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胡尔达必要人关上铁门

 

  这凶器本属于嘉利王子,可是每人都知道它已被老巴布偷走了。还有,我们也没忘记,贝合尼耶老爹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指控拉桑是凶手。胡尔达必在贝合尼耶老爹横尸的血泊中拾起人类最古老的刮刀后,我们忧烦的头脑无法不将老巴布及拉桑联想在一起。艾蒂立刻了解到,从现在起,胡尔达必掌握了老巴布的命运;他只要告诉警察局长,老巴布掉进殉情洞的奇怪意外、我们害怕老巴布及拉桑是同一人的揣测,以及拉桑的最新牺牲者临终前的指控,司法单位的猜疑都会集中在这位戴假发的地质学者身上。身为他亲侄女的艾蒂,原来一直相信老巴布是她叔叔;可是在看到人类最古老的刮刀后,她开始相信,拉桑故意要陷害老巴布,让老巴布替他受惩罚,替他承担人格的罪恶。艾蒂为老巴布害怕,也为她自己害怕。身处悲剧中的她非常恐惧,就如掉进蜘蛛网的昆虫。是拉桑织起这神秘之网,它隐形的网线挂在海格立斯堡的老墙上。她感觉到,她如果嘴唇动一下,他们俩就完了,卑劣邪恶的恶兽就等待这时候吞下他们。本来决定要说出一切的她,现在沉默下来了。反过来,她开始害怕胡尔达必开口。后来她曾告诉我她在这紧要时刻的心情,说那时的她可能比我们更害怕拉桑。她曾听过狼人的可怕故事,起初见别人边讲边害怕得打颤,她还觉得很好玩;稍后,在黄色房间一案中,因为司法当局查不出拉桑如何逃离现场,引起了她的兴趣;等到她知道方塔的意外后,兴趣更加浓厚,因为没人知道拉桑是怎样跑进去的。可是,现在,在中午的太阳下,拉桑就在我们的眼前杀了人,就在胡尔达必、达尔扎克、桑克莱、贝合尼耶老妈、老巴布及她自己所在之处。没有人离尸体够近,看到贝合尼耶老爹是怎么被杀的。然而,贝合尼耶老爹却指控拉桑!拉桑在哪儿?附在谁身上?(她根据我向她说过的走廊之谜如此分析)那时在拱门下,她站在我及达尔扎克中间,胡尔达必在我们面前,死者的叫声是从桉树树影尽头发出的,也就是在离我们的七米以外,而老巴布及照顾他的贝合尼耶老妈不曾分开过。她排除这两人的可能性后,就想不出其他人有可能杀贝合尼耶老爹。这次,我们不仅不知道他怎么进来,怎样离开,连他如何能在现场都无法知道。艾蒂终于了解,为何有时我们想到拉桑会那般恐惧。

   什么都没有,在尸体周围,除了那把被老巴布偷走的人类最古老的刮刀外,什么都没有。这太可怕了,这点就足以令人做各种揣测了……

   她能在胡尔达必及达尔扎克眼中读出他们的想法,不过胡尔达必开口没说几句话后,她就知道胡尔达必试着替老巴布摆脱嫌疑。

   胡尔达必和警察局局长及刚到的预审法官在一起。他拿着人类最古老的刮刀对他们分析,让他们相信,除了在尸体周围的人以外,也就是我刚才一一列举出的人名外,没有其他人是凶手。胡尔达必以简洁的逻辑说服了预审法官,警察局长因此感到失望。依照他的分析,真正的凶手就是死者本人。因为贝合尼耶老爹被杀的地方附近,只有我们四个站在暗门底下活生生的人,还有在老巴布房里的两人。每人都看得很清楚,也没人离开过,所以应是贝合尼耶老爹本人。预审法官对这点很感兴趣,他问我们之中是否有人怀疑贝合尼耶老爹有自杀的动机。胡尔达必说,死亡并不是只有自杀及被杀两种原因,还有意外死亡。他谑称为“世上最老的凶器的刮刀”就是这意外的惟一证据。胡尔达必说,他想不出来哪个预谋杀人的凶手会以一块石头做凶器,如果贝合尼耶老爹是自杀的话,我们就更不懂了:他为什么不找其他武器寻死,而要用这把穴居人时代的刀子?可是假设贝合尼耶老爹是因为觉得这石头形状特殊,而把它拾起来的话,他可能在摔倒时正拿着这把石刀,悲剧也就发生了,非常简单。贝合尼耶老爹不幸跌在这把三角形的锐利刀锋上,刀刺进了他的心房。医生也同意这点,他提醒我们,伤口与这把致命石刀很吻合。所以以他的专业知识推理后,他确定就是这石刀造成致命伤。胡尔达必这样分析后,纯属意外的可能性再合理不过了。六小时后,预审法官完全信服了。这六小时内,他一直很仔细地盘问我们,但没任何结果。

   这段冗长无益的审问搜查终于结束后,医生去治疗老巴布。艾蒂和我待在隔壁起居室。预审法官及警察局长刚离开。起居室对着方塔走廊的门仍是开的,我们可听到贝合尼耶老妈的哭号声。她一直守在她老伴的尸体旁;贝合尼耶老爹刚被送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天啊!虽然胡尔达必花了很大的力气证明这是一场意外,可是我得承认,我和艾蒂在看到同样无法解释的一死一伤时,只有更加惊慌,不知接下来还要发生何等可怕的事。艾蒂突然握住我的手,说道: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只有您了。我不知道嘉利王子在哪儿,也没有任何我先生的消息。这是最令我害怕的。他只留下一张纸条,说他去找杜里欧了。瑞思现在还不知道贝合尼耶老爹被杀。不知他有没有看到‘海上屠夫’,我现在只等杜里欧告诉我实情了。一封电报都没有,太恐怖了!”

   就在这时,她拉起我的手,握在她手中,我的灵魂完全被艾蒂控制了。我情不自禁告诉她,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可以信任我。我们细声说着这些永远难忘的话。同时间,许多司法当局的人在庭院里走来走去,神色匆匆,有时走在胡尔达必及达尔扎克前面,有时在后。我们所在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胡尔达必一有机会,就朝我们的方向看一眼。艾蒂说:

   “哦,他在监视我们。太好了,我们待在这里可能妨碍到他和达尔扎克,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离开这里。对吗,桑克莱?”

   “请允许我大胆地说一句话,您应该感谢胡尔达必,因为刚刚他在回答预审法官所说的话中,绝口不提人类最衣老的刮刀是属于老巴布所有。如果预审法官知道的话,事情不知会有怎样的结尾!还有,如果预审法官知道贝合尼耶老爹在死前指控拉桑的话,他还会相信这是一场意外吗?”

   我强调完最后一点时,她情绪激动地说:

   “噢!您朋友开口的原因比我还多!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您知道吗,我只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什么事?”

   她站起来,整个人陷人了狂热状态。

   “我担心他之所以不让司法单位怀疑我叔叔,是为了使我叔叔的下场更惨!”

   “您真的这样想吗?”我不能相信她说的。

   “刚刚您朋友的眼神就是这意思,我看得出来,如果我真能确定这点的话,我宁愿去与法庭打交道!”

   她稍微平静后,好像放弃了一个自觉愚蠢的想法,然后对我说:

   “不管怎样,我必须做好准备,我会护卫他到底的!”

   说完后,她给我看她藏在裙下的小手枪,她叫着:

   “为什么嘉利王子不在这儿!?”

   “又来了!”我生气地怒吼。

   “您真的确定您随时都会保护我吗?”

   她问我,以令我慌乱的眼神看进我眼中。

   “是的。”

   “即使要对抗所有的人吗?”

   我犹豫了一下。她又重复一遍:

   “即使是要对抗所有的人吗?”

   “是的。”

   “连您的好朋友在内?”

   “如果有必要的话。”

   我叹了一口气,用手擦拭额上的汗珠。

   “太好了,我相信您。若是这样,我要离开几分钟,请您替我守着这道门,好吗?”

   她指着老巴布休养的房间,然后走开了。她去哪儿?她后来告诉我,她是跑去找嘉利王子。哦,女人哪,女人……

   她一消失在暗门下,胡尔达必及达尔扎克就走进起居室。他们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胡尔达必向我走来,说他已经知道我背叛他的事了。

   “这个字眼太难听了,胡尔达必,”我说,“你知道我没有背叛朋友的恶习,艾蒂真的很可怜,你太不同情她了,我的朋友……”

   “而你呢?你过分同情她了!”

   我连耳朵都红了,准备要反击。可是胡尔达必一个手势,阻止我开口,他说:

   “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只有一件事。你听好!这件事就是,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跟我及达尔扎克先生说话!”

   “这太简单了!”他这话激怒了我,我愚蠢地反驳他,然后转身背对他。

   这时,我仿佛觉得他有点后悔说了重话,而要有所挽救。

   可是,预审法官就在那时从新堡走出来,叫唤我们。他宣布调查结束了。在医生验尸后,他们已彻底相信那是桩意外,并且以此结案,然后离开了城堡。胡尔达必及达尔扎克他们出去。那时我靠在窗台旁,面对着鲁莽查理庭院,在数不尽的可怕预感中,我焦急不安地等着艾蒂回来。离我不远处,贝合尼耶老妈在她房间点了两支冥烛,啜泣着重复诵念经文,替她死去的丈夫祈福。突然,有个声音掠过我头上,划破夜晚的空气,好像是敲锣的重击声,又像是青铜的碰撞声,我明白了那是胡尔达必叫人关上铁门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慌乱不堪的艾蒂向我跑来,好像投向她惟一的避难所。

   接着,我看到了达尔扎克。

   然后是扶着黑衣女子的胡尔达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