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直到第二天晚上将近10点,我才回到华盛顿。我知道我跟詹妮,很可能跟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好交代了,除了小亚历克斯和那只猫。我答应过我们去Y处游泳,但现在太晚了,除了睡觉还能去哪儿呢?
我进来时,奶奶正坐在厨房慢慢喝着茶打发时间。她甚至连头都没抬。我挨了一顿训后上了楼,希望詹妮还没有睡着。
她还没睡。我最可爱的小女孩正坐在她的床上翻着杂志,其中一本是《美国女孩》。她最喜欢的老熊西奥,撑在她的膝上。从她不到一岁,她的妈妈还在世时起,詹妮就跟西奥睡在一起。
在屋里的一个角落,小猫罗丝蜷曲在詹妮一堆待洗的衣物里。奶奶叫她和戴蒙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让他们开始洗自己的衣服。
随后我想起了玛丽亚。我的妻子仁慈而英勇,是一个很独特的女人。她是在东南部一次令人不可思议的撞车事故中丧生的,这个至今我也无法解释。我从未结过这桩案子。也许有些东西会被挖掘出来。我几乎每天还在想她。有时我甚至祈祷。我希望你原谅我,玛丽亚。我会尽我所能。只是有时还不够好:不管怎么说,你对我太好了。我非常爱你。
詹妮一定已经感觉到我在那儿,注视着她,与她妈妈说话。“我想就是你,”她说。
“何以见得?”我问。
她耸耸肩,“我只是想的。我的第六感觉最近非常好。”
“你在熬夜等我?”当我溜进她房间时,我问。这以前是我们的一间客卧,不过去年我们把它改成了詹妮的卧室。我给她那上“索久纳·土鲁斯学校”时的陶土珍奇动物搭建了一组搁板,上面放着一条剑龙、一条鲸鱼、一只黑松鼠、一个叫化子、一名被绑在木桩上的女巫,以及她最喜爱的书。
“我才不熬夜等呢,没有。我根本不指望你回家。”
我在床边坐下。床上的背景图案是一幅马格利特《一只烟斗》油画复制品,油画上配着说明文字:这不是一只烟斗。“你打算折磨我,嗯?”我说。
“当然。不用说。我整天盼望着游泳呢。”
“说得对。”我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上,“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詹妮。”
“我明白。你没必要说这些,真的。你不必抱歉。你真的不必。我明白你做的事非常重要。我懂。甚至戴蒙也懂。”
我把我女儿的手夹在我的两手中间。她太像玛丽亚了。“谢谢你,心爱的人。今晚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知道。”她低声说,“我看出来了。”
53
那晚,野狼因有事到了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他很晚才在杜邦环路附近康涅狄格大街上的鲁思开的克里斯牛排餐厅吃了饭。
跟他在一起的是佛朗哥·格里马尔蒂,一名38岁的粗壮的来自纽约的美国黑手党意大利分部头目。他们谈论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准备把塔霍湖建成一个可与维加斯和大西洋城匹敌的赌博胜地;他们还谈到了职业冰球,范·迪瑟尔最新的电影,以及野狼打算从一笔买卖中赚取10亿美元的计划。随后野狼说他得离开了。他在华盛顿还要见一个人。是买卖而非消遣。
“你去见总统?”格里马尔蒂问。
俄罗斯人大笑一声。“没有。他啥事也办不了。他简直是个蠢猪。我为什么要见他?为本·拉登和恐怖主义分子的事,他该见我。我办完了事。”
“告诉我点情况,”在野狼离开前,格里马尔蒂问,“关于远在科罗拉多州那所戒备森严监狱的帕隆博的事情。你做的?”
野狼摇摇头。“一个十足的仙女般的童话。我是个商人,不是恶棍,不是屠夫。不要相信你听到的有关我的一切。”
黑手党头目目送那个漂浮不定的俄罗斯人离开了牛排餐厅,他几乎确信这个男人已经杀了帕隆博,而且总统应该也为基地组织的事与野狼接触过。
大约午夜时分,野狼从停在波托马克公园的一辆黑色道奇响尾蛇中走了出来。他能看清俄亥俄大道对面一辆越野车的轮廓。顶灯开着,随后唯一一名乘客从车里出来。过来,傻瓜,他自言自语道。
在波托马克公园走近他的那人是联邦调查局的,在胡佛大楼上班。他的走路姿势僵直生硬,上下颠跛,跟许多的政府官员一样。毫无政府官员昂首阔步的自信。野狼受到警告说他不可能收买一个有用的特工,即使收买了,他也不可能相信所提供的情况。可是他偏不信邪。金钱总能买到东西,也总能买到人——尤其是已不可能被提升的那些人;这跟在俄罗斯一样普遍适用。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在这儿更加适用,愤世嫉俗和冷嘲热讽正成为全国性的风尚。
“胡佛大楼五层有人谈起过我吗?”他问。
“我不想这样见面。下次,你在《华盛顿邮报》上面登一个广告。”
野狼笑一笑,然后猛地把一根手指戳进联邦特工的嘴里。“我问你一个问题。有人谈起过我吗?”
特工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他们会的。他们已经把在长岛被谋杀的那对同亚特兰大和普鲁士国王商业大街联系在一起了。”
野狼点点头。“当然了。我明白你们这些人并不蠢。不过他们很有限。”
“不要低估他们,”特工提醒说,“联邦调查局正在发生变化。他们会用各种手段来追踪你。”
“这还不够,”野狼说,“再说,或许我也会跟踪他们——用我的各种手段。我要发怒,我要发怒,我要炸毁他们的家。”
54
次日晚上,我不到6点就回到家里。我跟奶奶和孩子们一起吃了顿晚餐,他们非常吃惊,但对我这么早回到家无疑感到很兴奋。
饭快吃完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不想去接。大概又有人被抓到了,可我不想接。今晚不想。
“我去接,”戴蒙说,“很可能是找我的。某个女朋友。”他从厨房的墙壁上一把抓起电话,很快从一只手里转到另一只手里。
“你希望是个女孩,”詹妮从饭桌上奚落他,“正餐时间。肯定是有人在兜售银行贷款或者其他什么。他们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打电话。”
然后戴蒙指着我,而且还绷着脸。他看起来也不太舒服,好像他突然胃有点疼。“爹爹,”他低声说,“是找你的。”
我从饭桌旁站起来,然后从他手中接过电话。
“你好?”我问。
“是约翰逊小姐,”戴蒙低声说。
当我拿起听筒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喉咙被堵了。此刻我感觉有点恶心又好像被弄糊涂了。“你好,我是亚历克斯。”我说。
“我是克里斯汀,亚历克斯。我现在在华盛顿。有几天了。只要我在这,我就想见见小亚历克斯。”她说,听起来像是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我感觉我的脸红扑扑的。你为何打到这儿?为什么现在打?我想说,但没说。“今晚你想过来吗?有点晚了,不过我们可以让他熬一会儿等你。”
她犹豫了一下。“事实上,我考虑的是明天。大概上午八点半到八点四十五左右?可以吗?”
我说,“这样好,克里斯汀。我会在家。”
“噢,”她说,然后结结巴巴地想出几句话,“你不必为我呆在家里。我听说你在为联邦调查局工作。”
我的胃收紧了。克里斯汀·约翰逊和我分开已经一年多了,主要是由于我办的谋杀案的性质。事实上她因我的工作被绑架过。我们最后在牙买加一个遥远的地区的一间破旧房子里找到了她。小亚历克斯出生在那里。我当时不知道克里斯汀已经怀孕。从那以后,我们就过得不那么愉快。我觉得都是我的错。后来,她搬到西雅图。让小亚历克斯随我生活是她的意思。她看过一个精神病医生,说她的情绪不适合做一个母亲。现在她到哥伦比亚特区“已经有几天了”。
“是什么把你带回到华盛顿来了?”我最后问。
“我想见我们的儿子,”她说,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悦耳,“还有我的几个朋友。”我记得我曾经是多么地爱她,大概仍然这么爱她,可是我得面对这个事实,我们不会在一起了。克里斯汀无法忍受我当警察的生活,而我似乎也不会放弃。
“好吧,明天八点半左右我会来的。”她说。
“我会在家里。”我说。
55
准时八点半。
从赫尔兹租来的一辆耀眼的银色福特特使车在第五大街我们家前面停下。
克里斯汀·约翰逊从车里出来,尽管因为头发挽成小圆髻,她看起来有点严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漂亮女人。身材修长苗条,清晰雕塑的相貌令我无法忘却。尽管我们之间发生很多事,但再次见到她还是点燃了我的心扉。
我不仅烦,而且累。为什么会这样?我在纳闷过去的一年半里,我失去了多少活力。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一个当医生的朋友有一个并不完全准确的理论,我们的生活经历就写在我们的掌心上。他肯定地说他能够用图示表示压力、疾病和大体上的健康状况。几周前,我去拜访了他,伯尼·斯特林格说我身体状况非常好,只是我的生活经历在去年遭受了打击。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克里斯汀,我们的关系,以及离异。
我抱着小亚历克斯站在正门的防护纱门后面。当克里斯汀朝屋子走来的时候,我迈出屋子。她脚蹬一双高跟鞋,身着一套深蓝套装。
“快问好,”我对小亚历克斯说,并且朝他妈妈挥挥他的臂。
像这样再次见到克里斯汀真是太不自在,太令人紧张不安了。我们有过一段非常复杂的过去。总体来说,大多数时间是好的,但不好的那段时间非常糟糕。在我办一个案子期间,她丈夫在她的房间里被杀。她差点为他寻死。现在我们俩相距几千英里。她为何又一次来到哥伦比亚特区?来看小亚历克斯,当然。但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让她来这吗?
“你好,亚历克斯!”她说完,笑了笑。就在这令人困惑的一瞬间,似乎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改变。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索久纳·土鲁斯学校的校长。她曾令我激动得透不过气来。不幸的是,她现在仍然令我激动。
克里斯汀跪在楼梯脚下,张开双臂。“你好,你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她对小亚历克斯说。
我把他放下来,由他决定该怎么办。他抬头看看我,随后哈哈大笑。然后他选择了克里斯汀召唤性的微笑,选择了她的温暖和魅力——照直投入她的怀抱。
“你好,孩子,”她低声说,“我想死你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克里斯汀没带一件礼物,没有诱饵,我喜欢这样。这恰恰就是她,不耍花招诡计,但这就足够了。顷刻间,亚历克斯大声笑着,大声说着。他们看起来在一起非常亲密,母亲和儿子。
“我先进去,”看了他们一会儿以后,我说,“想进来时就进来。有淡咖啡。奶奶煮的。没吃的话,可以吃点早餐。”
克里斯汀抬头看看我,然后再次对我微笑。她看起来非常高兴,怀里抱着这个男孩,我们的小儿子。“我们目前很好,”她说,“谢谢你。我会进去喝咖啡的。当然我会的。”的确,克里斯汀总是对每件事情有十足把握,她从未丧失过自信。
我退回屋里,差点撞上奶奶,她正从纱门那边朝这边看呢。
“噢,亚历克斯,”她低声说,她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我感觉好像有一把刀子插入了我的心脏。这是第一次意想不到的转折,只是许多次中的第一次。我关上正门,离开他们,好让他们有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克里斯汀带着孩子进了屋里,我们全都坐在厨房喝咖啡,她看着小亚历克斯喝他那瓶苹果汁。她谈了谈她远在西雅图的生活;主要谈了远在那里一所学校的工作,没有透露什么太隐私的内情。我明白她肯定精神紧张,压力很大,不过我从未见过她这样。
此刻,克里斯汀显示的那种温暖可以融化一颗心。她正看着小亚历克斯。“他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啊,”她说,“多么可爱的一个心上人,亲爱的小伙子。噢,亚历克斯,我亲爱的小亚历克斯,我多么想你啊。你却不理解。”
56
克里斯汀·约翰逊再次来到哥伦比亚特区。
她为何现在回来?她想怎么样?
这些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深深地在我的心里猛烈跳动。这些问题令我担忧,甚至后来我才想清楚担心什么。自然我有个怀疑——对于小亚历克斯,克里斯汀改变主意了?就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她来这里还为别的什么?她当然不是回来看我的。她是吗?
当莫妮·唐纳利接通我手机的时候,我还在I-95公路上,不过离匡恩提科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车上的收音机放着迈尔斯·戴维斯的歌曲。在开始工作前,我一直试图冷静下来。
“你又晚了,”她说。尽管我明显是个玩笑,但还是有点刺痛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昨晚我出去参加聚会了。你当然知道聚会是怎么回事。”
莫妮直入正题,“亚历克斯,你知道昨晚他们又抓住一对嫌疑犯吗?”
又是他们。我太吃惊了,以致我没有立即回答莫妮。抓人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猜不知道。”莫妮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事情发生在宾夕法尼亚州比佛瀑布市。乔·拿马斯的家乡?两个40来岁的不明目标经营一家成人书店,名称有点像这个城市名。媒体几分钟前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们找到任何一名失踪女人了吗?”我问莫妮。
“应该没有。新闻报道里没有说。这里好像没人确信。”
我不明白,“你知道他们被监视有多久了吗?别提它了,莫妮,我马上出95公路。我很快就到那。几分钟后见。”
“不好意思这么早就麻烦你。”她说。
“已经这样了。”我嘟哝着。
我们连续工作到七点,可是对于在宾夕法尼亚抓到人的几个问题,我们仍然没有找到很好的答案。我知道几件事,主要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真令人泄气。这两人有贩卖色情读物的犯罪记录。费城现场办公的特工得到一个内部消息,称他们两个涉及一宗绑架计划。不清楚在联邦调查局的指挥系统中是谁知道嫌疑犯的情况,但似乎内部通信有故障,这个我在来匡恩提科之前好几年就听说了。
这天我跟莫妮谈了好多次,可是我的伙计内德·马奥尼就抓人这件事一直没有给我打电话,伯恩斯办公室也没有试图联系我。我很震惊。首先,在匡恩提科停车场有记者出现。我从我的窗户里可以看到一辆《今日美国》的旅行车和一辆CNN的电视转播车。真是非常奇怪的一天。古怪而令人不安。
傍晚时分,我发觉自己想起了克里斯汀·约翰逊的到来。我不停回想她抱着小亚历克斯、同他一起玩的情景。我在纳闷我该不该相信她到哥伦比亚特区只是为了看看他和她的几个老朋友。一想到要失去“这个大人物”,我总是这样叫他,我的心里直痒痒。大人物!对我,对孩子们,对奶奶妈妈来说,小亚历克斯是多么一个使人快乐的人啊!这会是多么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损失啊!我真是无法想象。我也无法想象克里斯汀,无法想象小亚历克斯不回来的情景。
准备睡觉前,我迫使自己拿起电话,打了一个我不愿打的电话。一想起小亚历克斯,就让我记起了我作过的承诺。电话响了几声后,布伦丹·康纳利法官接了电话。
“我是亚历克斯·克罗斯,”我说,“只想向你报个到。告诉你一些今天我看的新闻报道。”
康纳利法官问我是不是找到她妻子了,是不是有关于利齐的新闻。
“他们目前还未找到她。我不认为那两人涉嫌你妻子的案子。我们仍然满怀希望要找到她。”
他开始小声而含糊不清地说着,我根本无法听清楚。在听他讲了一会儿,试图弄懂他的意思后,我告诉他我会通知他的。如果有消息的话。
打完这个糊里糊涂的电话后,我就在书桌旁坐了下来。突然我意识到我忘记了别的重要事情——我的课程今天已经结束了!我们正式成为特工了。班里的其他人已经拿到了文凭,而且得到了岗位。此刻,蛋糕和潘趣酒正摆在荣誉大厅里。我去参加这个聚会不太合适。于是我回家了。
57
她现在还剩下多少时间?
一天?几小时?
这几乎没什么关系,是不是?利齐·康纳利正在学着随遇而安;她正试着了解她的内心,学着如何在困境中保护自己。
当然除了她被吓蒙了之外。
利齐有她的“游泳梦想”。她从四岁起就是一个劲头十足的游泳健将。一次接一次的重复划臂,一次接一次的重复打水总能迫使她到了另一个地方和时间,总能让她逃离。因此这就是目前她在她被藏匿的壁橱或屋里要做的事情。
游泳。
逃离。
伸直身体,手弯成杯口状,双臂成S状,起跳,入水。上至肚脐,然后下到游泳衣底部。哗哗,哗哗,打水,打水,感到体内发热,可水还是凉的,提神的,使人精力充沛的。觉得有劲是因为她感觉更强壮了。
这天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在想着逃跑,或不管怎么说一天来都在想着这些。现在她开始认真地考虑其她事情了。
她回顾了一下对这个地方——壁橱——以及对藏匿她的这个邪恶、令人恐怖的男人她知道些什么。野狼。这是那个杂种对自己的称呼。为什么叫野狼?
她在一个城市的某个地方。她大体肯定这个城市是在南方,而且相当大,周围地区很富有。大概是佛罗里达州,可她不明白她为何认为是那个地方。也许她偷听到什么事情,下意识地记住了。当屋里有大型聚会,或偶尔有小型聚会时,她确实听到了声音。她相信那个害人虫捕猎手一个人单独生活。谁会与这样一个令人恐怖的怪物一起生活呢?没有女人会。
她心里记着他的一些可怜巴巴的习惯。他通常回家后打开电视:有时是ESPN,但经常是CNN。他反复看的都是新闻。他也喜欢看诸如《法制》、《犯罪现场Ⅰ》、《杀人者》之类的侦探剧。电视总是开着,一直到深夜。
他身大体壮,而且是个性虐待狂——但也注意不严重伤害她,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没有。这意味着——意味着什么?——他打算把她再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如果利齐·康纳利能再忍受一段时间的话。如果她不失去自我控制,不惹得他太生气让他如他一天几次所威胁的那样喀嚓一声折断她的脖子的话。“我会喀嚓一声折断你的小脖子。像这样!你不信我?你该信我,伊丽莎白。”他总是叫她伊丽莎白,而不是利齐。他告诉她利齐对她不是一个足够好听的名字。“我会折断你那该死的脖子,伊丽莎白!”
他知道她是谁,而且对她相当了解,还有布伦丹、布里吉德、梅里和格温。他说如果她惹他生气,他不仅要伤害她,而且还要伤害她的家庭。“我会去亚特兰大。我这样做是为了刺激,只是为了好玩。我以此为生。我可能杀了你全家,伊丽莎白。”
他对她越来越渴望了——她当然能分辨出当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这样说来她的确对他有所控制,不是吗?这样如何?这样说你也太该死了,老兄!
有时他会稍微给她松松绑,甚至给她些自由时间在屋里走动走动。被绑着,当然——用一根握在他手里的链条。这太有辱人格了。他告诉她,他明白她认为他现在比以前更仁慈,更和蔼了,但不要有任何愚蠢的幻想。
唉,除了有想法,她还能做些别的什么呢?在黑暗中,她自己整天什么也不能做。她——
壁橱的门猛地被打开了。然后啪的一声撞到外面的墙上。
野狼在利齐面前大声尖叫。“你在想我,是不是?你开始变得缠人了,伊丽莎白。你一直在想着我。”
该死,他说对了。
“有我陪着,你更高兴。你想念我,不是吗?”
但是这次他错了,完全错了。
利齐对野狼恨之入骨,以致她盘算着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她可以把他干掉。也许那天会来到。
就这样设想,她心里想。老天哪,这正是我想做的事情——亲手干掉野狼。这才是最伟大的逃生。
58
就在那天夜里,野狼在新泽西州大西洋城的恺撒大饭店见了两名职业冰球选手。他住的套房到处贴着金箔墙纸,窗户正对着大西洋,客厅放着一个热水澡浴缸。出于对他的大明星客人的尊敬,他穿了一身斜条纹的普拉达(Prada)西服。
他的线人恰好是一个富有的有线电视经营商,他带着冰球选手亚历克塞·多布什金和伊利亚·特普特夫来到尼禄套房。他们两个是费城飞人队的队员。他们是顶尖的防守队员,被认为是很难对付的家伙,因为他们是两个滑行快速、能造成巨大破坏的大家伙。野狼不相信这两个冰球选手那么难对付,不过他是一个超级冰球迷。
“我很喜欢美国式冰球,”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无所顾忌地大笑着欢迎他们。
亚历克塞和伊利亚朝他点点头,但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跟他握手。野狼非常生气,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又笑了笑,以为这两名冰球选手太蠢,竟然不知道他是谁。脑袋上挨球棍挨得太多了。
“有谁要喝点吗?”他问他的客人,“‘首都牌’怎么样?不管你们喜欢什么。”
“我同意。”有线电视经营商说,似乎高傲得了不起,不过大多数美国人都这个样子。
“等等,”伊利亚冷漠地说,好像他面对的是酒店男招待或服务员。这位冰球选手22岁,出生在俄罗斯沃斯克列先斯克。他身高6英尺5英寸,留着平顶短发,蓄着小胡子,粗脖子上顶着一个大脑袋。
“我不喝‘首都牌’,”亚历克塞说,同伊利亚一样,外面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里面是一件圆翻领黑毛衣。“也许你有‘绝对牌’?还是孟买松子酒?”
“当然。”野狼热诚地点点头。他走到套房里带镜子的调酒柜桌旁,在那他调好了酒,并且作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开始享受起来。这次不同。这里没人害怕他。
他扑通一声坐进了伊利亚和亚历克塞之间带靠枕的长沙发里。他来来回回地盯着他们的脸,再次无所顾忌地大笑。“你们从俄罗斯出来有很长时间了,不是吗?也许太久了,”他说,“你们喝孟买松子酒?你们忘了你们的生活方式了?”
“我们听说你是个很难对付的人,”亚历克塞说,他三十岁出头,很显然从事过举重,不但举得很重,而且经常举。他身高大约6英尺,体重220多磅。
“不,一点也不。”野狼说,“这些日子,我只是另一个美国商人。没什么很特别的。一点也不难对付。所以,我想知道,我们把与蒙特利尔的那场比赛做个交易好吗?”
亚历克塞望了望经营有线电视的那个家伙。“跟他说,”他说。
“亚历克塞和伊利亚试图想得到比我们原来商定的再多一点的好处,”他说,“你听懂我说的了吗?好处?”
“阿哈,”野狼说,嘴咧得大大的。“我喜欢好处,”他对那位商人说,“我也喜欢shalit。在我的国家意思就是‘恶作剧’。Shalit。”
他以比任何人可能想到的都要快的速度突然从沙发里站起来。他从一个沙发垫下面抽出一根小铅管,照着亚历克塞·多布什金的面颊砸过去。随后他挥起铅管敲碎了伊利亚·特普特夫的鼻梁。两位冰球明星顿时就像被猎的野猪似的血流如注。
然后,就在当时,野狼拿出了他的枪。他把枪对着那位有线电视经营商的两眼之间。“你知道,他们不像我想的那样难对付。很快我就可以证明这些事情。”他说,“现在,说正事。这两头大熊中的一头要让蒙特利尔在上半场得一分。另一头要在下半场错失一次得分。你听懂了吗?飞人队一定要输掉这场他们最想赢的比赛。明白了?”
“万一不管什么原因出现差错,那么每个人都得死。好了,开门出去吧。我期待着比赛。正如我所说,我非常喜欢美国式冰球。”
当冰球大明星跌跌撞撞地走出尼禄套房时,野狼开始大笑。“很高兴见到你们,伊利亚,亚历克塞,”关门的时候他说,“大获成功。”
59
一个庞大的特别工作组会议正在胡佛大楼五层的SIOC套间中举行,这个地方被认为是联邦调查局的神圣宝地。SIOC就是战略情报作战中心。从韦科会议到9·11会议,大部分这类非常重要的会议都是在这个中心套间中举行的。
我已受到邀请,我不知道我该感谢谁。我是在9点钟左右赶到的,然后直接被前台的一名特工领了进去。
我发现SIOC套间由四个房间组成,其中三间摆满了一流的工作台,大概是供研究人员和分析员使用的。我被带进一个大会议室。中心是一张玻璃钢会议桌。挂在墙上的有被分别调为不同时区时间的钟表,几幅地图,以及六台电视监视器。尽管有大约十几名特工早已进入会议室,但屋里很安静。
SIOC主任斯泰西·波拉克,终于到了,接着会议室大门被关上。波拉克介绍了在场的特工,以及来自中央情报局的两位客人。她在联邦调查局内很有名,是一个不容忍蠢人又能达到目的的严肃的官员。她31岁,而且很受伯恩斯器重。
墙上的电视监视器显示了最新的情况:实景写真电影已经完成,正在各主要网络上进行放映。宾夕法尼亚州比佛瀑布市,管理员说。
“这是条该死的新闻。又出现一个要找麻烦的人。”波拉克从会议室正前方向大家宣布,“这次出现在内部,因此更糟糕。各位,我们认为我们已经得知要为从匡恩提科泄露消息负责的那个人的名字。”
然后波拉克直盯着我。“《华盛顿邮报》的一名记者对此否认,可他为什么不呢?”她继续说,“泄密来自名叫莫妮·唐纳利的一名犯罪分析员。你正与她合作,不是吗,克罗斯博士?”
突然间会议室似乎变小了,变得非常挤了。所有人都转过来看着我。
“这就是我为何在这的原因?”我问。
“不是,”波拉克说,“你在这是因为你对性变态案子很在行。你比会议室里别的任何人参与的都多。但这不是我要问的问题。”
我在回答前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不是一个性变态案件,”我告诉波拉克,“此外,莫妮·唐纳利也不是泄密者。”
“我请你对这两个声明作出解释。”波拉克立即向我发出挑战,“请,继续讲。我正怀着极大的兴趣听着呢。”
“我会全尽力,”我说,“绑架者,绑架幕后集团或团伙这样做为的是钱。我看不出对他们的行动还有任何别的原因。在长岛被杀的一对俄罗斯人是个关键。我不认为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过去的性犯罪者身上。问题应该是,谁有财力和能力出一个价钱,很可能是非常大的价钱来绑架男人和女人?谁在这方面有经验?莫妮·唐纳利懂这个,而且她是一个优秀的分析员。她不是向《邮报》泄密的人。这样做她会得到什么呢?”
斯泰西·波拉克低下头,捋了捋文件。她对我所说的没作任何评论。“我们继续。”她说。
会议接着往下开,没有对莫妮和对她的指控进行进一步的讨论。相反,对红色黑手党,包括对在长岛被谋杀的那一对肯定与俄罗斯匪帮有联系这一新情况进行了长时间的讨论。同时有谣言称在东海岸可能爆发一场匪帮之间的大战,涉及意大利人和俄罗斯人。
大会结束以后,我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几名特工上了工作台。斯泰西·波拉克把我叫到一边。
“听着,我没有指责你任何事情,”她说,“我没有说你与这次泄密有牵连,亚历克斯。”
“那么,是谁指控的莫妮?”我问。
她好像对这个问题有点吃惊。“我不会告诉你这个。一切还没有定论呢。”
“你说‘一切还没有定论’是什么意思?”我问。
“没有对唐纳利女士采取任何行动。不过,我们很可能把她从这个调查中撤出来。目前我只能说这些。你可以回匡恩提科了。”
我猜我被开除了。
60
我在第一时间给莫妮打了电话,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愤怒了——她就应该愤怒。然而莫妮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好吧,你现在也知道——我不像我看起来那样容易控制,”她说,“这些该死的。我没有向华盛顿新闻界泄露过任何情况,亚历克斯。这太荒唐了。我会告诉谁——我们的报童?”
“我知道你没有,”我说,“听着,我得留在匡恩提科,今晚我带你和你的孩子们出去吃顿快餐?很便宜,”我又补充一句,她竟然扑哧一声大笑。
“就这样。我知道一个地方。叫‘指挥所酒吧’。我们一会儿见。孩子们非常喜欢这种地方。你会明白为什么。”
莫妮告诉我如何去那个酒吧,离波托马克大街上的匡恩提科很近。我在联邦调查局特工俱乐部短暂停留一下后,直接驾车去见她和她的两个男孩。马特和威尔只有11岁和12岁。不过跟他们的父亲一样,他们都是大家伙。他们两个都快6英尺高了。
“妈妈说你很棒,”马特在和我握手时说。
“她说你和威尔也一样棒。”我告诉他。桌子旁边的每个人都大笑了。随后我们带着负罪感开始享受快感——汉堡包、炸鸡翅和油炸奶酪。这些东西,莫妮认为她在经受考验后值得好好吃吃。她的儿子很懂礼貌,而且易于相处,这使我对莫妮有了更深的了解。
去这个酒吧真是一个有趣的选择。酒吧里到处摆放着陆战队纪念品,其中包括将官司令旗、图片,以及几张上面放着机枪子弹的桌子。莫妮说汤姆·克兰西在《爱国者游戏》中提到过这个酒吧,但他说在这本小说里墙上有一幅乔治·巴顿的画像,这令酒吧的老顾客十分不舒服,特别是因为克兰西是以熟知内情谋生的。“指挥所”是陆战队的酒吧,不是陆军的。
我们正要离开时,莫妮把我领到一边。一些陆战队队员正在进进出出。他们有点痴呆地望着我们。“谢谢你,谢谢你,亚历克斯。这对我意义非同寻常,”她说,“我知道否认不代表一件坏事情,可是我没有向《华盛顿邮报》泄露情况或向拉什·林堡(美国著名的广播脱口秀节目主持人),也没有向欧莱礼,或任何别的操蛋货泄露过情况。从来没有,将来也不会。我永远忠诚,这显然可能差不多。”
“我在胡佛大楼就是这样告他们的,”我说,“忠贞不渝。”
莫妮踮起脚尖吻了吻我的脸。“我欠你太多了,先生。你也应该知道你给我的印象太深了。甚至连马特和威尔似乎也从中立态度转向积极态度了,而你成了他们——成年人的一个敌人。”
“继续办案吧,”我告诉她,“你态度的确端正。”
莫妮似乎感到迷惑不解,然而她还是明白了。“噢,我是的,不是吗?该死的这帮家伙。”
“是俄罗斯人,”在“指挥所”门口分手时我说,“一定是。我们太正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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