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五层
柔和的钟声,衬着格蒂女士有吸引力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各位,现在可以进入第五层了。” 第五层是蓝色世界,四个人都换上了蓝色的工作服。波领带领荷路转了一圈,略作介绍:“这里跟上面各层一样也是圆形的。最外面一圈是起厨室、饭堂和工作间;中间一圈是实验室;中央则是绝密房间,它们跟我们完全隔离,现在放置了我们收回的卫星和那两名生还者。” “与我们隔开?” “对。为着安全越见,隔离是必需的。至于怎样接触他们,你可不用担心。我们参照实验室内无菌操作手套箱的原理,设计了一种大型的人体操作隧道,一会便可以见到了。” 他们边走边说,不一会,已经绕过弧形的走廊来到另一边。这里的一道门上写着“控制室”字样。李维和史东早已到了,正在静静地聚精会神工作。“控制室”内堆满电子仪器,一壁墙上是玻璃造的,可以望见隔壁房间。 荷路透过玻璃,见到机械手把卫星报到台上。荷路从未见过真的卫星是什么模样的,这下子看得呆了。它原来并不是什么庞然大物,只有三英尺高,它的一边由于重返地球通过大气层时被烧成焦黑。 史东控制着机械手,将“北斗七号”的斗形槽打开,露出它的内部结构。 “这只机械了的操作很简单,只需要把你的手伸进这套操控器,”史东指着他面前黄铜手套似的东西,“你双手的动作便会由电脑纪录下来,转换成信号来指挥机械手模仿动作。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是要寻找卫星内部是否还有活性的生物。有什么提议没有?” “用老鼠——黑挪威种最适当了。”李维回答说。 “现在可以用恒猴,反正迟早都要用些灵长类动物作试验。”波顿补充道。 “好,就这样吧。” 史东把双手收回操控器上,用机械手打开邻室的一道小门,从里回拖出一只老鼠笼,放在卫星旁边。 老鼠眼睁睁地四面张望,鼻孔抽搐了一阵,还伸了一伸脖子。一瞬间,也没有挣扎,它一下子翻倒便呜呼哀哉了! 全部过程就象流星划过天际那样迅速。 “天啊!”安东叹道,“这么短暂。” 李维说:“看来我们的研究会很复杂。” “时间虽然很短,但我们可以试试用同位素追踪的方法。”史东说。 “对,我们的同位素追踪仪可纪录到千分之一秒。” “让我们拿恒猴来再试一次。”波顿说。 机械手又从动物房中拖出一只笼子,笼内是一只恒猴。猴子吱吱乱叫,攀在笼上起劲地踩。 然后,突然间它又死了!死前摸了摸胸口,象是万分诧异的样子。 史东冷静地总结说:“好了。至少我们知道这卫星内还存在有活性的致命物体,强度比起在比蒙镇时不会差多少。” “我看要用显微镜把卫星扫描一下。”李维建议说。 “那么,波顿,你拿这两条尸体去解剖好吗?”史东一面布置工作,一面用机械手把尸体装入一个已消毒的箱内,放在输送带上。他在“解剖室”的按钮上揿了一下,运输带便把箱运走了。 史东转头对荷路说:“你是我们四人中唯一的在职医生,我恐怕你的担子会不轻——” “要我负责老人科兼小儿科?” “正是,就看你怎样大显神通了!你那房间里同样有电脑设备。你的助手会教你怎样操作的。” 第十三章 杰老头 荷路走进自己的实验室,发觉那里也有一个大玻璃窗,向着一个处在中央的隔离房间。房内放着两张床,杰臣先生和那个婴儿就睡在上面。 最使人费解的是间隔墙上设有四套塑料衣服,连着四条隧道。看来这就是波顿说过的大型人体操作隧道吧!工作人员通过隧道钻入隔壁的塑料衣内,便可以既安全又直接地接触到病患者。人过了隔壁后,隧道还会自动关闭,预防出现污染。 不过,荷路心中没有底,眼前两个人都具有决定性的研究价值,然而都是麻烦透顶的! 他的助手嘉莲女士,负责电脑操作:“这里是中央电脑系统的一部分。‘野火实验室’的电脑可供三十人同时使用。” “它有医学上的特别贮存资料吗?” “有的。你只要给出病人的情况,它便可以在一、两秒钟内判断病症和提供下一步应采取什么步骤的意见。此外,它还直接连结自动操作化验室,任何化验程序都办得到。” “既然是这样,我们立即动手吧!”荷路转过头来望着里边那两个病人,问:“这两个人接受过什么治疗?” “在第一层时,我们给他们输过葡萄糖。老先生还未醒过来,好象患有极度贫血。” “这样吧,我们先抽一些血液样本做分析。电脑化验血液行吗?” “没问题,连分析激素分泌它也能做到。” 嘉莲启动电脑,给荷路一支光电笔。 光电笔的用途就象指挥棒,只要用它在操纵板上各种化验的名称上照一照,电脑便会采取相应的步骤。 荷路在显示屏幕上选了十多个项目,片刻,屏幕上现出一行字: 需要二十毫升血和十五毫升尿液。 “唔,我去跟那老头子抽血,你照料婴孩吧。”荷路和嘉莲分了工,便爬入隧道。这样的爬行一点也不舒服,十足象一条蛇。他爬到尽头的塑料衣里,“咝”的一声,一股冷空气透过来,隧道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杰臣老头面色苍白:明显贫血,而且很瘦。 荷路的第一个印象是患上了癌症,跟着是想到肺结核、酒精中毒和其它症状。老头依然昏迷不醒。 荷路替他量血压,很低,只有85/50;脉搏跳动的速度很快,一百一十下。体温是华氏97.8度,比正常稍低。他呼吸沉重,每分钟三十次。 荷路系统地从头到脚替他作了全身检查,当按到太阳穴时,杰臣突然有了反应,脸上露出厌倦的神情,并伸手推开他。 可能他并不是昏迷的!荷路大力摇动他。 “杰臣先生!杰臣先生!” 老头不瞅不睬,慢慢地才有了一点即将清醒过来的迹象。 荷路俯身到他耳边大声喊叫! 杰臣老头张开眼睛——但只有很短时间,便一边合上眼皮一边含含糊糊地说:“走……走开!” 荷路连忙使劲摇他,但杰臣不再有反应,身体变得松弛,回复到刚才的昏迷状态。 荷路只好继续专心地进行检查,发觉病者心、肺都没问题,只是腹部略见紧张,还吐了一口血。他的粪便呈黑色,表示有内出血的可能性。 荷路拿了血液样本给嘉莲,看着她把样本注入电脑分折机。 “要等多久?” “简单的化验很快便知道,例如血量只要两分钟。” 果然,不一会,屏幕上现出下列资料: 杰臣先生 化验结果: 化验 正常数字 病人数字 血量 38—55 21 “只有正常数字的一半,难怪他这样懒洋洋了。”荷路看到结果后,立即给杰巨老头戴上氧气罩,跟着吩咐嘉莲:“输血,最低限度要输四个单位全血,另外加两单位血浆。” 在嘉莲安排输血的同时,荷路转过来检查婴孩的情况。他很久没有跟婴儿看病了,格外觉得难办。 他想检查瞳孔反应,但一碰到婴孩的眼皮,婴孩便把眼闭得紧紧的;他想看看咽喉,婴孩却合上嘴;他想听听心脏,婴孩又惊叫起来,把心跳声掩盖过去。 小家伙是解开整个谜的关键啊!荷路不得不耐心等待。 表面上,这婴孩眼杰老头完全不同,一个虚弱吐血,另一个生龙活虎,但两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荷路花了半个钟头,检查初步完毕——小孩完全正常! 奇怪的是——他怎能够死里逃生?! 第十四章 不明物体 史东和李维坐在价值二百万美元的控制室内,正在对卫星作显微镜扫描观察。根据“野火计划”,他们的工作分成三个步骤:发现、了解和控制。 这里,一切操作都是间接控制的。史东负责操控机械手,李维负责显微镜扫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里不用普通的闭路电视机监察。史东认为普通电视机屏幕只用六十多条电子束构成的画面远不够精细;所以,改用了光学纤维束显示,影象清晰至极。 “先用五倍放大镜看看。”史东说。 李维调整了一下控制杆,显微镜便自动地慢慢绕着卫星转了一圈。没有发现! 他们把放大倍数增至二十,扫描时间延长十六倍,但依然没有结果。 “增加到一百倍。”——还是没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钟头了。 史东面对着眼前那一排三个监察屏幕,三幅完全一样的画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相信要动用四百四十倍显微镜了。” “嗯——” “不如先看看卫星里面吧,说不定……好吗?”史东控制着机械手,打开卫星的槽门。 李维将扫描器伸入卫星内。他加强了光线,小心翼翼地检视卫星内部每一个地方。由于卫星内部结构不规则,扫描从自控改由人手间接操纵。“先用五倍镜——” 扫描了大约二十分钟后,发现一个铅笔尖大小的黑点! 当改用二十倍镜时,史东提议就从这一点开始。 它是一个黑色的凹点,还不及一粒砂子大,边沿参差不齐。黑色中间,好象夹着点绿色! “是太空生命吗?”李维强作镇静,其实自己也听得出嘴唇在哆嗦。 史东也几乎要跳起来:“让我们快点看完全部扫描再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急,急是会出乱子的! 半点钟之后,二十倍扫描过去了,他们发现了好几处黑中透绿的不明物体。 这些是什么呢?史东和李维各吞下两片咖啡因提神,然后把放大倍数提升至一百倍。 真叫人失望,一百倍显微扫描下还是老样子:一块不规则的东西嵌着点点翠绿。 “你看出什么吗?”史东问。 “如果这便是卫星所碰上的东西,那么它不是正用极高的速度运行,便是质量奇重了;否则不可能——” “我同意,否则不可能把卫星撞离轨道。不过,它碰凹的地方却不算厉害。” “那即是说——” “它可能不是造成轨迹变异的原因,也可能它具备某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属性……” “那些绿色物你以为是什么?” 史东微微一笑:“不要考我。我只是好奇,并不是通天晓。” 李维也笑了,一边操纵显微镜看其它几点。 其它几点有些不一样。它们比较大,闪闪发亮,边沿地方也比较平滑和有规则。史东形容它们是:好象一小滴绿色漆油滴到了卫星的里面。 “我想这不会是事实吧。” “我们用四百四十倍镜看看。” 在四百四十倍的放大下,那一小块不明物体变成一个小行星,高山深丘,比比皆是。 “看那里——”史东神色紧张,“石头的表面处处都凹凸不平,唯有左面边沿这里……” “好象是人工做的表面?” “唉,”史东叹一口气,“让我们先看看其它几处再说。” 李维把显微镜对着其它点上:“啊!不是漆油。太有规律了。” 就在这时候,绿色的小点突然转变为紫色;一瞬间,又变回原来的绿色! “看到吗?” “看到。你有没有变动过光源?” “没有,碰也没有碰过。” 等了一会,颜色又变了。又是一阵紫色,跟着变回绿色。 “奇怪。” “可能是——” 这时,绿色又转成紫色,而且维持紫色不变!那块小点好象变大了,不再是锯齿状,而是圆形! “我的天。这东西竟然在分裂,生长!” 史东和李维立即用录象机拍下这种变化。可借,这座显微镜的最高倍数只有四百四十倍,不然,研究必定可以更详尽一点。 录象之后,他们开始进行分离斑点物体的工作。他们准备好培养器皿,机械手和操纵者一样,以熟练迅速的手法自动操作。史东希望经过二十四小时培养后会有结果。 李维看一看手表,他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一个钟头。 “还算平安无事。”史东松了一口气。 第十五章 血凝固 波顿工作在“解剖室”。他脑子里好象一团乱麻似的,比蒙镇的一幕很难从脑海中褪去。太惊心动魄了!他的精神难以集中,一连犯了几个错误。 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找出传播死亡的媒介。他准备了几笼活生生的老鼠,每个笼都有独立联接输气管,一串地联接起来。他把盛载刚才试验中死去的“黑挪威”鼠尸体的密缝箱接到其中一个之上,一撤制,两笼间的空气接通,几乎是立即地,老鼠倒地身亡! 看来是空气传播的迹象。 他又接上另一完老鼠,但这次两笼之间加了一块滤膜,膜孔直径大约是零点一微米,即一个过滤性麻疹病毒的大小。放好后,他打开通气开关,老鼠活蹦蹦的。 他静待了好一会,还是没事。唔——无论死亡因素的媒介无论是什么,体积要比病毒大。 他再换上另一些过滤膜,膜孔一个比一个大,直至老鼠死去为止。好了,“死亡因素”能通过膜孔了。他检视一下,模孔是两微米——相当于一个细胞的大小。 这个简单的实验显示,死亡并不是由于某种蛋白质或化学分子的作用。在比蒙镇,他和史东曾经考虑过生物死后放出秽气造成传播的可能性。现在很明显,死亡并非由干什么气体,而是由一种细胞大小(比分子大得多)的物体所造成的。 第二步是测定已死动物是否还带有危害性—— 他取出一只死老鼠,放进一只密封的笼里。接着把笼内的气体抽光。由于压力减低,老鼠尸体爆裂开来,令人不忍卒睹。当笼内变成真空之后,他泵进新鲜的经过过滤的空气,再接到另一笼活老鼠之上。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很有趣,波顿心里想。 为着肯定死老鼠体内的物体已经完全暴露,他用机械手把死老鼠再进一步割碎。 活老鼠在笼内还是蹦跳得跟以前一样欢快。 结论很清楚:死动物是没危害性的。回想一下,这就是比蒙镇的秃鹫吃死尸而没有受害的原因了。死尸不传播疾病:传播疾病的因素是某些飘浮在空气中的菌株。它侵入动物体内,把动物杀死,但又不能在死去的母体内继续生存下去! 不过,致命物体怎样侵入动物体内呢? 因为传播媒介是空气,波顿一下子便想到两个途径;菌株或是穿透皮肤,或是通过呼吸通道进入肺部——又或者两样都有。怎样测定呢? 他无疑可以为一只动物穿上保护装,只留下口鼻,看它是否死去。但那样花的时间太长了。波顿坐下思索了好一会。噢,试试这样吧—— 他知道致死的原因是血液凝结,很可能凝结是跟毒株进入体内同时发生的。如果是钻进皮肤,血液会先在皮肤底下凝结;如果是进入肺部,凝结会从胸部周围向外扩散。 他决定用放射性血蛋白和同位素追踪法来进行测验,于是选了一只恒猴,将放射性镁同位素注入血管内,然后把它系在扫描器之下。实验开始!他将混有太空生物的空气送到恒猴所在。下列是扫描器绘的一系列图象。 全部过程三秒钟! 凝结从肺部开始,再散布到全身。波顿冷静地望着这惊人的数据。其实,他起初不相信一个人全身的五夸脱血液能在这样短时间内凝结;他也想过是不是脑部先形成血块夺去生命?但从扫描器得出的结果,使他完全否定了。 这是他的一个严重错误! 如果能够避免血液凝结,生物是否能生存下去? 波顿取出几只老鼠,给它们注射不同分量的血液抗凝素,然后接通致命气体。第一只五秒钟内死去,最后一只也只捱了三分钟。 波顿有点泄气。抗凝素可以延迟死亡,但不能制止死亡,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把死老鼠放在一边,开始解剖最初死去的挪威鼠和恒猴。 这里,波顿再犯下一个严重错误。他没有解剖注射了抗凝素的老鼠! 解剖无疑是做得精细的。波顿把老鼠和恒猴的内脏取出,切了样片放在电子显微镜下检视。从表面看,动物都死于血凝固;大动脉、心、肝、脾、肺、肾都变硬了。不过,纤维组织却没有受到破坏。 这些切片,染色等烦琐工作使波顿忙了十个小时。 工作告一段落后,他坐下来整理出他的实验结果: 1.“死亡因素”大约两微米大,并非是气体或分子,也不是蛋白质和病毒。它的大小跟细胞相似,本身可能便是某种细胞。 2.“死亡因素”不具备传播疾病的能力。 3.动物把“死亡因素”吸入肺部,再进入到血管,引起血液凝固。 4.血液凝固是致死的原因,数秒钟之内便能破坏全身血液的循环。 5.抗凝素不可以制止死亡。 6.尸体内发现不到其它生理上的变化。 波顿望着手中的清单摇摇头。抗凝素没有效用!嗯——但事实上一定有某些东西能制止血液凝固的!他知道一定有! 因为有两个人毕竟活下来了! 第十六章 酸血 荷路从电脑拿到两个病人的检验结果。有关婴儿的报告是: 化验对象———婴孩—— 一切符合正常 但是,杰老头在几方面出现了问题。 化验对象——杰臣先生—— 化验结果异常范围包括 化验 正常数据 化验对象数据 血量 38-54 起初 21 再验25 再验29 再验33 再验37 血脲氮 10-20 50 ***血液内出现大量未成熟的红血球 凝血酶流速 L2 12 血酸硷度 7.40 7.31 淀粉酸 70-200 450 血沉速度 9 29 这里面有些结果还容易理解。例如血量升高,是因为输了血;血脲氮不正常,是因为血流量减弱。啊,血!——所有迹象都显示杰臣老头贫血!未成熟的红血球说明他体内正设法补充失血,连刚造出来的红血球也要拿出来用了。 凝血酶流速说明他的肠胃出血,但由于凝结正常,所以问题不大。血沉速度指出杰臣老头体内某处的纤维组织正逐渐败坏。不过,最令人费解的是那酸硷度。七.三一偏于酸性,怎样解释呢?这一点连电脑也无能为力。 研究对象 杰臣先生 可能病征 1.肠胃出血 其他部位数据正常。 2.血带酸性 原因不详,希望能提供进一步资料。 请查询病历。 荷路不禁皱起眉头。此人一直昏迷,叫我怎样查询病历?——他不自觉地在电脑输入键盘上打上“病人昏迷”字样。 电脑好象考虑了一会,然后突然“的的得得”地答回来: 病人情况不象是昏迷。脑电波显示出是在睡眠状态。 “他妈的!”荷路透过玻璃间隔望进绝密室。电脑的回答提醒了他,看来那老头确实象是在睡大觉。他爬进隧道,穿上塑料衣,大力地摇老头:“杰臣先生,杰臣先生……” 老头慢慢张开眼,似乎不相信自己还在人间。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荷路,一脸迷茫的神色。 “别慌。你只是病倒了。有我们照顾,一大可不用担心。觉得好些吗?” 杰臣吞下一口诞沫,点点头。他不想说话,但脸色好多了,双颊开始出现少许红润,指甲也褪去了灰色。 “你现在觉得怎样?” “唔……嗯……好点……你是什么人?” “我是荷路医生,专责照顾你的。你出血得很厉害,我们替你输了血。” 杰臣老头又点点头,对输血好象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似的。 荷路心里奇怪,问:“你以前碰到过同样的情况吗?” “有。前后有过两次。” “两次?怎样发生的?” “慢着。我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老头子转动着眼睛。 “这是医院吗?你为什么穿上那捞什子?” “不。这是内华达州的一个特殊研究中心。” “内华达州?”他闭上眼睛,摇摇头,“但……我是在亚里桑那州……” “现在不是了。我们把你运来这里,好加以妥善照料嘛。比蒙镇出现了疫症,所以要把你隔离了,我也要穿上这种衣服。” “我……难道我是带菌者?” “唔——我们还不清楚。不过,为着安全计……” “别乱来!我……”杰老头在床上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稍一动弹,发觉自己是被结结实实的绑住的。荷路轻轻把他按住。 “你暂时别动,没关系。你是个病人,一定得放松身体。” 老头挣扎了一会,觉得累了,只好照旧躺着:“好吧,我要一根烟。” “我以为你现在的情况,吸烟是绝对不适宜的。” “他妈的!要吸便吸,有什么不适宜?哼!——”荷路被他骂得毫无办法。“年青人,我全明白,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我全知道。他们跟我说:不准吸烟、不准饮酒、不准吃辛辣……去他妈的!不抽烟,不饮酒,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谁说的?” “凤凰城那群王八蛋医生。要不是我妹子,我死也不会进那医院。外表蛮好,清规戒律却蛮多。”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嘛。我记不准是六月还是七月了,总之是肚痛罗。肚痛其实有什么要紧……” “有出血吗?” “老祖宗,当然有啊!一口一口的吐。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会有那许多的血。” “是胃出血吗?” “唔。不过我早有经验。去年在凤凰城,前年在塔干镇……喂,老弟,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不够资格当医生呢!”杰老头突然闭上嘴。 “我是外科医生。”荷路笑了一笑。 “外科医生!?算了。他们一直都叫我动手术。不过,老弟,我警告你,决定权在我,你不能乱作主张!” 荷路想了想。两年胃溃疡的历史,肯定不是癌症吧。他问:“医院的人怎样跟你说?” “能有什么别的?还不是戒烟禁酒之类。我也尝试过遵守。唉——不顶用!” “你什么时候恢复抽烟、饮酒呢?不觉得病吗?” “痛呀!不过我找到止痛的秘方。每次胃痛我就吃阿斯匹林,来一杯烧酒,很快便止痛了。灌上二两下肚,真是快活赛过神仙。”杰臣老头跟着打了个呵欠,说:“老弟,你问题真多,改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荷路明白了,烧酒本身含有甲醇,有麻醉作用;再加上阿斯匹林,便改变了杰老头血液内的酸硷度。他退出人体隧道,回到实验室并吩咐助手;“杰臣老头有两年胃溃疡的病历,要替他多输几单位血,再观察有什么反应。”这时候,头顶上响起了一阵钟声。 “那是什么意思?” “是报时信号。你已经工作了十二个小时,现在该换一套新衣服,到食堂隔壁的会议室,交换你们的研究结果。” 荷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离开实验室。 在第一层的控制间,电脑程序员马莱皱起眉头,望着通信机发呆。已经一个多钟头没有收到由总部发来的消息了。究竟是怎么搞的? 如果有总部发来的电信,电脑电信机会响一下钟声以资识别。可是,直到现在钟声一次没有响过。当然,可能总部真的没消息传来,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啊。是电脑电信机坏了吗?马莱用自动检查程序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 不过,事实上是出了毛病,只是毛病不在电脑——一张电脑纸卷曲了,挡住打钟的小锤,所以没有声响。 第十七章 幽灵失事 孟察上将吃过晚餐,刚拿起两天以来没有看过的报纸——这两天为着比蒙镇事件忙个不亦乐乎,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在家里休息一下。然而,电话响起来了。 “上将吗?我是第八单位的毕仕上校。我要通知你一件事:四十二分钟前,犹他州大头镇上空一架飞机失事坠毁了。” 第八单位是空军基地的保密单位,毕仕上校用的是街线电话,说话隐晦一点是意料中事;不过,飞机失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孟察上将满腹狐疑。“唔——究竟怎样?” “是幽灵式军机,航线由三藩市飞托柏加。” “噢,明白了。”事实上,孟察上将一点也不明白。 “哥达想让你参加事后调查小组。” 什么?噢,一定是“哥达太空飞行中心”,它处理休斯敦和华盛顿间的一些特殊计划。 毕仕上校进一步介绍情况说:“那架幽灵机有四十分钟飞离航线,经越‘野火区域’上空。” “哦——又是‘野火区域’!” “不错。它进入后二十分钟便坠毁了,当时飞行高度是二万三千英尺。” “调查队什么时候从基地出发?” “半个钟头之后。” 孟察放下听筒。 所谓“野火区域”,就是比蒙镇周围的地方。他想:为什么两天前不放核弹呢?不放就是错误嘛。唉!当时说暂缓执行“七—一二指示”我就有意见,不过上头的命令不好反对便是了。我以为“野火小组”会提抗议的,可是——他一边想一边摇头,最后拖着疲乏的身躯进入厨房,跟妻子说又得出门工作了。 孟察上将到达现场时,有关工作人员交给他一份文件,上面纪录着幽灵机坠毁前与犹他州“托柏加中心”的对话。 纪录如通常那样,是沉闷的,但最后的几句话却颇引人深思。 驾驶员说:“有些不对劲。” 隔了一会,他又说;“我的塑料通气管正在熔解。一定是飞机的振动……变成粉碎。” 大约十秒钟后,一副软弱无力的声音又响起:“不好了!机舱内一切橡胶制的东西都熔化了——” 之后,消息就中断了。 孟察上将把纪录重复看了几遍。每看一次使加深了一分惊惶的感觉。事情很明显:幽灵机闯进了“野火区域”,深入了六分钟之久才发觉并转向北飞;而飞机一开始进入“区域”范围便已经呈现不稳定,最后便失事坠毁。 他问:“通知了‘野火小组’吗?” “你是指那伙搞细菌的吗?一个钟头之前已经通知了。” 咦——已经通知了一个钟头,为什么他们毫无反应呢?难道是忘记了电脑通信机?孟察上将皱起了眉头。 “让我们看看飞机的残骸吧。”孟察上将走在最前面,用手电筒照向一堆废铁。 失事现场在西部山区。西下的夕阳,照着储红色的泥土,好一派苍凉景象。 飞机失事后已起火焚烧,机身也已摔成碎片,简直不成样子。孟察上将拨开一堆焦炭般的东西,随手捡起一块骨头。奇怪——上面没半点皮肉。 一个脸孔生疏的生化学家走到他跟前搭话:“你知道吗?纪录里说机舱内所有橡胶制品都熔解了。其实那是糊涂话。” “什么?”孟察上将感到这个人说话有些来历。 “这架飞机内根本没有橡胶制品啊!有的只是合成的高分子塑料,具有人体纤维的特性。它质地柔软,能作多种用途。” 孟家跟着问:“你以为震荡能使它分解吗?” “不!全世界有几千架幽灵机飞来飞去,从未听说出现过这种麻烦!唉——我根本不明白这里搞的什么鬼!” 第十八章 午夜会议 “野火实验室”内的工作气氛一直十分紧张。大家一心一意地工作,但也都知道,科学实验往往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所得的结果依然是微不足道的。 史东不是经常说要靠运气吗?不过,他这次倒是满怀信心,因为他们有的是时间。唯一可能出现污染的两处地方是比蒙镇和这所实验室。比蒙镇已经用核弹“净化”了,这里又设备优良……他可以安心地去分析那些太空生物的标本。 不这,他脑子里不时还呈现着比蒙镇上的兀鹫。为什么?他说不出,只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个要点! 对于实验室的防止污染揩施,感到压力最大的无疑是荷路,因为他掌握着制止地底核弹引爆的钥匙。实验室内有化学、电子以致生态感应仪器,一旦出现污染,它还会逐层楼地自动隔离。只有各层都受到封闭隔离之后,核弹装置才开始进行倒数。那时候,绿灯变成红灯,即是说最后三分钟开始了。 他曾经问过波顿;“一定要我亲手插钥匙吗?” 波顿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钥匙本身是导体,匙孔内装有测量持匙者的电容量和手汗中含盐量的仪器。电脑要拿当时测到的数字跟你的资料比较,证明符合才发生作用。” 不过,最使荷路担心的还不是责任问题。他查问过:可供他制止引爆的地方只有三处。如果一旦出了事,房间自动隔离之后,叫他怎样到达那三处地方呢? 李维负责做氨基酸分析。他已经很累,但还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发现。他想,还是先睡一会吧,醒过来再工作,精神会好得多。 等他醒来的时候,看手表正是22:08时。 刚才好象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座城镇,里面有一间屋突然割断了一切对外联系,变成了一种不明物体;“野火小组”奉命出动…… 他再望望手表。是22:10时。天呀!不要在这关键时刻旧病复发啊!时间忽地过去了十分钟。我做了些什么呢?——空白!想不到! 他觉得颈后渗出冷汗。上次发作是前个月,医生叮嘱他避免看光亮的东西,避免受刺激,而现在,实在是太紧张了。 要不要告诉史东?说了之后又会怎么样? 他可以想象到史东怎样回答。别的不说,他们连我的驾驶执照也会收回的! 他咬一咬牙,算了吧,以后尽量避免看闪烁的灯光。 24:00时,又是开会时间。 大家都没有什么新进展,只是双眼结膜布满红丝,显然睡眠太少。 史东发言说:“睡眠足然后脑筋才活。比蒙镇的污染已经由核爆炸‘净化’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方面的压力。我有两个提议:一是保证以后每天最低限度睡六小时,二是我们既然把太空生物分离出来,便应该请总部为它定一个名字,以便今后称呼。对吗?” 两个建议都无异议地获得通过。史东走到会议室角落的电信打字机拍发电信:“‘北斗七号’携返地面的不明太空生物已经分离,请求定名。” 过了一会,中央总部发回电信,要求提供不明生物的进一步资料,例如它的特性、作用等。 史东给难住了。事实上,他们对它知道的太少了,于是只好答复:“目前未悉物体属性,提议归入菌株一类。” 总部复电如下:“生物命名女修罗,以后称‘女修罗菌株’。档案编号为零五三·九(不明生物)及E八六六(飞行故障)。” 波顿站在电信机的后面,在收发电信的当儿,随手翻看外间拍发来的东西。 电信积了好几码长,多是空军的飞行消息。这也难怪,实验室本就隶属于国防部太空总署。 咦!——他把发现的一段机密电信撕下来递给史东。 1134/443/KK/Y-U/9 资料拍发至各收报站 ***最高机密 EXEC及NSC—眼镜蛇今天接到执行“七—一二指示”的请示。 请示来源:凡登堡/野火小组 负责人:孟察上将 经过研究之后,决定暂缓二十四至四十八小时才作最后决定。 临时措施:实行“七—一一指示” 电信终结 ***最高机密 简直难以置信!全组人目瞪口呆了好一会。不可能的! 史东首先发话:“这是四三三编号,属于总部发的电信。为什么没有通知?上面的人死光了吗?怎没听到钟声?”他随即通过对话机呼唤第一层的工作人员。 十分钟后,面无人色的电脑通信程序员马莱替史东接通了“总统委任科学咨询委员会”主席罗白臣。 罗白臣象是未听过有“野火小组”这回事似的,不过,史东不想花时间去解释。他紧接着提出为什么不执行“七—一二指示” “总统先生对科学家的信心——咳,你是明白的……” “你有责任去使他明白事情实在十万火急。你没有履行职责!”史东愈说愈火,拿着听筒的手禁不住哆嗦起来。 “要知道,只有两个可能出现污染的地方,就是比蒙镇和这里实验室。我们这边设备周全,但比蒙镇——哼!” “我……我同意应该放核弹——” “那末为什么不对总统大人讲?你知道吗?现在可能已经迟了。好吧,立即打电话让他决定‘七—一二指示’好吗?” “我会……会的。对了,有关那架幽灵机有什么头绪?” “什么?” “在犹他州失事的幽灵机……不晓得?那是一架练习机,无意中闯入了‘野火区域’上空,结果机毁人亡。至今真相还是一个谜。” 安东想到一定又有一份电信漏过了。他叹一口气,心中满是怨愤。“喂——究竟有什么资料没有?” “驾驶员说他的吸气管熔掉了,是什么震荡的。他最后的通信颇见混乱。” “象神经病吗?” “正是。我们在等待事后调查小组的报告。” “好,有消息情传过来。”噢!史东突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执行‘七——一指示’,是否有军队驻在比蒙镇周围?” “我们派出了国民警卫军——” “他妈的。下达决定的人没有脑袋吗?要是有人死去,我要立即知道时间、死因和地点。听到没有?——最要紧的是地点!那里大多数时间吹东风,如果在比蒙镇西面开始死人……” “我会立即发电信通知。”罗白臣沉重地接着说。 第十九章 分析 时间越来越显得吃紧了! 李维和波顿正加紧分析“女修罗菌株”的化学结构。他们把菌株分离开黑色部分和绿色部分,放进质谱测定仪。结果如下: 质谱测定结果 第一号样本——不明来源的黑色物体—— 结构与比率 H He 21.07 0 Li Be B C N O F 0 0 0 54.90 O 18 0 Na Mg AI St P S CI 0 0 0 0 0.20 1.01 O K Ca Sc Ti V Cr Mn 0 0 0 — — — — Fe Co Ni Cu Zn Ga Ge — — — — — 0 0 As Se Br 0 00.34 0 物体不含重金属 第二号样本——不明来源的绿色物体—— H He 27.00 0 Li Be B C N O F 0 0 0 45.00 05.OO 23.OO 0 物体不含重金属 分析完毕 结果很明显:黑色部分含有氢、碳、氧,还有少许硫、硅和硒;其他元素含量太少,无足轻重。至于绿色部分,只含有氢、碳、氧和氮。为什么黑色部分和绿色部分的结构这么相象呢?为什么绿色部分含有氮,而黑色部分则没有?这些问题使李维和波顿很感兴趣。 他们初步的结论是:黑色部分其实并不是石头,而是某种类似地球上橡胶的东西。绿点的成分限地面生命相符,可能是一种活性、致命而有繁殖能力的外太空生命。 这时候,氨基酸分析的结果出来了。这个结果给他们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女修罗菌株”居然没有氨基酸! “怎么搞的?它没有蛋白质,怎么能叫做生物啊?!”波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蛋白质的生命,岂不是跟地球上的生命完全两样? “形态实验室”内,史东利用电子显微镜观察“女修罗菌株”。 咦——真不可思议!竟是六角形的,一个六角形跟第二个六角形扣合在一起。六角形的内部分成一条条棱,接到整个结构的中心。地球上的生命根本没有这种完美的对称性! 它——好象一颗晶体。 史东笑了。他想:李维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了。他不是多次提出过生命可能是由某种晶体构成的吗?现在最好叫他来看一看。 李维刚来到,便欢天喜地的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知道这生物是怎样活动的。从质谱测定和氨基酸分析,它的基本元素是氢、碳、氧和氛,但没有氨基酸。我正在奇怪它没有基于蛋白质的组织怎样能够活动,现在我知道了。” “你说的是那晶体结构?” “不错。”李维望着电子显微镜通过荧光幕打出来的照片,突然记起昨晚做的梦:那间与外界隔绝的小屋…… “这个单位联结周围单位的方式很有趣——” 史东望了李维一眼,不知道他自言自语的在说些什么。 “你想想看,它会不会是更高等生物的一部分?它可能象细菌一样,本身自给自足;也可能只是更复杂的生命的一个基本单位。正如我们见到一个单细胞时,根本不能分辨出它是肝细胞还是脑细胞,更不能知道人的形状怎么样……” 史东静默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肝细胞和脑细胞?唔,肝细胞有再生能力……你记得森博士的‘使者理论’吗?” 资料“使者理论” “使者理论”是通信工程师森姆士在“太空飞行与通信”五周年会议上提出的。他考虑各种有关外太空文化可能跟地球接触的途径,觉得现在地球上的任何通信技术依然不敷应用。外太空生物会有他们自己独特的方法! 他说:“譬如有某种文化想开展对外沟通,想在宇宙间公布自己的存在,它应该怎么办呢? “很明显,它会把自己存在的证据向各处发射出去。发射这个名词用得不好,因为这不免使大家想到无线电波。可是,无线电波太慢,衰弱得太快,也太昂贵了。有人考虑过利用光波发射,但这得有象太阳那样强的光才行,无论如何也是不划算的。 “除了价钱昂贵之外,所有这些方法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距离一拉长,信号便减弱到不成样子了。一个十英尺距离下光亮耀目的灯泡,放到一千英尺、一英里、一光年外,想想它还有什么? “就是由于上述原因,具有高等文化的生物不用物理方法传递信息。他会改用生物方法!他会制造一种不因距离而减弱效力的‘使者’! “我推想这个‘使者’是某种繁殖力强、价钱又低的生物。你用一块钱,便能做出几千亿。它会自动分裂,愈变愈多,而且耐受得住太空中的恶劣环境。几年间,太空中就会有无穷无尽的这种生物,浮游向四面八方,蓄势以待,准备接触其他生命。 “在接触到其他生命之后,它会立即利用自己的再生能力,长成一个完备的整体。打一个不很实在的比方,就好象发散出千百万个脑细胞之后,在接触到别的生命时交回千百万个脑袋,然后由新生出来的脑袋负起信息通传的任务。” “杰臣老伯,觉得好点吗?”包裹在塑料服装内的荷路向躺在床上、还在接受输血的杰臣问。 老头眨眨眼睛:“嗯……还算可以吧。” 荷路抽动一下嘴角,努力表现出一点笑意。“有精神谈谈吗?” “跟我这个带菌者有什么好谈的?……” “这样吧。请你跟我说说比蒙镇大灾难发生的那个晚上,怎么样?” “唔,年青人,我告诉你:我大半生就住在比蒙镇;不过,我可不是乡巴佬。我到过洛杉矾,甚至三藩市……嗯,要我说什么?” 荷路耐着性子重复道:“大灾难发生的那个晚上。” 杰臣老头突然闭口不谈了。他扭过头说道:“我……我不想回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 “但是,如果你想制止那样的灾难再次发生,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把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杰臣老头还是闭口不语。良久,他沉痛地问:“其他人——都死了吗?” “除你之外,还有一个生还者。”荷路指一指旁边的小孩。 “谁?” “是一个婴儿。” “啊!一定是历堤家的小家伙!这小子有多大?” “大约两个月。” “咳!——一定是他。这个小家伙就象他爸爸那样好吵闹。白天黑夜,把家人吵得不好意思打开窗户,害伯骚扰邻居。” “杰臣老伯,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小家伙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没有啊。他强壮得象头牛,就是吵闹一点。那个晚上便哭个不停。” 荷路连忙接住话头问:“就是那个晚上?” “对。就是查理把那怪物搬回来的晚上。我们每个人都见到它象火球一样从天而降,落在镇北。咳!是查理带它回来的。” “跟着呢?” “跟着,我们围住它指指划划,嚷了一个多钟头。我们估计,它准是个太空飞行器。安妮说是火星来的怪物。你知道,安妮这个年纪就好胡思乱想。不过,大家最后认定它是自己火箭射上去的。” “唔,很好。继续说吧。你们拿它怎么办呢?” “嗯,比蒙镇从来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啊!艾路说要把它打开,有人说里面可能有些科学仪器是动不得的。大伙都没了主意。最后,查理提议把它搬去给班迪医生。他是镇内最有学问、最好心肠的人,满壁子是证书、文凭……这个主意一提出来,大家都没话说了。” “然后——?” “老班迪——咳,其实他不算老——把那怪物当作病人似地仔细检查了一遗。他说那东西可能是我们的,也可能是太空人的。他会研究一下,打几个电话……几个钟头内叫全世界都知道。那时正是晚饭时候,大家肚子里造反,于最陆陆续续的离开他回家去。” “当时是几点钟?” “大约七点半吧。” “班迪医生怎样处置那卫星?” “他把它搬进屋里,这以后大家便没再见那玩艺儿。八时许……也许是八点半,咳!——大祸临头了!你知道,当时我在汽油站跟艾路闲谈。天寒地冻的,我的胃又来讨债。我想:闲征一下可以忘记胃痛,反正也得买瓶汽水和着阿斯匹林吞下去。这以前,我喝过二两烧酒,喉咙就象火烧一样。” “当天你喝过烧酒?” “嗯——大约是六点钟喝的。” “觉得怎样——” “跟艾路聊天时没事,也可以说是有点飘飘然吧。最讨厌的还是胃痛。我们坐在加油站的办公室内,突然间他站起来捧着头叫喊:‘天啊!我的头很痛!’然后,他拔脚飞跑到街上,‘叭哒’一声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了。”杰臣老头声音发抖,眼光也深沉起来。 “我当时手足无措,以为他心脏病发作了;不过,他年纪还轻,按道理不至于那样子呀。我跟着冲出去,他已经死了。接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涌出来。我记得蓝太是第二个,其他的我记不清楚了。总之,他们都按着胸口,摔倒在街上。谁也没哼过一声。” “你有什么想法?” “想?——我真是不敢想!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把我吓得晕头转向。不妨告诉你,我也要求过自己保持镇定,但双脚不听话……他妈的!心脏‘卜、卜’地象要跳出来,透不过气似的。好象所有人都死掉了!我当时听到婴儿的哭声……但怎么样?我见到‘将军’——” “将军?——” “噢!是那个退休军人的外号,叫惯了。他穿着旧军装冲出来。那时天很黑,但总算还有月光。他见到我,叫:‘老杰,是你吗?’我说是呀,他跟着说。‘究竟怎么回事?日本鬼子打过来吗?’我不知他想说什么,但他不停口地喊:‘一定是日本鬼。他们要杀光我们哪!’我问他是否不舒服,他说有一点,然后便返回屋内。我知道他是神经错乱了——一定是的!他竟然吞枪自杀!不过,其他人也一样神经错乱。一定是那瘟疫——” “你怎么知道?” “平常人不会自焚,或自己淹死自己啊!原来镇上每一个人都好好的,那一晚都变了。” “你当时怎么办?”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对自己说:老杰,你喝得太多了,回家睡一觉吧,醒过来以后一切都会好好的。大约十点钟,我听到响声,于是再走出去看看。那是一辆小汽车,车内有两个人。我走上前,他们却又倒下死了。那情形你想想有多恐怖呀!但很奇怪——” “奇怪什么?”荷路眉毛一扬。 “那晚就只有两部车经过。平常来往的车辆可多呢。” “有另一部车驶过?” “呃——是巡警韦利。他在瘟疫前十五至三十分钟路过。他的车没有停下来,‘呼’一声便过去了,大概是赶时间吧。”杰臣老头长叹一声,头倒在枕头上。“我很累,让我先睡一会吧?” 他闭上眼睛。荷路沿人体隧道爬回到实验室,默默地望着玻璃间隔外的一老一少。 脑子里实在乱极了—— 第二十章 塑料分解 幽灵机的残骸已经运到机库,正在重新安置,准备复原后再进行深入的研究。 双眼布满红丝的孟察上将,拿着咖啡林站在一个角落。他静静地注视着工程师和技工熟练的操作。 突然,一个生化学家来到他面前,扬起手中一个透明塑料袋:“这是我刚从实验室弄回来的。” “是什么?” “任你怎样猜也猜不着。”来人兴奋地说。 孟察上将心中一沉,心里很不是味儿:我猜不着?——哼!我才不猜呢!“究竟是什么?”他的声调变得严峻。 “噢,是幽灵机的吸气胶管。那是化学方法做的人造胶;但是,它已经分解了。”生化学家挺得意的咬着嘴唇答。 孟察上将霎时呆住了。他望了望袋中那团黑色粉末。这是塑料? 来人好象明白他的想法,点头道:“分解了的塑科——不可能是震荡的结果。这完全需要一个有机的生化过程!” “你的意思是说有某种东西使它分解?” “是的。可以那样说。当然,那是最简单的说法。但——” “是什么使它分解的呢?” 生化学家耸了耸肩膀。“某种化学反应吧——受到酸腐蚀或是高热,还有……” “还有什么?——” “我相信其种微生物也有这种能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察浓眉深锁,也不答话。他匆匆赶去电信室,要给“野火小组”发一个电信。 为什么“野火小组”一点消息也没有? 荷路跟杰巨老头谈话后,独个儿坐了一阵,便转到隔壁“解剖室”找波顿。波顿正伏在显微镜上观察昨日解剖挪威鼠和恒猴所制的玻片。 “有什么发现吗?”荷路问。 “没有。”波顿叹了口气。 荷路接着道:“我一直在想,很多人都发了神经,是什么缘故呢?刚才跟杰目老头谈过,他说镇内许多人那晚上都疯了,无缘无故地自杀起来,其中不少是老人家。” 波顿抬一抬头,“老人家又怎样?” “老人家身体都不很好。会不会是因为这种菌株诱发了病情呢?对了,有什么可以使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神经错乱吗?” 波顿慢慢地摇头。 荷路继续道:“杰臣老头听到一个人在死前大叫:‘天啊!我的头很痛!’头痛——会不会是脑充血的症状?我相信这值得检查一下,因为急剧的脑充血是可以造成神经错乱的。” “但我们知道部生物的致死途径是血凝固啊——” “虽然如此,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立刻死去的。其中一些人无缘无故地疯了。” 波顿点点头。他突然间想到另一个新理论:那生物本来的功能是令血液凝固,破坏血管;但要是血液由于某种因素不凝固,那么,那生物会在哪里走呢?——会不会转而造成脑充血呢?波顿兴奋得跳起来,立即选几张脑部的玻片用电脑放出来。 毫无疑问!病状再明显不过了;脑部血管的内壁沾满一点点的绿色。波顿很清楚,只要用更高倍数的显微镜,他将会看到“女修罗菌株”的六角形晶体结构。 他检视其他部分的玻片——没有!说明“女修罗”有嗜脑性。 是什么原因呢? 很难说!脑本身对于科学家还是一个谜。比如,他们解释不了脑血管在不同条件下,无论是冷是热、睡眠时还是剧烈运动时,为什么都能调节定量的血液进入脑部。 “但是,”波顿摸着下巴,“我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部分人都是从肺部开始凝血的。假如血管也是在那里开始遭到破坏,这跟脑充血有什么关系?——”他突然间停住了! 他记起曾经注射防止凝血剂的老鼠,但立没有给它们解剖! 波顿意识到犯了大措,立即从冷库把一只死老鼠拉出来。他用解剖刀一划,老鼠肚肠迸裂,还有血流出来。他赶紧转向老鼠的头部,剖开大脑。噢!灰白色的脑囊上有好大一片出血! “是了!如果动物是正常的,它会死于血凝固;如果血液不凝固,它则死于脑出血。” 荷路加上一句:“——并且疯狂!” 波顿愈说愈兴奋:“血液中的不平衡,甚至缺乏维生素K都可以防止血液凝固。其他原因包括肝脏失调,蛋白质吸收不良……” “……而所有这些在老人身上都是普遍现象!” “杰臣老头有这些病吗?” 哦!——荷路沉默了好一会,神色慢慢归复平静。“没有。他患肝病,但不算严重。” “唉!——”波顿一时语塞:“难道是我们又回到起点来了!?” “也不能这样讲。杰臣老头和那小孩都没有脑溢血。这就是说‘女修罗菌株’最初侵入血管时立即就被打退,根本进不了肺部,进不了脑。” “但是,为什么?” “这是我们所要寻找的答案。为什么一个六十九岁而后有胃溃疡的醉酒鬼会跟两个月的婴儿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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