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心园七贴



  ·心园七贴·

  从小,我就爱种菜。常把母亲剁下来的菜根,种在土里。然后在上面亲自灌溉──小便。

  有些菜居然能再发出新叶,长成一棵“大菜“。只是,我的大菜绝不会再进厨房,它们是我从刑场上救下来的死囚,我再造了它们的生命。即使看着它们年老、死亡,我都会保护着,不让它们再进刑场。

  植物的生生死死,给我许多感动。它们甚至比人的生死,更能感动我。因为我常可以看小花小草的一生,却难见到人的一生。如同我们可以看到春发、夏荣、秋黄、冬凋的四季,却难见到人的四季。

  小虫也是如此,我总能看着它长大、交尾、死亡。它们到时候,便出现了。叫嚷一整个夏季,又不知觉地,在某一个寒冷的夜晚之后,消失了踪迹。

  人常感怀岁月。岁月常在小草、小虫的变化中被发现。一直到今天,我还总是在小草、小虫出现时忘了岁月,又在它们消逝时感怀岁月。

  心园七贴,讲的不是奇花异卉,而是凡花野草,以及其中的“小生灵“。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我的老师。如果您觉得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慧心,那慧心便在“一点点“之间。

  ·当藤蔓爬上须眉·

  当有一天,我坐忘了,一根藤蔓攀上我的须眉……

  ◎

  小时候看图画书,说非洲有一种“杀人藤“,不小心走过的人,会被从上面突然伸下来的藤子缠起,缠到空中,被肢解、消化,成为藤子的食物。

  插图更可怕,除了画一个人被十几条藤蔓五花大绑在空中,还画了一个人前去救援,挥刀砍断了几条藤子,流出的居然是鲜红的血水。

  从此,看到藤子,就有种恐怖的感觉。不过对个小男孩来说,恐怖毋宁说是神秘,神秘就变得格外有意思了。

  所以,碰到藤子样的植物,我一定会特别去观察,再加上自己的想象,编织些吓人的故事,吓女生。

  学校附近,有户人家,院子里长了几株紫藤,春天走过,一片香。只是紫藤的香味比较怪,有点“动物味“,还好像是“腊肉香“。再看那数十年的老藤,盘根错节,扭来扭去,又缠东西,一副鬼里鬼气的样子。我便想:这实际是条吃人的老藤怪,因为吃了人肉,所以连花的味道都不对。

  故事传出去,好多同学下课,都要攀到那家墙头,看“老藤怪“,主人出来,就吓作鸟兽散。说老藤怪变成精,要出来吃人了。

  少年时,不再那么胡思乱想。但对藤蔓总多些兴致。我常想:藤子是植物中的动物,别的花草,种在哪儿,就在哪儿,一辈子搬不开半步。只有藤蔓,可以一路爬,爬上墙、爬上屋顶,高高地,开花、结果。

  我最喜欢看瓜藤。有时候看它的藤须朝东,我会故意在西边插根竹竿,妙的是,它仿佛长了眼睛,隔一天去看,已经转了一百八十度,好端端地缠在竹竿上。

  我也常引导瓜藤,硬把它已经缠好的卷须,慢慢像解绳扣似地打开来,再换个地方,照样缠上去。这工作很有意思,因为我仿佛在系绳子,那绳子却是个生命,这是一个动物和植物的合作,我动的时候,它不动。我不动的时候,它偷偷动。

  ◎

  大学时,学现代舞,有一次老师要大家双手摸着墙,想象自己变成了藤蔓。

  “用感觉!用感觉!”老师大吼着:“想象你的手指变成了吸盘,吸在墙上,想象你可以吸着墙,一步一步往上爬……”

  怪了,我真觉得自己的手指尖,有了吸的力量,觉得自己成了一棵藤。

  回家,我写了首诗,其中一段是:

  “当有一天,我坐忘了,

  一根藤蔓攀上

  我的须眉……”

  诗发表,有的同学笑说:“藤子再有本事,也缠不住毛茸茸的东西啊!”

  我也一笑,不知如何解,本来嘛!那只是一种想象。

  ◎

  直道今天,在我的小园中,我想象居然成了真。

  一根我种的黄瓜藤,已经攀到了最高处,居然还不满意,硬是抓住一条从屋檐垂下来的麻绳。

  只是麻绳的尾巴,一丝丝,如同散开的须发,平常总是随风摆动,难得静止。这黄瓜的藤须,该是何等地敏锐?先探到那麻绳的存在,再悄悄地接触,以最快的速度缠上,且缠了又缠,成为麻绳的一部分。

  于是,我想,有一天我若真的在藤下静坐,久久地、久久地,不动。说不定,真能有一茎藤须,缠上我的须眉。白色的须、翠绿的藤。一老、一少;一个将残,一个新生。

  那会是多美的一种风景!

  ·端丽的平凡·

  是不是英雄就要永远要是英雄?美人就永远要是美人,最伟大的英雄与爵士美女,就理当“人间不许见白头“?

  ◎

  七夕,中国的情人节。

  太太下班回来,我端了一盆小花送给她。

  “好漂亮的小白花啊!”她笑着接过:“什么时候种?”

  “早种的!春天播的种,长出好多,挑了一棵种在盆里,终于开花了!”

  “真的吗?什么花啊!好秀气,以前没见过呢!”

  “真没见过吗?”我把花端近些:“我仔细看看!”

  “唉,又有点眼熟了……可还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在盘子里!”我说:“炒一大盘、一大盘的……”

  “甘蓝菜!”她叫了起来:“是甘蓝菜吗?可是,这花,这根本是像一盆花嘛!”

  ◎

  什么是菜?什么是花?

  是花的,能不能成为菜?是菜的,能不能作为花?

  春天赏芍药,有谁想到它的根,是一味治痢疾的良药?

  母亲节画萱草,有谁想到那也是盘中的黄花菜?

  夏初看油菜田,连天铺地的一片艳黄。

  城市的过客大声喊着:“看哪!好美的花海。”

  田里的农夫却笑道:“真没见过世面,这只是油菜田!”

  是不是从远古远古以前,当我们的老祖先,抓起一种草,尝一下,说好吃,于是千万代地,这草就成为了人们眼中的菜?

  是不是当神农入山林、尝百草,发现哪种草可以治病,于是传下去,它就永永远远地成为了一味“药“?

  是不是英雄就永远要是英雄?美人就永远要是美人,最伟大的英雄与绝世美女,就理当“人间不许见白头“?

  可是英雄也可能出身草莽!

  美人也可能是溪畔浣纱的平凡女子!

  皇帝也可能是庙里撞钟的小和尚!

  和氏璧也可能被一而再地认作一块平凡的石头!

  如此说来,大家又为什么用一种眼光来看东西;用一个定义,去限制对方呢?

  每一个看似平凡的小东西,都有它不平凡的地方,愈是没被发掘的,愈有着无限的可能!

  如同我把这棵小小的甘蓝菜,从千百株菜苗栗挑出来,种子红砖盆的沃土里,浇灌施肥。又将她她放到百日菊的花丛中,让她被簇拥着,让她细长的身子,不致倒下。

  于是,当她的同胞兄弟姐妹,都早成为我的盘中餐时,她却撑开丰实的叶片,伸出婷婷的花茎,绽放出一串莹洁的花朵,让我供在窗前,细细欣赏她的端丽之姿。

  且发出许多感怀、喟叹……

  ·香草·

  当他步入瘴疠的杂草丛中,会不会惊心地嗅到一沁幽香?

  ◎

  小时候最爱吃香草冰淇淋,也就对“香草“那两个字,有一份特别的美感。

  “香草冰淇淋,什么是香草?”我总是问大人。

  “香草!香草!就是一种香香的草、有香味的草!”大人总是这么回答。

  于是,每次面对青青的小草,我又多了一份想象,想那些小草当中,一定会有香草,发出像冰淇淋一样的芬芳。

  只是,穿过童年,穿过无数的草丛,也把各种小草折了又折,把叶子搓了又搓,我仍然没有发现一棵梦中的香草。

  高中,读了《离骚》,那个投汨罗江的屈原,写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名字──杜衡、芳芷、申椒、菌桂。台上的老师一挥:“这些都是香草,比喻贤人君子!”

  我就更迷惑,甚至有些不平了:

  “为什么屈原一天到晚看香草,我却一棵也没见过呢?”

  直道四十岁,半岛长岛。

  前任屋主大概很懒,房后墙边野草丛生。搬家的第二天,我就忙不迭地动手清除。

  草深已过膝了,有些高达一公尺,顶端居然还开着细碎的小花。

  我戴着手套走进去,打算把它们连根拔掉。只是,才弯身,竟发觉自己坠入了一片香雾之中。

  多么清凉阿!柔柔地、细细地,如同那一层层薄薄透明度叶片,从四面拥来。这看似杂乱的草丛,竟是我寻了四十年的香草!

  打电话给前任屋主。

  “那是薄荷和甜紫苏(Sweet Basil),千万别当野草拔了!”她笑道:“不过长得太多的时候,还是要拔的。所幸,香香的草,就是香香的草,你一边拔,它一边香,连让你拔,都给你香!”

  突然想到行吟泽畔的屈原,当他步入瘴疠的杂草丛中,会不会惊心地嗅到一沁幽香,由一支看似平凡的小草散发出来?即使正踏在他的脚下,即使正被折断!

  在读《离骚》三十年之后,我终于了解──

  香草为什么是乱世中的君子。

  ·谢谢虫·

  探手过去,叶芽突然从枝头跳起来,不检了……

  ◎

  教女儿唱“西风的话“:

  “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

  “西风真好!”女儿说:“他会画画!”

  ◎

  带女儿看童话书:

  “一棵光秃秃的树,伸着枝子向天,哭着说:

  “我一贫如洗了!”

  老天就落下白花花的银子。”

  “老天真好!”女儿说:“他好慷慨!”

  ◎

  为女儿说故事:

  “从前有个人上京赶考,住在旅馆里,看到有只蚂蚁掉到油灯里要淹死了,就用牙签把蚂蚁救了出来。

  那人接着进考场,慌慌张张把个重要的字少写了一点,当主考官批卷子的时候,发现有只蚂蚁硬是爬到考卷上,站在那个“点子“的位置不下来,把蚂蚁拂开,它跟着又爬回去。”

  “蚂蚁真好!”女儿说:“它会谢谢!”

  ◎

  带女儿走到花园里。

  暮秋了,春光灿烂的芍药,只剩下干枯的茎,在风里摇摆。

  令人惊讶的是,在那已经焦黄泛着黑斑的茎上,居然新生了几片嫩芽。

  多么翠啊!仿佛早春的新绿。问题是秋风已经肃杀,这新绿是不可能的啊!

  走到花前细看。

  是嫩叶!有叶脉,还有小小的叶柄。

  探手过去。

  叶芽突然从枝头跳起来,飞不见了。

  守在不远处,隔一阵,那几只绿翼的小虫,又飞回原来的枯枝,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负有使命,去扮演小小的叶子。

  “小虫真好!”女儿说:“它也来谢谢了!”

  从那天起,我们便管那翠绿翅膀的小虫叫:

  “谢谢虫!”

  ·垂头的母亲·

  不再仰望阳光,不再企盼爱情。只有偷偷地、隐忍着,等待孩子的成长。

  ◎

  电视报道:

  一个孕妇被丈夫打得遍体鳞伤,头背、四肢上都是阏血,神妙的是:胎儿一点没受伤。

  “自我怀孕,他总是打我,我不能让孩子受伤。所以每次他一动手,我就躲在墙角,蹲下身,蜷成一团。”孕妇哭着说:“他的拳脚像雨点一样,打在我的背上、头上,我的手臂和腿也受了伤。但是我撑着,绝不转身。当他打够了,停手了,我心想:感谢上帝!我的孩子没受到伤害。”

  院里种了几棵向日葵,当开花时,就像一群戴着黄色荷叶边帽子的女孩,望着天空。

  太阳或是向日葵的爱人吧!女孩总是举首向着爱人。从树林那边,朝阳透出点点金光,到海湾的那一侧,夕阳缓缓地沉下去。

  我常想,向日葵就是地上的小太阳,它是太阳能的接受器,吸收阳光的养分,所以那么灿烂。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当花瓣凋了,向日葵的花盘开始结实,那花就不再仰望,反而渐渐低下头,成为垂首沉思的样子。

  “你正在结实,应该更需要阳光才对。”我好心地将其中一朵,用木棍支撑起来,成为仰望的姿态。

  于是,无论艳阳高照,或是强风暴雨,那朵被撑起的花,就格外出众了。

  当所有其它的向日葵,都低着头,像是失恋的人,在风雨中摇摆时,被撑起的那朵,仍然是昂首之姿。

  终于到了收成的时候。

  由垂头的花盘收起,每一朵都有成千上百棵种子。心想那仰首的,当必更为丰实。好戏要压轴,我特别把那一朵流到最后--

  兴奋地站在高高的椅子上,把花盘摘下。可是还没走回地面,我已惊吓地把花仍了出去。

  一滩黑水溅开来,整个花盘四分五裂,许多小虫蠕动着。难道这仰首向天的花盘,因为雨水聚在其中,无法流出,反成为小虫滋生的温床?

  回想那在风雨中垂头的向日葵,我突然领悟了:

  它们多么聪明!用自己宽大的花托作伞,使雨水怎么也流不进面朝下的花盘。

  就这样,它们放弃开花时的华美。垂着头,不再仰望阳光,不再企盼爱情。只是偷偷地、隐忍着,等待孩子的长大。

  ◎

  看电视上那位浑身伤痕的孕妇,让我想起在雨中垂头颤抖的向日葵。

  多么卑微,又伟大的母亲!

  ·狮子的牙齿·

  我缩小了,抓着一支蒲公英的小伞,被风吹起来,飞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

  从小,我就爱看蒲公英。

  我尤其喜欢卧在夕阳下的草地上,看毛茸茸的蒲公英。阳光从另一侧射来,把白色的绒球照得耀眼,那是一人由许多小伞组合起来的“完美的圆“。每支小伞,都带着一颗种子,风一吹,就飘向远方。

  看着草地上成千上百个圆,等着成熟、等着风,我就想:

  “蒲公英在晚风里祈祷,盼望明天有个美丽的旅程。”

  后来,我出了国。美国的住宅区,家家有草坪,草坪上常开着小黄花。

  他们管那植物叫DANDELION,是由dent de lion变化出来的,意思是“狮子的牙齿“。

  蒲公英的叶子,一大齿、一大齿地,不正像狮子的齿吗?美国朋友说它的叶子可以作沙拉,根晒干磨成粉之后,可以当咖啡。

  “花呢?”

  “花有什么用?讨厌死了!”

  不知为什么,美国人都讨厌蒲公英,除了春天要撒药,早早除去这所谓的“杂草“。甚至贩卖一种专杀蒲公英的罐装喷剂。

  只有我,看一片青草间,泛出点点黄花,不但不紧张,还有几分欣喜。在那单调的绿色间,能点缀些蒲公英,不是很美吗?

  我也常想起童年时作的一个梦:

  我缩小了,抓着一支蒲公英的小伞,被风吹起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蒲公英,飞过太平洋,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生根、茁长。然后又开了花,撑起另一球小伞,成着风,飞回我出生的地方。

  今早,我到院子里走一回,摘了一把蒲公英花,插进中国青花瓷的小瓶子,放在台灯前,又把个日本京都的“柿子瓷瓶“点缀其间。

  然后,我坐下来,静静地凝视。

  多么端丽啊!这一丛小小的黄花。有谁相信,它竟是微贱平凡的蒲公英?

  ·雪昙花·

  让我在冰雪中升华,让时光在我面前静止。让我看一眼!即使只是一眼!

  ◎

  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夜昙花“,还有“日昙花“。

  日昙花是红色的,不论花形或叶片,都跟“夜昙花“差不多,虽没什么香味,却能一开好几天。

  我邻居老太太就种了一棵日昙花,有一次我惊讶地看到,告诉她我也有一棵,是夜里开的。她居然露出很奇怪的笑,放肆地大声说:

  “哦!就是那种半夜开一下,就完蛋的东西!”哼了一声:“不知开给谁看的?连太阳都没见过!”

  说实在话,我当时心里很不服气。想顶她一句:

  “开给我这种夜猫子看哪!而且,我就欣赏昙花一现,现给那抓得住机会的有缘人!”

  倒是她说的“连太阳都没见过!”这句话,让我想了又想,真为我那丛昙花有些惋惜。可不是吗?太阳多伟大!阳光多么美!如果我是昙花,我也觉得遗憾的。

  只是,问这世上,有哪一朵夜昙花,能苦撑着,等到旭日东升呢?她们总是由晚上八、九点钟开始绽放,到午夜时分,成为最盛开的姿态,然后,维持不过一个小时,就又迅速凋萎。

  不必等到清晨,满树的昙花,都已经垂下,像是遭到宰割死亡,又拔光毛的鸡,被挂在枝头,风干。

  想那花的一生,由叶片间探出个不及米粒大的小花蕾,到一日日长大,成为小黄瓜的样子;再逐渐染上一抹淡淡的红,开始弯曲,像个钩子,终于丰实饱满,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夜晚,绽放出莹洁的花瓣。

  这长久的经营,只为那昙花一现。那一现又不为“受粉“,不为“结实“,不为“招蜂引蝶“。

  她到底为了什么呢?

  ◎

  或许因为我的花窗日照充足,也可能是等不及吧。今年二月,外面还是冰封雪冻,我的昙花居然绽放了。

  “多么幸运哪!”我对那朵花说。接着打开院子里的灯,把花抱到室外:“你居然可以见到冰雪了!”

  说着,飘下霏霏的细雪,灯光下,雪花像鹅绒。剔透的花瓣,竟然晶莹得如同一朵冰雕。

  “何不让这美丽凝固,使她不再闭合?”我突然触动了灵感。于是把那朵花摘下,挂在松枝间。

  寒风、小雪,花上结了一层薄冰,她果然凝固了。

  清晨六点,我揉着睡眼,冲到院中。

  隔着寒林,曙光已经出现,把一条条长长的树影,画在白皑皑的雪地上。

  她,依然盛开着,如同子夜。也依然芳香,如同初绽。我为她调整方向,面对着东升的旭日。让淡黄的阳光,浸透她的全身。

  多么幸运的你啊!一朵见到冰雪,也沐浴了阳光的“夜昙花“!

  ◎

  生命可以无所谓而来,但是不能无所见而去。

  生命可以短暂,但是不能不超越。即使冬日的冰寒,远比夏夜的和风痛苦,我仍将选择前者。

  让我在冰雪中升华,让时光在我前面静止。让我看一眼!即使只是一眼!

  我将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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