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虫族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木卫三。它们一直在为那个星球升温,直至白天温度达到华氏零度——木卫三上那种模糊的微光只能勉强称作白天。它们呼吸的大气中只有百分之二的氧气,而地球大气的氧含量是百分之十六。虫虫的生理组织中残留的气体证实了对木卫三进行的远程光谱分析结果,那里的人造大气就像地球上海拔数英里的高空一样稀薄。
所以,当联合国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地点对前往木卫三作战的步兵师进行训练的时候,他们需要一个寒冷而又空气稀薄的地方。这个地方还要拥有一定的基础设施,足够调动部队进出,而且必须能驻扎一万名士兵以及教官和替补人员。
科罗拉多的黑尔营像印第安城山口一样陈旧,海拔高达两英里,坐落在落基山脉的西麓,向南六英里是古老的银矿城利德维尔。这个基地建于二战时期,目的是训练和驻扎滑雪部队。基地早就被拆得精光,只剩下白雪中的地基了。
但是,当直升机载着我和另外十二名被选中的远征兵从基地上空飞过时,我们没人能看出这些情况。
短短几个月之内,人类就在距地球二十五万英里的不毛之地上建起了月球基地,黑尔营这块白雪皑皑的地基当然更容易建起房屋。现在,这里四处延伸的预制结构件、道路,还有穿梭奔忙的队伍和车辆,同月球基地一样使人吃惊。
耸立在黑尔营四周的群山比基地还要高出半英里,林木线以上的山峰犹如利斧的刃口一样,寸草不生,荒凉贫瘠。
我到得比较早,先领到各种现代化装备,然后背着一大堆东西来到自己的宿舍。这是一个双人房间,位于驻扎着木卫三远征军司令部直属营的综合营房区里。我正把自己的装备一件件放进储物柜时,我的室友到了。
他敲敲门框。“你是万德?”他伸出手,“我是阿里·克莱因。”
他穿着一件便服,但我事先得知,我的室友属于霍华德·希伯的军事情报连。花名册上,阿里·克莱因的职务是战术侦察传输器控制员,让我觉得此人十分神秘。
阿里的黑发比军队要求的长度长得多,像羊毛一样打着卷,上面还侧扣着一顶犹太人小圆帽。他的浓眉下长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笑容明朗而直爽,战术侦察传输器控制员特有的两块伤疤在他的两个额角上若隐若现。“你好。”
他穿着花呢格子衬衫,牛仔裤,鸵鸟皮靴子。情报队的家伙,我的室友简直是个犹太牛仔嘛。
“不要被我的行头骗了,我不是真正的牛仔。我来自北达拉斯。”
阿里本人就够让我惊奇的了,可他的行李袋更让人大吃一惊:它在扭动。他把袋子放在床铺上打开,然后让到一旁,让我开开眼。
只见一个黑色丝绒制成的足球,长着六条腿,蠕动着从袋子里爬出来,用它那双同奥利奥圆饼干一样大小的灰色眼睛和我对视着。
“詹森,同吉伯打个招呼吧。”
人人都听说过战术侦察传输器,但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同它靠得这么近。
从理论上讲,战术侦察传输器只是普通无人驾驶侦察机改进之后的一个更复杂些的翻版,我们天天对邻国进行监视,用的就是它的原型机。不过,普通无人侦察机有四英尺长的翼展,价值不过几十万美元,而阿里这位朋友的身价却相当于一个坦克营,所以,连木卫三远征军这样的师级部队也只能配备一台。
战术侦察传输器即使在展开双翼的情况下也能飞过普通的窗口,而且仍有六英寸的宽余。它的六条腿爬行起来比一头猎豹的速度还快。丝绒质地的外皮可以躲过雷达和红外线搜索,还能像变色龙一样改变颜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它的超级钛合金身体能够抵挡住小型武器的涉及,防火,防水,还经得起核爆炸的电磁脉冲。
阿里嘴里发出一阵咯咯声,他那位机器人密友便一跃跳上他的肩头,但还在盯着我。“它是J系列机器人。它是六个型号中的第二个,B型,所以叫Jeeb,吉伯。”
吉伯扭过头审视房间,它能够用可见光、红外线、紫外线和雷达把四周的一切生成图象。它可以听到从五赫兹到五万赫兹的声音,连老鼠放个屁也能察觉,而且还能收听到所有波段的无线电。
“它在找自己的铺位吗?”我问道。
阿里摇摇头,“它的程序要求对窃听传感器进行扫描。它让你有点神经紧张,是吗?”
“没有。”它当然让我神经紧张,我竟然要和一只像感恩节火鸡一样大的机器蟑螂睡在一间房间里。
吉伯从阿里肩头跳到窗台上,用五条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摆弄插销,抬起窗框。只见它背上的外皮裂开,向外伸展变出一双翅膀。吉伯飞出去了。
阿里开始把那些不会活动的装备取出行李袋,忽然咧嘴一笑,“瑞典兵刚下飞机,有一半是女兵,靓妞多得很!”
和我讲话的同时,阿里正通过吉伯的眼睛饱餐那些姑娘的秀色。战术侦察传输器可以把全息图象显示在一只手提箱大小的观察器上进行分析,但它输出的信号也通过植入控制员头部的装置直接投射到他的大脑。
战术侦察传输器只是金属和塑料制成的机器。它们根据控制员的思想做出反应,对其他输入信号则毫不理会。它们对干扰具有免疫力。即使走出控制员的控制范围,它们也有足够的人工智能来履行自己的职责。从理论上讲,它们没有自己的个性,可我曾读到过,控制员和战术侦察传输器就像过去K-9警犬和它们的训练员一样亲密。
阿里笑了起来,“那些瑞典人正在被教官臭骂呢,即便是金发美女也未能幸免。”
从技术角度讲,木卫三远征军是联合国指挥下的军事行动,但在木卫三远征军里,美国军人占了绝大多数,木卫三远征军的绝大多数装备也是美国提供的,而木卫三远征军的绝大多数教官也是美国人。
在这种情况下,来自其他国家的那些富有经验的士兵将要接受美国新兵训练营式的教导,让她们很快成为像我一样的人。
阿里正在查看他的腕上电脑,“离开饭还有一个小时。咱们到跑道上去吧,这样你也可以饱饱眼福。”
等我们赶到时,那些花枝招展的瑞典女兵已经离开跑道,正在环绕基地享受轻松快活的快步跑呢。
一架大力神运输机从肚子里吐出一群愁容满面的男女士兵。
“埃及人。”阿里从吉伯那儿得到报告。我把手挡在前额上,眯眼向飘在低空的云团望去。我知道吉伯在那里盘旋,但看不到它,它肯定已经变成了灰色,隐入身边的云层。
“他们在抱怨这里太冷呢。”当窃听到的信息传回阿里大脑时,吉伯还能把外语、方言、密码和暗号即时翻译出来。
那些埃及人列队站好,摆出稀稀拉拉的立正姿势。从山顶吹来阵阵寒风,把镶在我们皮大衣帽兜上的一圈羊毛刮得倒竖起来。那些可怜的埃及兵只穿着沙漠作战服,在跑道上瑟瑟发抖,有几个身材瘦小的家伙哆嗦得尤其厉害。
一个声音在跑道上响起。
“长官?只有经过委任的现役军官才能被称作‘长官’!我是高级训导士官长奥德,你们就应该这样称呼我!”
即使这个声音并不是对着我叫嚷,我还是浑身发抖。
奥德!我从来没想到过,匹兹堡的惨剧让奥德也成了一个战争遗孤,像我一样,他同样符合木卫三远征军的征收条件,但凭他的资历,他不需要像我一样去抓虫子。
作为师级军士长,他将用那只臭名昭著的铁拳统管我所在的司令部直属营——真是一件乐事。
我们朝那支队伍悄悄走近。
奥德青睐的对象是一个年轻女兵,她身穿一件埃及军队的中尉制服。不过,在木卫三远征军里,我们全都舍弃了原有军衔,等待最终任命,她现在只是个步兵罢了。
她大概有四英尺十英寸高,奥德只有弯下腰才能同她鼻尖对鼻尖。
奥德终于退了回去,我这才看到她的面孔,一时间几乎没喘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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