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波特先生的真名叫霍默·O.泰勒,他是达特茅斯学院英语系的一名助教。毫无疑问他才华横溢,但仍然是一名助教,一个小人物。他的办公室小而舒适,处在大学文科大楼西北角的角楼里。他把它称作他的“塔楼”,一个独居小人物的耕作之地。
几乎整个下午,他一直把自己锁在里面,心里非常烦躁。他还在为他那已故的出色男孩感到难过,他最新的悲剧爱情——他的第三次!
霍默·泰勒有点想尽快赶到韦伯斯特农场粮仓,好与本杰明呆在一起,只想再多照管他的躯体几个小时。他的丰田车就停在外面,要去的话,一小时之内就可以赶到。本杰明,可爱的男孩,你为什么不会是好好的?在还有许多所爱之时,你为何要离我而去?
本杰明是如此一个完美之人,以至泰勒现在感到失去他太令人恐惧了。不仅仅是身体上和情感上的耗竭,而且在金钱上也是个巨大损失。五年前,他继承了200多万美元的遗产。失去得太快了。太快太快。他经不起这种玩法——可是他此刻怎么能停下来呢?
他已经想好再要一个男孩。他需要被爱。也需要关爱别人。再来一个本杰明,就像那个可怜的孩子们一样,只要情感上不遭到破坏。
因此,他在办公室呆了一整天,以便避开4点钟那节令他难以忍受的一小时长的辅导课。他装作在给学期论文阅卷评分,以防有人敲门,可是他连一页都没看。
反而,他心神不安。
终于,他在大约7点钟给斯特林打了电话。“我想再买一个。”他说。
46
一天夜里,我拜访了桑普森和比利,我们谈得很愉快。我们谈了婴儿,尽我最大可能地吓唬顽皮的大约翰·桑普森。我尽力至少一天给贾米拉打一次电话。可是“白人女孩案”开始进入白热化,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大概要忙得天昏地暗。
一对已婚夫妇,斯拉娃·瓦西利维和佐娅·佩特罗夫,被发现在他们租住在长岛的房子里遭谋杀了。我们得知他们是在四年前来到美国的。他们被怀疑把俄罗斯和其他东欧妇女带到这里从事卖淫活动,以及把生下的孩子再卖给有钱的夫妇。
我们纽约分部的特工已经来到了长岛的谋杀现场。两名遇难者的照片已经拿给目睹康纳利绑架案的两名中学生和奥德丽·米克的孩子们进行辨认。他们证实这对夫妇就是绑架者。我纳闷尸体为何会留在那儿。做示范?给谁?
莫妮·唐纳利和我约定在我那天上课之前的7点钟见面。我们对长岛谋杀案进行了分析。莫妮把她所能发现的关于那对夫妇以及在美国工作的其他俄罗斯罪犯,也即所谓的“红色黑手党”的全部情况汇集在一起。她把专线电话打进了胡佛大楼里的“有组织犯罪科”和联邦调查局纽约分部的“红色黑手党”小队。
“我把‘最重要的东西’硬面包圈从哥伦比亚特区带来了,”星期一早晨七点十分,当我走进她的小房间时,我说,“城里最好的。不管怎样,这是扎盖特说的。你似乎不太兴奋。”
“你迟到了,”莫妮连头都没抬回答我,仍然专注着她的电脑屏幕。她已经精通了绑架者惯用的离奇可笑、面无表情的交货方式。
“这些硬面包圈很值的,”我说,“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莫妮回答说。
她终于抬头扫了我一眼,对我笑笑。甜美的微笑,等得值得,“你明白我在开玩笑,对吧?这只是一个铁娘子的行为,亚历克斯。给我面包。”
我大笑一声,“我很习惯警察的脾性。”
“噢,我太荣幸了。”她悄声地说,再次面无表情地回到闪烁的电脑屏幕,“有人认为我是一个警察,不只是个作案牍工作的人。你知道,他们开始雇用我干指纹鉴定。十足的底层工作。”
我喜欢莫妮,不过我感觉她需要得到大量支持。我知道她离婚已有两年了。她在马里兰大学攻读本科犯罪学专业,还有另一个感兴趣的追求——绘画艺术。莫妮仍上着绘画课,当然,在她的小房子里也挂着壁画。
她打了个呵欠,“抱歉,昨晚,我与孩子们一起观看了《化名》。奶奶今天早晨叫他们起床时会麻烦了。”
莫妮的家庭生活是我们的共同点之一。她是一个单亲母亲,带着两个小孩,溺爱子女的奶奶住在离这不足一个街区的地方。奶奶是她前夫的母亲,告诉了我这桩婚姻的详情。杰克·唐纳利以前在马里兰大学打篮球,他和莫妮是在那认识的。他在大学时是个大酒鬼,毕业后身体更糟了。莫妮说在中学时他就没有很好地恢复过来,随后去了马里兰水龟队打后卫。莫妮恰好5英尺高,开玩笑说她在马里兰没有参加过任何一种球类项目。她告诉我她中学时的绰号叫“笨家伙”。
“我一直在看有关妇女从东京交易和买卖到利雅得的所有情况,”她说,“我的心快要碎了,让我恼火死了。亚历克斯,我们正在谈一些历史上最严重的蓄奴事件。你们男人是怎么啦?”
我看看他。“我没有买卖妇女,莫妮。我的任何朋友也没有。”
“对不起。由于杰克,就是那个耗子,和我了解的另外一些丈夫,我正承受着很多压力。”她看了看她的电脑屏幕,“这有一篇今天精选的报摘。知道泰国总理怎样解释成千上万的妇女从他的国家被卖到别处卖淫吗?‘泰国女孩太漂亮了。’这是总理对于十岁女孩们拐卖问题所讲的:‘得了,你们也不喜欢年轻女孩吗?’我向上帝发誓,他说的。”
我在莫妮边上坐下来,仔细盯着她的电脑屏幕。“那么现在有人为城郊白人妇女打开了一个赚钱的市场。谁?他们从哪里赚?欧洲?亚洲?还是美国?”
“被杀的这对夫妇对我们可能会是个突破。俄罗斯人。你怎么看?”她问我。
“可能是以纽约为活动中心的一个团伙。布赖顿海滩。或许他们总部设在欧洲?这些天来,俄罗斯犯罪集团几乎在每个地方都有组织。现在不再是‘俄罗斯人就要来啦’。他们已经到了。”
莫妮开始大声说着信息,“‘Solntsevo’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犯罪集团。你知道这个吗?他们在这也很壮大。东西海岸。红色黑手党在他们国家已基本垮掉了。他们从俄罗斯走私了几乎1000亿,而且大部分都流到这里。你知道,我们在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纽约、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和迈阿密都有规模较大的工作组在活动。红色黑手党在加勒比海和塞浦路斯买了银行。信不信由你,他们已经在以色列接管了卖淫、赌博和洗钱业。在以色列!”
我最后插了几句话,“昨晚,我花了几个小时读《反奴国际组织》的文件。红色黑手党也到了那里。”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她看着我,“那个在纽波特被抓住的家伙。我知道这次的模式与以往不同。我懂,但我相信他是其中的一部分。你怎么看?”
我点点头。我也这样看。而且我还认为莫妮拥有适合很少离开办公室的某些人在良好的城市环境中巧妙生存的能力。迄今为止,她是我在局里见过最好的人。我们在她的小屋里试着解决“白人女孩案”。
47
从我在约翰斯·霍普金斯读书起,我就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做一名学生,这对我在华盛顿警察局的工作非常有用,甚至给了我一种秘诀。我希望在联邦调查局也是如此,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我给自己补充了一杯黑咖啡,然后开始专心研究俄罗斯犯罪集团的情况。我需要弄清有关他们的任何情况,加之莫妮·唐纳利是个积极肯干的同伴。
尽管我通常能够记住大部分重要情况,而且不需要用笔记下来,但我还是一直作了笔记。根据联邦调查局的文件,俄罗斯犯罪集团目前比“我们的事业”(美国黑手党的一个秘密组织)在美国更加形式多样,更加强大。不像意大利黑手党,俄罗斯人是以松散的网络结构为组织的,他们彼此之间相互合作,但并不相互依赖。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一个主要好处是这种松散的组织形式避免了政府针对敲诈勒索者有影响和腐败组织的起诉,抓不到进行阴谋活动的证据。俄罗斯匪帮有两种明显不同的类型。“指节拖东西者”从事敲诈、卖淫以及诈骗,他们独特的犯罪集团被称作“Solntsevo”。第二种类型的俄罗斯匪帮从事相对先进的活动,主要是证券诈骗和洗钱。这些都是新型资本主义罪犯,被称为“Izmailovo”。
目前,我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第一个集团上,这帮恶棍,特别是卷入组织卖淫的那帮家伙。根据联邦调查局有组织犯罪科的报告,妓女业务的运作“很像棒球大联盟”。一群妓女事实上可以从一个城市的一个业主处“交易”到另一个城市的另一个业主处。作个补充说明,在俄罗斯七年级女生中进行的一项民意测验把卖淫列为女孩长大成人后的五大职业选择之一。文件中还插入几则历史上的趣闻,对俄罗斯罪犯的心态加以描述:聪明而残忍。根据一则趣闻,伊万,就是那个可怕的人,委托建造圣·巴兹尔大教堂,以便与欧洲一些大教堂匹敌,甚至超越它们。他对结果非常满意,随后把建筑师邀请到克里姆林宫。当那位艺术家抵达后,他的建筑工程蓝图被烧毁,他的眼睛被戳瞎,因而他以后再也不能为别人建造更好的大教堂。
报告中还有几个当代的例子,但都是关于红色黑手党是如何活动的。如果俄罗斯人隐藏在“白人女孩案”的背后,这正是我们要面对的。
48
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这是宾夕法尼亚东部一个宜人的下午。艺术大师发觉自己沉湎在灿烂的蓝天中,从挡风玻璃上穿过的白云倒影令他迷迷糊糊。我现在对头吗?驾驶途中,他几次反问自己。他想他是对的。
“你得承认真是太美了。”他对坐在他那辆梅塞德斯G级越野车里被绑着的乘客说。
“是很美。”奥德丽·米克说。她在思索着她相信她再也看不到野外了,再也闻不到新鲜的花草了。那么这个疯子要把手被绑着的她带到哪儿呢?他们驾着车离开他那小屋。去哪呀?这是什么意思?
她很害怕,但设法不让他看得出来。聊一聊,她对自己说。得让他说话。
“你喜欢这辆G级车?”她问,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愚蠢的问题,真是愚蠢。
他那不自然的微笑,尤其是他那眼神,告诉她他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答她。“我喜欢,真的。首先我认为这最有力地证明了有钱人令人难以置信地愚蠢。我的意思是说,这就有点像把一个梅塞德斯标识贴在一辆手推车上,然后再用三倍的价钱把它买回来。可是我喜欢这车的奇特,刚性的设计思路,如可锁的差动齿轮等机械装置。当然,我现在必须把这车扔掉,不是吗?”
噢,天哪,她不敢问为什么,但也许她已明白。她已经看见他驾的这辆车了。或许别的人也看见了。可是她还看见他的脸了,因此他的确没什么意义。有意义吗?
突然奥德丽发觉她完全不能说话了。嘴里说不出半句话来,因为她口太干了。这个自称的好小伙,曾经说过他想与她做朋友,却又蹂躏她五六次,很快就要把她杀了。之后又会怎么办?把她埋在这美丽的森林里?把她的躯体绑上重物投进一个绚丽的湖里?
奥德丽眼里含着泪水,大脑嗡嗡作响,就好像电路短路一样。她不想死。现在不想,不想象这个死法。她爱她的孩子,她的丈夫,乔治斯,甚至她的公司。她花了太多时间,作出太多牺牲,付出太多劳动,才换来了她的正常生活。然后现在这个偶然机会,这个不可思议的霉运不得不降临到自己头上。
艺术大师猛地拐到一条脏兮兮的小路上,随后沿着小路飞速前进。他要去哪儿?为何这么快?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但是很明显他们不会一直开下去。他踩了刹车。
“天哪,不!”奥德丽大声尖叫。“不!请不要!不要!”
他把车停了下来,不过发动机还在转。
“请,”她祈求着,“噢,请……不要这样。请,请,请。你没必要杀我。”
艺术大师只是笑了笑,“我们来紧紧拥抱一下,奥德丽。然后在我改变主意前赶快从车里出来。你自由了。我不会伤害你。你明白,我太爱你了。”
49
“白人女孩案”有了一个突破。一名被绑妇女被找到了——仍然活着。
我搭乘留在匡恩提科以备急用的两架贝尔直升机中的一架被急速派到巴克斯县。几名高级特工告诉我他们总在其中一架飞机中飞来飞去。他们坐得也非常不舒服。现在这已成为我上课期间的常事。这对进入局长快速提升名单中有好处。
造型优美的黑色贝尔直升机降落在宾夕法尼亚诺里斯镇的一个小型机场。在飞行途中,我发觉自己在想着最后一节课。我们点燃了剪下来的手指甲,以使每个人都知道一投入使用就已损坏的设备闻起来像什么。我早已知道,我不指望再经历一次。我不认为在去宾夕法尼亚的途中会发生一投入使用就已损坏这种事情。不幸的是,最终证明是错的。
来自费城现场办公室的特工已在那里等候迎接直升机,随后陪着我去了审问奥德丽·米克的地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向新闻界发布公告,不过她丈夫已经得到通知,正在去诺里斯镇的途中。
“我不确信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当我驱车赶往当地一个州警兵营时,我说,“这离米克女士被绑架的地方有多远?”
“我们离那儿有5英里,”来自费城的一名特工说,“乘车大约十分钟的路程。”
“她是在这地区附近被找到的?”我问,“我们已经知道?我们确切知道些什么?”
“她告诉州警方绑架者今天早晨带她到这的。她对方向不确定,但觉得他们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她的手表被人拿走了。”
我点点头。“在开车途中她被蒙着眼睛吗?我猜是的。”
“没有。这很奇怪,不是吗?她几次看到抓她的人,还有他的车。他似乎根本不在乎。”
这真的很令我吃惊。没有留下痕迹,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把超人也难倒了,”那个特工说,“这就是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的所有情况?”
州警察兵营占用着一座红砖墙大楼,藏在离公路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外面没有任何行动,我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至少我已经战胜媒体。迄今为止,没人泄露情况。
我急匆匆进入兵营去与奥德丽·米克见面。我急于想查明她是如何从面对的极大困境中挺过来的,有此经历的第一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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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奥德丽·米克看起来完全不像她自己了,不像她在任何一次公开场合中露面的样子了。现在不像,不管怎么说,从她经历可怕的考验之后就不像了。米克女士消瘦了,最明显的是她的脸。她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可是眼窝似乎凹进去了。她的两个脸蛋有点发红。
“我是联邦调查局的亚历克斯·克罗斯特工。很高兴见到你平安回来,”我轻声说。我不想立即跟她谈话,可必须这样做。
奥德丽·米克点点头,她的眼睛与我对在一起。我感觉她明白她是多么幸运的。
“你的脸蛋有点发红。你今天涂的?”我问她,“你在森林里的时候?”
“我不敢确信,但我不这样认为。每天他都严密控制着我,带我出去走走。考虑到这些,他通常还是很体贴人的。他给我做饭,通常做得很好吃。他告诉我他曾经在里士满做过厨子。我们几乎每天都长谈,真正的长谈。这很奇怪,每件事都很奇怪。当中有一天他根本不在家,我担心他把我留在那儿等死。但是我真不相信他会这样干。”
我没有打断她。我想让奥德丽·米克毫无压力地或毫无保留地讲出她的全部经历。令我吃惊的是她竟然被放了。像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
“乔治斯?我的孩子?”她问,“他们到了吗?他们要是在这儿,你让我看看他们好吗?”
“他们正在路上,”我说,“他们一到,我们就把他们带过来。在你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我想问几个问题。我对此很抱歉。可能还有其他失踪者,米克女士。我们认为还有。”
“噢,天哪,”她低声说,“那么我来试着帮点忙。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一定会的。问你的问题吧。”
她是个勇敢的女人,她把绑架的事全都告诉了我,包括对抓她的那名男子和女子的描述。她的描述很符合已故的斯拉娃·瓦西利维和佐娅·佩特罗夫。然后,奥德丽·米克把我带进了她被那个自称为艺术大师的人扣为俘虏的日子。
“他说他喜欢侍候我,他获得了巨大的享受。似乎他习惯于俯首贴耳。但我感觉他还想成为我的朋友。这太奇怪了。他在电视上见过我,看过关于米克-我的公司-的文章。他说他欣赏我的品味和我好像没有太大架子的处世方式。他让我与他发生关系。”
奥德丽·米克表现得非常好。她的力量令我吃惊,我在纳闷是不是这就是俘获她的人所欣赏的。
“喝点水?还是别的?”我问。
她摇摇头。“我看见了他的脸,”她说,“我甚至努力给警方画了出来。我认为很像。就是他。”
到现在事情变得更加奇怪了。艺术大师为什么让她看见他,然后又放了她?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在任何别的绑架案中也没有。
奥德丽·米克叹了口气后接着说,有些不知所措地把两手握紧又松开。
“他承认他患有强迫性神经症。对洁净、美术、气质,对爱另一个人。他还几次承认他崇拜我。他经常贬低自己。我跟你说过房子了吗?”她问,“我没把握我在这说了,还是对发现我的警官说了。”
“你还没说房子的事呢,”我说。
“它是用类似一种厚重耐用的玻璃纸的东西涂抹的。这使我想起了社交场合艺术。如克里斯托。内部有几十幅画。非常棒的画。你应该能够找到一所用玻璃纸涂抹的房子。”
“我们会找到的,”我肯定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找。”
我们正在里边谈话的那间屋门啪的一声打开了。一名头戴圆边帽的州警朝里面瞥了一眼,然后把门大开,接着奥德丽·米克的丈夫乔治斯和她的两个孩子冲了进来。这真是绑架案中少有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时刻,尤其是在有人失踪一个多星期的绑架案中。米克的孩子们第一眼看起来很害怕。他们的父亲轻声鼓励他们往前走,接着就是一阵欢欣笑语。他们脸上布满了微笑和泪水,随后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似乎永不分离。
“妈咪,妈咪,妈咪!”女孩大声尖叫着,紧紧抱住妈妈好像再也不会松开她。
我眼里充满泪水,然后走到工作台旁。奥德丽·米克绘出两幅画。我看见了扣她为俘虏那个男人的脸。他看起来非常普通,就跟你在大街上遇见的任何人一样。
艺术大师。
你为何把她放了?我一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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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午夜时分,我们很可能又会有一个突破。警方得到消息,在宾夕法尼亚的奥兹维尔找到一所用塑料材料涂抹的房子。奥兹维尔离这儿大约30英里,我们分乘几辆车在午夜时分赶到了那里。虽是工作一整天快要结束时非常艰苦的任务,可是没人发牢骚。
当我们到那后,现场使我想起了过去我在哥伦比亚特区的生活——警官通常也在那等着我。三辆轿车和几辆黑色面包车沿着树木茂盛的乡间小路停着,转个弯就是通向那所房子的一条脏兮兮的小巷。内德·马奥尼刚刚从华盛顿赶到,我俩一起拜会了地方治安长官埃迪·莱尔。
“屋里的灯全部灭了,”当我们走近确实装修过的一间木屋时,马奥尼说。通往这所与世隔绝房子的唯一通道就是那条脏兮兮的小路。他的人质营救小队正在等候他下达出发指令。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一点,”我说,“不过,他可能正在等我们。我觉得这家伙有点绝望了。”
“这是为什么?”马奥尼想知道原因,“我得听听。”
“他把她放了。她看见了他的脸,这所房子,还有他的车。他肯定知道我们会来这找他。”
“我的人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治安长官插了一句,听起来对我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很生气。我不太在乎他怎么想——曾经有一次在弗吉尼亚,我亲眼看见一个没经验的当地警察新手被射死。“我也知道我在干什么,”治安长官接着说。
我不再与马奥尼说了,然后眼睛盯着莱尔,“守住这儿。我们不知道屋内有什么在等着我们,但我们知道这个——他知道我们会找到这个地方来抓他。你让你的人退下。联邦调查局人质营救小队先进去!你们给我们作后盾。对这个你有异议吗?”
治安长官脸涨得通红,他挺起下巴,“我可以照做,但并不意味着一点异议没有,不是吗?”
“不行,绝对不行。让你的人退下。你也退下。我不在乎你认为你有多好。”
我又开始走到马奥尼身边,他正咧着嘴笑,毫不避讳。“你是一张热门的火车票,伙计,”他说。他的几名狙击手正在不到50码开外监视着那间小屋。我可以看见房子是人字结构屋顶,在阁楼上有一扇老虎窗。里面全是黑的。
“这里是人质营救第一小队。情况怎么样,基尔维特?”马奥尼用麦克风对其中一名狙击手讲。
“并非我能看见,长官。对不明目标有什么反应?”
马奥尼看着我。
我的目光慢慢从屋子移向正面,然后是侧院。一切看起来很整洁,维护得很好,好像保养得很好。电线通向屋顶。
“他想让我们来这儿,内德。这不是什么好事。”
“饵雷?”他问,“这就是我们将遇到的。”
我点点头,“这是我已料想到的。万一我们弄糟了,就给那些当地家伙留下笑柄了。”
“操他妈的,当地乡巴佬。”马奥尼说。
“我同意。既然我再也不是一个当地乡巴佬。”
“H小队和C小队,我是第一小队,”马奥尼对着麦克风讲,“这里是控制室。预备。5、4、3、2、1,行动!”
两个营救小队一共七人从“黄线区域”站了起来,这是掩护和隐蔽的最终位置。他们通过“绿线区域”一直奔向那所房子。之后就一直往前。
人质营救小队参加这种行动的格言就是“行动迅速、攻其不备和动作猛烈”。他们非常精于此道,比华盛顿警察局做出的任何事情都要好。几秒钟之内,H小队和C小队就进入那间小屋,奥德丽·米克曾经被扣在那里一个多星期。随后马奥尼和我从后门冲进厨房。我看到了炉子、冰箱、厨柜和饭桌。
不见艺术大师。
没有任何反抗。
仍然没有。
马奥尼和我小心地往前走。客厅放着一个燃木火炉,一张当代风格的淡棕色的条纹长沙发和几把低背安乐椅。一个大木柜上面盖着一条深绿色的阿富汗毛毯。每件东西都很有品味,而且放置有序。
不见艺术大师。
到处都是帆布油画。大部分已经完成。画画的人真是个天才。
“小心!”我听见有人叫。然后一声在喊——“在这儿呢!”
马奥尼和我顺着长长的走廊飞奔过去。他的两名营救人员已经进入看起来像是主人卧室的房间。又是帆布油画,许多,50多幅。
一个裸露的躯体伸着四肢直挺挺地躺在木地板上。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很苦恼。这个死人的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是他把自己扼死的。
这就是奥德丽·米克给我们描绘的那个男人。他死了,死得很恐怖。很可能是某种毒药致死。
纸张散落一床。纸张旁边有一支自来水笔。
我弯下腰来开始读其中一封短信:
致:启者——
正如此刻你们所知道的,我是把奥德丽·米克扣为俘虏的人。我所能说的就是这是一件我非得做的事情。我相信我别无选择;身不由己。自从在费城举办的一次我的展览上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爱上了她。那天晚上我们交谈过,可是她当然没记住我。没人记住过。(无论如何直到现在)隐藏在痴迷背后的原因如何解释?我想不出来,没有一点线索,即便我对奥德丽着迷已有七年多。我拥有了我曾经需要的全部钱财,然而这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直到我得到机会拿到我真想要的,我需要的一切,情况才发生改变。我怎么能抗拒呢——不管付出多大代价?25万美元,跟与奥德丽呆在一起,即使只有这几天,似乎一文不值。然后发生一件奇怪的事情,或者是一个奇迹。一旦我们共同呆在一起,我就发觉我太爱她了,以致像这样把她留下来。我从未伤害过她。无论如何,从未动过这个念头。万一我伤害了你,奥德丽,我真的对不起。我太爱你了,非常非常爱你。
我看完这封信后,脑子里一直重现着一个句子:直到我得到机会拿到我真想要的,我需要的一切,情况才发生改变。这是如何发生的?是谁在远处实现这些疯子们的幻想?
这一切的背后是谁?肯定不是艺术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