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吉尔达·哈伦佐慢慢坐到她手提电脑后面那把椅子里,我选择了在玻璃会议桌另一端克里斯汀的对面坐了下来。突然,失去小亚历克斯似乎真的摆在我的面前。这种想法让我透不过气来。无论这个决定是好是坏,公平还是不公平,克里斯汀已经远离我们,搬到离我们几千英里远的地方,一次也没见过他。她以前故意放弃了她的监护权。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如果她再次改变主意又会怎么样呢?
克里斯汀说:“谢谢你来这,亚历克斯。对目前的状况,我感到很难过。你一定要相信我很难过。”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倒不是对她极为愤怒,可是——怎么说呢,也许我很生气。小亚历克斯一出生便与我在一起,我现在无法容忍失去他的想法。我的胃就像一部自由下落的电梯一样往下掉。这种经历就像看见自己的小孩猛地跑到街上,差点发生一起严重的事故,却又无法阻止事情发生,束手无策。我默默地坐在那里,克制住自己不释放足以打碎办公室所有玻璃的被压抑的情绪。
然后会谈开始了。非正式聚会。屋里没有坏人。
“克罗斯博士,谢谢你抽出时间来这儿。”吉尔达·哈伦佐说,同时朝我热情友好地笑了笑。
“我为何不来?”我问。
她点点头,又一次笑了笑。“我们都希望这个问题友好地得到解决。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家长,没人对此有异议。”
“我是他父亲,哈伦佐女士,”我作出纠正。
“当然。可是克里斯汀现在有能力照顾孩子了,而且她是母亲。她还是西雅图一所小学的校长。”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脸和脖子都变红了。“她一年前就离开了小亚历克斯。”
克里斯汀开始说话了:“这不对吧,亚历克斯。我跟你说过你可以暂时照顾他。我们的约定一直意味着是暂时的。”
哈伦佐女士问:“克罗斯博士,大部分时间由你82岁的祖母来照看孩子,不是吗?”
“我们都在照看,”我说,“此外,当克里斯汀去年去西雅图的时候,奶奶还没那么老。她非常有能力,我不认为你想让奶奶出现在证人席上吧。”
律师继续说:“你的工作使你经常不在家,不是吗?”
我点点头。“有时候是这样的。但是小亚历克斯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他是个快乐、健康、聪明的孩子,一直很开心。而且他受到关爱。他是我们一家人的中心。”
等我说完后,哈伦佐女士又开始说。我感到好像我正在这儿接受审讯。“你的工作,克罗斯博士,很危险。你的全家以前也处于严重的危险中。而且,自从约翰逊女士离开后,你跟别的女人有过暧昧关系,不是这样吗?”
我叹了口气。然后我慢慢从皮椅里站起来。“对不起,这次会谈就到此结束。抱歉。我必须离开这里。”到了门口,我转过来对克里斯汀说:“这样做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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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离开那里,让我的大脑暂时不去考虑这些。我返回胡佛大楼,似乎没人想着我。我不禁想到藏在主楼里的某些特工根本不考虑如何解决现实中的犯罪。他们几乎看来相信你只要把数据送入电脑,电脑最后就会吐出一个罪犯来。这只会在街上发生。带着所有这些污浊的空气滚出这间没有窗户的“危机”室。去人行道上工作去吧!我想大声喊出来。
可是我一句话没说。我坐在一台电脑旁看有关俄罗斯匪帮的最新情况。我看不出有任何可能的联系。此外,自从与克里斯汀的律师见面后,我就无法真正地集中精力。七点一过,我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胡佛大楼。
好像没人注意到我离去。然后我又在想——这件事情就这么不好吗?
我回到家时,奶奶正在门口等着我。我上台阶的时候,她打开门从里面出来。“戴蒙,你看好小亚历克斯。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她从纱门朝里面喊到。
奶奶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我跟在她后面。“我们去哪儿?”我问。
“我们开车出去兜一圈,”她说,“我们谈些事情。”
噢,糟了。
我坐进那辆旧保时捷车里,然后把车发动着。奶奶扑通一声坐进了乘客座位里。
“开车,”她说。
“是,戴丝小姐。”
“别给我耍嘴皮,也别难过的还要试着讲风趣。”
“是的,女士。”
“这还差不多。”
“我知道是,女士。”
我决定往西开,去什南多阿山,一段非常美的路程,是奶奶最喜欢去的一个地方。前半段途中,我们俩非常安静,这对我们俩来说太不寻常了。
“跟律师见面情况怎么样?”就在我拐到第66路时,奶奶终于问话了。
我把情况详细告诉她,也许是因为我需要发泄一下。她静静地听着,然后做了一件对她来说极不寻常的事情。奶奶竟然诅咒了。“该死的克里斯汀·约翰逊。她冤枉了你!”
“这不可以完全责怪克里斯汀,”我说。尽管不想责怪她,我能理解她对事情的态度。
“我不这么认为。她丢下这个可爱的婴儿去了西雅图。她没必要去那么远。她的决定。现在她得负责。”
我瞥了一眼奶奶。她的脸绷得紧紧的。“我不知道这会不会被认为是这些天来一个开明的观点。”
奶奶挥手否认了我所说的。“我不认为这些天来总是那么开明。你知道我相信女人的权利,母亲的权利,所有这些,但我还相信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克里斯汀离开了那个小男孩。她没有尽到她的责任。”
“你说完了吗?”我问。
奶奶把她的胳膊交叠在她的胸前。“我说完了。这样感觉很好,真的很好。你应该在某个时候试一试。发泄一下,亚历克斯。失去控制。发泄一下。”
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从下班到回家的路上,我一直让收音机开着,而我大声叫喊了半路。我现在比你还心烦,奶奶。”
就这一次——我不记得以前发生过这种情况——她事实上让我作出最后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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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米拉那天晚上大约11点——她那儿的时间8点给我打了电话。我有好几天没有跟她通过话了,不过说真的,此刻不是合适的时间。克里斯汀来华盛顿特区以及与她律师的见面让我神经紧张,头脑混乱,心绪不宁。我试着不表现出来,但这也错了。
“你从不写信,也从不打电话,”贾米拉说,然后以她惯用的轻松而投入的方式大声笑着。“别告诉我你已经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联邦调查局的案子里了?是吗?”
“一个棘手的大案子,是的。对这个案子,我有点糊涂了。”我告诉贾姆,然后简单地讲了一下胡佛大楼发生了什么,没发生什么,包括我在联邦调查局的复杂情绪——所有这一切此刻在我的生命中真的无所谓。
“你是那个正在接受考察的新家伙,”她说,“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正在努力地耐心等待。我只是对这种浪费的动力和精力不习惯。”
我听见她笑了。“你习惯于成为关注的中心,你不这样认为吗?你是个明星,亚历克斯。”
我笑了笑。“你说得很正确,你说得很对。这是部分原因。”
“你在隔着篱笆看联邦调查局。你知道你把自己陷入到了什么地步。你不知道吗?”
“我想我应该知道,的确。可是在我签约受雇时,我听到了太多的承诺。”
贾米拉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太有同情心,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
“是的。”她又笑了笑,“是你的错。我从来没听到过你这么软弱无力。看看我们能做些什么让你振作起来。”
我们谈了她正在办的案子,然后贾米拉问了问每个孩子的情况。她还像往常那样关心。可是我心情不快,我无法摆脱。我在想不知她是否能看出来,后来我找到了答案。
“好了,”贾米拉说,“我只想看看你怎么样。如果你有新情况,打电话过来。我一直在这等着你。我想你,亚历克斯。”
“我也想你。”我说。
然后贾米拉轻轻说了声“再见”后把电话挂了。
我坐在那儿来回地摇头。呸。我有时候真够蠢。我为在克里斯汀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而指责贾米拉,不是吗?这有多么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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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好!我想念你,”我说完笑了笑,“真的很抱歉。”
在贾米拉挂断电话5分钟后,我又给她打过去,试图向她赔礼道歉。
“你不该道歉,你这个傻瓜。很高兴看到你那著名的直觉还在正常地工作。”她说。
“要弄清楚不那么困难。关键证据就在我眼前。这是我们有过的最短的电话交谈。大概也是最不舒服和最令人泄气的。这是我著名的感觉之一感觉到的。”
“那是怎么回事,美国童子军?这是工作还是别的什么事情?是我,亚历克斯?你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不过我得警告你,我可带着枪呢。”
听到她的笑话后,我大声一笑。然后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去。“克里斯汀回来了。事情从此变得更糟了。她是为小亚历克斯而来。她想把他带走,照顾他,大概带他去西雅图。”
我听到急速的吸气声,那么,“噢,亚历克斯,太可怕了。太可怕。你跟她谈过吗?”
“我当然谈过。今天下午我见了她的律师。克里斯汀发觉太难强硬起来了;而她的律师则不然。”
“亚历克斯,克里斯汀同时见过你们两个吗?你跟他在一起怎么样?你们两个就像老电影《克莱默夫妇》中的达斯廷·霍夫曼和那个机灵的小男孩。”
“没有,她实际上没有同时见我们,而是我带着小亚历克斯去看到过她。他不知不觉中被她的魅力所吸引。毫无一点指责地欢迎她回来。小叛徒。”
贾米拉现在生气了。“小亚历克斯会的。一直是那个完美的绅士。像他父亲。”
“此外——她是他母亲。他们两个曾经是一体,贾姆。这很复杂。”
“不,不复杂。对我来说,不;对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来说,不。她离开了他,亚历克斯。分隔了三千英里。一年之久。说什么她再也不会这样做了?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正是个大问题,不是吗?
“你是怎么想的?你会做什么?”
贾姆觉察出一声大笑。“噢,还是你了解我——我会拼命与她决斗。”
我最后笑了笑。“这正是我打算做的。我要拼命与克里斯汀战斗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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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天晚上就没断过。我刚跟贾米拉挂断电话,而且我们只谈了60秒钟,那个可恨的小玩意就又开始响起来了。我想会不会是克里斯汀。我此刻真的不想谈小亚历克斯的事情。她想对我说什么——而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然而电话一直响个不停。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半夜了。又有什么事?我在抓起电话之前犹豫了一下。
“亚历克斯·克罗斯,”我说。
“亚历克斯,我是罗恩·伯恩斯。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我正从纽约飞往华盛顿特区。无论此刻应该意味着什么,反正又有一个有关反恐的会议。似乎没人确切知道如何对付那些混蛋,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按他们的规则去玩。当然,这会给一些人带来不便,”我说,“而且从政治上或社会秩序方面来讲肯定不正确。”
伯恩斯大笑一声。“你抓到了问题的实质,”他说,“你坦率地表达了你的想法。”
我说,“说起这个……”
“我知道你有点失望,”他说,“在事情发生后,我不会谴责你的。联邦调查局的推诿,你被提醒过的每件事情。你必须明白一些事情,亚历克斯。我正努力使一艘航速很慢的巨轮改变方向。在波托马克。请给我一点时间。顺便问一声,你为何还在华盛顿特区?没去新罕布什尔?”
我眨眨眼,不明白。“新罕布什尔怎么啦?噢,呸,别告诉我。”
“我们抓到一个嫌疑人。没人告诉过你,是吗?你那对在互联网上提及‘野狼密室’进行跟踪的想法非常管用。我们抓到一个人!”
此刻我无法相信我在午夜时分所听到的。“没人告诉过我。下班以后,我一直在家。”
电话那头一阵沉寂。“我要打几个电话。明天一早登上飞机。他们将在新罕布什尔期待着你。相信我,他们将等着你。亚历克斯,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的,我会的。”再多一段时间。
74
似乎既不可能,又很奇怪,达特茅斯学院一名受人尊敬的英语助教成了联邦调查局在新罕布什尔的监视对象。他最近进入一个名叫“塔布”的聊天室,吹嘘说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网站,在那儿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如果你有足够多的钱的话。
战略情报作战中心的一名特工下载了与波特先生的奇怪对话……
男朋友:确切说,多少钱才足够买“任何东西”?
波特先生:比你拥有的要多,朋友。无论如何,有一只视网膜扫描仪能确保像你这样的下等人不能进入。
包裹:今晚你接受我们这些贫民的访问,我们感到非常荣幸。
波特先生:“野狼密室”一周大约只开两小时。你们谁也不会受到邀请,当然。
事情最终证明波特先生是霍默·泰勒博士使用的一个绰号。有罪与否,反正泰勒博士此刻正受到一个探头的监控。24名特工,分成两人一组,8小时一换班,正在监视着他在汉诺威的每一次行动。在工作周期间,他住在学院附近的一所维多利亚式的小房子里,来回走着去教课。他体态瘦小,脑袋秃顶,长相适中,穿一套英格兰制的衣服,打着亮色蝶形领结,故意配着一条不协调的吊带裤。他看起来一直对自己非常满意。我们从学院方面得知本学年他教的是王政复辟时期和伊丽莎白时期的戏剧,以及一个莎士比亚研究班。
他带的课非常大众化,他的人也是如此。泰勒博士享有易于被学生接受的名声,甚至有些学生实际上不是冲着他的课来的。他还以他灵活的头脑和不错的幽默感著称。他经常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表演,他把这称之为“丰富的房间”,常常表演电影情节,不论是男女角色。
据称他是个同性恋者,可是没人知道教授有什么真正的感情。他拥有一处农庄,距韦伯斯特大约50英里,大多数周末他都是在那儿度过的。偶尔,泰勒去波士顿或纽约,他还去欧洲度了几个暑假。从未跟一名学生发生过一点矛盾,不过有些男生称他为恶魔,有几个还当着他的面这样叫他。
考虑到学院城市化的生活环境,对泰勒的监视非常困难。到目前为止,据信我们的特工还没暴露。不过我们对此还是不太确定。除了带课和回家外,泰勒没有被发现干太多的事情。
在汉诺威的第二天,我与名叫佩吉·卡兹的一名特工一起呆在一辆监视车里,一辆深蓝色的皇冠车。卡兹特工是在马萨诸塞州的列克星顿长大的。她是一个非常严肃认真的人,她的主要爱好好像就是对职业篮球痴迷。在我们一块监视期间,她可以把NBA和WNBA讲上几个小时。
那天夜里与我们一块进行监视的还有罗杰·尼尔森、查尔斯·波威斯尼克以及米切尔·巴格利亚雷洛。波威斯尼克特工是负责人。我真不清楚我来干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我是从华盛顿派来的,是罗恩·伯恩斯亲自派来的。
“这位泰勒博士出来了。可能有点意思。”深夜的时候,卡兹和我从我们的收发两用机听到了说话。从我们驻扎的地方,我们事实上无法看到他的房子。
“他正朝你们那儿走去。你们会首先看到他。”主管特工波威斯尼克说。
卡兹打开顶灯,随后我们把车开到一个角落处停下。然后我们在那等着泰勒经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丰田四驱车出现了。
“他正朝I-89大路开去,”她接着报告,“以大约45迈的速度行驶,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以我的看法,这使他受到怀疑。大概去韦伯斯特他的农庄。不过要摘西红柿可有点晚了。”
“我们会让尼尔森在I-89大路上赶在他前面。你们跟在后面。米切尔和我很快就到。”波威斯尼克说。
这个声音我听起来很熟悉,很显然卡兹特工也很熟悉,因为一停止报告,她嘴里就嘟哝着“很快”。
一旦他下了89大路,泰勒就转向驶入几道狭窄的辅路。他开到接近60迈。
“好像现在有点急了。”佩吉说。
然后泰勒的丰田车改变方向驶入一条看起来脏兮兮的车道。我们必须继续开着,否则会被发现。农田上空的大雾很低,我们继续慢慢开着,直到我们安全停在路边。联邦调查局的其他车还没有到;至少我们没看见任何一辆。我们下了车,往回钻进了丛林中。
随后我们看到泰勒的丰田车停在一间幽暗的农庄住所前面。终于屋里亮起一盏灯,接着又亮了一盏。卡兹特工默不作声,我在想是不是她以前参加过这种相当繁重的任务。我不认为她参加过。
“我们能看到泰勒停在房子边的丰田车。”她向波威斯尼克报告。
然后她转到我这边。“那么现在怎么办?”她低声问我。
“这不归我们管。”我说。
“要是呢?”
“我会走近一点。我想看看从霍利·克罗斯大学失踪的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在那儿。我们不清楚他有多么危险。”
波威斯尼克再次跟我们联系。“我们准备去看一看。你和克罗斯特工呆在原地别动。留心我们的后面。”
卡兹特工转过身来对着我笑了笑。“波威斯尼克意思是看着我们的灰尘,是不是?”
“或者说吃我们的灰尘。”我说。
“或者说吸后面的乳头。”卡兹生气地说。大概她以前没有经历过任何战斗,不过很显然她现在想经历一次。我有一种感觉卡兹特工的愿望可能会得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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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朝粮仓方向走,”我说,然后指了指,“那就是泰勒。他在干什么?”
“波威斯尼克到了房子的另一侧。他可能看不见泰勒出来了,”卡兹说。
“我们看看他要干什么。”
卡兹犹豫了一下。“你不会让我去送死吧,是吗?”
“不会,”我说,稍微急促了点。突然间事情变得复杂了。我想跟上泰勒,可是我觉得我还得密切注视卡兹。
“我们走。”卡兹终于做出决定开口了,“泰勒从房子里出来了。他正朝西南方向走。”她提醒波威斯尼克,“我们正跟着。”
我们两个快速向前走了大约100码。我们保持一段距离,我们想把泰勒控制在视距之内。头顶上的半月正好帮了我们的忙,但是也可能让泰勒发现我们来了。我们现在很容易丢失他,特别是如果他起了疑心的话。
他好像没有发现在他周围发生的事情——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这让我想到他过去常常在深夜偷偷溜到这里来,不担心被人发现。这是他的秘密保留地,不是吗?我看着他进了粮仓里面。
“我们应该再次召集起来,”卡兹说。
我不太同意,不过我是担心其他特工迅速过来会弄出声音。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有过实战经历?
“你还是召集为好,”我最后表示同意。
几分钟后,其他特工来到丛林边,我们就蹲伏在大灌木丛后面。粮仓里面的灯光通过封檐板的裂缝和小孔中透了出来。我们从我们躲藏的地方看不太清,也无法听得很清。
然后从粮仓里的某个地方传出了音乐声。我听出是皇后乐队改编的一首合唱曲。一首关于骑着自行车的抒情作品。在深夜的这个时刻,完全放松了,音乐回荡在茫茫荒野中。
“他的过去没有暴力犯罪记录,”当波威斯尼克蹲在我旁边后,他对我说。
“也没有绑架前科,”我说,“可是他可能在那个粮仓里藏了个人。也许就是霍利·克罗斯大学的那个小伙。泰勒知道‘野狼密室’,甚至还知道那个视网膜扫瞄仪。我怀疑他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我们现在向泰勒靠近,”高级特工下了命令。“他可能携带武器,”他对特工们说,“继续前进,好像他带着武器。”
他分配尼尔森和巴格利亚雷洛监视粮仓后面,以防泰勒试图从另一条路逃跑。波威斯尼克、卡兹和我从泰勒进去的门里进去。
“你准备好了吗?”我问波威斯尼克,“现在跟在他后面进去?”
“已经决定了,”他紧张地说。
因此我们朝粮仓门的方向走。皇后乐队的音乐还在粮仓里面大声回荡。“我要骑自行车!自行车!自行车!”这真是一种完完全全奇怪的感觉。联邦调查局拥有优秀的人才去猎取情报,他们的职员当然都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而且训练有素,但是以前我总是记得并信任与我一起去过危险犯罪现场的那些人。
粮仓的木门没被泰勒闩上或锁上。当我们蹲伏在几码远的大灌木丛中时,我们能够看得清。
音乐突然停了。
然后我听到里面有人大声说话。不止一个声音。可是我听不清说什么,也分不清谁在说话。
“我们应该把他拿下。现在。”我低声对波威斯尼克说,“我们已经领受任务。我们必须去。”
“别跟我说——”
“我就跟你说,”我说。
我真想取代波威斯尼克。他犹豫了太长时间。既然我们离粮仓这么近了,我们就不该停下来。
“我先进去。你跟在我后面。”我最后说。
波威斯尼克没有拒绝,没有争辩。卡兹没说一句话。
我快速跑向粮仓,枪抓在手里。我瞬间就到了。当我开门的时候,门嘎吱嘎吱大声作响。屋里光线昏暗,我的眼睛瞬间看不清了。“联邦调查局!”我大声喊道。联邦调查局!天哪!
泰勒看着我,眼里充满惊奇、恐惧。我给了他清醒的一击。他没想到自己被跟踪了。他一直在自己的秘密安全地带活动,不是吗?我现在可以看得出来。
我也看清了在粮仓的影子下还有另外一个人。他被皮带绑在撑着干草棚一根横梁的木柱子上。他没穿衣服。什么也没穿。他的胸部和生殖器都是血淋淋的。不过弗朗西斯·迪根还没死!
“你被捕了……波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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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波特的首次面谈是在他那农庄的小书房中进行的。书房非常舒适,装饰得非常雅致,没有迹象显示在这个庄园的别处发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行动。波特坐在一张黑色的木凳上,铐着手铐的两只手放在前面。他那圆睁的黑眼睛直盯着我。
我坐在正对着他的一把直靠背椅子上。我们彼此怒目而视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我朝屋子四周扫了一圈。书架和橱柜是按专门要求定做的,靠着每面墙摆放着。一张大大的栎木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和一台打印机,还有木制的抽屉,以及整整齐齐一叠没有批改过的论文。书桌后面的一张绿色木牌子上写着“老天保佑这个杂乱无章的地方”。到处都没有那个真泰勒,或“波特”的一点迹象。
我注意到书脊上作者的名字:理查德·罗素,牙买加·金凯德,扎迪·史密斯,马丁·艾米丝,斯坦利·库尼兹。
据传联邦调查局经常在与嫌疑人面谈进行之前就掌握了他非常详细的资料。泰勒也不例外。我早就得知他的童年是在衣阿华州度过的,然后他的学生时期是在衣阿华和纽约大学。没人怀疑他会有黑暗的一面。他今年被授予终身教授职位,一直在致力于完成一本关于弥尔顿的《失乐园》的专著,以及关于约翰·多恩的一篇文章。文稿铺了一桌子。
我站起来翻了翻那些文稿。他很有条理。他划分得非常优美,我在想。“写得不错。”我说。
“小心别弄坏。”他警告说。
“噢,对不起。我会小心的。”我说,好像他写的关于弥尔顿或多恩的任何东西不再有关系了。我继续翻着他的书——《牛津英语大辞典》,《河边的莎士比亚》,莎士比亚和弥尔顿季刊,《万有引力之虹》,《默克诊疗手册》。
“这个审问是不合法的。你一定知道这个。我要见我的律师,”当我再次坐下时,他说,“我要求。”
“噢,我们只是在谈谈,”我说,“这只是一次面谈。我们正等着一名律师来这里。我们刚刚开始了解你。”
“给我的律师打过电话了吗?波士顿的拉尔夫·吉尔德?”泰勒问我,“告诉我。别糊弄我。”
“据我所知,”我说,“让我想一想,我们是大约上午8点抓到你的。8点半给他打的电话。”
泰勒看了看他的表。他的黑眼睛发怒了。“现在才12点半!”
我耸耸肩。“唉,难怪你的律师还没到。你甚至还没被捕呢。如此说来,你是教英国文学的,对吧?我上学时喜欢文学,看过许多书,现在还在看,不过我更喜欢自然科学。”
泰勒继续瞪着我。“你忘记弗朗西斯被送往医院。时间有记载。”
我打了个榧子,本能地退缩一下。“是的,当然是。他被接走是9点过几分。我亲自在表上签了名,”我说,“我跟你一样,有个博士头衔。巴尔的摩市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心理学博士。”
霍默·泰勒坐在凳子上前后摇晃。他摇摇头。“你别吓唬我,你这个该死的饭桶。我不会被像你这样的小人吓着的。相信我。我对你拥有哲学博士头衔表示怀疑。大概是阿尔考恩州或杰克逊州的吧。”
我没理会他的侮辱。“你杀了本杰明·科菲?我认为是你干的。我们将在今天上午开始寻找尸体。你为何不帮我们省去这个麻烦?”
泰勒终于笑了笑。“帮你们省去麻烦?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实际上我有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答案。因为你以后会需要我帮忙。”
“那么,我以后会帮你省去一些麻烦,在你帮了我之后。”泰勒得意地笑。“你是什么人?”他最后问,“联邦调查局想出的进一步行动?”
我笑了笑。“不是。事实上,我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你最好把握它。”
第77章
这个农庄的书房里只有波特和我两人。他手上被铐着手铐,完全一副冷漠而无所畏惧的样子,两眼阴险地瞪着。
“我要见我的律师,”他再次发出要求。
“我肯定你需要。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我会在这真正发一顿脾气。”
泰勒终于笑了。他的牙齿非常脏。“来香烟怎么样?给我抽抽。”
我递给他一支。而且还给他把烟点着。“你把本杰明·科菲埋在哪儿了?”我又一次问到。
“这么说,真是你负责的?”他问,“有意思。世道变了,不是吗?连蠕虫也变了。”
我没有搭理他的问题。“本杰明·科菲在哪儿?”我重复问道,“他被埋在这儿了?我确信他被埋在了这儿。”
“那么为何还要问?如果你已经知道答案。”
“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去挖这片野地,也不想去那边的池塘中打捞。”
“我真没法帮你。我不知道什么本杰明·科菲。当然,弗朗西斯是自愿来这儿的。他讨厌霍利·克罗斯大学的生活。耶稣会会士不喜欢我们。有些牧师不喜欢。”
“耶稣会会士不喜欢你们?还有谁跟你搀和在一起?”
“对于一个警察的寄生虫来说,你真可笑。我偶尔喜欢冷面滑稽点的笑话。”
我伸出一条腿,照着他的胸部踢了一脚,把他坐的凳子给打翻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头砰地撞在地上。我可以看得出来,无论如何碰到了他,令他吃惊。肯定伤着了一点。
“这不会是吓唬我吧?”一旦他喘口气,他就问。他现在愤怒了,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血管剧烈地搏动。这才是个开始。“我要见我的律师!……我明确要求你给我请一个律师!”他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大喊大叫:“律师!律师!律师!律师!有人能听到我吗?”
泰勒不停地对着我大喊大叫了一个多小时——像个找不着路的精神变态的反叛者。我让他大声叫呀,骂呀,直到他嗓子开始变得嘶哑。我甚至还出去伸伸腿,喝点咖啡,与查利·波威斯尼克聊聊天,他真是一个好伙伴。
当我回到屋里时,波特看起来改变主意了。他有时间想一想发生在农庄的每一件事情。他知道我们正在谈论弗朗西斯·迪根,也知道我们会找到本杰明·科菲的。也许还有其他事情。
他大声叹了口气。“我想我们可以达成某个合我意的协议。对双方都有好处。”
我点点头。“我肯定我们可以达成一个协议。不过我需要一些具体的东西作为回报。你是怎么把那些小伙子弄到手的?怎么干的?这是我需要从你那儿听到的。”
我等着他回答。几分钟过去了。
“我告诉你本杰明在哪儿,”他终于开口了。
“你的确该告诉我这个。”
我又等了一会儿。又转出去与查利呆了一会儿。然后回到书房。
“我从野狼手中买了那些小伙子,”波特最后说,“但是问这些你会难过的。也许我也会的。他会拿我们两个算账。按愚见,记住,这只是一个大学教授说的,野狼是活着的最危险的家伙。他是俄罗斯人。红色黑手党。”
“我们到哪儿找野狼?”我问,“你如何与他联系?”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没人知道。他是个神秘人物。这是他的特征,他的牌号。我想这样令他兴奋。”
我们又花了几个小时聊呀,讨价还价,讲条件,不过波特终于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关于野狼的情况,这个俄罗斯神秘人物给他印象太深了。那天的晚些时候,我记了一些笔记,这没有任何意义。完全没有意义,真的。野狼的计划似乎非常疯狂。是吗?
后来,我写下了我最终的想法,至少当时的:
闪光之处也许就是这没有意义。
对我们。
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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