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叫道:“转到那条旁路上去!这样就可以横穿这地方。我们再从那儿开到29号国道。那是条四行大道,直通林奇堡!”
右转弯口就在前方。赫勒把方向盘往右一打。轮胎尖叫着狂跳了一下。
赫勒努力把车开向新路,又尽力保持车向平稳。“嗬,嗬!离心力大约是每秒160尺吨。”
“什么?”玛丽叫道。
“得赶在时间前头才好。”赫勒说着开足马力,在那条窄窄的双行县级道路上飞驶着。
“在这条路和29号国道上,他们没法进行呼叫联系,也没办法设置路障。”
赫勒的车呼啸着转了个弯。汽车摇晃着,车灯的光星星点点地映着飞速后退的树木。“转换角速度可以克服这台机器隐存的磨擦!缺乏向心模拟力。”
“孩子,你最好加快速度!我们已经在他们的有效射击距离之内了!”
树木和遮栏已混成模糊的一片。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耀眼的警车头灯。他们越逼越近。
玛丽说:“这条路马上就到尽头了。也许我们一过县界他们就不追了。加速啊,孩子!你现在才开到70迈!”
一块路标飞闪而过:
┌────────┐
│ 前面转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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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勒说:“这样,在拐弯前利用脚刹车减缓速度,然后开始转弯时踩下油门,松开脚刹车,就能得到额外的补整加速度。我明白啦!”
一声枪响。子弹砰地打在车尾的某个地方。
左边飞闪出一道很陡的下坡弯路,车灯已照不到路头。赫勒急踩刹车!
马达飞转。刹车猛然松开!汽车以惊人的加速度跃进弯道。轮胎一阵怪叫,但旋即便沉寂许多。
时速表上已指向90迈。
在他们身后,警车呜呜怪叫着。
玛丽说:“前面还有很多弯道!我来瞧雕这个贮物箱里是否有张地图!”
“我不用看啦,”赫勒说,“地势一览图上早就全标出来啦!”
前面,又有一个弯道闯入视线之中。赫勒踩下脚刹车。玛丽差点撞上挡风玻璃。马达轰鸣。刹车一松,汽车像子弹出膛转过弯道。
“耶稣啊,孩子,你已经开到90迈啦!”传来一声咔塔声。她一定是在忙着系安全带。
赫勒瞥了一眼呼呼闪过的树影。“差点。只有86迈。”
他踩下刹车,然后加速,又跃过一条弯道。
“可我会把速度提上去的,”赫勒说,“哦!”他看看档杆显示。“打在第一档上呢。怪不得我们老是这样慢!”他把档换到高速上。
可距离已经拉近。前面是一条短短的直道。后视镜里,头一辆警车的灯光越来越近。
赫勒说:“他们把座位安得离踏板太近。腿伸不开。”
“在你左手下有个钮,能把车座后移。”
尽管马达声音很大,还是可以听见车座后移的“吱吱”声。
后视镜中枪光一闪。子弹一定是打在路上了:弹片嗖地一声飞到前面。
“快点啊,你过辆化学燃料的卡迪拉克牌大型布鲁厄姆式夫轿车。”赫勒念叨着。
“进气开关打开了吗?”玛丽问。
他低头一看。它关闭着。
汽车冲上一段上坡路,几乎从地面上平飞出去。一块大路标飞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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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将告别哈姆顿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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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玛丽说:“这群畜生!他们竟然越界追赶。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警车靠得没那么近了。打头的那一辆开着探照灯。
一个大车库飞闪过去。
赫勒踩刹车,汽车风驰电掣冲下弯道。“仪表盘上这些按钮是做什么用的?你可曾找到说明书?”
“没有。”他眼角扫过她的手。她指点着:“不过我可以教会你。这是冷风键。这是暖风键。这个表盘表明你希望将车内温度保持在何种程度。这是收音机的天线,不过只要你打开收音机,它就会自动伸出。这是调台旋钮。”
汽车鸣地一声跃过一道挡畜沟。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天际。
“这是自动搜台键。这些是预选台键。你选出一个电台。将它输入预选,这样每次按键时就可直接找到那个电台。”
“你对汽车相当了解。”赫勒说。
“我曾经有过一辆。”
一辆卡车开出大门后,在前面的路上熄了火。
赫勒赶紧猛打方向盘。他们碰撞到路牙上,汽车剧烈地摇晃着。他将车重新开到路上。
他说:“你不是本地人,对吧。我从你口音里就能听出来。”
我赶紧记下来。自从他开口和她说话,他自己的口音也渐渐变成新英格兰地区的了!啊哈!违规行为?
他一会儿刹车,一会儿加速,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弯道。栏杆迅速向后掠去。他无意中找到了汽车头灯低光束的开关,便将车灯拧亮。
警车已被甩到几百码之外,仍在叫个不停。
“喔,我家在弗吉尼亚,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了。”她说。她用裙边抹着泪水和鼻涕。“我家里人是种地的。他们不想让我过那种苦日子。”
他们呼地转上弯道。
“我非得来一剂不可。”她说着更使劲地抹擦着。“我父母省吃俭用,东挪西凑地供我去巴萨特女子学院。它在纽约哈德孙河的上游。”
他们从一条木桥上呼啸而过,疾驶上一座小山坡。警车在桥上叫得很凶。
“你看上去像个老实孩子,”她说,“我给你提些建议吧。你一定要完成大学学业。你一定要拿到学位。你靠学识是找不到工作的。得靠学位证书,那羊皮纸卷才是硬通货。除非你拿出这一纸学历,否则没人会听你讲话!”
“想让人听你说话,要先拿出毕业证书。”赫勒念叨着,将这话用心记住。
一辆警车加速了。它的车头几乎与卡迪拉克的后轮平行并进。电子扩音器响起来:
“停车,老天惩罚你!你们被逮捕了!”
赫勒拿卡迪拉克的后尾部去撞警车的车头。警车急忙刹住。赫勒重新让卡迪拉克沿直线行驶并趁此加快车速。
“那么,你拿到毕业证书了吗?”赫勒问。
卡迪拉克头驶进横穿道路的小溪中。水花向左右两边溅去。车爬上坡顶时马达已经在嘶鸣。
“哦,拿到了,”玛丽说,“你总得毕业,熬出个头绪来。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哲学博士。我口袋里还装着羊皮纸证书呢。我给你看看吧。你瞧,心理学。”
我耳朵里直响!啊,这可爱的姑娘!一个心理学家!我心中涌起共鸣之情。
路偶有起伏,汽车几乎驶离地面。
“心理学?”赫勒说,“那是什么呀?”
“一堆马屁精。一种不劳而获的职业。这种理论叫你觉得自己十分渺小,只是一群细胞,一种动物。靠它做不了任何事。它使你认为,你是无法改变人的。这种理论是在蒙骗大众。所以干嘛从事这种职业呢?”
我大吃一惊,几乎犯了紧张症!
我刚刚生出的同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化做厌恶!异教徒!可恶的不信教者!她对神圣之物竟没有半点敬意!彻头彻尾的反杜会的虚无态度!
卡迪拉克驶上一条坑坑洼洼的路,警车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是个全优生,”玛丽说,“可每回那些教授他妈的见到我时,他们就会说我应该更加放纵情欲。他们让我使用大量的毒品。听着,要是心理学果然那么有效,为什么所有的心理学教授都那么疯狂?”
赫勒把车拐入一条泥泞的小路。时速表上显示出100迈。
玛丽抹着鼻涕和眼泪说:“他们宣扬不讲条件的性爱是因为他们想不加条件地纵欲。”
又有一颗子弹打在地上,冒起一股烟尘。
“他们还全是坏口口口。我猜,可能是手淫的次数太多,竟害得他们丧失了真正的性反应吧。不过他们要把每间学生宿舍都变成妓院,也不是件轻松活儿。”
赫勒说:“你既然有毕业证书,为什么没找到工作?”
一个大路牌飞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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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减速 │
│ 前面进入第29号国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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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勒踩下刹车板。汽车吱吱作畸。他松开刹车板,一头冲向四行并列的第29号国道,朝北开去。
“公众才不会对心理学家感兴趣呢。他们还算明白事理。惟一肯雇心理学家的是政府。他们觉得心理学家能帮他们教训小孩,为银行家辩解,还能帮他们清除异己。政府认为心理学家能帮他们统治民众。真好笑!”
警车尾随在他们后面上了 29号国道。
一个路标上写着:
┌──────────┐
│ 距林奇堡20英里 │
└──────────┘
“我真希望能在林奇堡吸上一剂。”玛丽说。
赫勒开始让卡迪拉克加大马力。
他问:“政府给你工作了吗?”
卡迪拉克的发动机音频太高,很难听清他们的谈话。
“他们当然给了。”她说。她擦擦鼻涕,使劲想打个哈欠她凑近身子盯着他说“听着,娃娃。也许我是个贼,也许我是个沉沦得不可救药的瘾君子,也许我是个妓女,也许我患有不能治愈的疾病,但别以为我会堕落到去为他妈的的政府工作的地步!你以为我会像那些家伙一样,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我记起隆巴的事,不禁对自己说,哎呀,她这点倒说得对。尽管她是个变节者,我却开始对她稍微宽容些了。我猛然回忆起她如何聪明狡猾地将“重拳”哈维·李最心爱、最看重的卡迪拉克低价买入手中。她所受过的心理学教育从这件事中可见一斑。那不是在敲诈人家吗?想到这里,我对心理学的信心由此而恢复。
四行大道路中有一块块很大的分道石。偶尔墩石中有块空隙,那便是留作U形拐弯的地方。
第29号国道在这一地段上下起伏较多。卡迪拉克每逢开到坡顶,都好像就要平飘出去。
“你这烧化学燃料的卡迪拉克牌大型布鲁厄姆式大轿车,行动的时刻已到!”
一块路标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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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第699号国道接口1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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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中犹可看见那两辆警车。
卡迪拉克越开越快,风声凄厉。
“那稣啊!”玛丽说,“你的车速已超过120迈。”
时速表的指针已跳到极限。
“时速135迈。”赫勒说。
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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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限速55英里/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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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块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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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达监控巡逻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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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驶过第699号国道的接口。
对面的车道上开来一队卡车。
赫勒开始呜呜地爬坡。卡迪拉克的四轮突然脱离地面!
它一头朝坡下冲去。
后面的警车被坡挡住,暂时看不到。
赫勒盯着分道石,想找一个缺口。
“抓紧啊!”赫勒大叫。
他猛踩脚刹车。
玛丽一只手用力抓住车扶手。
赫勒踩足加速器,将方向盘往左一打。
汽车尖叫着飞速滑过分道石的缺口。
它在对面路上朝回头的方向疾驶着。
一辆卡车正在超车道上慢吞吞地开着。
赫勒一踩刹车,将卡迪拉克扭到卡车的右边!
卡迪拉克浑身发颤,猛然减速到55迈。
逆向路上,两辆警车呼啸着爬上坡,又驶下去,仍旧朝林奇堡方向开去,那车速仿佛是全世界都着了火一般。
警笛声渐渐向北远去。
“现在,”赫勒一边悠然地开着车,一边指指点点地说,“我们再折到第699号国道上去。”接口就在前面。他们稳稳地转过车头。“我们往501国道上开,然后向北,去林奇堡。”
“耶稣啊,”玛丽说,“但愿快点。我非得用一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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