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托普西德人在远处空间港等待来自家乡星系的信使船降落的时候,佩利·罗丹正着手进行盗窃建造物质传输机图纸的尝试。角田多户和拉斯·楚拜这两名精神传动师陪伴着他。他们乘坐秘密的单人传输机来到赤宫。千遇右柳已把通往地下室的路线图画给了他们。奇怪的是,这位“千里眼”无法用他的眼睛穿透地下室的内壁。他们第一次遇到能抵制这个变异人侦察员的特异功能的障碍。无论如何,罗丹至少已经知道了地下室的位置。
他们必须谨慎小心,因为宫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两个精神传动师通过飞快的跳跃探明情况。他们利用穿过厚墙的秘密通道,不止一次横越过道和大厅,这并不是没有危险的。
他们终于到达巨大宫殿后部比较僻静的区域,然后钻进位于行星表面的下层部位。
角田多户从一次跳跃中返回。“我们前面的一条走廊可拐一个弯通向一个大厅。要是千遇右柳没有弄错的话,那间地下室就在大厅中央。我怕你会感到意外,罗丹。”
罗丹没有提出什么问题。他跟在角田后面,拉斯殿后。
走廊的终端没有门,那儿豁然开阔,变宽成为一间约有50米长的大房间,高度是5米。
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游移,遇到的只是光秃秃的墙壁。几秒钟后罗丹知道这间地下大厅是空的。他有点迷惘地从口袋中掏出千遇右柳画的那张图。“不错,就是这个大厅。地下室理应在它的中央。”他抬头看,“我什么也没有发现。也许千遇把高度弄错了,再深一些有第二间房间?”
“我去查看一下,”拉斯自告奋勇,说罢就消失了。片刻后他有些心烦意乱地回来了,“不,我们现在站在坚实的岩石上,下面已没有空穴。它不可能在我们上面,那么就只有这里了。可是在哪儿呢?千遇确实看到的地下室不可能突然变得使人看不见它,而它却是千遇无法用他的眼睛穿透的惟一物体。这真荒谬!”
“也许,”罗丹凝神思索,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边的墙壁,“也许在五维现象下荒谬就是真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侦察员凭借他的特异功能,通过改变他的眼睛去适应任何物质原子结构的方法,能透视任何物质。他只是不能适应地下室的五维结构。它始终是看得见的。因此它无疑是存在的,更确切地说它就在这儿。可我们看不见它。也就是说,我们看不见它,因为我们不是像千遇那样的‘千里眼’。”
“这我不懂。”拉斯承认。
罗丹向他微微一笑,“老实说,我也不完全懂。让我们走到地下室开始的那个地方。”
他们走了几步就撞在看不见的障碍上。向前伸出双臂的罗丹似乎并不特别吃惊。他只是点点头,好像他早已料到会这样似的。
“我早想到了!这是一种物质化的反射,一种固体的幻影。了不起!可是无法解释。”
角田多户虔诚地抚摸着这似不存在的东西。
“可我什么也看不见呀。像空气……”
“千遇的眼睛穿不过去,我们的眼睛也不行。我们只是在想像这些。从任何一个视角看, 反射都会发生变化,以致我们总有看到对面的印象。拉斯,你走到大厅的另一侧去,告诉我们是否能看见我们。不过你要绕过地下室。”
非洲人贴着墙走,然后站在罗丹和多户的对面。在他们之间有着那看不见的东西。他们彼此都能看见。
“果然,”罗丹说,“它是看不透的,甚至对千遇也是如此。真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技术。只是——要是千遇用他的眼睛不能穿透,你一定也穿不过,即使是非物质化。你试试看。”
多户一秒钟也不犹豫,他刚才还站立的地方突然空了。罗丹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日本人操之过急。在大房间的寂静中,精神传动师的痛苦喊叫声传出回声,使另外两个男人吓了一大跳。接着他们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多户在空中现出原形,他伸出四肢,一面绝望地寻找一个可攀附的东西,同时从那道看不见的墙上滑下来。他惊慌失色,不知所措,四肢颤抖地站住了。
“那是什么?”他叫道。
“壁障,”罗丹说,“你撞在壁障上,显露原形滑下来了。你不能穿过保护伞。也许‘星尘2号’的机器人大脑会给我们一个答案——我一个人找不到答案。”
拉斯小心翼翼地走回到他们这一侧。
“这真令人毛骨悚然,”他坦率地承认,“这是能伞①吗?”
【① 解释见书后《佩利·罗丹术语》。】
“一个精神传动师能越过正常的能伞,拉斯,可决不可能越过一个五维场。它不存在于我们的连续区内。我无法向你解释,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说。这需向‘星尘2号’的机器人大脑作必要的说明,也许它会有答案。我们走吧,现在我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三人默默地踏上归途。留下的是一个隐藏着秘密的空荡荡的大厅。
布利认为最美好的日子将要到来了。一清早他就把变异人召集到身边。抵抗组织的电台打断了布利和变异人的愉快交谈。托普西德人的信使船已飞人这个星系,正在逼近费洛星,战斗的时刻到了。
布利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千遇右柳先走。远距搬运师安妮·斯隆和催眠师安德烈·努瓦尔随后跟上。其他人做好准备。 一等我发出指示, 你们就来。明白吗?”
他没有等待回答,直接走进小栅栏笼子,几秒钟后就消失了。变异人依照规定的次序随后跟上。
200多艘球形巡洋舰在托尔塔的巨大空间场排列成行。在舰队前面集合的是各舰全体士兵。担任舰队总指挥的特克-洪进行最后一次视察后回到赤宫。洛克-戈尔已在等候他。
“迎接特派员的工作已一切就绪,”特克报告,“预计什么时候着陆?”
“随时。飞船已同空中交通控制建立联系。现在又……”洛克几乎不为人注意地踌躇片刻,“……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切正常。也许费洛人认输了。”
“那是阿尔孔人,”洛克-戈尔生气地回答,“如果一切保持平静,我们就会摧毁第九颗行星。我们要教训那些不可一世的人。克雷克特-奥恩在哪里?”
“他正在登陆场等候。”
“好,我们走吧。”
一切都按托普西德人的方式做好充分的准备。一个讲台直立在集合的官兵面前,周围配备着摄像机和转播器械。洛克-戈尔极力想使国君——距离在800光年之外——亲眼目睹他所安排的场面。洛克-戈尔要让国君看到,他任命洛克-戈尔为远征军总司令的决定是多么正确。他最终晋升宇宙海军上将只是个时间问题。至于此时对不幸的克雷克特一奥恩意味着死亡或放逐,他无动于衷。相反,他可以想像克雷克特-奥恩正怀着十分复杂的感情迎接特派员的到来。
总司令利用剩下的时间视察部队。超光速巡逻艇监视着费洛总司令利用剩下的时间视察部队。超光速巡逻艇监视着费洛星周围的空间,以防意外事件发生。至少托普西德人相信,监视可以使他们免遭不测。
布利在传输机旁边的密室里不断地听千遇报告情况。这位侦察员看到的场景,就好像他正在蜥蜴人中间似的。
“现在洛克-戈尔结束了隆重的阅兵仪式——现在信使船接近了。一条大船——按托普西德人的标准,像一个大肚子纺锤,它登陆了。举起辐射枪致敬。舱口打开了,走出一个蜥蜴人。老天爷,这样一身五颜六色的军服我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约翰,现在该你上阵了。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你懂得他们的想法。”
约翰·马歇尔翻译他们的对话。
洛克-戈尔已让他的部下列队完毕,现在他向特派员迎面走来。特派员带着他的随从人员从船上直接走到台上。台下可以容纳两个连。陪同他的约有20名蜥蜴人。他们始终保持毕恭毕敬的姿态,以示对特派员的敬重。电视播送设备在船上运转。远在800光年之外的托普西德人的国君成为织女系上发生事件的直接目睹者。
特派员站住等候洛克-戈尔走到他面前。洛克-戈尔立正敬礼。
“我代表我的部队在被征服的第八号行星即费洛星上欢迎国君的特派员。报告:局势平静,我军占优势,彻底消灭敌人指日可待。”
特派员严厉地问:“犯下的这些不可宽恕的错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克雷克特-奥恩没有为自己辩护什么吗?”
前司令员谦虚地站在次要位置。听到他的名字时,他自知有罪地走到前面,黑色的蜥蜴眼忧伤而略显胆怯。
“我们不仅是同费洛人作战,”他说,“而且也同可恨的阿尔孔人作战。他们已经在这个星系扩充了地盘。他们的先进武器……”
“先进?”特派员喊道,向洛克-戈尔投去探询的目光,“我认为这次远征几乎已决出胜负了。”
此刻安德烈·努瓦尔支配了克雷克特。
“战斗并未真正开始。”克雷克特语气坚定地说,“洛克一戈尔向尊贵的特派员隐瞒了困难,他自己是对付不了这些困难的。托普西德人着了魔,死东西在空中飘荡,巡洋舰失去控制,向自己的舰船开火,我们的军官们思想被弄乱……”
“撒谎!”洛克-戈尔气呼呼地吼道,“全都是谎言!克雷克特-奥恩想掩盖自己的无能。我们面对的是完全正常的对手!”
“我愿承认我们的对手是正常的,”克雷克特勇敢地打断他的话,“可是他们胜过我们,离开这个星系是可取的。”
特派员密切关注这场争论。现在他发言了。
“为什么会有这些相反的意见?这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好多事!”克雷克特插嘴喊道,“军官们哗变……”
“他们受到了惩处!”洛克-戈尔打断他说,“这是常有的事,并不成为中止胜利进军的理由。”
“阿尔孔人援助费洛人,特派员。他们拥有新武器,能影响他生物的大脑。他们甚至能控制我们的舰艇。”
从船上响起一个被扩音器放大的声音。
“我是专制君主!我要求立即说明在费洛星上发生的事情!不管敌人是谁,必须打败他们。如果洛克-戈尔也不能做到,我就不得不任命一个新的总司令。特克-洪在哪里?”
“打倒暴君!”舰队新指挥官兴奋地高呼,“打倒特派员!”
“说什么?”特派员歪着脑袋,似乎没有真正听懂。
特克-洪走到前面。“我说的是,打倒暴君的独裁统治。费洛人并没有侵犯我们,我们不该到他们的星系来。打倒特派员!我们不需要密探!”
台上的大蜥蜴张着嘴大口喘气。他用左爪做一个手势。
“哗变,君主!”他报告,“军官们公开哗变。有何命令?”
“杀死所有哗变者!”暴君命令。
洛克-戈尔突然拿出他的辐射器。他一言不发地把枪对准特派员,按动火钮。这个级别最高的显贵马上就死了。
他的陪同吓得愣了有几秒钟,然后回击把洛克打死。之后他们急忙撤回到他们的船上,没有受到任何人的纠缠。舷梯被收进去了。密切注视着这一切的暴君的放大了的声音再次响起。
“克雷克特-奥恩,你一胜利结束这次战役就率领舰队回托普西德报到。如果你带给我失败的消息,那么这就是你的死刑判决。如果你永不返回——嗯,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的,找到你和你手下的军官。”
声音停止了。大船颤动着离开地面,然后它以飞快的速度升起,消失在费洛星的晴朗天空中。几秒钟后最后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现在就像先前一样静悄悄。
只有克雷克特-奥恩一直还无法平静下来。他劲头十足地振臂高呼:“专制君主万岁!我们伟大的专制君主万岁!”
37号巡洋舰突然轻轻地飞离地面,垂直地升上高空,翻了一个跟头,然后向广场射出一排中子。蜥蜴人纷纷扑倒在地寻求掩护。特克-洪大声发布命令,指示一名军官乘一架歼击机去追踪
那艘巡洋舰,逮捕舰上的官兵。但他吃惊地获悉,37号巡洋舰舰上没有官兵就起飞了。
他一下子明白,正如37号巡洋舰一样,整个舰队随时都有可能起飞。
费洛人和阿尔孔人是不可战胜的。
“上巡洋舰!”他惊惧地吼道,“全体上船!我们立即离开费洛星!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在赤宫密室里,安德烈·努瓦尔赞许地对布利说:“这是他自己的决断,他发布此命令没有受影响。我相信现在他们终于开窍了。据千遇看到的,克雷克特-奥恩也不反抗了,相反,他支持立即逃走的主意。我相信我们会摆脱蜥蜴人的。安妮,你来最后一招怎么样?”
布利渴望投入战斗。他很想亲自出马,可他现在却始终不能目睹这一幕。难道赤宫里就没有敌人吗?他不能乘电梯到屋顶上去亲自查看吗?
“你等两分钟后让蜥蜴人在空中操练,”他命令安妮,说罢急忙奔出密室。他们听到过道里响起布利的脚步声。
“他不谨慎,”安德烈说,“有什么情况,千遇?”
“有秩序的撤退,”日本人答道,“不过他们把绝大部分装备留在托尔塔了。他们大概想以后再取走。”
“我会叫他们马上失去这样做的兴致。”安妮说。当千遇报告布利正急切地站在宫殿房顶上朝飞行场眺望的时候,她就全神贯注起来。
“我相信,”佩利·罗丹对托特说,“托普西德人决不会再回到费洛星来取他们的装备。布利和变异人兵团已使他们吓得魂飞魄散,永世难忘。倘若他们径直离开织女系,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与克雷斯特一起参加谈话的托拉摇摇头。
“电子脑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预言他们不会这样做。在托普西德等待他们的是不光彩的下场。克雷克特-奥恩和特克-洪宁可去寻找一颗无人居住的行星定居,也不会去面见他们的暴君。电子脑的说法与我们同托普西德人打交道的切身经验是一致的,因此我们不应忽视它。”
刚从托尔塔到达的布利耸耸肩。
“他们已醒悟了。安妮让舰队跳舞了。”
“他们宁可要鬼怪而不要死神,”托拉回答,“特别是懂得开玩笑的鬼怪。”
“也许我过于仁慈了!”布利愤愤不平。
“无论如何,”克雷斯特说,“你总算是用最小的牺牲胜利地结束了一次星际冲突。”
“是我命令布利网开一面的,”罗丹说,“这样影响也许会更深远。德灵豪斯已率领他的飞行大队去关注逃跑的托普西德人舰队的动静。我随时都在等待他的报告。根据最新的报告,蜥蜴人的370艘舰艇已飞过第三十八颗行星的轨道。”
“那么看起来他们确实想要逃走,”托拉惊讶地说,“难道电子脑会犯这种错误?”
罗丹没有回答。他也不相信电子脑会弄错。可是在这个星系已不再有成功机遇的托普西德人有什么打算呢?
有四十二颗行星围绕发出蓝光的织女星运行,外部的行星是冰封的死气沉沉的世界。太阳离它们十分遥远,不能再给予温暖,它的光线几乎达不到那些孤独的漫游者。
在织女系这些受歧视的孩子中也包括第四十颗行星,它们被六个月亮环绕,总是黑暗的。也可以称它们为小行星或中行星,因为它们其实同那个以其引力场留住它们的世界并无任何区别。
第四十颗行星是一个庞大的世界。难怪它连同它的六个月亮——其中最小的也有冥王星那么大——构成一个独自的星系。有一个月亮甚至自己有一颗像一个洲那么大的卫星。
逃走的托普西德人舰队——始终在跟踪的德灵豪斯空间歼击机的视野内——横越第三十九颗行星的轨道,然后以抛物线转向第四十颗行星的轨道。
德灵豪斯感到惊奇,因为他曾坚信托普西德人一离开这个星系就会在超空间消失,现在竟是这样!
还有让他惊奇的是:蜥蜴人的舰艇兵分几路,出现了六个几乎同样的队形向不同的方向继续飞行。德灵豪斯沉着镇定地立即派遣几架歼击机分别去跟踪。由于他和各指挥员都保持图像通话联系,他很快就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
托普西德人根本不想放弃他们有关织女系的计划。不取得这场胜利,他们被禁止返回家乡。于是他们就这样做:撤退到这个星系的边界,企图重新站住脚跟。他们认为第四十颗行星的六个月球正是他们东山再起的合适地方。
德灵豪斯留下六架歼击机继续跟踪,报告敌人的进一步活动情况,他率领大队的其余人马飞往洛夫斯星,以便亲自向罗丹报告已发生的事。
使他感到遗憾的是,他的新消息并未得到预期的反应。
佩利·罗丹只是冷静地点点头,命令从远距离在第四十颗行星周围设立一个观察圈,不让托普西德人有可能发动突然袭击。然后罗丹补充说:“现在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担任警卫指挥,德灵豪斯,蜥蜴人一有什么动静就及时发出警报。谢谢,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他等到德灵豪斯离开屋子后,转向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布利。“现在你去给我把托特、克雷斯特和托拉请来。我有要紧的事跟他们谈。”
“我可以留下吗?”布利问。
“你必须留下,”罗丹说,“不仅是你,而且还有约翰·马歇尔。我想托特肯定没有对我说谎。快,快去吧。”
“我飞着去。”布利说。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故作松懈地离开房间。
罗丹考虑着:托普西德人是个次要问题,有机会时会顺利地解决。现在更重要的是费洛人,因为他们拥有一个神秘的宝贝——物质传输机。
克雷斯特和托拉先到。
年长的阿尔孔人同罗丹握手,在他身旁坐下。托拉这一次显得随和一些,她莞尔一笑,握住罗丹手的时间比平常长一秒钟。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罗丹知道今天他可以得到她的支持,这种情况是难得有的。
罗丹开始说:“我想简短地告诉你们我的意图。你们和我一样都对传输机感兴趣。因此我们无论如何必须得到设计图纸。托特即使能做到,也不会自愿把它交出来。但我相信他能给我们提示。洛索斯赫向我透露有一种公式,托特也知道,因为它是从老托特传给新托特的。他们只是不知道如何使用它。我相信用这个公式就能打开五维锁。”
“你相信这个费洛人会把这个公式透露给你吗?”托拉说。
“他必须。”罗丹微微一笑,“倘若他不自愿,那就另想办法。我的变异人兵团是干什么用的?有人会借用他的意识……”布利偕同托特走进屋来。不到一秒钟后,约翰·马歇尔随后来到。大家互相默默地点点头坐下。托特神情抑郁,他似乎预感到人们想要他干什么。
佩利·罗丹没有在开场白上花费太多功夫。
“托普西德人已被驱逐出费洛星,费洛政府的回归现在已没有什么障碍。我想我们可以向您告辞了,托特。”
显而易见,这个费洛人大吃一惊。
“托普西德人一直还呆在我们的织女系内,”他说,“这是布利告诉我的。我们无法单独抵御再一次的入侵。”
罗丹稍微向前弯下身子。
“我自问我究竟为什么帮助您,”他恳切地说,“您没有任何表示也想帮助我。不错,尽管您让人向我谈了有关传输机来历的一些情况,可我能用这点情况干什么呢?这种惊人发明的少数标本掌握在您的手中。我想要的是它的设计图纸。您当时给我的那些图纸都是巧妙的假货。您只是想敷衍我,就是这些。可人们不能用三维公式来表达五维思维。因此,要是您想要我们继续保卫您,那您就得告诉我怎样开启赤宫中的墓穴。”
这话说得一清二楚。托特知道罗丹想要他干什么。他必须做出决断。马歇尔用信号示意:这个费洛人现在终于考虑实话实说,但等他能下定决心还需要几分钟。
“有一条线索,可我不信它能帮助您解决问题。请允许我先提一个问题:如果你们能制造传输机,那会发生什么事?”
克雷斯特回答:“为什么您为此担心呢,托特?您以为这样就会改变宇宙的历史吗?我们拥有宇宙飞船,它们归根结底与传输机一样具有同样的原理。我们非物质化,在超空间继续我们的航行。在传输机里也可以这样做。我们想要简化方法,不想要别的什么。因此银河体系一定会继续存在。”
“可是那些把秘密交给我们的人却想得更远。他们很重视只让条件成熟的人领会设计方法,即使这需要几百万年。我们为什么要打破这一法则呢?”
罗丹搬出决定性的论点:“如果我们能用对您无济于事的公式打开地下室,我们就是成熟的——或者您不这样看?”
托特正视罗丹。“好吧,也许您对。我把公式交给您。它简单好记,可意思不好懂。这个公式是:时空同步X维五角形。就是这些。”
克雷斯特和托拉互相看一眼,但看不出是理解还是同意。布利张开嘴,接着又很响地把嘴闭上。约翰·马歇尔最后发出无声的信号:确实就是这些。罗丹所做的不过是记住这几个神秘的字眼。
“如果这对您也毫无帮助,那我很抱歉。”托特继续说,“我们知道这些字眼已有好几千年,但始终不明白其意思。再多的我也无能为力了,可我希望您至少认可我的善意。”
罗丹几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谢谢您,托特。我很感谢您。现在我们谈我们会面的更实际的事务。您打算什么时候返回费洛星。”
托特看到话题转变,便松了一口气。
“准备工作已在进行。我们的舰队已做好起飞准备。今天我本人将与我的政府成员一起乘传输机返回家乡。我们直接前往托尔塔,那儿现已部署好相应的接待站。要举行一次祝捷大会,衷心邀请您和您的朋友参加。”
“太好了,”罗丹有点嘲讽地回答,“我们不会不接受邀请的。借此机会我想请您在费洛星上向我们提供一块禁区,我们能为您的安全建立一个据点。”
“您不想留在洛夫斯星上吗?”托特感到惊奇。
“是的,因为倘若托普西德人进攻的话,他们的目标是费洛星,而决不会是洛夫斯星。我也有其他的原因。”看得出来托特很想知道这些原因,但他不敢问。“祝捷大会后我们将对此作出决定。我想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现在我可以告别了吧?我的部下……”
他离去后布利再也忍不住了。他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又大声地呼出气,仿佛害怕不这样就会爆裂似的。
“那个公式是怎么一回事?”他脱口而出。他的眼睛里发出好奇的火花。
克雷斯特和托拉注视着正无聊地睁开眼睛仰视天花板的罗丹。
“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那你叫我去问谁呀?”布利说。
“去问那个我也去问的人。”罗丹站起来。
他走到门口,不再往前走。布利一跃而起,抓住他的袖子。“是谁?”
“‘星尘2号’上的正电子超级大脑,亲爱的。”
第一次祝捷会开过了,马上就要接着召开第二次祝捷会,更加隆重。
托特又搬进赤宫去住,并且开始办公。
费洛星上已看不到托普西德人占领的任何迹象。居民迅速恢复了日常生活。
部长会议在一次特别会议上批准在靠近西夏人居住的山脉附近向罗丹提供一个基地。“星尘2号”次日就降落在这个戈壁滩上,用它的辐射器开辟了一个进深一千多米的巨大的天然洞穴,暂时从这颗行星的表面消失了。
工作机器人着手扩建罗丹的基地。走廊、营地、工场和实验室出现了。仓库和歼击机库融建在岩石中,修建了电梯,最后还有一个阿尔孔人的反应堆为整个设施提供一把庞大的能伞。
正如罗丹的变异人不久就发现的那样,费洛人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观察这些准备工作。
他们想到托普西德人的占领被新的监护取而代之时就感到不安,尽管罗丹一再向托特保证这一基地只对费洛人有好处。可是费洛人怎么会领会罗丹话里的意思呢?他们怎么会知道罗丹把费洛人看作是他打算建立的银河系帝国的首位成员呢?
但是不管这一切,罗丹在为解开历史的巨大秘密做好最后的准备。他同“星尘2号”的正电子脑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对话,把他从托特那里得到的公式告诉它,并获得所希望的提示。
当罗丹得到答案时,克雷斯特也来了。
“我知道,”这个阿尔孔人说,“您会选择这条惟一正确的道路。”
“难道有另外一条路吗,克雷斯特?正电子脑是五维思维。可您和我永远也找不到答案,尽管答案看来如此简单。全部秘密在于同步这个概念。五角形也起作用。所有加在一起才会产生一个合理的图像。”
“五维思维不理智吗?”克雷斯特面露微笑。
“在我们的宇宙中是不理智的。”罗丹回答,同时微微一笑。“不过如果要我说实话,我有点失望。五维保护的墓穴本来是十分正常的四维事物。虽然有文件,但不是在现代——就是这个秘密的四维因子。遥远的无线电星波——简而言之也就是宇宙射线——起着保护伞的作用。再加上一些技术上的小玩意儿、屈光效应和保持自然的能墙。如果不同的事件同步发生,所有这些障碍就都可以排除。”
“那么您想如何制造这些事件呢?”克雷斯特问时显露某种好奇,无可争辩地显示他知道答案。罗丹满足了他的要求。
“变异人!田中成行是一名测向员,如果是智慧生物制造的波,他能接收和理解。同时他也能接收构造墓穴能伞的上述无线电星波。如果他能把它张开,我们就能拿到眼下又回到现代的那些文件。原则上这就是整个问题所在。”
“可这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这样?”
“我承认我不知道,克雷斯特。正电子脑只给了我这一提示。田中独自一人也办不到,必须与另外几名变异人联手。我需要一名远距搬运师和一名精神传动师,当然还需要千遇来报告障碍物是否已被排除。”
“拿到图纸将会怎样?”托拉悄悄地走进来,提出了这个问题。她用那双深不可测的金红色眼睛审视着罗丹。
克雷斯特试图从中调停。“如果罗丹得到图纸,他就有权持有它,不然的话他就决不可能打开墓穴。”
“他这样做是得到了阿尔孔人大脑的帮助。”她激烈地提出异议。
“没有他当时的干预这就不会再存在——至少对我们不再存在。因此……”
“很有道理,”托拉语气缓和下来,“可罗丹会拿它去干什么呢?”
“那些图纸?”克雷斯特耸耸肩。“这是他的事。为什么他就不能建造传输机呢?我们也许能在地球和阿尔孔星之间建立直接联系。谁知道会在我们面前出现什么样的机会。”
罗丹认为有必要打断他们的谈话。
“托拉,别担心。如果不是我们大家都认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我不会制造传输机。这个秘密属于我们大家。我想请你信任我。”
他又使用“你”这个亲近的称呼,这还是第一次,但托拉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似乎已忘掉她跟罗丹比较亲近的短暂的时光。在她看来,现在他又是那个以他的干劲威胁阿尔孔帝国的野心勃勃的地球人。
“我可以表示我的怀疑,是吧,佩利·罗丹?如果克雷斯特认为正确——好吧,我不反对。可是我已警告过他。”
她不等回答就离开了房间。
克雷斯特注视着正电子脑的控制板。
“我们可以问它。”他建议。
罗丹摇摇头。“我是否可靠?不,谢谢。要是您也担心,克雷斯特,您就等我不在的时候问它。我不愿人们指责它受影响。”说罢他面带一丝苦笑地离开了房间。
站在罗丹旁边的有布利、千遇右柳、田中成行、安妮·斯隆、拉斯·楚拜和石井松。石井松除心灵感应外还具有另一种惊人的才能,她能“远视”。只要她聚精会神地对准一个地方看,不管有多远,她都能“看见”那儿发生的事。罗丹希望在即将进行的实验中能用上她。
田中迅速地点头,“是的,到处都有的宇宙射线都捆绑集中在这个大厅内,天花板上就有。然后它就继续流动,形成一个我无法渗透的锥体。但我认为,宇宙射线与时间的流逝是相同的。”
“也就是说它来自第四维,”罗丹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能转移或阻止无线电星波吗?”
“唔,我不知道……”
“你试试看!同时千遇会发力,告诉他是否能看到能墓里的东西。”
田中看着安妮·斯隆。“如果安妮发力,其实是能转移那射线的。它是物质,尽管形式不同。”
在屋子里他们前面什么也没有。看不见的墓穴隐藏着它的秘密,似乎不愿泄露。
田中抓住安妮的手臂。这位姑娘蓦地呆若木鸡,闭上眼睛,接着千遇发出一声惊呼。
“那儿!”他指着空荡荡的大厅,这一句话在大厅里发出低沉的回声。“一只匣子——现在它不见了。这是什么呀?”
罗丹感到激动。有片刻时间他像瘫痪一样,之后他又振作精神。“一只匣子?”
田中松开了安妮。两个变异人在这种情况下无法再聚精会神,因而也就不再有必需的能量来实行他们的计划。
“一只闪光的小匣,它漂浮在屋子中央。我看到它只有一秒钟,然后它就消失了。”
“由此可见能行,”罗丹低声说,“田中和安妮,你们得再试一次,不过这次需更长一些时间。一等千遇看到匣子,拉斯·楚拜就跳起来。这一切不得超过两秒钟。如果安妮不能坚持,拉斯刚好在墓穴之内,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千遇转向精神传动师。
“为了不影响发功,我什么也不说。你只要注意我的手。我抬手时你就跳。明白吗?”
拉斯点点头。也许他在考虑,如果安妮或田中失灵,他大概会在什么地方。
“我已准备好了。”他轻轻地说。
罗丹内心的弦绷紧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手势。
光从外表来看起先什么变化都没有,但后来罗丹看出宽敞的房间中央有一点轻微的动静,好像空气变得看得见了,尽管它始终是透明的。空气开始震颤并汇合,浅淡的色彩出现并消融。这时罗丹看到了那只匣子。
它是从无到有的,并像纯金那样闪闪发光。它漂浮在离石板地面不太高的半空中,被一道明亮的光线围绕。
千遇的手势不再是必要的了。拉斯·楚拜跳起来,因为他自己已能看到这一现象,他一眨眼就不见了,并在同一秒钟内在那个匣子的旁边出现。他双手攥着那个令人渴望的物件。
安妮大喊一声昏倒了。罗丹猛然转身一把扶住她。同时拉斯和匣子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罗丹喊道,并摇动安妮,就像摇动一个包裹一样,“安妮,听着!是怎么回事?”
安妮睁开眼睛,像个孩子那样结结巴巴地说:“太多了——功力……”
“你得再试一次,马上!现在你不能丢下拉斯不管,尽力控制自己!田中?”
罗丹支撑着重新闭上眼睛的安妮,紧张的神情改变了她的面容。布利默不作声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他不敢动弹,睁大眼睛注视着刚才拉斯·楚拜曾露面的地方。
那儿又开始闪闪发光,接着出现色彩。突然非洲人物质化了,手中拿着那个匣子。他马上又不见了——然后站在罗丹身旁。
罗丹让安妮慢慢地倒在地上,并向布利作了一个手势。
布利立刻去照料已筋疲力尽的远距搬运师。
罗丹走到非洲人身旁,从他手中接过匣子。他近乎虔诚地把匣子捧在手中,接着说:“差一点砸了,拉斯。”
精神传动师淡淡一笑,靠在出口旁边的墙上。
“我不会再干一次,”他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几分钟。”
“几分钟?”罗丹诧异地问,“你在墓穴里的时间最多只有10秒钟。”
拉斯摇摇头。“不可能!你和大厅突然消失了,然后我就化为乌有。我紧紧地把匣子按在身上,可是没有人想从我这儿夺走它。相反,我有这样一种感觉,好像是这个匣子拽着我穿过永恒。我飞快地驰出银河系,其速度超过任何思想。它在几秒钟后变成一堆巨大的旋涡星云,迅速变小,最后仅仅是千百万光斑中的一个。我自己落到一个光点上,它在我前面很远虚无缥缈的地方变大了。它看上去像是一扇窗子——一扇通往无穷尽、通往永恒的窗子——或是通往地狱的窗子。我不知道,因为事情突然又逆转,我向后倒。银河又变大了,接纳了我——然后我又看到这间房间。情况就是这样,可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罗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你比在你面前的所有人经历了更多,拉斯。你处在一个能穿过时间旅行的突然活跃起来的能源拱顶地下室中。你用这个匣子回到了原来的存放处——回到过去或将来——谁知道呢?当安妮转移无线电星的电波时,时间锁就重新打开了。你又回来了,并带来了这只匣子。”
“时间锁?”布利和拉斯异口同声地问。
“不错。因为必须有某种使这种时间旅行成为可能的东西,可惜我们没有这种东西。那就是无线电星波。只要它发生作用,被收藏的东西就处在事先确定的时代。如果中断它的影响,正常状态就会恢复。这一切全都十分简单。”
“是的!”布利叫道,显出不很俏皮的样子,“这非常简单。我一窍不通!现在用这匣子干什么呢?”
罗丹把匣子贴在身上,好像害怕它随时都有可能又会被看不见的力量夺走。
“它是从时间场取出来的。可是我们能不能打开它,却是另一个问题。也许克雷斯特能帮我们做到。安妮,你感觉怎么样?”
这个姑娘这时轻轻地靠在田中身上。
“总的说来没有问题。刚才只是太使劲了,仅此而已。”
“好,”罗丹说,“我们回基地。还有一点:你们要守口如瓶!没有必要马上就让整个费洛星都知道我们的成功。”
可是他的警告为时已晚。托特裹着他那色彩绚丽的斗篷从入口处走了进来,他向罗丹走去并微微躬身。
“恭喜您取得成功。您做到了我们千百年来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
罗丹迅速地镇静下来。“您用不着因此感到惭愧。毕竟费洛人中没有变异人。”
“也没有佩利·罗丹。”布利满怀自豪地补充了一句,好像他是刚才提到的那个人的父亲,他端着架子在其他人之前走出大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