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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陵生 译
许多国家的情报机构几乎同时接收到了一个神秘的信号，每个国家都无一例外地认为自己收到的是敌方以新的密码形式编写的某种绝密信息。于是，紧急报警按钮纷纷被按下，高级官员们纷纷被召集到现场，各种会议纷纷召开，各种报告纷纷出笼，各种资源迅速配备到位，有关人员则夜以继日地加紧密码信息的破译工作。
虽然很快取得了初步的突破，但它意味着什么，人们却不愿接受。信息的来源出乎意料，事情远比人们所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显然，信息既非来自敌对方，也非来自盟友。更多的应急钮被按下，更多的高级官员被召集来，更多的会议不断地召开，更多的绝密报告纷至沓来。
到最后，是一个叫做奇乔利的贫穷小国改变了人类未来的命运。因为这样一个小国家，国家安全等问题不会顾虑太多，所以他们决定将收到神秘信息的消息向全世界公布。消息一经公开，所有其他国家再保密也就没什么实际意义了。
“是什么？”
“我听不明白，长官。我只听到嘟、嘟、嘟的声音！”
“什么声音？”
“就是嘟嘟响的无线电信号声。”
指挥官一把抓过士兵头上的听筒，戴在自己头上，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嘈杂的信号声让他感到头痛。
“通知总指挥部，敌方游击队正在使用新的通讯方法。嗯……不是密码通讯，而是……嗯……一种嘟嘟声。”
“是，长官！”
“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搞到那么多钱的，武器装备甚至比我们的还精良！”
“长官，我们也应该建立一支自己的游击队。”
“闭上嘴，继续听，假如你不想丢掉饭碗的话。”
士兵顺从地缩了回去，继续监听无线电讯号。
在总指挥部里，新传来的消息让人沮丧，足智多谋而顽强善战的游击队正在日益强大。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命担忧，神秘信息的消息对提高军队士气并没有什么帮助。
指挥官召来了他的妻弟杨，那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也是指挥官在这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杨听了几分钟那种嘟嘟声。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信息，是用简单的嘟嘟声来传送某种信息，有点像莫尔斯电码那样的东西。”杨说。
指挥官立即反驳道：“可是他们并没有使用什么代码啊，我们找不到任何方法来破译它。”
杨继续听，指挥官在一旁等待，看有什么结果。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在听的过程中，我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嘟嘟声就会重复一种模式，像是一个句子的结束，或者使用了一个用得很普遍的字或者词。能让我多用点时间从容研究一下吗？”
“当然可以！不过记住了，这件事情的任何结果不可以让士兵们知道。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游击队使用了一种什么新式武器。”
“当然！我明白。”他边答应边记下了发送来的无线电信息的频率。然后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军礼，在这个部队里，他是唯一恪守军风军纪的人。
回到自己的营房里，杨就拿出自己的收音机，调到刚才的那个频率上。令他惊讶的是，这是一个公开的频段，他真希望自己另外一个功率强大的收音机此刻就在身边。
那天晚些时候，他用军队指挥部的电话机给妻子拨了个电话，听妻子说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找他，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于是他马上挂断电话，拨通了同学的电话。
寒暄了一阵子，杨便将话题转到那个嘟嘟响的无线电信号上，同学想岔开军队与游击队的话题，但一听说收到什么神秘信号声时，便改变了主意，答应考虑一下再给他回电话。
杨非常高兴。他仕途顺利，其秘诀不仅仅是因为他个人出众的能力，还因为他有一些很能干的朋友。当朋友回电告诉他，那些信号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时，他知道自己在军队大显身手的机会来了。朋友的分析意见，远比他自己原先所想的更令人激动。
第二天，杨在指挥官面前侃侃而谈，分析得头头是道。于是，指挥官欣然同意与指挥中心联系。
要过几个小时杨才能见到奇乔利军队的情报部门长官。在这段时间里，他向另外五个人述说了有关情况，并嘱咐他们，因事情敏感，所以不得向其他人泄露。
情报部门长官与部队指挥官谈了好一阵子之后，同意将杨召到他的办公室，了解详细情况。
杨在前哨阵地已经待了好几个月，有机会返回总部当然很高兴，他希望能在那神秘信号停止之前赶到，要不他就有可能会为白白浪费长官的时间而丢掉饭碗。
“你说信号来自天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从月亮上发送来的？”
情报部门长官的对面坐着杨和他的大学同学，他一见他俩就没什么好感，这位年轻军官对军风军纪似乎太过注重，而他的那位朋友又似乎聪明得过头。但这位长官深知用人之道，什么时候可以加以利用，什么时候该打发了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多年保持位高权重的原因。就目前来说，这两个人对他都是有用的。
“长官，发送的信号来自空中的某个地方，而不是来自地面。”
“你是否捕捉到了来自某卫星的秘密信号？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那个频率是公开的，用我的那架新收音机就能收到。”
这让长官勃然大怒。“不要再说你的那个什么新收音机了！我敢肯定，整个指挥部都已经知道你有一部功率强大的新收音机了。”他转向杨的朋友，“还有你，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你别惹恼了我，否则……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你是怎么听到这些信号的？我得查查你是间谍还是干什么的。等着，这事还没完，我会查的，如果让我查出你有丝毫问题，我决不会放过你。”
“明白，长官。”
杨看势头不对，便站起身来，敬了个礼告辞了。情报部门长官一下子就掐灭了他所有晋升的希望。总而言之，长官已经警告过他了，在这件事上若是成功，功劳都是长官的，而失误则是属于他的。
长官又听杨的大学同学说了大约15分钟，然后有了一个如何打发他的主意。长官召来了国家级报纸的一名记者，他们知道如何对付这些想入非非的疯子。
“我有一个重大消息报道给各位，是的，一位大学生检测到了来自外星人的信号……”
这是多米诺骨牌开始倒下的第一步。新闻播放后，杨以及他的朋友，立刻成了英雄人物，他们的照片出现在当地的每一家报纸上。不过，其他一些国家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这偶然的发现哪值得给予这么大的荣耀。于是他们也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互相之间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每个国家都接收到了像是无线电信号的神秘信息，来自地外智能生命的信息。
令人惊讶的是，之后并没有发生某种恶性竞争，没有国家想争先赶在别人前面破解神秘信号之谜，也没有国家派什么间谍去探查竞争对手解决问题的进展情况。人们似乎普遍达成了一种资源共享的共识。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大概是因为在这件事上不需要很多的资源，也不需要投入很多的资金。信息源源不断，而且免费供给，每个人都可以在别人成果的基础上积累自己的数据资源。
各国都默认了是奇乔利国最先决定公开信息的，于是研究中心就建立在那里。所有的信息都源源不断地流向该中心，所有的人也都想从这个中心获得更多的信息。
不过还有另外的原因——当地适宜的气候条件以及稀疏的人口。
很快那里就建立起了一个以科研为中心的小小社区，分配了各自的任务和时间安排。
米娜浏览着与神秘信号有关的事实列表，显然，每段信息都以一连串的嘟嘟声为断点。第一次嘟嘟声后紧跟着音量高一些的嘟嘟声，然后是比第二次更响的嘟嘟声，接着就是一些嘈杂声。
有意思的是，第二次的音量是第一次的三倍，第三次是第一次的七倍。对后面的噪声也进行了分析，看是否有什么固定的模式，但什么也没有发现。
甚至连一些音乐家也被召了来，让他们来听听那些无法辨别的嘈杂声音里是否有某种规律——这些音乐家代表了各种各样的音乐流派：北印度舞音乐、南印度舞音乐（又称卡纳提克音乐）、凯尔特音乐、桑巴舞音乐、苏菲音乐、说唱音乐等等，凡是认为能自成一个音乐流派的代表都被请了来，但没有人能够在这些信息中辨别出任何韵律或者模式来。数学家们使用最强大的计算机，进行了大量的计算，想在这些噪声中发现是否有某种已知的或者能够确认的波形。当然，所有的噪声都显示为某种波形，但关键是要找出每种波形是否有任何特殊的意义。
米娜要做的就是这样的工作，而且她有方法。她的办法就是从看似一团乱麻的噪声波中分离出单个的声波波形，这正是她的研究课题。在简单的声波波束中，她能够做得到，但是这些嘈杂的声音太复杂了。不过在她工作的这个部门里，她的研究方向却是其中最有希望获得成功的。
在那特殊的一天里，米娜用她新开发的计算机程序进行新的尝试。这是一个比较程序，用数百万自愿者不同的声音波形组成的巨大数据库进行比较，数据库的数据由最熟悉自己语言的人读出整部词典而构成。
大量数据开始滚动出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她喜欢倾听数千人同时说着数百种语言时发出的声音，这是她最喜欢的消遣和爱好。有时候，她试图辨别出其中某一人的声音，并追踪下去。当然，她没有成功。
计算机程序也在同时做着同样的工作，努力寻找人类声音波形在神秘信号的噪音波形中是否存在。计算机在将神秘信号波形与人类声音波形相比较的同时，也将其与自然界中的其他各种声音相比较。比如鸟儿的唧喳声、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瀑布飞溅时的轰鸣声以及各种野兽的吼叫声等。
今天，程序运行了一阵子后，米娜放弃了寻找个别声音的这个小小的“游戏”，她的思绪开始飘到了其他一些事情上。
米娜有好几次都注意到，每当人类声音数据库里多人的声音合在一起时，会奇怪地出现片刻的安静，似乎在那一秒钟里，每个人都同时决定安静下来似的。她今天的任务就是让计算机确认神秘信号中是否也有片刻的静止。
她知道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是由一种叫做破坏性干扰（也叫做相消性干扰）的现象导致的。当两种波正好重叠在一起时，就会产生这种现象，当这种现象产生时，它们的作用会互相抵消。因此才会在数千种声音的纷扰嘈杂中出现一些极其短暂的“安静间歇点”，这种现象非常罕见，起初她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决定按这个思路继续下去。她写下了一小段计算机程序，专门查找噪声中像这样短暂的“安静间歇点”，结果令她十分振奋。
实际上在来自地球外的无线电噪声中，根本就没有完全的安静时刻，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什么“安静间歇点”。但她却注意到，有时声音会低下来，并有规律地出现。这意味着，即使那些波没有完全互相抵消掉，至少也抵消掉了一部分。她将这样的特定时刻称为“低语间歇点”。这给了她启示，她知道如何来破解这个谜团了。
在那些特定的时刻，声波的数量大大减少，因此，她只要对那一小部分的声波波形进行研究分析就行了。
“我想和鲍勃通话。”她对计算机说。
“我已经对科学家列表进行了扫描，很抱歉，没有发现叫鲍勃的。”
“可是他一直和我有联系的啊，几天前还打过电话给我呢。”
“那我查一查打进来的电话记录，也许可以查出他的电话号码来？”
“那好，查吧。”
“这样的话，我得向上面报告，我将把你的这一请求以及查询结果的拷贝送交有关方面，可以吗？”
“可以。”米娜回答道。
“你要求我查的记录可能涉及使用你办公室电话者的个人隐私，如果你的请求被认为侵犯了他人隐私，你将为你的行为负责。你能为你的行为承担责任吗？”
“我能。”
“由于对信息的过滤是建立在某种启发式问话上，搜索结果也许无法达到百分之百的准确。如有任何失误，无论是多小的失误，你都不能就系统的效率问题将责任归于该系统的建立者。你能同意该条款吗？”
“我同意！”
“打电话给你的人里面没有叫鲍勃的。”
“那怎么可能？”
“需要我将名单列表逐一报给你听吗？”
“那又有什么用呢？你找不到鲍勃，我又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你还有别的办法能帮助我吗？”
“鲍勃是从哪里打给你的？我可以对那个地区的号码进行比较分析，那样可缩小查找范围。”
“好吧。他是从美国打给我的。”
“现在申请地区定位。在科学家里找到了鲍勃。”
“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你能找到他了呢？”
“地区定位系统告诉我，罗伯特和鲍勃可被认为是相同的。”
“那么根据这一规则，所有的罗伯特都是鲍勃了吗？”
“可以这么认为。”
“这太怪了，不可思议。”米娜喃喃自语道。
“我明白。确实很奇怪！”
听到计算机这么说话，米娜很惊讶。她微笑着想说点什么，正在这时，鲍勃登录上线了。
“你好，米娜！”
“鲍勃，你真让我好找。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号码，然后我又发现甚至不知道你姓什么！”
鲍勃很理解她的这一小小的玩笑。
“你应该申请地区定位。”
“申请了啊，要不怎么找到你的啊！这么说，罗伯特就是鲍勃，嗯？”
“是的，我知道这听起来怪怪的。”
米娜轻笑起来。
“说吧，有什么新消息吗？”
米娜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他立刻感兴趣起来。他是计算机专家，现在正在休假，有两个月的假期。他和米娜曾经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他们在一起时都很愉快，尽管有时双方会因口音不同而稍感不便。
鲍勃天性好奇，他很想亲自听听米娜反复对他讲述的那个“低语间歇点”。于是米娜将计算机的音量调大，让他也能听见。
她突然灵机一动，将四个高功率扬声器放成一排，再将那个传送声音给鲍勃的麦克风放在扬声器中间，但由于距离较远，声音效果不是最好，她担心鲍勃听不清楚，试了一阵后他们俩都放弃了。波形的微妙差别只有计算机能够分辨出来，人的耳朵是听不出来的。鲍勃决定还是过后再看计算机的分析结果算了。
鲍勃下线之后，米娜继续摆弄她的音响设备。突然她将音量调到最大，又转动了一下低音按钮，发现自己也能听到“低语间歇点”了，她还注意到，在一个间歇点之后，噪声音量总会快速升高，并且比在间歇点出现之前还要高。
一天的工作快结束了，她伸出手去拿控制面板前放着的一杯已经凉了的茶水，却不小心碰着了立体声增强按钮。突然之间，房间里响起了一片很大的噪声。她突然一惊。
与此同时，信号开始呈现一种新的波形，那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响的嘟嘟声几乎要撕裂她的耳膜。
她用两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似乎这就有用似的。她靠在控制台前，快速伸出手去关立体声增强按钮。就在这时她觉得杯子里的水泼了出来，水溅到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足足过了半分钟，耳朵的疼痛感才稍有缓解，她睁开了眼睛，只见周围全是血，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米娜慢慢地恢复了知觉，感觉双手沾满了黏稠的血液，脸上也有一些，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努力抵挡着恶心的感觉。
房间里血溅得到处都是。细小的血滴沿着墙壁和设备往下滴着，她觉得口渴极了，她查看着自己的身体，看是否有伤口，可哪里也没有。她站起身来，抹去脸上和手上的血。她身上穿的可是最昂贵最漂亮的一套衣服，这下全毁了。
再仔细看了看，她发现这血不像一般的鲜红色，而是呈暗红色。她看着看着突然明白，这根本不是血，只是一些黑乎乎黏稠的液体。也许是机器的某个部分发生了爆炸，里面的机油溅得到处都是。
“那些该死的工程设计人员！我一定要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差一点就害死我了。”
她拿起电话叫紧急维修人员。经过刚才那一刻，整个房间就像个犯罪现场一样了。
“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外星人都是物理学家！”
米娜微微一笑。听说这里发生了事故，鲍勃提前结束了假期。
和鲍勃一起工作好处多多，气氛沉闷时，鲍勃很会逗人开心。最近他提出了他的新理论，他认为在每次嘈杂声音前出现的那个1－3－7模式信号的发送者，并不仅仅是智能生命，而且是高度发展的智能生命！
他在计算机上的一小段留言上说道：“寻找外星智能生命吗？我已经找到了具有极高才智的地外生命！”
137是引起物理学家极大兴趣的数字，是电磁学、光速和量子理论中的一个重要的基本常数①。谈到这个话题，鲍勃就会就其重要性发表起他的长篇大论。
他说：“它是精细结构常数的倒数，涉及电子发射和光子吸收的概率，还涉及量子论、相对论、电磁学，看，一个数字，一个常数，一个绝对数，没有单位，没有每秒米或每加仑英里之类的！”
让许多物理学家大伤脑筋的正是这个简单的数字137，它像无限不循环的圆周率，或天文学上无限大或无限小的数字，以及跟在其后面看上去更奇怪的计量单位。但是137呢？只是个绝对数，没有任何量纲。许多物理学家都想攻克这个谜一样的难题，包括像鲍勃这样的业余爱好者。
于是，当米娜应用数论和模式识别方式来破解神秘噪声之谜的时候，鲍勃也在运用各种物理学理论的数据对这些噪声进行比较。
“鲍勃，如果说外星人都是物理学家，那么我们地球人又是什么呢？”米娜不断地对鲍勃提问，以免又要听他那一大套关于137理论的演讲。
“我们都是生态学家！”
“生态学家？你真让我吃惊！我还以为你会说哲学家什么的呢。”
鲍勃微笑着啜了一口柠檬汁。虽然这种柠檬汁的口味对他来说很奇怪，但尝起来却很爽口。他喜欢和米娜为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到天涯海角他都愿意。这不，他常在傍晚陪她散步，或者到当地的酒精饮料店里去喝上一杯。
第一次和她一起喝饮料简直是一场灾难。她拒绝品尝任何昂贵的酒类或者具有异国情调的果汁。尝试了多次，终于说服她同意喝点柠檬汁，到后来，她甚至提出加上一些奇怪的配料。鲍勃很有风度，也要了同样的一份，不料一尝之下就喷吐了出来。不过几次过后，他也习惯了饮用加上各种调料的柠檬汁，加糖的、加盐的，还有加黑胡椒的。事实上，他已经开始喜欢上了这些口味奇特的饮料。
“看吧，我们的地球是如何的得天独厚。巧合得令人惊讶，地球上拥有宇宙所有元素中的绝大部分。我可以肯定，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拥有宇宙中最多样化的生态系统。依靠阳光生存的生命，以水为生的生命，以氧为生的生命，甚至还有在极高温的硫磺中生存的极端生命形式！还有氮。”
“氮！氮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大气中有这么多的氮，我们吸入空气中的大部分都是氮。氮使得我们的空气拥有一种惰性，如果空气中的氧气过多，所有的东西都会在瞬间燃烧起来，如果空气中的二氧化碳过多②……”
“……那么我们都会窒息而死。”
“正是如此。空气中有了氮，才有生命在地球上脱颖而出。适当的气体出现在适当的地方。”
“你说得很对，很有意思的想法！除此之外，地球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米娜！”
“米娜！化验报告的结果表明，因为某种原因，在你的实验室里发生了自燃！”
“自燃？幸好不是人体自燃！”
鲍勃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米娜却为自己的幽默大笑了一阵。
“报告还能怎么说？那些黑色黏稠的东西都是自燃产生的东西？”米娜问。
“很有意思，似乎在那一瞬间，实验室里的许多元素互相影响，产生了某种化学作用，由于氧的存在而燃烧起来。然后是那些神秘的噪音或者什么东西的影响，与空气中的其他一些成分及湿气形成某种反应，于是就产生了那些黏稠的东西。”
“身体检查报告表明，我当时处于严重脱水状态，而我手里正有着一大杯凉水！会不会……”
“没错，现场发现了一些钠盐。湿度计吸收的水来自你的身体！”
“那真是太可怕了！”
“是的，在那种情况下，你本来会死的。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比死还糟。我都快成了黔驴计穷的计算机程序了！如果再问你地球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显得太可笑了。”米娜说着，面带嘲笑地看着鲍勃。
“你和什么人结过仇没有，会不会有人要害你？”
“没有，我想没有！”米娜回答道。
研究中心的负责人来看她，给她带来了一份事故报告。最后的结论是，有人试图加害于她，或者是什么人的恶作剧。
鲍勃也被盘问了许久。最后他和米娜都向着这个结论靠拢了。米娜是一个聪明有魅力的女孩，有许多仰慕者，也许是其中一人出于妒忌做出来的。
“我认为这是心怀恶意者制造的一场事故，针对研究人员来的，这一研究项目有太多的反对者。有一些人可以列入嫌疑者名单里，你好好想想，觉得有什么可疑的人就向上报告，你觉得怎么样？”
“好吧。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先放下这件事，继续我的研究。当意外发生时，我突然有了许多想法，我想继续探索下去。如能蒙您允许……”
“好！我会考虑。你是一名杰出的研究人员，我们的希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研究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我们需要尽快知道结果。你知道外面现在乱成什么样了，无论什么人说什么，都有人相信。”
“我知道这工作的重要性，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长官！”
“那就好。”
许多人会说，米娜对人类最大的贡献源自于她的一些固定不变的习惯。第二天米娜和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和下了一阵漫天黑炭样黏稠物质之雨的那天也一样。
她充满热情地走进办公室，脑子里有许多新鲜的想法。她的头发有种独特的味道，虽然有些人很喜欢这种气味，但她也说不上特别喜欢，只觉得对护理头发有好处，她有一头像黑缎子一样闪亮的长发。
她通常会点上几支熏香，以冲淡发油的味道。然后拿上一个大杯子，到自动饮料机那里去接上一杯她最喜欢的冷饮料，在她身后的房间里留下袅袅青烟，就像爱吸烟的人在那里面待了一整夜似的。
和同事们打过招呼，一起说上几句玩笑话，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那阵烟雾已消散得差不多了，伴随她一整天的，是阵阵清新的花香。
米娜不喜欢用空调，她喜欢坐在靠窗户的地方，在窗外挂了一幅厚而透气的布帘，并不时地向上面喷洒一些清水，这样吹入室内的微风总会带上一股清凉之气。这是她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琐事。
她心里有许多想法都想试一试，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想将那天想做的事情继续做下去。于是，她将一切都像那天一样布置起来，同时将音量调高。
当那些液体又向她喷溅而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头发恐怕又得重新清洗了。但是很快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尖声高叫把同事都召了过来。
此刻她总算弄明白了，在奇怪的爆炸后面，并没有什么阴谋或者恶作剧之类的，罪魁祸首是1－3－7信号之后的嘈杂声。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她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也在世界各地重演，于是人们被要求不得再随便乱调到那个无线电信号。一开始，大家都颇有些怨言，但多数人还是愿意尽量避而远之的。
经研究，被米娜洒水弄湿了的布帘令空气变得潮湿，加上房间里熏香的原因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种胶态碳物质，再加上房间里其他一些环境因素，促成了这种物质的突然爆发喷溅。
于是一个计划开始形成，研究人员将制造一个充满气体的薄膜，里面包含有“米娜空气”（每样东西总得有个名字）中的所有成分，除了没有氧气，神秘的噪声源也将放入那个薄膜气泡中。
在几天的时间里，“米娜空气”就已经做好了，经过一番大张旗鼓的宣传报道，实验开始了。这被认为是有史以来观看人数最多的大事件，所有人类都将一起观看现场直播。如果有人事先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就不会让这么多人来当“目击证人”了。
当噪声音量被调高以后，一声爆炸过后，“米娜空气”四壁上黏满了一些悸动着的小水珠样的物质，景象太令人震惊了。就像一只水母被爆裂成无数片一样，那些悸动着的碎片终于慢慢地不动了，人类见证了来到地球上最早的一批外星生命之死。
于是禁止对这些无线电信号进行实验的禁令又一次下达，除了在非洲腹地某处的一个实验室里，在那里米娜几乎成了主持一切的神。不过现在已不仅仅是她的事情了，最后拍板的是生物学家和生态学家。
“米娜空气”经过了改良，分析结果表明，只含有必需的气体：压力氮。高浓度的氮气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惰性环境，在一些化学物质出现时就不会产生反应。这一突破性的进展也出自米娜之手。她的模拟分析表明“米娜空气”并不仅仅与碳或者湿度有关，更重要的还有空气的浓度。她的分析打破了原先的看法，而她的假设也得到了高度的重视。
在2号气泡，或者叫做“米娜空气2号”制作完成后，新的声学设备也已安装完毕，这一次，发送声音的设备被安排在气泡外面，但是对声音进行了定向处理，针对着气泡的中心部位，新的立体声喇叭也被设计了出来并对准了气泡的中央部分。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伟大一天的到来。这次实验不再对外公开，只有少数几个顶尖科学家被允许目击这一事件，米娜和鲍勃当然也在其中。接收装置调到了那个神秘的无线电信号频率上，由计算机来控制音量，用最好的控制电路来忠实地执行计算机的指令。当1－3－7模式的信号出现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那一刻终于到来了。
来自各方的压力让米娜穷于应付。一家芬芳气味公司准备推出一种以她最喜欢的发油的味道为主要气味的芬芳剂，并定名为137号！米娜忙着与全世界一起庆祝与外星人的第一次接触，像水母一样生物的图片传遍了世界各地。
这些像水母一样的外星生物，只要一出现，一个果冻滴似的生物就分裂成两个。这些外星生物不仅在地球上活了下来，而且还迅速地繁殖起来。在它的肚腹下有着一个奇怪的颜色鲜明的斑点，就像它突然出现一样，往往又会突然消失。现场的无线电监测表明，从实验室里传出了向外发送的1－3－7模式的信号。因此可以断定，那个斑点大概是某种设备，外星人显然已经准备返回家园去报告它们这次旅行的发现。
还有一些果冻滴样的生物动了一会儿就不动了，气泡已经粉碎，一些碎片斑点被留下来进行研究，这些样本被命名为Ｚ－137，当它以声波形式出现的时候，曾发出过1－3－7模式的信号。
世界各地的老师们都在给学生们讲解物质和波的二元性。光和其他电磁辐射为什么有时以波的形式出现、有时又以粒子的形式出现？外星人又是如何成功地掌握了其中奥秘的？显然，外星人拥有了将它们转换成波形的设备并用以进行星际旅行的能力。如果人类也能够做得到，那么太空旅行的所有问题都将一下子迎刃而解。
偶尔有Ｚ－137被捕获，其中有的会以无线电传送方式“逃之夭夭”。对外星生物进行了更多的研究后发现，组成它们的成分在地球上都可以找到。所有的无线电爱好者都如饥似渴地继续倾听着，除了1－3－7之外，他们还希望能听到其他的信号，倾听是否有其他外星生命形式到地球拜访。
这些无线电倾听者中，有无线电研究科学家也有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包括奇乔利军队中的那位年轻军官，最早的探索就是从他那里开始的。军队指挥官的这位妻弟如今已是实验室安全负责人了。
世界已经恢复到常态，虽然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在想着外星人第二次造访的可能性。这样的事情还会再发生吗，没有人知道。对于外星人的世界，以及Ｚ－137们造访地球的目的也有了更多的理论推测。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理论，包括鲍勃在内，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向米娜解说他的理论。
“人类的目光是如此短浅。我们凭着自己的想象和所掌握的知识来描绘外星人的世界。为什么我们不明白，我们的知识同时也是我们的局限呢？也许根本没有将外星人转换成波的设备，也许，它们本来就是一些波形而已，有生命的波！它们的世界只是一束束的波。我们人类所做到的事情也许在它们眼里也将被看成奇迹——将它们这种以波的形式出现的生命转化成物质的形式。”
每当鲍勃扯得太远时，米娜就要阻止他。
“有生命的波，哦！”米娜说着靠近他，“来吧，给我演示一次有生命的海啸吧！”
注：
① 137是个奇妙的数字。现代宇宙学的研究告诉我们，宇宙是在137亿年前一次称为“大爆炸”的事件中诞生的。在量子电动力学中，137是一个重要的基本常数。英国著名天文学家、物理学家爱丁顿曾试图使用纯逻辑的方法断言精细结构常数的倒数等于整数137，这个数字自50多年前发现以来一直是个谜。所有优秀的理论物理学家都将这个数贴在墙上，为它大伤脑筋，它是物理学中最大的谜。精细结构常数是基本粒子间电磁相互作用强度的衡量，它表明电磁作用是强作用的1／137。精细结构常数主要涉及电磁作用，是认识原子现象的重要常数。精细结构常数1／137出现于微观物理世界，先是在光谱理论中崭露头角，后来又在粒子理论中憧憧往来。精细结构常数不带量纲，是个纯数，还可从纯数学的角度，对它进行探讨。
② 地球大气中氮含量占78．08％，氧占20．95％，二氧化碳仅占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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