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勒扛着包又是一阵疯跑。他朝西跑到第120街,朝南跑到百老汇,朝东跑到第114街,朝北跑到阿姆斯特丹街,转遍了整个大学区。显然他是在打发时间。我希望他会看上去与众不同,甚至被抓起来;但街上有许多慢跑的人和行色匆匆的迟到者。
3点45分,他悠闲地折回来收起录音带,放置新的空白带。他走回“指挥所”,张望着等待邦邦的到来。
他咕哝着:“现在海军陆战队早就脱离战斗了。你在哪儿呀,邦邦?”
邦邦没来。
赫勒到晨边公园的小径上跑了一圈,然后折回头收起最后一批录音带。
他返回“指挥所”。邦邦还是没来。赫勒的沃尔塔尔手表显示出现在巳是5点10分。
赫勒找到一块荫凉地,铺上防潮布,吹起充气背靠坐了下来。他没看书,只是警觉地等着邦邦。
影子越来越长。他看表的次数也越来越勤。
终于,5点40分!
有样东西往这边走来!
那东西走下小道,越来越近。看上去不像一个人,倒更像长着两条腿的大行李包。
那行李包摇摇晃晃地来到赫勒面前,稍一倾斜,颓然倒地。东西稀哩哗啦落一地。好一会儿才露出站在“废墟”中的邦邦。他已累得喘不上气来。他走近些,瘫倒在防潮布上。
“哎哟,”邦邦说,“战役打得血肉横飞,还相持不下。我会向你报告海军陆战队与陆军对抗的战况。”他敛容讲道:“你按时来到后备役军官训练队那乱糟糟的征集站,然后你在表格上填好‘杰·特伦斯·威斯特’的名字。接下来你来到障碍课的头一个障碍前。
“因为你是新来乍到,所以就得参加体能测试。好吧,你也许会吓一跳,要知道,你由于饮酒过度已得了早期肝硬化。我很高兴这不是我的体质。我还有16箱苏格兰威士忌呢。就这样,在你停止饮酒的条件下,你通过了体检。
“你来到第二个障碍前。军服和装备。就是这些玩意儿。”他不屑一顾地指指地上的一堆衣服。“教官坚持要求全套配齐。但我得马上把它们送到裁缝那去,或添或减,弄得合我身材才好。我可不能让你看上去那样不修边幅!尽管这是在军队里,但一个海军陆战队员却受不了太多侮辱。就这样,你通过了第二个障碍。
“下一个障碍可就不那么好对付啦。你知道那帮他妈的干了些啥?他们企图发给你一支有毛病的步枪!你我都知道,倘若一个陆战队员的步枪出了毛病,他就要赔上一个月的律贴。他妈的,孩子,那支枪的撞针被人锯掉了!不错!就是被锯掉了!他们还想跟你辩,于是你当场就把那枪卸开啦!他们说预备役军官训练队里的受训学员是不允许持有带撞针的步枪的。他们说也许会有人在里面装上弹药,而检阅的时候枪就可能走火。娃娃,我只好由他们去。危险的是,你手里有武器却不能用!你装好弹约,却开不了枪!于是你说,‘要是你想从后面打死某个上校,又该怎么办呢?那会怎么样?’这一下子就堵住了他们的嘴。他们没办法再把那支枪安装起来,而你又不肯帮他们,你只说该把它送给兵器官修好再说,到最后终于走过来一位正规军官,他说要为你申请一支没毛病的步枪。所以以后你就会拿到一支好枪啦。到现在一切还算正常吧,孩子?”’
“非常合理的要求,”赫勒说,“持有化学燃料的武器就已经够糟的啦,何况又是有毛病的。可见这军队不怎么样。”
“哦,没错,没错,”邦邦说,“陆军嘛。不管怎么说,你接着来到沼泽地前,又没有绳子可以搭到对岸,于是我只好替你拿了个主意,但愿没拿错。
“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尉注意到你是四年级的学员,还注意到你从前在圣李军校受训时从没有对哪个兵种有过偏爱。当然,你尽量闪烁其辞。可他说大学四年级的军事课是分兵种进行的。他还递给你一份长长的目录单。
“听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想挖厕所,所以步兵就被排除在外。我也不想让哪个笨脑瓜的傻子在你头还搁在炮管里时就去拉发火索,所以炮兵也被排除在外。而如今所有的坦克都是要把人活活烧死的,所以这个兵种更选不得。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痛恨宪兵,就把它也勾掉了。等我看完目录单,只剩下一样未曾划去的兵种。但愿你会喜欢,那就是二班。”
“是什么?”
“情报兵啊,特务!这好像挺适合我眼下正在干的差事——一个潜入陆军的海军陆战队员。所以我就知道这也会让你好受些的。”
我可不好受。我差点气晕过去!
邦邦从那座“小山”里取出书和小册子。上面大多标着“内部文件”,“机密”和“绝密”。
“瞧这本,”邦邦说,“《密码、暗码和密码学》,《怎样用暗语谈话》,再看看这些《如何训练特务》,《如何潜入敌后在水中投毒》,《如何诱奸敌军将领夫人并迫使她交出明天的作战计划》。太棒啦,尽是些实在货!瞧,这么多手册。足有好几十本呐!《如何跟踪苏联间谍》,《如何选择重要目标以摧毁敌方之工业国力》。太棒啦,尽是些实在货啊,孩子!”
“让我看看。”赫勒拿过本关于如何炸火车的书,又拿过一本渗透技巧方面的专着。他放声大笑。
“你满意吗,孩子?”
“太好玩了。”赫勒回答。
“哦,我很高兴你能满意,孩子。我刚才还觉得自己有点儿自私呢。你要知道,这能让我感到自己并没有太掉价。”
邦邦找出自己的海军陆战队的旧帽子重新戴上,然后他又翻出一顶军帽加在上面,遮住海军陆战队的帽子。
邦邦四肢着地,爬到书堆的另一边,用夸张的姿态小心地窥探着。他在做滑稽动作!
“特务,”邦邦说,“一个海军陆战队员在侦察陆军的情报!明白吗,孩子?”
赫勒开怀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但我知道,他和邦邦笑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突然间我好像体会到了易泽·埃普斯坦所说的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地球上的间谍术也许很落后,但毕竟是间谍术啊。它会让我的差事愈发难做!
我赶紧又给纽约办事处起草了份急电,要他们赶紧找到拉特和特伯,同时再次重申,倘若他们抗命,就会不得好死!必须制止赫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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