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考试?天哪。这就是我为什么被派到巴尔的摩的原因?我决不希望这样。
那天夜里我很晚才回到家里,太晚了。我真高兴没人起来看见我,尤其是奶奶。此刻我无法应对她那穿透灵魂的蛮不高兴的脸色。我需要喝杯啤酒,然后想要上床了。能睡着的话就睡一会儿。
我轻轻地溜进屋里,不想惊动任何人。除了不知从哪儿传来的一点微弱的电流声,屋里没有一点声音。一上楼我就想给贾米拉打个电话。我想她想疯了。罗琦,那只猫溜了过来,蹭到我的腿上。“你好!雷德。”我轻声说,“今天我干得非常棒。”
随后我听到一声大叫。
我急匆匆上了楼,冲到小亚历克斯的房间。他已经起来了,正在兴奋地大叫。我不想让奶奶或其他孩子中的任何一个起来照顾他。此外,自从那天早晨我就没看到我的孩子了,我想拥抱他一下。我很惦念他的小脸蛋。
我朝他的屋里瞥了一眼,他已经坐起来了。看到是我,他好像很吃惊。然后他朝我笑了笑,拍起了他的双手。噢,爹爹是屋里最大的乳儿。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呢,孩子?太晚了。”我说。
亚历克斯的床是我亲自做的一张低层床,两边都有护栏,防止他滚下来。
我滑到他身边。“往边挪一挪,给爹爹腾点地方。”我低声说,然后亲了一下他的脑门。我不记得父亲亲过我,因此我利用每个机会亲他。当戴蒙和詹妮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呆时,不管他们有多么不耐烦,我也都是这样对待他们的。
“我累了,小家伙,”我边说边伸腰躺下,“你怎么样?难熬吗,孩子?”
我把他的水瓶从床垫和护栏缝里递给他,他就开始喝,然后挪到我身边。他抱着他那喂饱的小奶牛倒头便睡。
太可爱了,真迷人。我喜欢婴儿这芳香的味道。他那轻柔的呼吸声——婴儿的呼吸。
那天夜里,我们俩睡得真香。
10
那对“夫妇”躲藏在纽约城繁华的曼哈顿地区已经好几天了。失踪在那,消失在地图之外太容易了。纽约是一个他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城市,只要他们想要。不管怎么说,这对“夫妇”首先想要粗暴地性交。
他们呆在外面与他们的雇主失去联系已经超过36小时了。他们的中间人斯特林,最后通过手机在西23街上切尔西宾馆的一间房子里找到了他们。窗外竖着一张牌子:HOTEL-CHELSEA,呈L形。垂直的“HOTEL”是白色的,水平的“CHELSEA”是红色的。这是纽约城一个著名的雕像。
“这一天半来我一直设法与你联系,”斯特林说,“不要关掉你我之间联络的手机。这可是最后一次警告。”
那位女子,名叫佐娅,打了个哈欠,生气地拨弄着手机。她用她那只闲着的手打开CD,放起《东吃西》的音乐。摇滚音乐发出震耳欲聋的节拍。“我们过去很忙,亲爱的,我们现在还在忙。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又有钱给我们了?金钱万能。”
“请把音乐关掉。有人有一个欲望,他太富有了,牵扯了太多的金钱。”
“像我说的,亲爱的,我们此刻很忙。但不是忙着金钱。出去吃午饭吧,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渴望啊!”
“同上次一样,一个非常大的渴望。他是野狼的一个私人朋友。”
一提到野狼,佐娅畏缩了一下。“告诉我详情,细节。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我们还像通常那样做,亲爱的。这每次都是个难题。你多久才能上路?30分钟怎么样?”
“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完成呢。还得四个小时。有人需要这样做。这个欲望——这是哪种欲望?”
“一套单元房,女子。离纽约不要太远。我会首先把方位告诉你,然后是单元房的详情。你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佐娅看了看她的同伴,他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斯拉娃一边听她讲话,一边用手拨弄一条链子。他盯着窗外的糖果店、裁缝店以及一个一小时出照片的摄影店。典型的纽约城风景。
“我们愿意干,”佐娅说,“告诉野狼我们会把他需要的给他朋友。没问题。”随后他挂断了斯特林的电话。因为她能做到。
她对同伴耸耸肩。然后佐娅从屋子对面看到一张大号床,床头板是用钢装饰的。一名年轻的白人男子正躺在那儿。他赤身裸体,嘴里被塞着东西,手被拷在离床约一英尺远的床柱上。
“你运气真好,”佐娅对那人说,“只是还能玩四个小时了,只有四小时的时间了。”
然后斯拉娃说:“你希望时间短点儿。你听说过一个俄语单词——zamochit吗?没有。我给你看看什么是zamochit。四小时的价值。我是从野狼那儿学会的。现在我来教给你。zamochit。意思就是把你身上的所有骨头全部折断。”
佐娅对那男子眨眨眼。“四小时,zamochit。你还有四小时的时间。不要忘记,亲爱的。”
11
我早晨醒来时,小亚历克斯还安详地睡在我的身旁,头枕在我的胸脯上。我忍不住又偷偷亲了他一下,接着又亲一下。然后,在我躺在我的孩子旁边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在想着丹尼斯·库尔特侦探和他的家人。当他们从那房子里全部出来时,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他的家人救了库尔特的命,而我却是家里的一个乳儿。
我驾车还没赶到匡恩提科时,有人要我停在胡佛大楼旁,通常被称为“警局总部”。局长想见我,问问巴尔的摩发生的情况。我不知道会是怎样,但我对这次拜访感到心神不安。也许早晨我不该喝奶奶的咖啡。
几乎每一个见过胡佛大楼的人都同意这是一座古怪的、异常丑陋的建筑。它占据了宾夕法尼亚第九大道、第十大道和E街之间的整个街区。我对它能用的最美之词就是它像一座“堡垒”。在它内部,甚至更糟。这个地方像图书馆一样的安静,像粮仓一样的阴森。长长的走廊涂得就像医院一样的白色。我一踏入局长所在的楼层,他的行政助手就来迎接我了。他是一名办事效率非常高的男子,名叫托尼·伍兹,我已经相当喜欢他了。
“他今天早晨好吗?托尼,”我问道。
“他想知道巴尔的摩发生的事情,”托尼回答说,“局长心情非常好,跟往常大不一样。”
“巴尔的摩是一次考验吗?”我问道,不能确定我与助手交往有多深。
“噢,这是你最后的考试。但记住,每件事都是一次考试。”
我被带进局长那间非常小的会议室。伯恩斯早已坐在那等着我。他举起一杯果汁假装表示敬意。“来了,”他笑着说,“我确信每个人都知道你在巴尔的摩干得十分出色。就跟我送你启程时那样。”
“没人伤亡,”我说。
“你干得漂亮,亚历克斯,人质营救小组对你印象非常深刻,我也是。”
我坐下来自己倒了杯咖啡。我知道这是“自助”,跟伯恩斯不必客套。“你这样说……因为你为我制定了这么重大的计划?”我问。
伯恩斯以他那惯用阴谋家式的方式大笑道:“的确是的,亚历克斯,我想让你接我的班。”
现在该我大笑了。“不,谢谢。”我呷了口咖啡,深棕色的,有点苦,但味道很美——简直跟奶奶妈妈的一样棒。也许只有华盛顿最好的一半好。“你愿意把你那计划更直接地告诉我吗?”我问。
伯恩斯再次大笑。今天早晨他情绪很好。“我只想让联邦调查局简单高效地运作,就这些。在我负责纽约分部时就是这样的。我告诉你我不相信什么:官僚主义者和莽撞鬼。局里有太多的这两类人,特别是前者。我想要头脑机敏的人,亚历克斯。或者说只想要有头脑的人。你昨天抓住了机会,只有你可能不这样看。对你没有策略要求——只按正确的方式干好工作。”
“要是不是这样的结果,会如何?”我问,同时把咖啡放在带有联邦调查局标志的鲜艳的杯垫上。
“那么你就不会坐在这,我也不会像这样跟你谈话。不过认真说来,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对你来说,可能很明显,但要比你想象的更严重。在联邦调查局,你不可能总能把坏人和好人区别出来。没有人能够。我试过,但几乎不可能。”
我想了想他说的含义——部分就是伯恩斯已经知道我的一个弱点是看人总往好处看。我有时明白这是我的一个弱点,但我不愿改变,或者说不可能改变。
“你是一个好人吗?”我问他。
“当然是。”伯恩斯张开大嘴笑着说,这一笑本可以为他赢得《西翼》中的一个明星角色,“你可以信任我,亚历克斯。一直信任,绝对信任。就像你几年前信任凯尔·克莱格一样信任我。”
天哪,他正让我战栗发抖。也许局长只是努力让我用他的方式去看待世界:不能相信任何人。去见班长。
12
十一点刚过一点儿,我便驱车赶往匡恩提科。即使我在巴尔的摩完成我的“终考”后,我还得上《加强管理》和《法律执行》课程。我已经知道一个可信的统计数字:联邦调查局特工自杀数量比他们在执行公务中牺牲的数量很可能要多五倍。
在我驾车途中,比利·科林斯的一首诗一直在我脑海里漂浮:“为什么我不在家里保存一支枪的又一个原因。”好的观念,好的诗文,坏的征兆。
手机响了,我听到了局长办公室托尼·伍兹的声音。计划有变。伍兹向我传达了局长的命令,直接去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一架飞机正等着我。
天哪!我又要去办案了;我被命令再次逃学。事情发生的甚至比我预计的还要快,我拿不准这次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高级特工努尼知道我是局长的单人飞行队吗?”我问伍兹。伍兹告诉我他知道。在匡恩提科我不需要再有麻烦了。
“我们会尽快告诉他你去哪,”伍兹回答说,“我亲自办这件事。去亚特兰大,把你在那发现的告诉我们。在飞机上你会听到情况汇报的。是一桩绑架案。”这就是伍兹在电话里跟我讲的全部内容。
通常,联邦调查局特工都是从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飞出去的。我登上了一架没有识别标志的黄褐色的赛斯纳飞机。这架赛斯纳飞机可以容纳八人,但我是唯一的乘客。
“你肯定是个大人物,”飞机起飞前驾驶员对我说。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相信我,我是个小人物。”
驾驶员只是笑了笑。“那么系好安全带,小人物。”
现在完全清楚了,局长办公室的电话比我先到。我在这被当作一名高级特工。局长的能人?
就在我们快要起飞时,又有一名特工跳上了飞机。他穿过过道坐在我对面,自我介绍说,他叫怀亚特·沃尔什,来自哥伦比亚特区。他也是局长“飞行队”的一员?也许是我的同伴?
“亚特兰大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还是如此不重要需要我们去?”
“没人告诉你?”听到我不知道详情,他似乎很吃惊。
“不到半小时前,我接到局长办公室的一个电话。我被告知来这。他们说在飞机上再告诉我情况。”
沃尔什啪的一声把两卷案子记录放在我的腿上。“在亚特兰大巴克海德区有一起绑架案。是一个30来岁的女子,白人女子,非常富有。她是一名法官的妻子,这就使得这案子成了联邦政府的案子。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第一个。”
13
突然间,一切都处于忙碌之中了。飞机一降落,我就被弄进一辆警车赶往巴克海德的菲普斯广场购物中心。
当我们到达皮奇特里街地段时,显然在那儿发生了非常不正常的事情。我们经过了几家标志性的商店:萨克斯第五大道,洛德&泰勒店。店里几乎空无一人。沃尔什特工告诉我,受害人伊丽莎白·康纳利女士,在另一个大商场巴里西安附近的地下停车区被绑架了。
整个停车区就是一个犯罪现场,具体说来是在三层,康纳利女士就是在那儿被绑架的。车库的每一层都是以紫金色的涡卷形设计图案为标志的,但现在犯罪现场的绸带正挂在那些涡卷形图案上。联邦调查局的取证小队已经到达。这种不可思议的大范围的出动表明当地警察机构对此高度重视。沃尔什说的话又浮现在我脑海里:她不是第一个。
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还是轻松地跟当地警局,而非联邦调查局的现场特工交谈。我走过去对来自亚特兰大警察局的两个侦探——佩迪和查克西奥——说。
“我正努力不妨碍你们的事,”我对他们说,然后又加了句,“我以前在华盛顿警察局工作。”
“背叛了?”查克西奥问道,接着轻蔑地大笑一声。这应当是个笑话,但又足够真实。她冷眼看了他们一下。
佩迪说话了。他看起来比他的同伴年长十岁,两人都很有魅力。“联邦调查局为什么对这个案子如此感兴趣?”
我只把我觉得应该说的那些告诉他们,不是全部。“还有另外一些绑架案,或者至少说失踪案跟这个案子很相似。白人女子,发生在郊区。我们正在调查这之间可能的联系。当然,这次是一名法官的妻子。”
佩迪问道:“我们谈谈过去在亚特兰大都市地区发生的失踪案好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我记得没有。其他的失踪案发生在得克萨斯、马萨诸塞、佛罗里达和阿肯色。”
“他们要赎金吗?”佩迪接着问。
“在得克萨斯的一个案子里,要了。其他的都没要。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一名女子。”
“全是白人女子?”查克希奥一边问一边记录。
“据我所知,是的。她们全都是富人,但绑架者都没要赎金。我告诉你的这些都还没公开呢。”我环视了一圈车库。“我们现在掌握些什么?帮我一点忙吧。”
查克希奥看了看佩迪,“乔舒亚?”她叫道。
佩迪耸耸肩,“好的,艾琳。”
“我们的确掌握一些情况。绑架发生时,有两个小孩在一辆停在那儿的车里玩。他们没有看到犯罪过程的前半程。”
“否则他们也完蛋了。”乔舒亚·佩迪说。
“但是听到一声尖叫后,他们抬头看了看,看见了伊丽莎白·康纳利。两名绑匪,显然非常熟练。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他们没看到我们那两个可爱的小孩,因为他们在旅行车的后座里。”
“他们低头爬在车里?”我问道,“要不然也完蛋了?”
“肯定会的。但是当他们起来换气时,他们看见那名男子和那名女子,据他们描述三十来岁,穿着很体面。他们正架着康纳利女士,走得飞快,然后把她扔进了她自己旅行车的后座里。随后驾着她的车急驰而去。”
“孩子们为什么不出来救人?”
查克希奥摇摇头说:“他们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都给吓坏了,对他们来说似乎‘不真实’。我想他们也担心怕人知道,因为他们是在上课时间逃出来在车的后座里玩。他们两人在巴克海德当地的一所预备学校上学。他们逃课了。”
我想是那一男一女带走了她,我明白对我们来讲这是一个重大突破。根据我在途中所读的案卷,在其他任何一个绑架案中,没有发现有小组参与。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组成的小组?这真有趣。真奇怪,简直无法想象。
“你现在想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佩迪侦探问道。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讲。”
他看了看他同伴。从乔舒亚和艾琳可能已经在车的后座里呆了一段时间的情况看,我感觉到某个方面;根据他们彼此看了看的样子,我感觉到有些情况。“我们听说这可能与桑德拉·弗里德兰德的案子有关。是这样吗?那个案子在哥伦比亚特区过去两年了仍未侦破?”
我看了看侦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回答说,“你是第一个提起桑德拉·弗里德兰德的人。”
这其实不是真话。她的名字在我从哥伦比亚特区来的路上读的联邦调查局的机密报告里就见过了。桑德拉·弗里德兰德——还有另外七人。
14
我的头在嗡嗡作响,非常厉害。我草草地看了一下案卷后得知最近美国有220多名女子被列为“失踪”,至少有7名失踪者被联邦调查局划到“白奴圈”。这是个污秽的扭曲。二、三十岁的白人女性在某些圈里需求度很高。如果卖到中东或日本,价钱可能会高得惊人。
短短几年的功夫,亚特兰大就成了另一种性奴丑闻的中心。亚洲和墨西哥妇女偷渡到美国,然后被迫在佐治亚和南、北卡罗来纳卖淫。这个案子也可能与墨西哥胡安尼塔有关,在过去两年里,有成百上千的妇女在那里失踪。
当我到达布伦丹·康纳利法官的家时,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康纳利的家坐落在州长大厦附近巴克海德区塔克西多公园附近。康纳利的家园重现了十八世纪四十年代佐治亚种植园房屋的风格,占地约两英亩。在环形车道上停放着一辆保时捷。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原封不动。正门被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打开,从她的学生裙上的徽章可以看出她是佩思学院的一名学生。她自我介绍说叫布里吉德·康纳利,我可以看见她牙齿上戴着矫正架。我已经从联邦调查局关于她家的案卷里看到了有关布里吉德的情况。房子的门厅非常讲究,顶上吊着一盏精心设计的梯形吊灯,地上铺的是非常光洁的梣木硬木地板。
我看到两个小女孩——只露出她们的头——正从通往只挂了几幅英国水彩画的主通道的一个入口处往外窥视。康纳利家这三个女孩都很漂亮。布里吉德12岁,梅里迪思11岁,格温6岁。根据我的记录,两个小妹妹在洛维特学校上学。
“我是亚历克斯·克罗斯,在联邦调查局工作,”我对布里吉德说,相对于她的年龄,她似乎过分自信,特别是在这场危机中,“我想你父亲正在等待着我呢。”
“我爹爹马上就下来,先生,”她告诉我。然后她转身对着两个小妹妹责骂道,“你们没听见我说爹爹。规矩点,说你们两个呢。”
“我不会咬任何人的,”我对那两个小女孩说,她们还在从门厅处窥视我。
梅里迪思脸色变得鲜红鲜红的,“对不起,这跟你没关系。”
“我明白,”我说。最后她们笑了笑,我看见梅里迪思也戴着牙齿矫正架。非常机灵的女孩,甜甜的。
我听到从楼上传来了声音。“克罗斯特工?”特工?我对这种叫法仍不习惯。
布伦丹·康纳利法官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下面的楼梯。他上身穿一件蓝色带条纹的礼服衬衫,下身穿一条深蓝色便裤,脚上拖着一双司机穿的懒汉鞋。他看起来整洁,状态良好,但有点累,就好像有些日子没睡过觉了。我从联邦调查局的工作记录上得知他44岁,曾在佐治亚技术学院和范德比尔特法律学院就读。
“哪位?”他问我,然后勉强笑了笑,“你是来咬人的,是不?”
我俩握了握手。“我只咬那些值得咬的人,”我说,“亚历克斯·克罗斯。”
布伦丹·康纳利朝一间大书斋点点头,我看到这间书斋从地板到天花板都塞满了书。还有点空地放着一架小型卧式钢琴。我注意到乐谱是比利·乔尔的一些曲子。在屋子的角落放着一张尚未做好的长沙发。
“克罗斯特工和我谈完工作后,我就去做饭。”他对女儿们说,“今晚我会尽量不骚扰任何人,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女士们。”
“好的,爹爹。”她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她们好像很崇拜她们的父亲。他拉上了滑轮调节的栎木门,我们两个被关在了里面。
“这真他妈的糟糕。”他作了个深呼吸,“要设法给她们一直找个托辞简直太难了。她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康纳利法官用手指了指这个堆满书的屋子。“这是家里利齐最喜欢的地方。她弹钢琴弹得非常好。孩子们也是如此。我们两个都是爱书人,而她尤其喜欢在这间屋子里看书。”
他坐在一张用赭色皮革包着的低背安乐椅上。“你来到亚特兰大,我很感激。我听说你非常擅长处理疑难案子。我怎么帮你?”他问。
我坐在他对面一张与那赭色皮革相称的长沙发上。他后面的墙上挂着帕台农神庙、沙特尔大教堂、金字塔以及查斯顿马公园一个有纪念意义的陶器等的照片。“有许多人正在努力寻找康纳利女士,他们还要去许多地方。我不想查明你家太多详情。地方侦探可以去那些地方。”
“谢谢你。”法官说,“那些问题此刻正被无数的人要求回答,一遍又一遍地,你简直无法想象。”
我点点头。“你有没有觉察到这里的男人,或者甚至女人有可能对你妻子产生不太正当的兴趣吗?一种为时已久的迷恋?一种潜在的着迷?就是这一个隐私我想探听。那么还有别的小事给你印象不寻常吗?你注意到有人留意你的妻子了吗?最近你有没有见过什么陌生面孔?邮递员?联邦快递或其他行业的人?有可疑的邻居吗?工作伙伴?甚至可能对康纳利女士抱有幻想的朋友?”
布伦丹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盯着他问:“你和你妻子最近打过架吗?我需要知道你们是否打过架。然后我们可以继续。”
布伦丹·康纳利的眼角突然掉泪了,“我遇见利齐是在华盛顿,当时她在《华盛顿邮报》工作,我是泰特·希林公司的合伙人,那里的一家律师所。我们真的是一见钟情。我们几乎从未打过架,几乎从未扯过嗓门。现在仍是这样。克罗斯特工,我爱我的妻子。她的女儿也很爱她。请帮我们把她带回家。你务必要找到利齐。”
15
现代教父。有一名47岁的俄罗斯人目前居住在美国,被称作野狼。谣传他非常大胆,亲自从事各种事情,从倒卖武器、敲诈勒索、毒品走私到合法经营银行业和风险资本等。好像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者他的美国名字,或者他住在哪。机灵,无影无踪,谨慎避开联邦调查局和可能正在找他的别的任何人。
早在二十岁时,他就从克格勃跳槽成为俄罗斯有组织的犯罪集团——红色黑手党——最残忍的基层头目之一。他的同名物,西伯利亚狼,是一种捕猎本领高强的猛兽,同时也被残忍无比地猎杀。西伯利亚狼是一个赛跑能手,可以征服比它重得多的动物——但由于它的血和骨头也会被猎杀。野狼这个人也是一个被猎杀的猎人——只是警方不知道在哪捕猎。
无影无踪。事实上他就躲藏在清晰的视野范围里。一个宜人的傍晚,名叫野狼的男子在佛罗里达州劳德戴尔堡滨水区上他那20,000平方英尺的住宅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目的是为了发行他的新男人杂志《本能》,与《马克西姆》和《斯顿》竞争。
在劳德戴尔,野狼被称为阿里·曼宁,最初是特拉维夫一名富有的商人。他在其他城市还有其他名字。许多名字,许多城市。
他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看到大约20名客人正在几台电视机前,包括一台61英寸的伦科(Runco)电视,观看一场橄榄球比赛。一些橄榄球迷正伏在一台计算机旁查看统计数据。在附近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瓶周围包着一大块冰的“首都”牌伏特加。包冰的伏特加是他准许保留的唯一的真正的俄罗斯风味。
这个野狼,身高6英尺2英寸,可以扛着240磅的重物像一头庞大强壮的动物那样行走。他周旋于客人之中,总是面带微笑,开开玩笑,心里明白屋里没人明白他为何微笑,这些所谓的朋友或商业伙伴或社交熟人中没有一个知道他是谁。
他们只知道他是阿里,不知道是帕萨·索罗金,确切地说不知道他是野狼。他非法从塞拉利昂买来成磅的钻石,从亚洲买来成吨的海洛因,连同武器甚至喷气式飞机卖给哥伦比亚人,或把白人妇女卖给沙特人和日本人,他们对所有这一切毫无线索。在南佛罗里达,他在社交圈和商界获得了象征一头小牛的名声。今晚来了150多个客人,但他采购的食品和饮料足够两倍多的人吃喝。他从纽约的“勒希革2000”餐馆引进了厨师,还从旧金山请了一名寿司厨子。他的服务员穿得像是啦啦队长,个个袒胸露背,这使人想到了一个黄色笑话,绝对让人反感。宴会上令人吃惊的著名的甜点是从维也纳空运而来的萨克大蛋糕。难怪每个人都喜欢阿里,或痛恨他。
他开玩笑地给了迈阿密海豚队前任正面进攻后卫一个紧紧的拥抱,同从佛罗里达一桩烟草纠纷中赚了好几千万的一名律师聊了聊——交流交流关于州长杰布·布什的趣闻。随后他一直往前穿过了整个人群。有如此之多的溜须拍马、钻营功名的人和机会主义者来到他的家里,让人看清了他们是哪种人:妄自尊大,损人肥己,自私,最糟糕的是乏味得像温吞无味的汤一样。
他沿着室内游泳池的边一直走到比这个大一倍的室外游泳池旁边。他与客人们聊了聊,慷慨地保证捐建一所私立学校。不出所料,他遭到某人妻子的严厉批评。他同本州最大饭店的业主,一名经营梅塞德斯的巨头和他正在猎取的一个搭档,一家联合大企业的头进行了严肃的谈话。
他看不起所有这些伪装者,尤其是那些老一点的“过去常常是……”的人。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一生中真正冒过一回险。而且他们拥有数百万,甚至数十亿,他们认为他们太了不起了。
另外,在大约一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想起了伊丽莎白·康纳利。他那讨人喜欢的,非常性感的利齐。她模样长得很像克劳迪娅·席弗。他深情地记着德国模特的肖像出现在整个莫斯科成百上千个广告牌上的日子。他渴望克劳迪娅——所有俄罗斯男人都渴望——此刻他占有了她的相像者。
为什么?因为他能够。逼使自己拚命干,一切都到手了,这是个哲理。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就一直把她留在劳德戴尔堡他的大庄园里。
16
利齐·康纳利不可能相信这种可怕的事情正发生在她身上。仍然似乎不可能。就是不可能。然而,她就在这。一个人质!
关她的屋子里全都是人,满屋子的人!听起来像是在举行一个宴会。一个宴会?他真胆大?
她那疯狂的俘获者对自己很自信吗?他太傲慢了吧?太肆无忌惮了吧?这可能吗?当然可能。他对她吹嘘说他是一个匪徒,匪徒之王,也许是历史上最大的匪王。在他右手的手背上,他的双肩上,他的背上,他右手食指的周围,还有他的阴部,睾丸和阴茎上都纹上了令人恶心的图案。
利齐可以肯定地听到屋里正在举行一个宴会。她甚至能够听清说话:闲聊说最近要去阿斯彭;谣传一个奶奶和当地一个妈妈之间的风流韵事;一名跟格温一样大的六岁小孩死在游泳池里;橄榄球轶事;一则她在亚特兰大早就听说过的关于两个祭台助手和一只暹罗猫的笑话。
这些人究竟是谁?她被扣在什么地方?我在哪里,他妈的?
利齐努力不发疯,但几乎不可能。所有这些人,他们无意义地闲聊。
他们离她被捆着、绑着、塞住嘴、被一个疯子,很可能就是一个杀手扣作人质的地方太近了。
在利齐听他们说话的时候,眼泪忍不住开始流到她的脸上。他们的声音,如此接近,他们的笑声,离她只有几英尺远。
我在这!我就在这!该死,救救我。请救救我。
我就在这!
她处在黑暗中,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些人,这个宴会与她就隔一扇厚厚的木门。她被锁在一间有点隐蔽的小屋子里;她被藏在这有好几天了。准许用的浴室也是坏的,仅此而已。
用绳子紧紧地捆着。
用破布塞着嘴。
因此,她无法大呼救命。利齐无法大叫——只能在脑子里大叫。
请来救我。
来人哪!
我在这!我就在这!
我不想死。
因为他告诉她的一件事就是他肯定要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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