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个小时,我就飞离赫勒有105个经度之远,安安稳稳地坐在别墅的秘室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感到一阵狂喜。视屏上图像清晰,声音完美,连蟋蟀的叫声也近在耳边。831中转机性能真不错!
我把录像带倒至他离开飞船的那一刻。
他吃力地提着两个又大又沉的皮箱,蹒跚地走在弗吉尼亚州的夜色中。正前方有一处农舍,屋里透出的灯光洒落在谷仓前的空地上。
一个真正的间谍。只要稍微受点训练,便会绕弯躲过这所屋子。可赫勒却不会!
传来一声狗叫。
然后是一声狂野的咆哮!
一只大牧羊狗拦在了路中!
我想起赫勒也许从未见过狗,不禁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那条狗龇着牙,趴在路中。我知道它马上就会扑上去。再见,赫勒。在弗吉尼亚州酷热的夜晚里,赫勒的一切将在狗牙中做最后的了断!
它小跑几步,猛飞起来跃到空中,利齿直咬赫勒的喉咙!
赫勒抛掉皮箱。
他双手一挥。
他紧紧抓住那条狗下颚两边松垂的皮肤!
他以自己的脚后跟为轴,借助那条狗的冲劲,一下子将它甩到身后20余步的地方!
那畜牲破空而去,“拍”地一下撞在一棵树上,只发出一声哀嗥便躺倒在地,动弹不得。
我等着看赫勒撒腿逃跑。刚才那番动静一定会引起附近农舍里的人们的注意。
赫勒走近那条狗,细细看着它。然后他抱起那条死狗,回到行李箱边,伸手提起它们。
他一瘸一拐地朝农舍走去。
柴门打开,一个农夫手持猎枪站在门口。
赫勒好容易走到门廊,他放下皮箱。
“恐怕你家的狗碰到树上去咧。”他用浓重的弗吉尼亚口音说。
农夫把门开得稍大些,赫勒抱着狗走进起居室,将它平放到小地毯上。
“它没淌血,所以我想它会醒过来的”。他说。
那弗吉尼亚人俯身去看狗。它虚弱地想挣起身子,农夫拍拍它,它便微微摇动尾巴重新躺下。
“没啥”,农夫说,“没什么伤。娃娃,你是这一带的人吗?”
“没错”,赫勒说,“现在我得赶路去了。”
“哎呀,那可不成。你做了这件义举,如何就这样走开呢!玛莎,端点咖啡来!”他朝厨房喊道。
“啊,不行,”赫勒说,“我很感盛情。可我跟人在城里有个约会。那伙计在县府大楼里等我呢。我很想多呆一会儿,但我已经迟到了。”
“不过,娃娃,那还有两英里多远呢。你又一瘸一拐的。我要不送你进城,就太不够朋友啦!我这就去备车!”
那条狗翻过身趴在地上。它用奇怪至极的眼神瞪着赫勒。
农夫在外面将卡车发动起来,赫勒提起皮箱扔到车后斗里,然后上了车。他们朝城里飞驶而去。
他妈的,我暗道。这可不咋样。是那一口弗吉尼亚土话帮的大忙。他妈的克拉克女伯爵!她应该只教些怪东西!
赫勒在县政府大楼跳下车。农夫说:“娃娃,日后回到家乡,有空就来家坐坐啊。”
“我会的,”赫勒说,“谢谢你送我这一程。”
农夫开车走了。
赫勒仰视着县政府大楼。二层上只亮着两个窗户。正门开着,他一瘸一拐地爬上楼梯,推开一扇门。
办公桌前,弓身坐着个身黑衣的怪老头。他打开了一两个档案夹。办公桌上的牌子上写着:
┌──────────────────┐
│ 办理出生证与死亡证者,请排队等候。 │
└──────────────────┘
我希望这他妈的老东西自己也排队等侯。大约5分钟后就要轮到他领死亡证了。
赫勒走到办公桌前放下行李。
老头儿抬起两鬓斑白、顶上半秃的头:“你就是那个男孩?”
“他们是这么说的。”赫勒说。
“我真奇怪事情竟搞到这种地步。”老头儿遮遮掩掩地说。他走近些盯着赫勒。“这么说,你就是小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喽?”
“他们是这么说的。”赫勒说。
“交200美元吧”,那老头儿递过一张出生证,却不肯松手。
哈,我想。美国一如既往地腐败啊。他把价格提高了100美元呢。
赫勒把手伸进口袋里。看得出他觉得钞票的样子很古怪。他数出几张交过去。
老头子伸手抓过两张百元钞票塞进自己的腰包。
赫勒拿起出生证。上面有他的假名,还说他是金发白肤,说他在家里出生。上面盖有官方印章,也有那个职员的签名。从出生日期来看,赫勒只有17岁!赫勒把它放进口袋。
“多谢。”赫勒说。
他提起行李,又转过身费力地走下县政府大楼那盘旋的楼梯。他推开正门,走到下面的街道上。
我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便调小音量。
一声巨响,火苗乱窜,噼哩啪啦的断裂声,楼上的两个窗户直飞出去!
正常程序。
再见,你这老骗子!我永远会替死人做祷告。这能带来好运。
从一个窗子里开始朝外吐起火舌来。特伯搞起爆炸来,一身真格的。他喜欢大场面。而且,为了防止发生违反太空法规的事,他总是从当地搞来爆炸材料。行家!
等等!凭着众神的名义,赫勒在干什么呀!这场爆炸即使发生在如此荒寂的小山上也会引起注意的。连弗吉尼亚州都有救火车呢。事实上,他们都以救火为荣,几英里内总可以聚起好几支志愿的消防队!
任何一个受过训练的人都会明白眼下的情势,那就是撒腿就跑。飞逃!
可赫勒却不!他扔掉箱子,疾窜进大门,疯跑上楼梯。他直奔办证处而去!
那里早已火光冲天,浓烟弥漫!
连写字台都被炸翻了。赫勒卧倒在地,趴在地板上像蛇一样朝前爬去。他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摸索着。
他摸到一只手,然后是一只袖子。他猛地一拉,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体。
地板上铺有地毯。赫勒将地毯的两头拽到手中。他迅速抖动两下,便把老头儿包住了。
他拖着裹住老头儿的毯子朝后退去。
他来到楼梯前,将裹着毽子的老头儿往肩上一扛,一步5个台阶地朝下跑去。
他冲到露天,向旁边一拐,走到一片草地上。
哦,不错嘛,还不坏。每逢有爆炸事件,警察就会见人便抓。这就是人们要快点溜掉的原因。而赫勒这个白痴却呆在现场。
他把老头儿身上的毡子打开,又扑灭几处仍在冒烟的衣服。
老头儿睁开眼睛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你没事吧?”赫勒问。
老头儿在身上摸摸。“我身上尽是伤痕,不过好像没大事,也没摔断。是那他妈的炉子惹的祸吧。去年春天我就告诉过他们要关闭它!以前它就炸过。炉子里尽是煤气,可指示灯却显示说一切正常……”
老人瞪眼瞅着大楼。赫勒也在看。
窗子和部分屋顶全被掀开了,火苗直往上窜,舔着夜空。
直到这时老头儿才慢慢意识到发生的事情。他瞪圆眼睛看着赫勒:“耶稣基督啊,娃娃”,他敬畏地说,“你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那里面拖出来!”他摇摇头,仿佛是要看得更清楚些。他盯得更紧了。“你救了我的命,年轻人!”
赫勒正在检查老头儿是否切正常。他试图让他活动一下手指。
一家志愿消防队正在城镇的另一头忙活着。一阵当当的钟声击碎夜的静寂,呼唤着救火人员。
“要我去叫人来帮忙吗?”赫勒问,“要救护车吗?”
“娃娃,听着。动动脑筋。耶稣基督啊,你最好赶紧开溜!一会儿这里就会满是救火队员和记者。我没有事儿的,年轻人。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可你取了那么个名字,最好还是快快逃走,快!”
“很高兴能帮助你。”赫勒说完转身离去。
“什么时候需要我,”老头子在他身后喊道,“你就找斯通沃尔·比格斯!”
赫勒提着行李往山下走去。满地都是大火燃烧后的余烬烟灰。
救火车驶过去时,赫勒已走到街区的人行道上。他回头看看,然后停下脚步等待着。整个山头戴上了一顶火冠。弗吉尼亚的一大人文景观从此消失。我想乔治·华盛顿大概曾在里面睡过觉吧。
一会儿,一辆救护车驶过去。
赫勒拎起行李,艰难地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他突然站住,拿出一个笔记本来。他写道:
他们不会造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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