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苏格兰场的斯坦利 S. 伯根博士在会议室发表演讲,这里聚集了来自警察局和英国其他政府部门的几百名官员。这是一个身高超过五英尺,体重却将近两百磅的60多岁的小胖老头。但他仍是这里的首席人物。
他的演讲完全是脱稿的;期间,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东张西望。我们是在借来的时间里执行任务,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现在是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启动伦敦的应急预案,”伯根博士说,“伦敦的灾后重建机构已开始行动了。我对他们很有信心。你们也应该对他们有信心。
“好了,这是我们回报伦敦的时候了。如果我们收到任何有关灾难来临的警告,我们就会要求征用所有的广播频道。向手机使用者和还在使用传呼机的人发布消息。其他效率稍低的通信方式,包括扬声器、机动公众广播等也会一起使用。
“可以说,只要我们能够提前知道对方将要发动袭击,我们就会立即通知民众。到时候,警察专员或内政大臣也会在电视上发布消息。
“如果是炸弹或者化学武器袭击,警方和消防部门会立即划定区域。一旦确认事发区域,我们会立即尽最大努力隔离受影响区域。到时候,消防队和警方会设定三种区域:热区、暖区和冷区。
“被划在热区里的人——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会一直呆在规定的范围内,直到解除污染后,如果有可能的话。
“救火和医疗救护部门将会被设置在暖区。还有消毒淋浴部门。
“冷区将被用来进行调查,安置指挥与控制车辆和运载受伤者的救护车。”
伯根博士停了下来,看着我们大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同时也饱含了他对这座城市和人民的感情。“你们中可能已经有人注意到,我并没有提到‘撤离’这个词。因为撤离伦敦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但讨厌的恶棍‘野狼’早就说过如果我们撤离民众,他们就会立即袭击。”
随后,地图和其他应急物资被分发到了会议室里的每个人手上。在我看来,这里的气氛已经低沉得不能再低沉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文件,这时马丁·洛奇朝我走过来。“‘野狼’打电话来了,”他低声说,“你会喜欢这个的。他说他很喜欢我们的计划。他也同意,撤离伦敦民众的企图是没有指望的——”
突然,大楼里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64
当我好不容易跑到楼下的爆炸现场时,我被这里令人无法置信的混乱场面惊呆了。闻名于世的苏格兰场标志的正面已被完全炸毁。百老汇大街的入口处是一堆瓦砾和一个还在冒着烟的大坑。一辆黑色面包车的残骸被深深嵌在了人行道的外侧。
上面决定不放弃这座大厦,要求所有人员留守。我认为这是个明智的决定,至少是个很有勇气的决定。我又回到了昏暗的危机室,十几个人正聚在监视器前看着监视录像。马丁·洛奇就在他们之中。
我在后面找了个座位,开始观看录像。但我注意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录像显示的是当天早上百老汇大街上的情景:武装警察照常在雄伟高大的大厦前值勤。这时,一辆黑色面包车出现了,它不顾一切地从逆行线上冲向卡克斯顿大街对面的苏格兰场的大门。它呼啸着穿过百老汇大街,撞上了入口处的障碍物,几乎就在同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录像是无声的。但整个大厦瞬间就被点亮了。
危机室的前面有人开始说话,是马丁·洛奇:“我们的敌人是个真正的恐怖分子,而且办事很果断。他想让我们知道我们是脆弱的。我想我们已经收到他发出的信息了,大家觉得呢?有意思的是,除了那辆车的司机,今天上午发生的爆炸案中没人受伤。也许‘野狼’发了点慈悲。”
这时,危机室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他没有大发慈悲。他肯定是有意图的。”这个声音,连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来,就是我自己的。
65
当天,我一直在苏格兰场工作,晚上就睡在一张简易床上。
凌晨三点钟,我起来继续工作。因为第二个最后期限将会是英国时间的子夜时分。没人知道到时会发生什么事。
早上七点,我坐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警方面包车,穿行在狭窄的街道里,我的目的地是希思罗机场附近的弗尔沙姆。马丁·洛奇和他手下的3名侦探陪我一起去。我们已获准在执行此次任务时携带枪支。这样最好。
路上,洛奇向我们说明了此行的目的。“我们的人和特别分部的人都部署在希思罗机场和周边地区。届时,机场的警察会予以合作。有人在目的地附近的一所私人住宅的房顶上发现了一名手持导弹发射器的可疑人物。我们已经启动了监视程序。但现在还不能进去,原因很简单,昨天的事就是一个最好的教训。那个家伙肯定也在监视周围的情况。我很肯定。”
另一个侦探问:“知道谁在那间房子里吗,长官?查出什么了吗?”
“那房子是租来的,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地产开发商。是个巴基斯坦人,也许这意味着什么。我们还不知道那个租房子的人是谁。房子距希思罗机场的跑道只有几百码远。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我看着洛奇,他的双臂紧紧地抱在胸前。“非常讨厌的家伙,”他说,“这还是客气的说法,对吗,亚历克斯?”
“我也这么认为。从我第一次跟‘野狼’打交道开始我就这么认为。他以伤害他人为乐。”
“你一点儿都想不出他的身份来吗,亚历克斯?是什么原因使他变成这样?”
“他好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身份。他……或她?有两次差点就抓到他了。也许这次运气会好些。”
“最好是这样。”
几分钟后,我们到达了我们在弗尔沙姆的目的地。我跟洛奇见到了SO19英国特种作战分部的人,突袭行动将由他们来完成。警方已在附近的几栋大楼里安装了摄像头。录像是从多个不同的角度拍下来的。
“就像看电影一样。我们没法改变银幕上发生的事情,”我们研究过录像后,洛奇说。简直是团乱麻。我们不该出现在那儿。他们警告过我们。但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洛奇手里拿着上午进出希思罗机场所有航班的起降时间表。在随后的一个小时里,会有30多架飞机在这里降落。马上就要降落的飞机中,有几架来自艾恩德霍芬,3架来自爱丁堡,2架来自阿伯丁,然后就是从纽约飞来的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警方已就是否取消所有航班在希思罗和盖特威克机场的降落进行了慎重的讨论。从纽约过来的飞机将在19分钟内抵达这里。
一个警察伸出手指指着说:
“房顶上有人!快看!在那儿!”
两个面对目标房子的监视器上显示出了房顶上的情形。一名身着深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房顶上。接着,又出来了一个,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具便携式地对空导弹发射器,从天井里露出头来。
“真他妈该死,”有人低声骂道。气氛越来越紧张。我也是如此。
“快通知各航班改道!我们没别的选择了,”洛奇大声叫着,“我们的狙击手看见那两个混蛋了吗?”
SO19分部传回消息,他们的狙击手已经看到了房顶上的那两个人。与此同时,我们看到那两个混蛋已经就位了。毫无疑问,他们想要击落降落在这里的客机。我们从监视器上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却不能阻止它。
“混蛋!”洛奇冲着监视器大骂,“你们两个混蛋休想打到什么东西。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看他们是中东人,”其中一个侦探说道,“他们肯定不是俄国佬!”
“我们还没接到开枪的命令,”一个戴着耳机的人说,“还得等等。”
“上面到底在等什么?”洛奇高声抱怨着,“我们必须干掉他们。快点!”
突然,枪响了!我们可以从录像中听到枪声。肩上扛着发射器的男子应声倒地。他没有站起来,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接着,另一个嫌疑犯也中弹了。两枪全部命中。
“怎么回事?”监视车里有人大叫道。接着,每个人都开始大骂开枪的人。
“谁让他们开枪的?这是怎么回事?”洛奇尖叫着。
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可没人会相信。我们的狙击手没有开枪。是别人开枪打中了房顶上的那两个混蛋。
疯狂。
66犯罪现场
一切都像疯狂赛车一样,没人能够想到,也没人曾经想到过。距离第二个最后期限也只有几个钟头了,没人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也许首相知道些什么?还有总统和德国总理?
每过一个小时,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随后,这种折磨又变成了以分钟计算。除了祈祷上面会同意支付那笔巨额的赎金,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停地拿自己跟派驻在伊拉克的士兵相比。我们跟他们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切荒唐透顶的旁观者。
下午回到伦敦后,我抽时间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附近散了会儿步。这座城市充满了如此具有震撼力的历史气息。街道上人来人往,但议会广场周围的车辆并不多,只有一些游客和行人。伦敦的居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是好事。
我给远在华盛顿的家里打了几次电话。没人接电话。奶奶搬走了?于是,我又给住在马里兰州蒂娅姨妈家的孩子们打了个电话。没人知道奶奶妈妈在哪儿。又是一桩烦心事——不过,这是我需要的。
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这种等待让人心绪烦躁,精神紧张。然而,没人知道事态进展得怎么样了。而且,不只是在伦敦——还有纽约、华盛顿和法兰克福。没人出来发表个声明之类的东西,但却有传言说上面不会支付一分钱的赎金。政府不愿意进行谈判,是吗?他们不想不战而降,就这么向恐怖分子妥协。接下来会怎样?作战?
终于,最后期限又一次过去了,这感觉就像是在玩俄罗斯转盘。
伦敦、纽约、华盛顿和法兰克福,那夜并没有发生袭击事件。“野狼”没有立即发动报复行动。他想急死我们。
我和住在姨妈家的孩子们聊了一会儿,接着又打电话给奶奶,她终于回家了。华盛顿什么也没发生。原来,下午奶奶和凯拉一起散步去了。一切都很正常。在公园里散步,是吗,奶奶?
最后,伦敦时间早上五点,我们大多数人都回家休息了,如果我们还能睡得着的话。
我小睡了两个钟头,然后就听到了电话铃声。是马丁·洛奇打来的。
“出事了?”这是我从酒店床上坐起来接电话时的第一句话。“他干什么了?”
67
“什么也没发生,亚历克斯。冷静点。我在酒店的楼下大厅里。什么也没发生。没准儿他在吓唬我们。希望是这样。快穿衣服,我请你回家吃早餐。我想让你见见我家里人。我妻子很想见你。你需要放松一下,亚历克斯。我们都需要。”
我怎么能拒绝呢?在我们经历了这几天的一切之后?半小时后,我坐上了马丁开来接我的“沃尔沃”;他家就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河对岸的拜特希。一路上,马丁不停地给我介绍他家的早餐和家人。我们都随身带着传呼机,但没有一个人想谈 “野狼”和他的威胁。至少这会儿不想谈。
“我老婆是个捷克人——克拉拉·切诺霍斯卡,她出生在布拉格,不过她现在可是个地道的英国人。她经常收听电台,还有BBC的各种对话节目。不过今天早上她坚持要做捷克式的早餐。她想给你露一手。你会喜欢的。我希望。不,我想你会喜欢的,亚历克斯。”
我也这么想。马丁一边开着车,一边面带微笑地跟我说着他的家人。“我的大女儿叫汉娜。猜猜是谁给他们起的名字?给你一个提示:孩子们分别叫汉娜、达妮艾拉和约瑟夫。知道这名字怎么来的吗?汉娜最喜欢看的就是电视剧《不要穿什么?》中的崔妮和苏珊娜。她才14岁,亚历克斯。我的二女儿丹妮经常在拜特希公园打曲棍球——她对芭蕾也很着迷。乔最喜欢玩足球、滑板和游戏机。男孩子差不多都喜欢这些,对吗?刚才我说过今天我们吃捷克式的早餐吗?”
没用几分钟,我们就到了拜特希。洛奇的家是栋维多利亚式的红砖小楼,楼顶铺着石板,还有个大花园。非常整洁漂亮、别致,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得很好。花园里色彩缤纷,修剪整齐,说明收拾花园的人是个很崇尚秩序的人。
他的家人都在餐厅里等我们,早餐也刚刚摆上桌。马丁正式把我介绍给了他家的每一位成员,包括一只绰号叫“小老虎”的小猫,这让我立即想起了自己的家人,心里不由感到一阵剧痛。
马丁的妻子克拉拉把早餐一样样摆上餐桌,还一样样给我做了介绍:“亚历克斯,这是kolace,就是中间有奶酪的馅饼;这是Rohliky——面包卷;Turka,就是土耳其式咖啡;Parek,是种香肠,味道非常好,这是我们家的特产。”
她看着大女儿汉娜——她结合了马丁夫妇的特点,高挑、苗条、端庄秀丽,但她也继承了马丁的鹰钩鼻。“汉娜?”
汉娜冲我咧嘴一笑,“你喜欢什么样的鸡蛋,先生?这里还有蛋卷。”
我耸耸肩说:“蛋卷。”
“很好的选择,”克拉拉说,“发音非常完美。看来我们的客人是个天生的语言学家。”
“谢谢。那是什么?”我问道,“我要了什么?”
汉娜格格地笑了,“就是炒鸡蛋。配上rohliky和parek味道会更好。”
“太好了,面包卷和香肠,”我说,孩子们对我的炫耀性表演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过得非常愉快,克拉拉不停地盘问着我在美国的生活,同时还告诉我她所喜欢的美国侦探小说,还有最新的布克奖赢家《维农少年》。她对这本书的评价是:“很有意思,而且抓住了你们国家疯狂的一面,就像是冈特·格拉斯在《锡鼓》中描写的德国一样。你应该看看,亚历克斯。”
“我过的就是这种生活,”我告诉克拉拉。
直到早餐结束时,孩子们才承认早餐时吃的那些食物的名字就是他们唯一认得的捷克语单词。然后,他们开始清理餐桌,洗刷盘子。
“哦,这是你要的,” 8岁的约瑟夫说。
“恐怕我又得问——这是什么意思?”
“哦,鸡蛋油腻了,”乔边开玩笑,边用他那小男孩特有的方式笑着。
68
离开马丁家后,除了继续担心“野狼”是否会采取报复措施和他会袭击哪里之外,我没什么可做的事了。于是,我回到酒店又睡了几个小时;起来后,我决定出去走走。我觉得这会是一次漫长的散步。但我需要它。
奇怪的感觉来了。我沿着百老汇大街往前走着,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我不认为这是我的幻觉。我想尽办法想看清楚那个人,但是,要么就是他跟踪的技术太高超了,要么就是我的反间谍技术太差了。也许在华盛顿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对我来说,在伦敦想要发现什么人不对劲,那是非常困难的——当然,除我自己之外。
我在苏格兰场停了下来,他们还是没有“野狼”的消息。而且,也没有任何报复性活动的消息。至少在目标城市里还没有。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
一个多小时后,我沿着白厅,走过唐宁街10号,来到特拉法尔加广场,然后再从那里原路返回,感觉好多了。在回酒店的路上,先前的那种恐惧感再度出现了——就好像有人在看着我,跟着我。是谁?我什么人也没看到。
回到酒店房间后,我给孩子们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独自一人住在第5大街上的奶奶打了电话。“我觉得非常宁静,”她笑着。“但我不介意一大家子的人。我想念你们所有人。”
“我也是,奶奶。”
我穿着衣服就睡着了,直到电话铃声把我叫醒。我没拉开窗帘,屋子里一片漆黑。我看了看表——天啊——凌晨四点钟。我想这回终于把我缺的觉都补回来了。
“亚历克斯·克罗斯,”我对电话说。
“我是马丁,亚历克斯。我刚从家里出来。他叫我们去议会大厦,在访客入口外面的人行道上碰面。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走着去更快。我们到那儿见吧。”这么早在议会见面?听起来不太妙。
大概5分钟后,我又回到了街上,沿着维多利亚大街朝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赶去。我敢肯定“野狼”要采取行动了,而且这回伤亡会非常惨重。这会不会意味着四个目标城市即将遭到袭击?如果是这样,我不会感到吃惊。现在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感到吃惊。
“你好,亚历克斯。我想也许能在这儿见到你。”
一个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我竟然没注意到他躲在那个地方。精神太过于集中了,可能我还没有醒透,真是有点儿疏忽了。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也看到了他手里的枪,正对着我的胸口。
“其实,这会儿我应该离开英国了。可我还有一件事要做。杀了你。我想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我干掉。就像这样。我做梦都在想着这个时刻。也许你也是。”
说话的人就是杰弗里·谢弗。他看上去趾高气扬、满怀自信;而且他现在已经占据了上风。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甚至都没有考虑该采取什么措施,我甚至都没有犹豫。我撞向谢弗,等待着雷鸣般的枪声。
枪响了。可是他却没打中,至少我觉得没有打中。我猜他那一枪打偏了。没关系。我已经把谢弗逼到了墙边。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与痛苦,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动力。他的枪也在打斗中掉到了一边。
我抡起拳头打他的上腹部,大概是皮带以下的部位,这可能是致命的一击。我希望是。他的呻吟声告诉我,他受伤了。但我还想再多打他几拳,理由我有的是。我真想当街就宰了他。我又朝他的小腹上打了一拳,这拳让我感觉到他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强硬了。然后,我又在那混蛋的太阳穴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接下来的一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他伤得很重,但还不至于倒下。
“你就这点本事,克罗斯?该看看我的了。”他咆哮着。
他掏出一把折叠小刀,我退后了一步——但我随即意识到他已经受伤了,而这正是我的最佳时机。我又打出一拳,这拳落在了他的鼻子上。流血了!他还没有倒下,冲我疯狂地挥舞着手上的刀。他划伤了我的胳臂,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的疯狂,没有受伤或是被杀真是太幸运了。
我终于有机会摸到了自己的枪,然后就从腰背后皮带上的枪套里掏出了枪。
谢弗朝我冲了过来,我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我的枪。也许他觉得我在伦敦不会把枪带在身上。
“不!”我大叫着。时间只允许我喊这么一句。
我朝他的胸口开了枪。他靠墙倒下,慢慢地滑到地上。
他的脸上除了震惊的表情,什么也没有,也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个血肉之躯。“混蛋,克罗斯,”他低声说,“混蛋。”
我弯下腰对他说:“‘野狼’是谁?他在哪儿?”
“见鬼去吧,”说完,他就死了,见鬼去了。
69
伦敦桥正在坍塌,
倒塌,倒塌。
“鼬鼠”死在伦敦大街上后没几分钟,他的老战友,亨利·西摩就开着一辆已经开了11年的白色面包车穿过了夜色——他觉得自己并不惧怕死亡。一点都不惧怕。事实上,他欢迎死神的到来。
凌晨四点半刚过,威斯敏斯特大桥上已经是车水马龙了。西摩把车停在了尽可能靠近大桥的地方,然后走上桥,把胳臂搭在桥栏杆上,看着西方。他喜欢站在古老的大桥上眺望大本钟和议会大厦,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经常从他的成长地曼彻斯特来伦敦游玩,从那时起他就喜欢这么做。
这个早上,他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泰晤士河对岸,他看到了“伦敦眼”,这是他最讨厌的建筑。泰晤士河的颜色就像清晨的天空一样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味和鱼腥味。几排李子色的游船静静地停靠在大桥边,等待着一小时后第一拨游客的到来。
游客不会再出现了。在今天这个日子里。除非老亨利没有上路。
华兹华斯曾经这样描写从威斯敏斯特大桥上看到的风光(他觉得是华兹华斯写的):“大地再没有比这里更美的风貌。”亨利·西摩一直记得这句话,虽然他不太喜欢诗人和他们说过的话。
给这堆烂摊子写诗。应该有人为我写首诗。大桥和可怜的亨利·西摩,还有今天早上所有出现在这座大桥上的倒霉的混蛋。
他回到车上。
早上五点三十四分,大桥就像被人从中间点燃了一样。这是亨利·西摩的车爆炸时放出的亮光。桥下的路板向上了翘起,然后断为两截;大桥的桥墩倾倒;三球形的街灯像被狂风吹起来的花草一样飞向空中。有那么片刻,一切都陷入了平静,死一般的平静。西摩的灵魂离去了。然后,警笛开始响彻伦敦。
随后,“野狼”给苏格兰场打了个电话,接受众人对这一杰作的好评。“不像你们,我说话算数,”他说,“我曾经试着在我们之间建立起桥梁,可你们却把它们都拆毁了。你们明白吗?你们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伦敦桥已经没了……这只是个开始。还远没有结束——我要让它一直继续下去。”
70我也爱你们
他很熟悉这条位于巴黎以南60公里处的试车跑道。“野狼”要在那里测试一辆赛车的原型,不过,这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伴儿。
走在他身边的是个曾在法国和西班牙活动多年的前克格勃特工。他叫伊利亚·弗洛罗夫。伊利亚一眼就认出了“野狼”。他是少数几个活下来的前克格勃之一。尽管他把自己当成是“野狼”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但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恐惧。
“真漂亮!”他们走近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新跑车时,“野狼”称赞道。这是参加劳力士运动汽车联赛的标准车型。
“你还是这么喜欢汽车,”伊利亚说,“跟以前一样。”
“我在莫斯科郊外长大的,从没想过自己能够拥有一辆汽车。可现在,我的汽车多得连自己都数不过来了。我想让你陪我开上一圈。上车,朋友。”
伊利亚·弗洛罗夫摇摇头,举起双手表示拒绝,“我不行。我不喜欢噪音、速度,我不喜欢赛车。”
“我很坚持,”“野狼”说道。他先打开了副驾驶那边的门。“来吧,这车不会咬你的。你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次旅行的,伊利亚。”
伊利亚挤出一丝笑容,然后开始咳嗽。“我怕的就是这个。”
“等开完车,我要跟你谈谈下一步的行动。我们很快就能拿到赎金了。他们正在日渐屈服。我有一个计划。你会变成一个富翁的,伊利亚。”
“野狼”爬进右侧的驾驶座。轻轻按下按钮,仪表盘随即亮了起来,汽车咆哮着抖动起来。“野狼”注意到伊利亚的脸色都变白了,不由得愉快地笑了。他用自己奇怪的方式喜欢伊利亚·弗洛罗夫。
“我们现在正坐在引擎上。车里马上就会变得很热。没准儿有130度。所以我们得穿上‘隔热服’。噪音也会变得很大。戴上你的头盔,伊利亚。抓稳喽。”
然后,他们就冲了出去!
“野狼”就是为此而生——世界上最好的赛车带来的刺激与原始力量。以这种速度行驶,他必须把全部精力都集中在驾驶上——其他任何事都已不再重要;他在试车时,什么都不会去想。这一切都是为了力量:噪音,因为车里根本没有消音设备;振动——悬挂越硬,车就能越快改变方向;还有重力,有时在个别转弯时甚至可以达到600磅的压力。
上帝,真是台充满了刺激的机器——太完美了——发明它的人肯定是个天才。
世界上还是有我们这样的人的,他心里想着。我应该知道。
最后,他减慢了速度,将仍然靠着惯性快速行驶的赛车开出了跑道。他钻出驾驶舱,摘下头盔,摇了摇头发,对着天空大喊。
“这太棒了!上帝,太刺激了。比做爱更有快感!我驾驭过女人和汽车——但我更喜欢汽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伊利亚·弗洛罗夫,看到他仍然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可怜的伊利亚。
“对不起,朋友,”“野狼”轻声说。“恐怕你不能再参加接下来的旅程了。而且,你知道在巴黎发生过的事。”
他在跑道边开枪打死了自己的朋友。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对死人没有兴趣。
71
当天下午,“野狼”来到了试车跑道东南方向50公里处的一座农庄。他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人。他在厨房里坐下,厨房里就像地窖一样不见天日。阿瑟·尼基丁接到的命令是独自一人前来,他也照做了。尼基丁也是一名前克格勃特工,而且一直是个忠诚的战士。他为伊利亚·弗洛罗夫工作,主要是为他提供军火。
“野狼”听到了阿瑟从后面进来的声音,“别开灯,”他大声说。“进来就是了。”
阿瑟·尼基丁打开门,走了进来。他个头很高,长着一抹浓密的白胡子,俄罗斯式的大胡子,体形跟“野狼”差不多。
“这儿有椅子,坐吧。请。你是我的客人,”“野狼”说。
尼基丁顺从地坐下。他没有表现出恐惧。事实上,他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过去,你一直都为我干得不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你可以挣到足够享乐一辈子的钱,只要你愿意。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干。这是我成功的秘诀。”
“巴黎对我来说很特别,”“野狼”继续说道,“我用另一个身份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现在,我又回来了。这并不是巧合,阿瑟。我需要你的帮助。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忠诚。我能相信你吗?”
“当然。毫无疑问。我来了,不是吗?”
“我计划在巴黎炸出一个大坑,制造更大的麻烦,然后再狠狠挣上一笔。我能相信你吗?”
尼基丁下意识地笑了,“绝对没问题。我也不喜欢法国人。谁会喜欢?这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我特别喜欢你说的‘狠狠挣上一笔’。”
“野狼”找到了执行这一任务的人选。他把尼基丁的那份任务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