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驾车向北驶往威尔夏通道去见莫顿参议员。我问道:“干吗说他是头蠢驴?”
“鲍勃·里奇蒙直到去年为止一直是阿曼达·马登手下与日本进行商业谈判的副手。他参与美国政府制定策略的所有会议。一年后,他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始为日本人效劳。他们为了达成这笔交易付给他50万美元的年薪,再外加奖金。他也受之无愧,因为他对其中的种种奥妙了如指掌。”
“他那样做合法吗?”
“当然合法,这是正常的程序嘛,他们都那么干。要是里奇蒙为像微型软件公司这样一家高技术企业服务,他就得签署一项协议,保证他在5年中不会为与之竞争的公司服务,因为你不应当把商业秘密兜售给它的对手。但是我们政府的规定却要松得多。”
“为什么他是头蠢驴?”
“这种种族歧视的陈辞滥调,”康纳哼着鼻子轻蔑地说道,“他更清楚。里奇蒙完全了解出售好孩子公司是怎么回事,这和种族歧视毫无关系。”
“没关系?”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里奇蒙也十分明白:日本人是天下种族歧视最严重的民族。”
“是吗?”
“绝对没错。实际上,当日本外交人员……”
汽车中的电话铃响了,我按下了对讲机的按钮,说道:“我是史密斯中尉。”
对讲机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老天爷,终于找到了。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哪儿去了?我都想睡觉了。”
我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弗雷德·霍夫曼,昨天夜里负责值班的警官。
康纳说道:“谢谢你又来和我们取得联系,弗雷德。”
“你想了解什么?”
“唔,”康纳回答道,“我对昨天晚上接到的中本大厦打来的电话很感兴趣。”
“不仅是你,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对此感兴趣呢,”霍夫曼说道,“局里有一半人都跟在我屁股后面询问这件事。吉姆·奥尔森索性就坐我的办公桌前写报告。尽管如此,眼下这完全是例行公事。”
“要是你再回忆一下所发生的情况……”
“没问题。我先是收到从城市部发来的消息,那是个电话原始录音,城市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打电话的人带有亚洲口音,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或者,也许是吸毒的缘故,他一个劲儿地说着‘处置尸体的问题’。他们无法弄清楚他在说什么。8点30左右,我派了一辆警车去那儿。当他们证实是凶杀时,我指派汤姆·格雷厄姆和罗迪·梅里诺进行调查——后来就因为这个,我倒大霉了。”
“唔——”
“但是,真见鬼,他们就在排下面那个班上。你知道,我们得严格地轮流执行侦破任务,为了避免出现特殊照顾。那是规定。我只是服从规定而已。”
“唔。”
“不管怎么说,后来9点钟时格雷厄姆来电话,报告说现场遇到了麻烦,要求派遣特种勤务处联络官,我又查了一下花名册。彼得·史密斯是勤务处里的值班人员。所以我把他家里的电话告诉了格雷厄姆。我想他给你去过电话,彼得。”
“是的,”我说道,“他来过电话。”
“唔,”康纳继续问道,“后来呢?”
“大约就在格雷厄姆来电话后两分钟,也许是在9点5分吧,我接到一个家伙的电话,外国口音很重。我觉得,听上去像是亚洲口音,不过我可吃不准。那家伙说,他以中本公司的名义要求派康纳上尉去办这个案子。”
“打电话的人有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当然说的喽。我让他告诉我他是谁。而且我写下了他的姓名,小市仁志。”
“他是中本公司的工作人员吗?”
“他是那么说的,”霍夫曼回答道,“我只是坐在那儿,摆弄电话机,鬼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我是说,今天早上中本公司抗议委派康纳去处理这个案子,还说他们从来没有雇用过一个叫小市仁志的人。他们宣称,所有这一切纯属捏造。不过我要告诉你,确实有人给我来过电话,我没有瞎说。”
“我相信你没有瞎说,”康纳说道,“你刚才说,那个人带很重的外国口音?”
“不错。要知道,他的英语讲得很好,几乎十分道地,但是带有明显的外国口音。唯一使我感到有趣的是他似乎对你很了解。”
“是吗?”
“一点不错。他先问我是否知道你的电话号码,要不要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说,我知道你的电话号码。我当时在想,我才用不着一个日本人把警察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呢。接着他说,要知道,康纳上尉有时并不接电话。请务必派人去接他。”
“真有意思。”康纳说道。
“所以我就给史密斯去了电话,要他拐个弯,把你接来。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是说,这就是我们对中本公司惹下的政治麻烦的全部了解。我知道格雷厄姆不痛快。我猜想其他人也不痛快。而且,大伙儿都知道康纳与日本方面有特殊关系,所以我就直接来电话啦。现在所有倒霉的事情全让我碰上了。真他妈的没办法。”
“先告诉我你倒的什么霉?”
“也许是昨天夜里11点钟开始的,头儿来电话问起格雷厄姆。问我干吗要派格雷厄姆去。我把理由告诉了他。但是他仍然不满意。接着我刚要下班,大概在早上5点钟,为了康纳参与这项调查,又着实折腾了一番。怎么把他找来的,干吗要找他。现在《时报》又大做文章,编造了一整套警方如何搞种族歧视的谎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一个劲儿地解释,我是照章办事。一切都是按章办事。没人相信我的话,可这一切都千真万确。”
“我相信千真万确,”康纳说道,“只是还有一件事,弗雷德,你有没有听过城市部那个电话的原始声音?”
“当然听过。我大约在一小时之前听到的。怎么啦?”
“打电话的声音听上去是否像仁志先生?”
霍夫曼哈哈笑道:“老大,谁知道哇,上尉。也许差不多。你是在问我,这个亚洲人的嗓音是否像早些时候听到的另一个亚洲人的嗓音。老实说,我分辨不出来。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也许是因为受惊的缘故,也许是吸毒的缘故,我可说不准。我所知道的就是,不论这位仁志先生是何许人,他很了解你。”
“唔,这些情况很有用,你休息一会儿吧。”康纳向他道谢后挂上了电话。我驾车离开了高速公路,驶向威尔夏去会见莫顿参议员。
35
“行,参议员,现在请朝这边看……稍微转过来一些……就这样,这样很帅,富有男子气,我很喜欢这副神态。是的,棒极了。现在我需要3分钟时间。”那导演身穿投弹手外套,头戴网球运动员帽,脸绷得紧紧的。他从摄影机前下来,用英国腔高声嚷着发号施令:“杰里,把窗幕拿到那里去,阳光太强了。我们能不能在他眼睛上做点文章?需要在他眼里稍许添上些东西。埃伦呢?你看他右边肩上的那片亮光,挡住它,亲爱的。把领子扯平,他的领带上能见着话筒,我在他的头发里看不到颜色,露点灰色出来。伙计们,把地毯拉拉平,这样他走路时就不会绊一下。来,请动手,我们要错过这片明媚的阳光了。”
康纳和我站在一边,身旁是聪明伶俐的制片助理,名叫戴比。她胸前捧着一块书写板,意味深长地说道:“导演是埃德加·林恩。”
“难道我们非得知道他吗?”康纳问道。
“他是世界上要价最高、最受欢迎的广告节目导演。他是个伟大的艺术家。埃德加拍摄过奇妙的广告片《1984年的纽约》……呃,还拍过许多广告节目。他还导演过一些著名的电影。埃德加是第一流的。”她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而且并不过分狂热,确实如此。”
对着摄影机的是约翰·莫顿参议员。他心平气和地站在那儿,4个人忙不迭地摆弄他的领带、外套、头发,给他进行化妆。莫顿穿一身西装。他站在一棵树下,背景是一片起伏不平的高尔夫球场和贝弗利山的摩天大楼。拍摄人员铺设了一条地毯,他将顺着这条地毯向镜头走去。
我问道:“参议员这个人怎么样?”
戴比点点头。“很行。我认为他有希望。”
康纳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有希望问鼎总统宝座?”
“是的,如果埃德加能施展他的魔力,希望就更大。我是说,让我们面对现实,莫顿参议员并非完全是梅尔·吉布森式的人物,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他的鼻子很大,还有些谢顶。那些雀斑也不好办,因为它们在镜头中如此引人注目,会使你忽视他的眼睛。而这双眼睛恰恰是让公众接受一名候选人的关键。”
“这双眼睛。”康纳重复着她的话。
“哦,是的,人们靠他们的眼睛而当选。”她耸耸肩,仿佛这是尽人皆知的常识。“不过,要是参议员听从埃德加的安排……埃德加是个艺术家,他可以使这一切变成现实。”
埃德加·林恩和摄影师心急火燎地打我们身旁走过。“老天爷,把眼睛下面擦干净,”林恩说道,“要突出下巴,在下巴上来些醒目的阴影,使它显得坚韧有力。”
“行。”摄影师应道。
制片助理打个招呼便走开了,我们等在那儿继续观望。莫顿参议员仍然离我们有一段距离,任搞化妆和整理衣服的工作人员在摆布着。
“是康纳先生和史密斯先生吗?”我转过身去,一个身穿蓝色细条子西服的青年男子正站在我们身旁,他看上去像是参议员手下的办事人员:穿着入时,态度殷勤,彬彬有礼。“我叫鲍勃·伍德森,在参议员办公室工作。感谢你们光临。”
“别客气。”康纳回答道。
“我知道,参议员热切希望和你们谈谈,”伍德森说,“很抱歉,拍片拖延了些时间,我们本该一点钟结束的。”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我想,也许还得等上一会儿。不过我知道参议员想跟你们聊聊。”
康纳问道:“你知道他想聊什么吗?”
有人在高声喊道:“排练一遍!准备摄像、录音。”
围在莫顿四周的那伙人迅速离开了,伍德森的注意力转向摄影机。
埃德加·林恩回过身来,透过摄影机镜头看着。“灰色还不够。埃伦呢?你得在他头发上添加灰色,现在显不出效果来。”
伍德森说道:“但愿导演不要使他显得太苍老。”
制片助理戴比说道:“这只是为了摄像。这样拍效果不好,所以我们要加些灰色。瞧,埃伦在给他太阳穴上加颜色,这样会使他显得十分尊贵。”
“我可不希望他老态龙钟。尤其是他疲劳的时候,他有时看上去真上了年岁。”
“别担心。”助理说道。
“唔,好了,”林恩说道,“现在这样行了,参议员。我们从头到尾来排练一遍,好吗?”
莫顿参议员问道:“从哪儿开始?”
“台词呢?”
提台词的姑娘说:“也许像我一样……”
莫顿说道:“这么说我们第一部分已经拍完了?”
埃德加·林恩说:“不错,亲爱的。我们从你的脸转向摄影机时开始,你要气宇轩昂、充满男子气概,直截了当地看我们一眼,然后说‘也许像我一样’,好吗?”
“行。”莫顿应道。
“要记住男子气概,记住炯炯有神,记住成竹在胸。”
莫顿问道:“我们可以拍了吗?”
伍德森说:“林恩会使他厌烦的。”
埃德加·林恩说道:“好吧,把彩排拍下来,现在开始。”
莫顿参议员朝镜头走去。“也许像我一样,”他说道,“你们为我们国家的地位在近几年来每况愈下而感到担忧。美国依然是头号军事强国,但是我们的安全取决于我们能否在军事上和经济上捍卫我们自己。正是在经济上,美国如今江河日下。差距有多大呢?唔,在上两届政府在职期间,美国已经由世界上最大的债权国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负债国;我们的工业已落在世界其它国家的后面;我们的工人文化素养低于其它国家的工人;我们的投资者急功近利,使我们的工业畸形发展,无法着眼于未来。其后果是我们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我们的后代前景凄凉。”
康纳轻轻地嘟哝道:“有人确实这么说。”
“在这个充满民族危机的时刻,”莫顿继续说道,“许多美国人又增添了一重新的忧虑。由于我们经济实力的衰退,我们无法抵御一种新的侵略。许多美国人害怕我们会变成日本或是欧洲的经济殖民地,尤其可能变成日本的经济殖民地。许多美国人感到那些日本人正在蚕食我们的工业,我们的娱乐场所,甚至我们的城市。”他用手指著作为背景的高尔夫球场和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这样下去有些人担心,眼下日本已经有力量安排和主宰美国的未来。”
莫顿在树下停了一下,做出在思考的模样。
“这些对美国前景的担心有几分道理呢?我们的担心应该到什么程度呢?有些人会对你说,外国投资给我们带来了福音,有助于我们的国家。另一些人持针锋相对的观点,认为我们正在出卖宝贵的生而有之的权利。哪一种观点正确呢?哪一种应当——哪一种是——哦,见鬼!什么台词来着?”
“停,停,”埃德加·林恩叫道,“休息一会儿,我需要处理几件事情,然后我们就可以正式开拍。很好,参议员。我很满意。”
提台词的姑娘说道:“参议员,是这样的,‘我们应当把哪一种视为美国的未来呢’。”
他重复着台词:“我们应当把哪一种视为美国……”他摇摇头。“怪不得我记不住。我们把那句台词换掉。玛吉呢?我们把那句台词换掉。没关系,把脚本给我,我自己来改。”
那伙搞化妆和整服装的工作人员又拥到他的周围,又是给他补妆,又是拍拍打打,使他浑身放松。
伍德森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设法让他跟你们聊上几分钟。”
我们站在嗡嗡作响、由汽车牵引的野外工作室旁,几根电缆从工作室里拖出。莫顿刚要朝我们走来,他的两名助手一面挥动着厚厚的一叠计算机打印纸,一面也跑了过来。“约翰,你最好看一下这个。”
“约翰,你最好考虑一下这个。”
莫顿问道:“这是什么?”
“约翰,这是最新的盖洛普和菲尔丁民意测验结果。”
“这是选民年龄等级的对照分析。”
“怎么?”
“最底下一行,约翰,总统是正确的。”
“不要跟我说这个,我正在和总统进行竞选。”
“可是,约翰,他说以C开头的那个词是对的。而你在电视竞选广告中不能说以C开头的那个词。”
“我不能说‘保护’①?”
注:①英语中“保护”一词的首字母为“C”。
“说了就完蛋,约翰。”
“统计数字表明了这一点。”
“你要我们把统计数字重复一遍吗,约翰?”
“不。”莫顿回答道。他朝康纳和我瞥了一眼。“我马上过来。”他笑着说道。
“可是你听我说,约翰,保护就意味着缩小生活方式的选择余地。人们的选择余地已经在缩小,他们不愿再进一步受到束缚。”
“然而,那是错误的,”莫顿反驳道,“情况并非如此。”
“约翰,选民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这样认为就错了。”
“约翰,你想教育一下选民,那也好。”
“是的,我确实想教育一下选民。保护和缩小生活方式选择的余地并非是一回事。保护与更多的财富、权力,还有自由才是同义词。我们的办法不是靠节衣缩食来凑合着过日子。我们的办法是用较少的天然气和石油来保持眼前的一切——依然给你的屋子供暖,依然让你开你的车;让大伙儿屋子里有效率更高的取暖器,街上有高效节能的汽车;让空气更清新、身体更健康。这是可以做到的,其它国家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日本已经做到了。”
“约翰,请注意。”
“别提日本。”
“在最近20年里,”莫顿说道,“日本产品的能耗降低了60%,可是美国毫无进展。日本商品的生产成本低于我们的商品成本,因为日本在有效利用能源的技术上大力投资。保护是竞争。而我们现在却对竞争无动于衷。”
“好吧,约翰。保护和统计数字。实在叫人厌烦。”
“没有人会在乎,约翰。”
“美国人民会在乎。”莫顿说道。
“约翰,他们压根儿就不在乎。”
“他们不会来听这一套。你听我说,约翰。这里有个年龄回归问题。尤其在55岁以上的选民中,他们对这个议题态度十分明确,而这些人是最稳定的选举层。他们不希望缩减开支,也不要保护。美国的老年人不希望这个。”
“可是老年人有子孙后代,他们得想着未来。”
“老年人才不操心未来呢,约翰。这是明摆着的事。他们认为,孩子不关心他们,而事实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也不为孩子们操心。这是再简单不过的。”
“不过,孩子们当然……”
“孩子们不参加选举,约翰。”
“约翰,请听我们说。”
“不要说保护,约翰。要说竞争,要着眼未来,要正视问题,要有一种新精神,这些都不错。然而,不要说保护。只要看一下数字就能明了,别这么干。”
“请别这么干。”
莫顿说道:“我考虑考虑,伙计们。”
两名助手似乎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再取得更多的进展,于是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打印纸。
“你要我们叫玛吉来重写台词吗?”
“不,我正在捉摸着呢。”
“也许,玛吉该草拟几句台词。”
“不必。”
“好吧,约翰,就这样。”
“要知道,”当他们离开时,莫顿说道,“有朝一日,一名美国的政治家将按照他自己的主意行事,而不是按照民意测验的结果来行事。这看上去会使人感到是一种革命的举动。”
两位助手一齐转过身来。“约翰,得啦。你累了。”
“这是一次长途旅行。我们可以理解。”
“约翰,这件事情请相信我们,我们有数据嘛。我们有95%的把握告诉你,老百姓是怎么想的。”
“我对他们怎么想的清楚得很,他们感到灰心丧气。我还知道原因何在。15年来他们几乎无人领导。”
“约翰,我们不要再这样做了。现在是20世纪。领导艺术在于百姓想听什么,你就说什么。”
两名助手走开了。
伍德森立即走了过去,手里拿着手携式话筒。他刚想说话,莫顿举起手来做了个手势。“现在不,鲍勃。”
“参议员,我认为你需要这个……”
“不是现在。”
伍德森退了下去。莫顿看了看表。“你们两位是康纳先生和史密斯先生吗?”
“是的。”康纳回答道。
“我们一起走走。”莫顿提议道。他离开那伙拍摄电影的人群,朝俯视着地势起伏的高尔夫球场的小丘走去。这天是星期五,打球的人寥寥无几。我们离摄制组的人有50米远。
“我请你们光临,”莫顿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们两位警官负责处理中本公司事件。”
我正打算表示异议,说明情况并非如此,负责处理这事的是格雷厄姆。这时,康纳开了腔:“不错,是我们负责。”
“关于这个案子我有几个问题。我猜想,眼下案子已经解决了?”
“好像是这样。”
“你们的调查结束了?”
“就具体目标而言,是的,”康纳回答道,“调查已经结束。”
莫顿点点头。“他们告诉我,你们两位警官对日本特别了解,是吗?有一位在日本呆过一阵子?”
康纳微微点了下头。
“就是你今天和花田以及安坂一起打的高尔夫球?”莫顿问道。
“你的消息很灵通。”
“我今天早上还和花田先生聊天来着。我们一直有交往,在别的方面。”莫顿猛地转身说道:“我的问题是这样:中本公司的事件与微电脑公司有没有关系?”
“这话怎么讲?”
“向日本人出售微电脑公司一事递交到了参议院财政委员会,我是委员会的主席。科学技术委员会方面一直想听取我们对这笔买卖的意见,因为实际上得由他们来批准这笔买卖。你们知道,人们对此意见不一。原先,我一直持反对态度。原因很多。这一切你们都清楚吗?”
“清楚。”康纳答道。
“我对此仍然存有疑问,”莫顿说道,“微电脑公司的先进技术部分是靠美国纳税人的钱才得以发展的。现在,美国的纳税人竟然是把钱花在了一项准备出售给日本人的科研项目上——而这些日本人将利用这项研究来和我们的公司竞争,我实在感到义愤填膺。我坚定不移地认为,我们必须保护美国在高技术领域的能力。我认为,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智力资源。我觉得,我们应当限制国外资本在我国公司和大学里的投资。但是我的观点似乎和者甚寡。在参议院和工业界我找不到支持者。商业界也不会对我助一臂之力。商业部的代表担心,这样做会妨碍大米谈判。大米。甚至五角大楼也反对我的观点。我只是想知道,既然赤井陶瓷公司是中本公司的子公司,那么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件与他们提出的那笔买卖是否有联系?”
他停了一下,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们。看来,他指望我们对情况会有所了解。康纳回答说:“我没有发现两者有什么联系。”
“中本公司为了推动这笔买卖,有没有什么不诚实或不正当的举动?”
“对此我不清楚。”
“你们的调查已正式结束了?”
“是的。”
“我只是希望弄清楚这一点。因为,倘若我放弃反对这笔买卖的立场,我可不希望发现我的手被夹在毒蛇笼子里。有人会说,中本公司举行宴会的目的是企图争取这笔交易的反对者,所以改变立场使我心神不定。要知道,在国会里,他们可以用这种事情使你飞黄腾达,也可以使你身败名裂。”
康纳说道:“你打算放弃反对这笔买卖的立场?”
一名助手在草坪的另一边喊道:“参议员呢?他们已为你做好准备,先生。”
“好吧。”莫顿耸耸肩。“这件事情使我四面楚歌,没有人同意我在微电脑公司问题上的立场。我个人认为,这又是一个好孩子公司事件。不过,要是这一仗打不赢,那么,还是不打为好。不管怎么说,要打的仗还多着呢。”他挺起身子,平整一下自己的衣服。
“参议员?如果你已准备好的话,先生,”那名助手又补上一句,“他们担心会错过阳光。”
“他们在担心阳光。”莫顿一面摇摇头,一面说道。
“别让我们再耽搁你啦。”康纳说道。
“不管怎么说,”莫顿说道,“我一直希望听取你们的意见。我理解你们的意思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件与微电脑公司毫不相干。案中涉及的人与这笔买卖毫不相干。我不希望下个月在报上看到,某人在幕后玩弄花样,企图促进或阻挠这笔买卖。我不想看到那种事情。”
“就我所知,不至于会有那种事情。”康纳说道。
“先生们,感谢你们光临。”莫顿说道。他和我们两人握手后,便离开了。接着,他又回过头来。“我想,这件事最好不要张扬。因为,要知道,我们得小心谨慎。我们正在和日本打仗嘛。”他狡猾地笑了一下。“嘴巴不紧,会葬送整个舰队。”
“是的,”康纳应道,“要记住珍珠港的教训。”
“老天,一点不错。”他摇摇头说道。他压低了嗓门,变得像孩子一样。“你知道,我的一些同事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又得再扔一颗炸弹。他们认为,结局就是那样。”他微笑着。“不过,我可不那样看。通常不是那样。”
他笑嘻嘻地回到那伙拍电影的人群中去。他一面走,人们一面朝他聚拢来,先是一名负责更改台词的女子,然后是一名整装的男子,接着是一名负责音响的男子,那人正在忙着摆弄话筒和调节他腰上的电池盒,接着是一名搞化妆的女子,最后参议员的身影消失了,只见一伙人像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在草坪上来回忙乱着。
36
我说:“我喜欢他。”
我正驾车回好莱坞,四周的建筑物在迷漫的烟雾中显得一片朦胧。
“你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康纳反问道,“他是个政客。他的工作就是让你喜欢他。”
“那么,他是精于此道的。”
“我认为非常精明。”
康纳默默地凝视着窗外。我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在使他绞尽脑汁。
我问道:“你不喜欢他关于商业界的那番议论吗?听起来就像是你的观点。”
“是的,是和我一样。”
“那么,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什么,”康纳回答道,“我只是在想,他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刚才提到好孩子公司。”
“当然喽,”康纳说道,“莫顿对好孩子公司案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
我正要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已经对我讲述起来。
“你听说过西摩·克雷这个人吗?多年来,他一直是世界上超级电脑的最杰出的设计人。克雷研究所研制了世界上计算速度最快的电脑。日本人企图赶上他,但他们没有成功。克雷太棒啦。但是到80年代中期,日本的芯片倾销使国内向克雷供应芯片的大多数制造商破了产,因此,克雷不得不向日本制造商订购定制芯片。在美国没有生产这些芯片的厂家。他的日本供应商莫名其妙地拖延交货时间。有一次,他们拖了一年才交付克雷的订货——在此期间,他的日本竞争者取得了重大的进展。这儿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是否窃取了他的新技术。克雷怒火中烧。他知道他们在欺骗他。他决定和一个美国制造商结成联盟,因此他选择了好孩子半导体公司,尽管这家公司头寸短缺,经济情况不佳。但是,克雷没法再信任日本人啦。他不得不和好孩子公司凑合着干。于是,好孩子公司就为他生产下一代的定制芯片——正在这时候他得知好孩子公司准备出售给日本藤津公司,他的主要竞争对手。就是出于对这种情况以及对国家安全的关注,导致了国会制止藤津公司出售好孩子公司。”
“后来呢?”
“唔,禁止出售并没有解决好孩子公司的财政问题。公司仍然处境困难,最终它还是得出售,不过这次是布尔公司买下的——一家法国公司,在超级电脑生产上不会和我们发生竞争。这就是国会同意出售的原因。”
“那么,微电脑公司是第二个好孩子公司?”
“微电脑公司将使日本人在至关重要的芯片生产机械方面取得垄断地位,从这个意义上说确实如此。一旦他们取得垄断地位,他们就可以把机器从美国公司中抽出。可是,现在我觉得……”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我打开了对讲机。
打电话的是我的前妻劳伦。
“是彼得吗?”
我回答道:“你好,劳伦。”
“彼得,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我今天要早一些来接米歇尔。”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紧张,干巴巴的。
“你来?我可根本没想到你会来接孩子。”
“我从未说过不来,彼得,”她立即回答道,“我当然要来的。”
我回答道:“好吧。顺便问一句,谁是里克?”
她沉默了一下。“说实话,这不值得你问,彼得。”
“怎么啦?”我追问道,“我只是好奇。米歇尔今天早上提到了他。她说他有一辆新的梅塞迪斯牌轿车。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吗?”
“彼得,我可不认为这是在同一个档次上?”
我又问道:“和什么同一个档次?”
“别闹着玩了,”她说道,“一言难尽。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我得早一些来接孩子,因为我要带她去医生那儿。”
“为什么?她感冒已经好了。”
“我要带她去做一次检查,彼得。”
“干吗?”
“就是去做一次检查。”
“我听得见,”我说道,“可是……”
“做检查的大夫叫罗伯特·斯特劳斯。他们对我说,他是一位专家。我一直在向办公室里的人打听,哪一位大夫最好。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彼得,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很担忧,尤其考虑到你的历史。”
“劳伦,你在说些什么?”
“我在说虐待儿童,”她回答道,“我在说性骚扰。”
“什么?”
“这个问题你是回避不了的。你知道,你过去曾被指控性骚扰。”
我感到心口阵阵痉挛,想要呕吐。一旦关系恶化,双方总会留下一些怨恨、不满和气愤的痕迹——还有许多你所了解的对方的隐秘。你可以用它们来攻击对方,要是你打算这样做的话。劳伦以前从未这样做过。
“劳伦,你知道虐待儿童的指控是凭空捏造的,你了解得很清楚。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结的婚。”
“我只知道你告诉我的一切。”这时她的嗓音显得十分冷淡,带着说教的口吻,还有一些讽刺挖苦的腔调。她的检察官的嗓音。
“劳伦,看在老大的分上,这是荒唐可笑的。发生什么事情啦?”
“这一点儿也不荒唐可笑。作为母亲,我有责任。”
“好吧,见鬼,你从来也没有为自己做母亲的职责而操心过。可现在……”
“不错,我的职业对人要求苛刻,”她用冰冷的语气说道,“不过在我心目中,女儿从来就是最重要的。如果我过去的行为以某种方式造成了今天这种不愉快的局面,那么我感到深深的、深深的遗憾。”我感到她不是在对我说话。她是在背台词,在试着使用这些词句,看看它们在法官面前的效果如何。“很清楚,彼得,如果存在虐待儿童的情况,米歇尔就不能继续跟你住在一起,甚至不能再见你。”
我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心痛如绞。
“你在胡说些什么?谁告诉你有虐待儿童的事?”
“彼得,我认为,我目前就此发表意见是不合时宜的。”
“是不是威廉?谁给你打的电话,劳伦?”
“彼得,了解谁打电话毫无意义。我正式通知你,我下午4点来接米歇尔。我希望她今天下午4点做好跟我走的准备。”
“劳伦……”
“我让我的秘书威尔逊小姐守着电话,并且把我们刚才的谈话做了速记。我正式通知你,我要来接女儿,带她去做健康检查。你对我的决定还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了。”
“那么,4点钟,谢谢你的合作。请允许我再加上一点个人的看法,彼得,事情到这种地步,我真的感到遗憾。”
她挂断了电话。
我在当警探时,曾处理过性骚扰的案子。我很清楚这类案子是怎么处理的。事实上,你通常无法从体格检查中得出任何明确的结论。检查的结果总是模棱两可。如果一名心理医生用一大堆问题来问一个孩子,这孩子最后总是顺着他的思路,编造回答来取悦于他。常规程序要求心理医生把谈话录像,证明提问过程中没有诱供现象。可是,最后到法官面前,情况几乎总是不甚了了。因此法官在判决时必须十分慎重。也就是说,如果存在虐待儿童的可能,就要让孩子离开那位受指控的父亲或母亲。或者,至少是不让他或她在无人监督的情况下看望孩子。也不能和孩子一起过夜。或者,甚至不让……
“够啦,”康纳坐在我的身旁说道,“回去吧。”
“很抱歉,”我说道,“可是真烦人。”
“我相信。现在,你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我?”
“哪方面?”
“关于性骚扰的指控。”
“没有,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后辈,”他轻轻地说道,“要是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法帮助你。”
“这和性骚扰毫无关系,”我说道,“这完全是另一码事,是关于钱的事。”
康纳一声不吭。他望着我,等着下文。
“啊,见鬼。”我说道。
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人的一生中会有这样的时候,你以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有把握,实际上你却什么也不明白。以后,当你回首往事时,你会发现自己的行为一点也不明智。你身不由己,完全失去理智。可是,在那时候,你还以为事事称心如意呢。
当时的情况是我坠入了爱河。劳伦是那种有教养的姑娘,身材苗条,举止优雅,态度矜持。她比我年轻,十分美丽。
我心里一直很明白,我们之间很难相处得好,但我还是想方设法保持我们的关系。我们结了婚,开始在一起生活。然而,她渐渐产生不满情绪,对我的公寓,对公寓的地段,还有对我们的收入都不满意。为了诸如此类的事情,她开始闹别扭,可这是与事无补的。她在车里发脾气,在床边发脾气,到处发泄。她变得那么可怜,那么痛苦,因此,我便尽量讨好她,去搞她要的东西,带礼物回家,为她做饭,承担一些家务。这种事我原先素来不干的,但是我当时沉溺在爱情之中嘛。我养成了讨好她的习惯,千方百计想让她高兴。
我身上经常感到有压力,需要更多的这个,更多的那个,更多的钱。更多,更多。
我们还有一个特殊的问题。她的健康保险由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支付,并不包括怀孕分娩所需费用,我的也是如此。我们结婚后,无法及时筹集生孩子所需的费用。当时需要8000美金,我们得拿出这笔钱来,但我们俩都没有那么多钱。劳伦的父亲是弗吉尼亚州的一名医生,可是她不愿向他张口要钱,主要因为他起先不同意劳伦嫁给我。我的家庭毫无积蓄。就是这样,一个子儿也没有。她在地方检察官办公室工作,我在警察局工作。我们得拿出8000美金来。这件事像幽灵般地缠着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有一点变得不言自明了,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那就是这件事该我来办。
8月的一个夜晚,我到拉德拉高地处理一件家庭斗殴。一对拉丁美洲血统的夫妇,他们酒喝多了,而且大打出手。妻子的嘴唇破了,丈夫的一只眼睛被打青,他们的孩子在隔壁房间里哇哇直叫。但是我们很快使他们安静了下来。我们见两人都伤得不重,因此便准备离开。当那妻子知道我们要走时,开始高声叫喊,说她丈夫欺负她的女儿,在肉体上虐待女儿。丈夫一听,顿时火了起来。我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是想以此给她的丈夫找麻烦。但是妻子坚持要我们检查她的女儿,于是,我就进了孩子的房间。那孩子大约9个月大,脸哭得通红。我拉开盖被来检查她身上的伤痕,这时我发现一块一公斤重的大麻,就放在孩子身旁的盖被下面。
情况就是这样。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这种情况。他们是夫妻,她将不得不作不利于她丈夫的证明,可是并没什么可以证明丈夫有罪的理由,搜查也无效,这事就这样会没完没了。他只要找个稍微像样些的律师,就能打赢这场官司,毫无问题。因此我走到外面,把那家伙叫了进去。我知道,我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我想到的就是,如果孩子抓起大麻放进嘴里一嚼,就没命了。我想和他谈谈这个利害,打算捉弄他一番,吓唬他一下。
现在就我和他两人在孩子的房间里。他妻子仍然在外面的起居室里,和我的搭档呆在一起。突然那家伙掏出一只有两厘米厚的信封。他撕开信封,我看见里面全是100美元一张的钞票。一大叠100美元的钞票。他说道:“感谢你的帮助,警官。”
信封里足足有1万美元,也许更多,我可说不准。那家伙递过信封,望着我,等我把信封收下。
我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在孩子的床上放大麻之类的东西很危险的话。那家伙立即把那包东西拿起来,放在地板上,一脚踢到床底下。然后他说道:“你说得不错。谢谢你,警官。我可不愿意女儿发生什么意外。”他递过了信封。
就是这样。
一切都乱了套。他妻子在外边对我的搭档大吵大嚷,孩子在这儿对我们大声啼哭。那家伙举着那信封,笑着,点着头,就像在说,没事儿,收下吧,这是你的。而我想……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后来我们进了起居室。我说孩子没什么问题,这下那女人开始醉醺醺地对着我吼叫,说我虐待了她的孩子——现在是我,而不是她丈夫——说我和她丈夫合谋,说我们都是儿童虐待狂。我的搭档认为她是喝醉了说胡话,于是我们就走了。情况就是这样。我的搭档说:“你在那房间里呆的时间可不短。”我回答说:“我得检查孩子嘛。”就这样。只是她第二天来警察局,正式指控我虐待她的孩子。她还是醉醺醺的,而且在局里是有前科的,但尽管如此,这个指控够严重的。后来进行了预审,但因缺乏根据而被否决了。
情况就是这样。
这就是当时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些钱怎么交待的呢?”康纳问道。
“我到拉斯维加斯去度了周末,赢了一大笔。那年我为1.3万美元非工资收入支付了税金。”
“谁的主意?”
“劳伦的主意。她告诉我该怎么办。”
“那么这一切她都知道?”
“当然啰。”
“那么警察局的调查呢?预审团有没有提出报告?”
“我想事情并没有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们只是听了一下口头陈述,便不予受理。也许在档案里做了记录,但没有写报告。”
“好吧,”康纳说道,“把其余的一切也告诉我。”
于是,我又对他讲了肯·舒比克,讲了《洛杉矶时报》,还有韦塞尔。康纳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地听着。我在叙述时,他开始从牙齿缝里吸着气。这是日本人表示不满的方式。
“后辈,”我讲完后,他说道,“你使我处境十分为难。毫无疑问,你使我看上去像个大傻瓜,而我本应当更清醒些。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因为这一切与你毫不相干。”
“后辈呀,”他边摇头边说,“后辈……”
我又在想我的女儿。想着有可能——完全有可能——我无法再见我的女儿——我无法再……
“注意,”康纳说道,“我对你说过,事情会变得令人难堪。相信我的话,现在才是开始。情况可能会变得十分严重。我们必须迅速行动,设法把一切都赶快办完。”
“我本来以为,一切都已办完了。”
康纳叹了口气,摇摇头。
“哪有的事啊,”他说道,“现在,在四点钟你和妻子见面之前,我们必须把一切都安排好。所以我们在那之前务必做好一切准备。”
37
“老天爷,我看事情已经他妈的办完啦。”格雷厄姆说道。他在好莱坞山间的坂村住宅里来回转着。最后一个刑侦小组的人正收拾家伙准备离开。
“我不知道头儿在这件事上为什么这么容易动肝火,”格雷厄姆抱怨道,“他那么急急忙忙的,刑侦组的小伙子们不得不就在现场完成了他们的大部分工作。不过,感谢上帝,一切都干得无可挑剔。坂村已经在我们的掌心之中。我们在他的床上清理了一遍,寻找毛发——这毛发和在那姑娘身上发现的一模一样。我们在他的牙刷上取下干了的唾液。它的血型、遗传因子和那位死去姑娘体内的精液一致。两者相配的可靠性达97%。是他干的,然后又把她杀死。我们来抓他的时候,他惊慌失措,企图逃跑,结果一命呜呼。康纳在哪里?”
“他在外面。”我回答道。
透过窗户,我看到康纳站在车库旁边,正和巡逻警车上的警察说话。康纳用手对着大街指指点点。他们在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那里干什么?”格雷厄姆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
“见鬼,我真摸不透他。你可以告诉他,对他提出的问题,我们的回答是没有。”
“什么问题?”
“他一小时以前给我打了电话,”格雷厄姆说道,“他说他想知道我们在这儿找到几副眼镜。我们检查了一下,结果是根本没有眼镜。有不少太阳镜,其中两副女式太阳镜。但就是这些。我不知道他干吗要操心这个。怪人,不是吗?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来着?”
我们看见康纳一直在警车周围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对着大街指指点点。一名警察在警车内,正对着报话机讲话。“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格雷厄姆问道。
“不,我不知道。”
“他也许在设法追捕那些姑娘,”格雷厄姆说道,“上帝,我们要是搞到那个红发女郎的身份证就好了。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和他一定也睡过觉。我们本来能从她身上取得一些精液,用以与所有其它的因素进行严格的比较。我简直像个大傻瓜,让那些姑娘逃脱了。不过,妈的,谁知道结果会是那样。这一切发生得那么快。一丝不挂的姑娘,神气活现地跑来跑去。男人就有点不知所措。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她们的模样可不赖,是吗?”
我说她们确实长得不错。
“而坂村什么也没留下,”格雷厄姆说道,“一小时前我和警察局救护队的伙计们聊过。他们在闹市区,硬是把尸体从车里搬了出来。不过我想,他已烧得面目全非啦。验尸所打算去鉴定一下,祝他们运气好。”他闷闷不乐地凝望着窗外。“你知道吗?我们竭尽全力在办这个倒霉的案子,”他说道,“而且我认为我们办得不错。我们查出了真正的案犯。我们干得十分麻利,有条不紊,稳扎稳打。可现在我所听到的却全是日本人的攻击谩骂。见鬼,你怎么也赢不了。”
“唔,唔。”我附和道。
“而且,活见鬼,他们现在可来劲了,”格雷厄姆继续说道,“他们对我拼命施加压力。我接到头儿的电话,要我赶快把事情办完。有一名《时报》的记者来我这儿采访,把陈年老账又翻了出来,胡扯什么1978年我对一个拉丁美洲血统的人可能使用过武力。根本没那么回事。然而这位记者,想方设法要证明,我一贯是个种族主义分子。她的宣传根据呢?昨天夜里所发生的就是一次‘种族歧视’的事件。于是我成了种族主义分子丑恶嘴脸重新抬头的典型。告诉你,造谣诽谤是日本人的拿手好戏。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我明白。”我说道。
“他们对你也下手了?”
我点点头。
“说你什么?”
“虐待儿童。”
“老天爷,”格雷厄姆说道,“你有个女儿。”
“是的。”
“你不感到恼火吗?含沙射影、恶意中伤的策略。彼得君。他们根本不顾事实,只是设法编造一切再告诉记者。”
“哪个记者?”我问道,“和你谈话的是哪一位?”
“琳达·詹森,我想,她说的是这个名字。”
我点点头。琳达·詹森是韦塞尔的女门徒。有人曾经说过,琳达睡觉没本事,但败坏别人的名声却是她的拿手好戏。她原先是华盛顿一家报纸的闲话栏专栏作家,到洛杉矶来后大出风头。
“我不知道,”格雷厄姆说着移动了一下身躯,“就个人来说,我认为不值得这样做。他们正在把这个国家变成另一个日本。他们已经使人们不敢说话了,不敢说他们的不是。大伙儿不会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再说三道四。”
“要是政府能通过几项法令,兴许会有帮助。”
格雷厄姆哈哈大笑。“政府。政府是他们的。你知道他们每年在华盛顿花多少钱吗?一年4亿美元。足够支付参、众两院所有议员的竞选费用。那真是一大笔哟。现在你倒说说,要是他们得不到好处,他们会年复一年地花这笔钱吗?当然不会。妈的,美国完蛋啦,伙计。嗨。你的上司好像在叫你。”
我向窗外望去。康纳在对我招手。
我说:“我最好过去一下。”
“祝你好运。”格雷厄姆说道,“听着,我也许要离开这儿两个星期。”
“是吗?什么时候?”
“也许今天晚些时候就走,”格雷厄姆回答道,“头儿的意思。他说,只要《时报》还在揪住我不放,我就得回避。我打算上菲尼克斯城去一星期,我的家在那儿。不管怎么说,我想让你知道,我可能要离开。”
“好吧,没问题。”
康纳还在对我招手,他似乎等不及了。我急忙向他跑去。当我走下台阶时,我看到一辆黑色的梅塞迪斯轿车停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韦塞尔·威廉。
38
我到了那儿的时候,韦塞尔刚取出记事本和录音机。他的嘴角上叼着一根香烟。“史密斯中尉,”他说道,“不知道我能否和你谈一下。”
“我忙得很。”我回答说。
“来吧,”康纳向我喊道,“时间都糟蹋掉了。”他开着车门等我上车。
我朝康纳走去,韦塞尔紧随着我。他把一只黑色小话筒放到我的嘴前。“我在录音,我希望你不会介意。在发生马尔科姆事件后,我们得特别小心谨慎。昨天夜里在中本公司进行调查时,据说你的同事格雷厄姆警探表现出种族歧视的举动。我想知道,你是否打算就此发表意见?”
“我不想。”我边说边朝前走。
“有人对我们说,他称他们为‘讨厌的日本鬼子’。”
“我无可奉告。”我说道。
“他还叫他们‘小日本’。你认为一个值勤的警官以这种腔调说话是否合适?”
“很抱歉,我对此无可奉告,威利。”
我们往前走时,他把话筒一直举在我的跟前,这使我十分恼火。我想用手把它推开,但是没有那样做。“史密斯中尉,我们正准备报道一下你的情况。我们对马丁内斯案件有几个问题。你还记得那个案件吗?那是在两年以前。”
我继续往前走着。“我现在很忙,威利。”我说道。
“马丁内斯案件的结果是玛丽亚·马丁内斯的母亲西尔维亚·莫雷利亚指控你虐待儿童。当时曾进行了内部调查。我想知道,你对此有何见解。”
“没有见解。”
“我已经和你当时的搭档特德·安得森谈过。我不知道你对此有何见解。”
“抱歉,我没有见解。”
“那么,你不打算对这些可怕的指控做出反应?”
“我所知道的唯一正在炮制不实之词的就是你,威利。”
“事实上,这种说法不完全确切,”他微笑着对我说道,“有人告诉我,地方检察官已经开始进行调查。”
我没有做任何回答。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在这种情况下,中尉,你认为法庭让你来监护你幼小的女儿是不是错误的判决?”
我只是说:“抱歉,我无话可说,威利。”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坚定自信。我开始冒汗了。
康纳说道:“来吧,来吧,没时间了。”我钻进了车里。康纳对威利说道:“孩子,我很抱歉,我们正忙着呢,得走啦。”他砰的一下关上了车门,我启动发动机。“走!”康纳说道。
威利把头伸进车窗。“你是否认为,康纳上尉对日本的嗤之以鼻再次证明了警察局对十分敏感的种族歧视案缺乏判断能力?”
“再见,威利。”我摇上车窗,开始向山下驶去。
“再开快些我也受得了。”康纳说道。
“行啊!”我说道,一边猛踩油门。
我从反光镜中看到,韦塞尔正向他的梅塞迪斯车跑去。我以更快的速度拐了个弯,轮胎发出尖利的吱吱声。“那个下流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他在监听我们的通信联络?”
“我们没有使用报话器,”康纳说道,“你知道,我使用报话器十分小心。不过,我们到达时,警车用报话机向局里报告过。也许我们这辆车上给装了窃听器。也许他只是猜到我们会来这儿。他是个卑鄙的家伙,而且和日本人勾勾搭搭。他是日本人安插在《时报》里的。通常情况下,日本人对与他们有联系的人总是更加讲究礼貌。不过,我认为,只要合他们的意,他什么都干得出来。那辆车棒极了,呃?”
“我看那不是日本人的车。”
“显然不可能,”康纳说道,“他是不是在尾随我们?”
“不。我觉得已经把他甩掉了。我们现在上哪儿?”
“南加州大学。桑德斯到如今已闲逛得够久的了。”
我们顺着大街下了山,来到101号高速公路。“顺便问一句,”我说道,“你干吗要找眼镜?”
“只是为了核实一个细节。没找到眼镜,是吗?”
“是的,只是太阳镜。”
“我正是这么想的。”康纳说道。
“格雷厄姆说,他要离开城里。就在今天,他打算去菲尼克斯城。”
“哦,”他看着我,“你也想离开吗?”
“不。”我回答道。
“那好。”康纳说道。
我下山后,便顺着101号公路向南驶去。往日里,到南加州大学只要10分钟时间,如今却好像要半个多小时。眼下是正午时分,就更是如此。不过再也没有高速行车的机会了。交通老是拥挤不堪,路上老是烟雾迷漫,我就在一片朦胧中开着车。
“你觉得我是个傻瓜吗?”我问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带着孩子逃走吗?”
“这是处理问题的一种方法。”他叹了口气。“日本人是迂回行动的能手。采用这种手段是他们的本能。在日本,要是有人对你反感,他们从来不会当你面说。他们告诉你的朋友、你的同事、你的上司,用这种方法把话传到你的耳中。日本人有各种各样的间接交流方式。所以他们用那么多的时问进行社交往来,打高尔夫球,去卡拉OK酒吧喝酒。他们需要这些额外的交流渠道,因为他们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心里的想法。你可能会觉得这样做效率太低,耗费时间、精力和金钱。但是,由于他们不能面对面地较量——因为面对面对抗就像死一样难受,使他们汗流浃背、狼狈不堪——他们就没有别的选择。日本人就像向左或向在兜圈往前冲的橄榄球球员。他们从来不做正面突击。”
“是呀,不过……”
“所以,有的行为在美国人看来似乎是卑鄙和胆小如鼠,对日本人来说却是一种规范的行动步骤,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他们只是要让你知道,有权势的人感到不满意了。”
“让我知道?知道我会因为女儿的缘故在法庭上倒霉?我和女儿的关系会完蛋?我自己会身败名裂?”
“唔,不错,这种后果很正常。他们威胁要使你在大庭广众之中现丑,这是他们让你知道他们不满情绪的惯用伎俩。”
“好哇,我想我现在明白了,”我说道,“我想我看到了这幅惨兮兮的景象。”
“这不是某个个人的举动,”康纳说道,“这是他们行动的方式。”
“不错,是这样。他们在传播谣言。”
“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如此。”
“不,不是某种意义上,这是地地道道的谎言。”
康纳叹了口气。“我也是经过好长时间才明白的,”他说道,“日本人的行为以庄园价值观念为基础。你也经常听到别人谈论日本武士和封建主义,但深入追究,日本人就是农民。要是你在庄园式的农村中生活而其他村民又对你不满,你就会被驱逐出去。这就意味着你死路一条,因为没有哪个村子会接受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就是这样。触犯群体即死路一条,那就是他们的观点。
“我是说,日本人对群体特别敏感。在他们看来,和团体保持一致比什么都重要。就是说,不出个人风头,不为个人钻营,不过分搞个人英雄主义。这也就是说,没有必要坚持实事求是。日本人几乎不相信事实。事实在他们眼里是冷冰冰的、抽象的东西。就像一个母亲,她的儿子被指控犯了罪,她可不在乎是不是事实,她更关心的是她的儿子。日本人就是这样。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那是实实在在的事实。而客观事实则无关紧要。”
“是啊,一点不错,”我说道,“现在他们干吗要步步紧逼?还有什么争议呢?谋杀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对吗?”
“不,还没有。”康纳说道。
“还没有?”
“没有。这就是我们受到这么多压力的原因。显然,有人急于要把它了结。他们想要我们放弃追查。”
“如果他们在整我,在整格雷厄姆——他们为什么不整你呢?”
“他们也在整我。”
“怎么整?”
“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要我承担责任。”
“他们怎么让你承担责任?我可不明白。”
“我知道你不明白,但他们明白。相信我,他们是明白的。”
我望着一长串的小汽车正慢慢地向前爬行,融入了闹市区的烟雾之中。我们路过一块块电子招牌:日立公司的(美国头号电脑)、佳能公司的(领导美国复印新潮流)、本田公司的(美国一流小轿车)。这些广告牌与多数日本广告一样大放光彩,甚至白天也照样引人注目。租用这些电子广告牌每天要耗费3万美元;多数美国公司都无力支付。
康纳说道:“问题在于日本人知道,他们能使这件事变得十分令人头疼。他们在你四周兴风作浪,然后对我说:‘你去处理吧。’因为,他们认为我能把问题摆平,把事情了结。”
“你能吗?”
“当然喽,你希望现在就把它了结吗?那样,我们就能去喝杯啤酒,欣赏某种日本式的事实。要不,你希望追根究底,弄清楚谢里尔·奥斯汀为什么被害?”
“我要追它个水落石出。”
“我也一样。”康纳说道,“那么,让我们行动吧,后辈。我想桑德斯的实验室会给我们带来十分有趣的信息。现在,录像带是个关键。”
39
菲利普·桑德斯急得像只陀螺似的团团转。“实验室给关闭啦。”他说道。他灰心丧气地举起双手。“对此我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康纳问道:“什么时候关闭的?”
“一小时之前。房地产管理部门有人来这儿,要实验室的所有人都离开,然后他们就封了门。就这样。现在正门上挂了把大锁。”
我问道:“他们有什么理由?”
“有报告说,天花板的结构有问题,因此地下室不安全。要是溜冰场塌下来压着我们,学校的保险就会无效。他们大谈什么学生安全第一。不管怎么说,他们关闭了实验室,要等一个建筑工程师进行调查,拿出报告来。”
“什么时候开始调查?”
他指指电话。“要我等消息。也许下星期,也许要到下个月。”
“下个月。”
“是的,一点不错。”桑德斯用手摸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为此我特地去找了校长。可是,校长办公室不知道这件事,决定来自上面董事会。他们知道阔老们捐出了大把的钞票。这命令来自最高层。”桑德斯笑道,“如今的日子里,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啦。”
我问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日本已深深地渗透到美国的大学里,尤其是技术性系科。哪儿都是一样。眼下日本公司对麻省理工学院的25个教授职位给予资助,其数量超过任何其它国家,因为他们知道——在吹了那么多牛皮之后——搞发明创造,他们不如我们。既然他们需要创新,他们便明目张胆地干。他们就进行收买。”
“从美国大学里收买。”
“完全正确。请注意,在位于欧文的加州大学里,有两层科研大楼,没有日本护照你就进不去。他们在那里为日立公司进行科研工作。一所美国大学却让美国人吃闭门羹。”桑德斯转过身,挥动着手臂。“在我们这儿,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们不满意,马上会有人给校长去电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好得罪日本人,因此日本人可以为所欲为。于是,他们要关闭实验室,实验室就给关闭了。”
我问道:“那些录像带呢?”
“所有的东西都锁在里面啦。他们要我们把一切都留在那儿。”
“真的?”
“他们十分匆忙,简直是盖世太保的勾当,连推带搡地把我们赶了出来。美国的大学一想到会失去部分基金就吓得魂不附体,那副可怜相你根本无法想象。”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也许特里萨设法带出了一些带子。你可以问问她。”
“她在哪儿?”
“我想她在溜冰场。”
我皱起了眉头。“溜冰?”
“她说她要去溜冰。你可以上那儿去瞧瞧。”
他以一种意味特别深长的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康纳。
特里萨·朝熊并没有在那儿溜冰。场上有30名儿童,一名青年教师想要管住他们,却无能为力。他们看上去像四年级学生。溜冰场高高的天花板回荡着他们的阵阵笑声和叫声。
溜冰场外的人寥若晨星,看台上空空荡荡。几个要好的小伙子站在一个角落里,一边望着下面,一边互相你打我一下,我接你一拳。我们站立的一边,在看台高处接近天花板的地方,一个工友正在清扫地面。两个成年人站在下面靠近冰场的栏杆旁,看上去像是家长。在我们对面,有一个人正在看报。
我哪儿都看不见特里萨·朝熊的影子。
康纳叹了口气。他疲倦地坐到木制看台上,身子往后靠去,悠闲自在地跷起了二郎腿。我站在那儿望着他。“你在干吗?她显然不在这儿嘛。”
“坐下。”
“可是你总是那样匆忙。”
“坐下。轻松自在一下。”
我在他身旁坐下。我们看着那些孩子绕溜冰场滑着。那名教师在高声叫唤:“亚历山大呢?亚历山大!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能打人!别打她!”
我身子往后靠在看台上,也想放松一下。康纳望着孩子们,轻轻地笑着。他看上去自得其乐,忘掉了外界的一切。
我问道:“你认为桑德斯的话对吗?日本人钳制了大学?”
“当然不错。”康纳回答说。
“还有日本收买美国技术那些事儿呢?以及收买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
“这是合法行为,他们是提供奖学金资助。高尚的理想嘛。”
我皱起了眉。“那么你认为很正常喽?”
“不,”他回答道,“我认为这里大有文章。如果你放弃了自己的高等学府,你就放弃了一切。通常情况是谁付钱办学,谁就支配学校。要是日本人乐意投资——而美国政府和美国工业界不愿出钱——那么日本人就将控制美国的教育。要知道,他们已经拥有了美国的10所大学。完完全全地拥有。买下了大学来培养他们的年轻一代。所以他们派遣日本青年来美国就得到了保证。”
“可是他们本来已经可以这样做了。许多日本人在美国大学学习嘛。”
“是的,但是日本人往往深谋远虑。他们知道,今后事情会变得难办起来。他们懂得,一种强烈的对立情绪迟早会到来。不管他们玩弄这一套把戏多么策略——(他们现在正处于获取阶段)——因此他们小心翼翼,彬彬有礼。因为事实上,没有一个国家乐意被人支配。他们不喜欢被人占领——不论是在军事上还是经济上。日本人知道,美国人有一天会觉醒的。”
我看着那些正在场上溜冰的孩子们,听到他们的阵阵笑声。我想着我的女儿,想着下午4点钟的会面。
我问道:“我们干吗坐在这儿?”
“就想坐坐。”康纳答道。
于是我们一直坐着。那位教师正把孩子们集中起来,带出溜冰场。“到场外去,溜出去。你也一样,亚历山大!亚历山大!”
“你知道,”康纳又开了腔,“如果你想买下一家日本公司,那可办不到。公司里的职员会把外国人来接收公司看做一种耻辱,一件脸面丢尽的事。他们绝不允许这样做。”
“我以为这没有什么不可能,我觉得日本人已经解除了官方的控制。”
康纳笑了。“从法律上说是这样。在法律上,你可以买日本公司,但事实上你做不到。因为,如果你要接管一家日本公司,你首先得和与它相关的银行打交道,取得这家银行的同意。这是必要的手续。而银行却不会同意。”
“我以为通用汽车公司吃下了五十铃公司。”
“通用汽车公司吃下了1。”3的五十铃公司,没有得到享有支配权的股份。当然,个别的例子总是有的。但是,就总体而言,过去10年里,在日本的外国投资少了一半。外国公司陆续发现,在日本做生意大费劲。吹牛争吵、互相勾结、非法操纵市场,还有共同密谋驱逐外国公司,这使他们感到心灰意懒。政府的种种规定使他们难以忍受,疲于奔命。最后他们便退出去了。他们……只有退出。大多数国家已经退出:德国人、意大利人、法国人。所有的外国人已经对在日本做生意感到厌倦。因为不管他们说得多漂亮好听,日本是封闭的。几年前,T.邦·皮肯斯买下了一家日本公司1。”4的股票,可是都没能进董事会。日本是个封闭的国家。”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就像如今欧洲人那么干,”康纳说道,“平等互惠,针锋相对,有来有往。世界上所有国家和日本打交道都遇到相同的麻烦,问题是哪种对策最起作用。欧洲人的办法直截了当,十分有效,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溜冰场上有几个十来岁的少女开始做准备活动,试着跳了几下。一位教师带着她们,顺边飞快地从我们身旁经过。当她经过时,她问道:“你们中有一位是史密斯中尉吗?”
“是的,夫人。”我答道。
一名孩子问道:“你有枪吗?”
那位教师说道:“那位女士让我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在男子更衣室。”
“是吗?”我追问道。
那个孩子又说道:“我能看看吗?”
那位教师说道:“你认识那位东方妇女吗?我觉得她是东方人。”
“是的,”康纳回答说,“谢谢你。”
“我想看看枪。”
另一个孩子说道:“轻一点,傻瓜。你真不懂事。他们是密探。”
康纳和我走开了,那几个孩子跟着我们,还是说要看枪。溜冰场对面一个看报的男子好奇地抬起头,望着我们离去。
“这一走真是兴师动众。”康纳说道。
男子更衣室空无一人,我开始挨个地打开一个个绿色的金属小柜,寻找那些录像带。康纳却不动手。我听到他叫我:“回来。”
他正在后面淋浴喷头的边上。“找到带子了吗?”
“没有。”
他的手抓着一扇打开的门。
我们走下一段水泥楼梯来到一个平台上。那儿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带有斜坡的卡车进口处。另一扇门通向一个漆黑的过道,上面架着木头横梁。“这边走。”康纳说道。
我们低头弯腰,走下过道,又到了溜冰场的下面。我们走过突突颤动的不锈钢机器,然后来到一排房门跟前。
“你知道我们要上哪儿吗?”我问道。
有一扇门开着一条缝,康纳把它推开了。屋子里关着灯,但我们能看到我们已进了实验室。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我见到了荧光屏发出的微弱闪光。
我们向那荧光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