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灰色的世界里。
薄雾像一根根卷须一样在一根根高高的树和一裸裸巨大的蕨树那一片片细软的叶间缠绕。树根扎入了沼泽地又湿又软的水中,各处都有一些土丘隆出黑黑的水面。斯特拉透过树顶能看到的地方,崖壁耸入了又低、又厚的团团云底。只有一缕暗淡而散开的光线从这个世界那永远的覆盖物里渗了下来。
斯特拉浑身都疼。肿大的水疱长满了两手,她只能将手指靠拢。她整个的肚子都被烧红了,一片片鳞间长出了更多的疮,好像装饰物一般。从一簇簇的叶子间落下时,她的头连续猛撞,全身各处都被刺病、刮伤。抬起尾巴往前走时,她背部那一块块长长的肌肉也疼了起来。走路时不能轻易地移动尾巴,这影响了她身体的平衡。她的有脚上被割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一些小虫子像一片恼人的小云朵一样在那血淋淋的伤口周围飞来飞去。
她可能是活着的(她当然感谢全祖创造的这个小小的奇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感觉良好。
斯特拉在浮石旁边的一个草丘处停了下来。现在怎么办呢?在壁垛上时,她的头脑似乎特别清楚,但由于这次下落几乎变成了一场灾难,她发现她不相信自己的大脑了。
然而,经过了这次经历,她还是活了下来。而且,如果她还打算回到自己的世界,她还需要浮石。本能的需要和她想到的这个新的思维方式(这个新路)揉在了一起。
斯特拉朝草丘四周看了看。一根盘绕的簇藤使她附近的一棵小树窒息而死,而这根藤自己也死了。斯特拉慢慢地将手指握在了这棵棕色、干死的树四周并开始拔。疱一个个破了,从她那角一样的鼻腔里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低沉、颤动又悲哀的调子。但她还是紧紧地抓着,簇和树干都从湿湿的土里松开了。斯特拉尽量不去理会那震动的疼痛,她又溅着水花,跳到水里,爬上了浮石。尽管白色的路面此时已成了棕灰色,似乎热量使这种材料褪了色一样,但路面已经凉了,还能撑住她——这才是最要紧的。
斯特拉把这根树干当成了一只未加工过的桨。她站在浮石上用力撑着向前划,她站在这只奇怪的大型平底船上,穿过这个弯弯曲曲的牛轭湖前进着。
发现阿伦挂在七祖之一的尸体下面时,这只扫罗得的喙张很大大的。它在竭力扇动翅膀时短暂地失速了一阵儿。这只扫罗得呱呱地叫着,更多地是在看着它的祖先,而不是看着阿伦。它似乎在等着从这具尸体上得到一个答案,看看它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地飞离了死亡壁架。
阿伦想:我本应该知道它们留下了人监视的。这应该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
他说:“不必担心。他只是带我出来遛遛弯儿而已。”他知道这个家伙听不懂他说的话。
这只扫罗得又尖叫一声,在一阵阵很明显的混乱之中,它在他们周围飞来又飞去。通过下一个关口时,它看到了阿伦那些飞在前面的同伴们。它收起翅膀,朝着他们垂直地落了下来。
阿伦向他的朋友们大声喊道:“嗨,伙伴们,咱们有伴儿了。还是要紧紧抓住,继续前行。”
他又对自己说:好像我们有一个选择。
使阿伦吃惊的是,这只扫罗得并没进攻他们。阿伦不知道这是否是由于有扫罗得祖先的缘故所致,如果有人拿图特王①的尸体作为挡箭牌你也会犹豫的。你不想毁掉它。你也得等着——特别是当你知道我们会在某处落地时。
【① 图特王:图坦卡蒙,古埃及第十八王朝国王(公元前1361~1352年在位),英国埃及学家H·Carter发掘其陵墓(1922)时,墓室完好,内有金棺、法老木乃伊和大量珍贵文物。】
显而易见,这只扫罗得也是这么像的,因此它又在他们这个松散的队形周围飞了一圈,然后上下扇动着翅膀,穿过那个入口裂缝,急冲出了大山洞。
“我们要有麻烦了!”特拉维斯转身对阿伦喊道,“它肯定是去告诉塞利索斯和其他扫罗得了。”
“遗憾的是,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阿伦又对他喊道,“但对此我们无能为力。大家怎么样?”
珍妮弗说:“我们双臂已开始疼了。不过,我还好。”其他人回答也说是同样的感觉。
彼得说:“我想,我们一旦出去就要尽可能快地下降。”
“我同意。”阿伦说,“还是你领头。大家跟着彼得,他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如果塞利索斯和他的朋友们出现话,到时我们再对付。大家还要紧紧抓着,一旦我们从这儿出去,将会是一个相当长的下降过程。”
彼得斜着向右猛飞,在两块垂直的唇状石头间滑着冲了出去,到了敞开的空中。大家一个一个地跟着他出来了。阳光照到了阿伦那双适应了黑暗的眼上时,他眨了眨眼,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眯着眼看了看,试图找到塞利索斯或那些跟随这位浮石守护者的扫罗得——结果在自己前面,下面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紧抓着的扫罗得那张开的双翼遮住了他向上的视线。彼得箭一般地朝着下面的云端急冲下来。
阿伦紧跟了下来。由于紧抓着扫罗得两腿间的骨头,阿伦的双臂开始感到疲劳,但他还是发现这次经历令人振奋。呼呼而过的风弄乱了他的头发,阳光暖融融的,天像海一般的蓝,这个峡谷两壁崎岖不平,那茶色和金黄色美丽无比——这个峡谷不但比科罗拉多大峡谷深,也比科罗拉多大峡谷宽。他在这个峡谷中飞着,四周是茫茫的天空,除了他上边那对皮革翅膀飞行的声音外,一切都非常地安静。所有这一切就是一个奇观,很难不使他高兴地大喊。
七祖第一次看见这个地方时肯定也是这种感觉。难怪他们选择了住在这里。多棒呀……
他下面云中来的一股上升气流突然把他托了起来,他真的笑了,并感觉到双翅在翻腾,在带着他往上走。接着他又飞出了那股气流并又慢慢地向下滑起来。如果能盘旋上升并能再找到那股气流,一直往上上升,再上升,直到他到了峡谷边缘上边,一切就会变得轻而易举,这样他就能看到这个世界闪烁的全景。
阿伦极不情愿地沿着同伴们飞过的路继续往下飞,彼得和珍妮弗已经消失到了膜一样的薄雾的包围之中:芒多正在进入雾的边缘,而特拉维斯和埃克尔斯紧紧跟在他后面。阿伦转了一下他所乘的扫罗得的头使其向下以增大下降的角度。他们一进入薄雾,至少塞利索斯就不容易找到他们。阿伦记得它们在跟那群棕色的扫罗得打斗时,双方都避免进入薄雾。下面某处就是那个看不见的谷底。这又是一个未知数,但至少他们知道那儿的某个地方有返回马塔塔世界的那段路——而且,如果阿伦对来自日本世界的那一片路的经历准确——一旦他们将他手里拿着的那块时航机碎片放回原位,这段路也会再通向格林镇。
尽管事实上他上次看到格林镇时它已不在那儿了,但阿伦还是希望这次情况会有所变化。即使格林镇不比有米歇尔上尉和“大院”时的奇怪的格林镇好,唉,至少他们可以住在那儿,至少那还是一个他们半熟悉的地方。
埃克尔斯和芒多已消失在灰白色棉花糖泡沫似的薄雾里。特拉维斯就要进入最高的一层了。阿伦最后缠绵地向四周看了看。
他看见了左侧的扫罗得,它们的队列呈V字形。这队扫罗得在空中像一支箭一样,而箭头正对着他们。它们从原来是浮石所在的崖壁上很难而又迅速地冲了出来。塞利索斯正处在箭头的位置,从那声传入阿伦耳畔的微弱的叫喊声里,阿伦知道,很明显他已经十分生气。阿伦又向下斜了一下,他所乘的那只扫罗得的头以求加速下降,他希望能将那些追赶者甩到云里。
一片片云在四周逼近,其凉凉的湿气盖住他时,阿伦看见塞利索斯直冲他而来。
斯特拉一路撑着桨穿过了浓雾包围的通道。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从悬崖上疯狂下落时,太阳早已过了其最高点,但这里在一片浓雾的包围之中,只有一缕淡淡的,无方向性的幽灵般的阳光透进来。马塔塔极少担心不到半天相比几秒钟时间长的时间之间的间隔,但在这儿根本没有时间的感觉。也没有方向的感觉。跟大多数马塔塔一样,斯特拉对磁北在那儿有一种本能的知识,这是一种能在她大脑中产生共振的感觉。但这里没有什么参照物能量这联系在一起。她很可能知道北在哪儿,但却不知道自己周围是什么,光知道方向基本没用。她朝着大致是南方的方向撑去,那是扫罗得带走珍妮弗和其他人的方向。
由于没有其他事可做,她就一下一下地数撑蒿撑了几下。
撑了许多、许多下之后,斯特拉终于划出了弯弯曲曲的沼泽地,来到了一个又长又窄的湖上。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一直能听到一些间歇的声音,好像是大地疼痛时一种湿湿的咆哮。但这儿却暖和多了。湖对面是一个光秃秃的岛,岛上好像撒过了做甜粥用的咖拉克粉。斯特拉划出小湖来到开阔地时,那个奇怪的声音和粉状物的来源已显示出来了。岛上一个间歇喷泉在喷水,喷出的瀑布似的白色,带蒸汽的水四下流着,汩汩地流进了湖里。小岛上方的薄雾已汽化,在一股股混沌的气流中旋转上升。穿过小岛上方汽化的薄雾,斯特拉看见了蓝天。
这儿的水更深了。斯特拉用她那支临时的篙使浮石停了下来,再走可能就控制不住它了。她正在考虑,另一个间歇喷泉口喷出了泡沫状的蒸汽。喷发的最后一柱水平息之后,透过薄雾,斯特拉看见了一个什么东西:那是一只扫罗得,是一只比在壁架上袭击她的那些扫罗得还要大的扫罗得。
斯特拉惊愕地发出了一声雁叫声。她试图再划回大树的遮盖下,但湖底的泥太不牢靠了。篙划过去了,浮石却一动不动。她又推了一把,这次浮石开始向后移动起来。那只扫罗得已下降到薄雾下面,迅速朝着岛驶来,后面还跟着一只。斯特拉注意到这两个家伙身上有些奇特的地方。在黄昏阴暗的天空下她眯着眼看了看。每只扫罗得下面还挂着点什么东西。
“斯特拉!你还活着呀?”
这些声音很微弱,是用她自己的语言从第二只扫罗得身上喊出来的。这使她很吃惊。她突然意识到每一只扫罗得下面的形状都是人的形状;原来是彼得和珍妮弗。斯特拉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驯服扫罗得的。
这些巨大的蜥蜴正很快地往下落:斯特拉意识到她们要在岛上着地。她又猛地把篙扎到了河里,尽可能用力地朝那个方向划去。当浮石拖着沉重的脚步向他们划去时,斯特拉看见他们着地了。
两只扫罗得根本没有扇动翅膀减速。相反,它们继续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岸航行。接近陆地时,彼得和珍妮弗开始跑了。即使如此,他们也未能在这片凶险的地上落脚。两人头脚颠倒打了个滚儿。最奇怪的是两只扫罗得居然没做任何努力去救自己。双翅还在伸开着,它们也咔嚓一声落到了地上。斯特拉看见一只折断的翅膀翻滚走了。
“珍妮弗!”斯特拉叫道。
“我还好。不论如何,我是这么想的。”珍妮弗正站起来。她的身上盖满了这个岛表面那些易碎的咖拉克粉。她徒劳地想拍去这些最脏的浮尘。“我只是被撞了一下,有点儿擦伤。”
彼得也在站起来。他和珍妮弗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说了一会儿话,彼此拥抱着,然后俩人都奇怪地抬头向上看着斯特拉。
带他们来的两只扫罗得也很奇怪,它们一动也不动:其中一只的喙已有一半插入了地里,而尾巴却高高地翘在空中,另一只则仰面朗天。斯特拉正对此感到吃惊,并试图更快地朝小岛划去时,又有两只扫罗得穿过浮云滑了下来,埃克尔斯和芒多在下面摇晃着。
此时,斯特拉断定人类做的事没什么能比这更使她吃惊的了。
头顶的云一合上,阿伦就看不见追赶而来的扫罗得了。在能见度有限的薄雾中他只能看见特拉维斯所乘的扫罗得一闪而过。这层脏乎乎的白色覆盖物也是湿的。他的衬衣上形成了一个个的水珠,这使他希望自己挡住了流向眼睛的水珠。阿伦使劲地凝视着前方,他不知道他在地面上多高的地方。此时他希望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一棵树飞出迷雾把他拍离天空。
“特拉维斯!”他叫喊道。
“是阿伦吗?”一个回答声从下面、前方传了过来。“你还好吗?”
“眼下还好,但塞利索斯和它的一些朋友就在我们身后。你看到地面了吗?”
“还没有。”
此时,已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慢慢地从一层层的云中往下落时,阿伦觉得很无助,他想透过眼前,湿湿的浓雾直接看到特拉维斯。他伸长脑袋往后看,想看看身后是什么,但薄雾已包围了他。前后除了灰色之外其它什么也没有。阿伦祈祷,希望塞利索斯他们在雾中迷路,或至少在扫罗得追上之前他们有时间找到覆盖物。
雾就像加热了的风挡玻璃上的霜一样散了。阿伦正从下面树林以上约一百英尺的地方往下看,此时他落得越来越快了。底下的地面上似乎大部分是沼泽地,他前面是一个长长的湖。特拉维斯就在前面,并正将其扫罗得转换角度,转向湖中的岛上。阿伦能辨认出岛上的那些人:那是珍妮弗、彼得、芒多和埃克尔斯。看到他们(尤其是珍妮弗)安然无恙,阿伦觉得浑身一阵宽慰,并减轻了他一直有但却不知道的一种紧张感。
一只小而不规则的筏子就要在岛上着陆。筏子上是另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斯特拉。他先是认出了他,然后又是一阵震惊——那个筏子肯定是斯特拉的浮石,埃克尔斯的路。阿伦又瞥了一眼绑在腰间闪光的祖母绿。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阿伦第一次有了一种他们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感觉。所有的碎片都聚集到了一起:浮石,以及能打开通向格林镇入口的那台时航机碎片。阿伦比以往——呃,既然时间年表混乱了,而且以往这个概念并不准确——更乐观。经过不同的时间年表使人失去了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用日、小时、分钟这些概念来计时,而这是稳定、可靠、惬意的。
特拉维斯已经落地了,阿伦自己也来了,他的双腿几乎擦到了长在湖边上的一个个树顶。这个岛似乎被蒸气覆盖。有些发白的沉淀物集在一个个小土丘周围,一缕缕蒸汽从几个小洞儿里飘了出来。阿伦靠近时,其中一个小丘突然喷出了水和蒸汽,使附近的那一小队人分开了。这次小小的喷发使得阿伦突然转了方向,接着发现他更快地接近了地面。他试图跑时撞上了东西,但他移动得太快了。阿伦松开了扫罗得,接着掉在了地上,扫罗得的尸体轰地一声撞到了附近的某个地方而阿伦却摇了摇头,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
阿伦站了起来,结果发现珍妮弗冲了过来,正好抱住了他,“一切安然无怠,”他说,“彼得,这真是棒极了。实在是很壮观。”
尽管彼得努力地去笑,但他却怎么也保持不住这个高兴的笑容。“你是惟一个有好主意的人。”他说。阿伦不禁注意到至少彼得的一部分注意力在他那只胳膊上,他那只胳膊正搂着珍妮弗的肩。阿伦决定:最好的做法就是不理会彼得语气和话语里的挑战。“以前我从未想过我是这么一个人,”他尽量用中性的词说话,“谢谢。”
彼得点了点头;
斯特拉一路划着来到了浮石的岩边,特拉维斯和芒多帮着这只马塔塔又推又拉把浮石弄到了其他人身旁。她悲痛地吼了一声又哼了一下,她的气味是香料味,脊骨折皱部分充了血,呈一种深色的海蓝宝石色。
珍妮弗大笑起来,“我们还以为你也死了呢。”她如是告诉这只恐龙。她擦了擦那只角一样的长鼻子又抓了抓那儿的皮肤。接着她注意到了,斯特拉的手指上的伤并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音,她告诉阿伦说:“瞧呀,她烧伤了。这些水泡……我得把这些包扎一下。”
“我们没时间了。”答话的是埃克尔斯,“瞧!”
埃克尔斯正指向远处,湖上方的外围空间。一队扫罗得出现了。它们飞落过了低低的覆盖层来到了开阔的空中。很明显它们已经发现了这个岛和这些人。他们能听见扫罗得的叫声并能看见它们朝他们急飞而来时双翅在猛扇。
“我们得通过这段路。”阿伦说,边说边从身上解下那块时航机碎片。
“回到盖尔克那儿去?”彼得说,“没办法回去。我要在这儿冒冒险。”
“回到格林镇,”阿伦告诉他说,“那是这片机器所连着的地方。还记得吗?是这些时航机碎片固定它们的时间年表,而不是路,而且,这块……”他把它举在了手里,“……是和家紧密相连的。”他瞥了一眼冲过来的扫罗得,而且,奇怪地笑了。他说:“看起来好像有人要穿过去了。”
“时间暴雨!”特拉维斯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们都能看到了:就在扫罗得的后面,一块发怒的黑云急驶而来,雷暴云即刻形成,蛇信子般的黄色闪电在黑暗中闪闪烁烁,照亮了疾驰而过的其他世界和其他时间的幻象。一座冰山,一个倒坍的冰川前壁在湖中心形成,又不见了。一座截去顶端的摩天大楼不稳定地斜靠在湿而松软的岸边,壁架充满了哥特式的褶边和吓人的怪形生物状的滴水嘴,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们看起来更像是猫、而不像是人。它们从一个个铁烧架般的窗里向外窥视。这些窗口是在时间暴雨所形成的上升的风中所显示出来的。接着摩天大楼也没有了踪影,而在远处树林那边,一座金字形神塔①顶像一座人造火山一样在燃烧。
【① 金字形神塔,古代亚述和巴比伦的金字形神塔,一种多层建筑,有梯可登,顶设神龛。】
“快来,”轰隆隆的雷声中阿伦向彼得大喊一声,接着一头扎进了浮石下面。彼得扭动着身子在他身后也钻了进来。阿伦告诉他说:“我们得把这个塞到这儿的某个地方。”
“一片够了吗?我是说,我们每人都有一两片。”
“一片应该是够了——我不太确信拿着另一块格林镇碎片,而且现在去找也太晚了。这儿,推这头儿……看看你是否能把它楔入那个口子下面……”
二人试图把那个机械塞进发黑、粗糙的下表面。“如果我们接得对,你能感到的。”阿伦说,“你会感到刺痛,就像电震一样。”
阿伦使劲压着那个闪光的机械,他们想将其按在下面,但一个路钮断了,这个发光的机械片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几乎砸碎了阿伦的手指。那一小片浮石还在浮着,在风中光秃秃地漂着。
“阿伦!”阿伦和彼得摸索着找这个机械时,珍妮弗喊了一声。
“我摸到了——”彼得喊道。
呼啸的风声中他们听到了扫罗得们那沙哑的喊声,这些喊声离得还不是太近。浮石突然倾斜了,好像被什么重东西从上面击了—下,下面的一侧击中了阿伦的头并擦过了彼得的背,闪光在附近闪耀,更使阿伦眼花缭乱;风使劲地刮着,刮得彼得伸开了四肢。一只扫罗得在经过他们时摔倒了,失去了控制——阿伦看不出它是七祖尸体中的一个,还是一只活的,浮石斜了起来,比以前斜得更厉害了,接着,又像一张帆一样赶上了这阵儿风。’
它旋转上升到了湖上面,就像远远的那一侧树林里一只飘忽不定的风筝一样被绊住了。
阿伦对着大风喊道:“不!”其他人也在喊。暴风雨的前方像盟梦中的一个巨怪一样在他们上空隐隐出现,蔑视地把塞利索斯和其他扫罗得扔到了一边。
闪电闪过,非常刺目,但没有雷声。
相反,暴雨没了,空气也静了下来。
头顶的蓝天上,一轮火辣辣的太阳使人热得发昏。他们还站在那个岛上,但岛只有一小部分留下来了——一个整洁、干净、精确的圆圈放在了一个茂密的热带丛林的中心。阿伦可以看到他们周围灌木丛和棕榈树的叶子好像被一把宇宙刀一片片地割去了,而且是呈柱状一直割到空旷的天空老高的地方。他们能听到鸟儿的叫声,猴子的尖叫声,花儿香气袭人,土地又极为潮湿。阿伦迅速数了一下脑袋。大家都还在,只是芒多和斯特拉很危险地站得靠近弧形区,因为那是易碎的岛地面与丛林的黑土接壤的地方。
不管他们在哪儿,反正这已不是扫罗得的世界了。
“大家呆在一起!”阿伦提醒大家说,“芒多,挪得离中心近点儿;珍妮弗,把这个意思告诉斯特拉。刚才的时间暴雨只有最后一闪留下的才是永远的东西,知道吗?我们已被换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如果时间暴雨继续前行又回到了我们原来在的地方。那只要我们呆在圈里,它就应该会把我们再带回去。”
他们在等着,周围丛林里声音很大。
什么也没发生。过了一会儿,阿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珍妮弗,又看了看彼得、特拉维斯。最后,时间考察队导游朝阿伦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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