱一样丑陋不堪,因为它不像阿尔卑斯山那样高大雄伟,但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看到了它的美。”
  “总之,他们淹没了峡谷的大部分。”安沉着脸说。
  “是,是。但是谁知道,我们的孩子会认为什么是美呢?当然是根据他们对事物的了解,而这个地方将是他们所了解的谁一的地方。所以我们要使这颗星球地球化,而这颗星球也使我们火星化。”
  “火星化改造,”她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少有的微笑。约翰看到了,感觉一阵脸红。这些年里,他从未看到她那样笑过。他爱安,他喜欢看她笑。
  “我喜欢这个词,”安说道,她用一根手指指着他;“但我要你遵守诺言,约翰·布恩!我将会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
  “我也会的。”他说。
  在那天晚上以后的时间里,他放松多了。第二天,西蒙送他到临时机场。他们走向一列火星车,他驾此车向北方驶去。西蒙在以往分别时总是微笑着,和他握手。至多说句“很高兴再见到你”。而今天突然说;“我确实很欣赏你昨晚所说的话,这使她振作起来,特别是你说到有关孩子的话。她怀孕了,你看出来了吗?”
  “什么?”约翰摇了摇头,“她没告诉我,你是孩子的父亲吗?”
  “是的。”西蒙笑着说。
  “她现在多少岁了,六十?”
  “是的,说起来有点离谱,但以前就这么做过。他们把大约十五年前冰冻的卵于取出来,让它受精,然后植人安的身体内。我们将注意它的发展情况。他们说广子这些天总是怀孕,就像孵卵器似的不断地突然生出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剖腹产。”
  “他们说了许多有关广子的事,但全都是故事。”
  “啊,但我们是从似乎知道内情的人那里听来的。”
  “郊狼?”约翰敏锐地问道。
  西蒙抬起眼睑:“我很奇怪她跟你讲到他。”
  约翰咕哝了一下,有些气恼。毫无疑问,以他的声誉,是不应该听许多闲言碎语的。“她做得好。好啦,不管怎么说——”他伸出右手;他们握手。他们手指紧紧地钩着,僵僵地握着手,这是在过去太空的日子里形成的一种习惯。“恭喜恭喜,好好照顾她。”
  西蒙耸耸肩:“你了解她,她是我行我素的。”


《红火星》作者:[美] 金·S·罗宾森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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