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立儒是个冷酷傲慢、粗鲁无礼、毫无同情心、令人憎恶的讨厌鬼。得知一个农夫偶然发现十八岁的戴芬妮的碎尸时,他的反应极度不恰当。他欣喜若狂,高声欢呼,只差没有唱起歌来。身为平民的若兰在场旁观使他的狂热更加令人厌恶。
尼克想要在若兰看到或听到更多之前把她弄出木屋,但在他握住她的手臂想要带她出去时,她甩掉他的手。她接下来的举动不仅令他意外,还使他对她的欣赏又升了一级。
她令立儒局促不安。她站到他面前使他不能漠视她,然后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她提醒他一个年轻女子遭到杀害,如果他不能同情可怜的芬妮,那么他也许该考虑转行了。
立儒开始争辩时,尼克接手指责,他的措词可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要把你的话写进报告里。”立儒威胁道。
“就怕你不写。”尼克反唇相稽。
立儒决定结束谈话。他痛恨外人批评他的行为,他不打算浪费宝贵的时间设法安抚她。那是尼克的工作。
“照我的话去做就是了,我们会抓到他的。”他说。
她没有退缩。“不要发表个人意见,对不对?”
他觉得没有必要回答,转身面对计算机,干脆来个们相应不理。
若兰猛地转身。“尼克,行动电话借我用一下好吗?”他把手机递给她。“莫医师的专线多少?”
立儒从旋转椅里跳起来。“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可以。”
“恕难照办。”
立儒望向尼克要他帮忙对付这个难缠的女人。尼克回瞪着他,飞快地说:“按三二,它就会替你速拨。”
“慢着,小姐,我知道我听来……”
她暂停拨号。“麻木不仁,魏先生。你听来冷酷无情、麻木不仁。”
立儒绷紧下颚,眯眼瞪她。“人身攻击对大家都没好处。我们在设法抓到这个变态,以免有更多尸体出现。”
“她名叫芬妮。”尼克提醒。
“我要你说她的名字。”若兰说。
立儒摇摇头,好象只要能摆脱她的纠缠,要他说什么都可以。“芬妮,她叫戴芬妮。”
她把手机还给尼克,大步走出木屋。尼克还来不及替她开门,她已经坐进车里了。
“那个人真令人厌恶。”她说。
“没错。”尼克附和。“你使他局促不安,我以前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懂彼特为什么交给他那种人负责。”
“他没有。彼特只是顾问。负责本案的是李斐南,魏立儒是他的手下。”
“魏立儒听说芬妮的事时竟然高兴地欢呼。”
尼克觉得必须澄清事实。“不,他不是因一个女人遭杀害而欢呼。他是兴奋有了犯罪现场,案情就可望有所突破。我不是在为魏立儒的行为开脱,我只是想解释清楚。他应该是个优秀的探员。我以前只跟他合作过一次,但那是在很久以前,我们都还是经验不足的新手。彼特说他很优秀,但魏立儒得证明给我看才行。”
“为什么有了犯罪现场,案情就可望有所突破?”
“每个凶手都会在犯罪现场留下分析员所谓的个人签名。那是他病态暴戾幻想的表现,我们可以从中知道许多事。”
“你也说过他很小心。万一犯罪现场没有留下线索呢?”
“一定会有。每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接触,无论他有多小心,还是会留下一些东西。毛囊、皮屑、指甲碎片、鞋底纹或衣裤的线头。找到文件证据不难,分析找到的证据才困难。那需要时间和细心。当犯罪学者做他们的工作时,分析员研究现场照片,告诉我们凶手实现的是什么幻想。凶手的签名就是他的心理名片。他可以改变做案手法,但他的签名绝不会变。”
“ 你是说始终有一个固定的模式。”
“是的。例如在尸体上留下的记号或尸体摆放的姿势。分析员从中推测出凶手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追求的是主控权。”
尼克在十字路口停车,礼让一个推娃娃车的少妇过马路。少妇把尼克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朝若兰挥挥手。
“下个路口转弯过去第二栋就是我家,但我不想去那里,我希望我们能住汽车旅馆。”
“你必须回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记得吗?,”
“我知道,但我再也不想回到那栋屋子里去。”她说。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
若兰在暮色中看到她的家,想起她是如何喜爱那栋破旧的老屋。迁入后她立刻添购了一张阳台吊椅,每天早晨坐在吊椅上喝茶看报,傍晚在那里跟整理庭院的邻居聊天。以往感受到的宁静和归属感都不复存在,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回来。
“摄影机还在原位或是被拆走了?”她问。
“还在原位继续开着,我们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它。”
“那么他没有看到两位探员进我的卧室?”
“没有,他们在走廊的壁橱里发现它。”他提醒她。“他们避开了摄影机的镜头。”
他把车驶入车道后熄火。
她凝视着屋子说:“他从哪里弄来发射器?商店里有卖吗?”他还不及回答,她就脱口而出:“每次我进入卧室,他都有可能在看我。”
他把手放在她的膝头。“我们就是要让他看,这是激怒他的好机会。你我要在镜头前亲热缠绵。”
“我知道计划是什么。”
她不是临阵畏缩,但可以感觉到她的决心在动摇。她的生活变成了超现实电影,没有任何东西是表面上看来那样,善良无辜只是隐藏阴险邪恶的面具。她迷人的小屋看似温馨,但他进去过,还有摄影机对准她的床。
“可以进去了吗?”
她迅速点个头。
尼克看出她的焦虑,决定设法转移地的心思。他在开车门时说:“圣橡镇是个优美的小镇,但住在这里还是会使我发疯。车流在哪里?噪音在哪里?”
她知道他故意以轻松的谈话来减轻她沉重的心理负担。
她关门下车。“你喜欢车流和噪音?”
“只是习惯了。”他回答,隔着车顶四目相对。“这里不常有车祸吧?”
“当然有,警长的儿子隆宁跟他的朋友开车兜风时,很多人都想把他的车撞进阴沟里。他是个地痞流氓,他的父亲却放任不管。”
她探身回车里拿皮包,尼克乘机打量周遭的环境。前院有棵大橡树,几乎跟隔壁前院里的那棵一样大。白色两层楼建筑的另一侧是一块空地。长长的车道尽头是独立的车库,也就是说她把车停在车库里时必须步行到后门。两楝屋子靠得很近,两侧都有茂密的树木,也就是说有太多地方可供人藏身。他还注意到屋子和车库外面都没有灯。
“窃贼的天堂,”他说。“太多隐密的死角。”
“ 这里有许多人从来不锁门,连晚上睡觉也不锁。这是个小镇,大家都觉得很安全。”
“嗨,若兰。你回来啦!”
尼克闻声望向隔壁。一个满头白发,年约八十,骨瘦如柴的老太太拉开纱门走上阳台。
“你不在时我们遇到一些令人兴奋的事。”
“真的吗?”若兰走向隔壁的尖桩篱栅,等着听是什么事。
“别让我扯着喉咙说话,若兰。”范佩珍温和地斥责。“跟那位年轻人一起过来。”
“是的,夫人。”尼克说。
“她想要知道你是谁。”若兰轻声说。
尼克抓住她的手低语:“该表演了。”
“亲热镜头?”
“正是,宝贝。”他靠过去轻轻地吻她一下。
阳合上的佩珍看得双眼圆睁。
尼克和若兰面带笑容地走向隔壁。他放开她的手,打开前院的门,跟着她走上阳台。他注意到还有一位老太太在纱门里看他。屋里光线幽暗,老太太的脸被阴影遮住。
“什么令人兴奋的事?”若兰问。
“有个恶棍闯进你家。”佩珍倾身靠近若兰,压低声音透露。“我打电话给警长叫他立刻过来调查。结果警长把恶棍留在屋里,自己冲出来开车跑了。警长那副模样简直跟逃命一样。他真是不懂礼貌,没有过来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最好看看有没有东西不见了。”她挺直腰杆,退后一步,以便看清尼克。“你身旁的这位帅哥是谁?以前在圣橡镇没见过他。”
若兰连忙帮他们介绍,佩珍从容不迫地打量他。尼克注意到老妇人的目光清澈精明。
“布先生在哪儿高就?”
“联邦调查局,夫人。”
佩珍抬手按住胸口。她吃惊了两秒钟就恢复。“为什么不早说?我想要看看你的徽章,年轻人。”
尼克掏出徽章交给她。她只好奇地瞥了一眼就还给他。
“你的动作还真慢,我们姊妹不喜欢等待。”她以责难的口吻说。
尼克完全不知道佩珍在说什么,他可以从若兰困惑的表情中看出她也不知道。
佩珍垃开纱门。“没有理由再浪费时间。进屋里来,你可以开始调查了。”
“调查什么?”他问,跟着若兰进入屋内。
佩珍的妹妹薇乐在等他们。若兰再度替双方介绍。薇乐脱下眼镜塞进围裙口袋里,趋前跟他握手。她比较矮,也比较胖,五官跟她姊姊相似,但线条比较柔和。
“我们等了又等,”她拍拍尼克的手,然后放开他。“我已经放弃了,但佩珍一直不死心。她坚信她的信是寄丢了,所以她又写了一封,而且是写给局长本人。”
佩珍带他们到客厅。幽暗凉爽的房间里弥漫着肉桂和香草的味道。厨房里显然正在烘照东西,他的肚子立刻咕噜咕噜叫。他没想到自己这么饿。
他的眼睛刚刚适应幽暗,薇乐却把窗帘拉开,害得他又眯起眼睛。他的正前方是壁炉。壁炉架的上方挂着一大幅油画,画的是一只斗鸡眼的灰毛狗坐在酒红色的软垫上。
佩珍请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到柳条摇椅上。她的姿势端正僵硬,在头上放几本百科全书也不会掉下来。“把记事本拿出来。”她命令。
尼克根本没听到。满墙满桌的照片使他看傻了眼。每张照片的主角都是那只狗,他猜是舒奈兹,抑或是混种的。
若兰碰碰他的手臂唤起他的注意。“佩珍和薇乐写信请联邦调查局帮忙解开一个谜。”
“不是谜,”薇乐纠正。“我们很清楚出了什么事。姊,你何不把细节告诉他。”
“他还没有拿出纸笔。”
尼克拍拍口袋,找寻他知道不在身上的记事本。记事本在车里跟档案夹放在一起。
薇乐走向餐厅,带着粉红色记事本和尾端有紫色羽毛的粉红色原子笔回来。“你可以用这个。”她说,坐进安乐椅里。
“谢谢。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局长太粗心了,竟然没有说明你的任务是什么。”佩珍说。“你是来调查命案的。”
薇乐点头。“对,有人谋杀了‘老爹’ 。”
“‘ 老爹’是她们的宠物。”若兰解释,朝壁炉架上的油画点点头。
值得赞扬的是,尼克没有笑。
“从来没听过执法人员身上没有纸笔,”佩珍皱眉道。“你腰上那把枪里有子弹吧?”
“有,夫人。”
佩珍满意地点点头。她认为有枪是很重要的,因为一旦逮到歹徒,他很可能得开枪。
“本地警方调查过这件事情吗?”尼克问。
“不是事情,是命案。”薇乐纠正。
“我们立刻通知肥猪警长,但他不肯帮我们寻找凶于。” 佩珍解释。
“你们何不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尼克说。
佩珍欣慰地看妹妹一眼,然后开始叙述:“我们认为‘老爹’是被毒死的,但无法百分之百肯定。我们白天把它拴在前院的大橡树上让它呼吸新鲜空气。”
“我们有篱栅,但‘老爹’跳得过去,所以不得不用链子拴着。”薇乐解释。“它只有十岁,健康状况非常良好。”
“它喝水的碗翻了,”佩珍一边摇着摇椅,一边用手帕煽风。“那个碗加了重量,‘ 老爹’不可能弄得翻,所以一定是别人把它弄翻的。我们认为水里被下了毒,歹徒等‘ 老爹’喝了一大口之后就湮灭证据。”
“我们还知道他是如何湮灭证据的。”薇乐说。“他把毒水倒进我美丽的凤仙花丛里。它们前一天还是盛开的,隔天就枯萎发黑,好象被浇了酸液一样。”
屋子后方传来铃声。薇乐从安乐椅里站起来。“失陪一下,我要去把烤箱里的面包拿出来。要不要我顺便拿什么饮料给你们?”
“不用了,谢谢。”若兰说。
忙着写字的尼克抬起头说:“我要一杯水。”
他记好一段笔记。“那只狗见到陌生人会不会叫?”
“当然会。”佩珍说。“它是优秀的看门狗,从不让陌生人靠近屋子。它见人便叫,任何人从街上经过都会令他生气。”
谈到那只狗显然仍令佩珍难过,因为她谈的越多,椅子摇的越快。尼克觉得她随时有可能被甩出来。
“镇上来了一些在修院做工的陌生人。三个工人租下对面老牢的房子,还有两个工人搬进街角的林家。”
“‘老爹’ 不喜欢他们。”薇乐插嘴,把一杯冰水放到尼克面前的茶几上。
尼克很快就指出‘老爹’谁也不喜欢。
“我们请医生把‘老爹’放在冷冻库里等你们验尸,”佩珍说。“但是昨天我接到医生的火化费帐单。我大吃一惊,立刻打电话给他,心想是弄错了。”她用手帕拭拭眼角。“结果医生说我的侄子打电话跟他说我们改变了心意,叫他把可怜的‘老爹’ 火化掉。”
“兽医没有向你们求证就动手了?”
“是的,他没有想到要再问我们。”薇乐说。
“你们的侄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佩珍喊道。“我们根本没有侄子。”
“依我之见,是那个歹徒想要湮灭证据而冒充我们的侄子。”薇乐说。“对不对?”
“看似如此。”尼克说。“我想要看看那些凤仙花。”
“哦,没办法让你看。”薇乐说。“思廷帮我挖出旧花的根,种了新的花。我现在做不动那些园艺活了。尽管在修院做了一整天木工,他还是好心地过来帮我。”
“思廷是谁?”
“雷思廷。”薇乐回答。“搬进牟家的那三个工人之一,另外两个叫韩马克和胡威利。他们三个一起坐在阳台上喝啤酒,三个都看见我跪在那里吃力地挖着土,但只有思廷过马路来帮我,其它两个继续在阳台上喝酒。”
“年轻人,你相信‘老爹’遭到谋杀,还是认为我们两个老糊涂在编故事?”
“根据你们的说词,假定其中没有错误,我相信你们的狗是遭人杀害的。”尼克说。
若兰睁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他回答。
佩珍得意洋洋地握紧双手。“我就知道联邦调查局不会令我失望。告诉我,尼克,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会亲自调查。一些种过那些凤仙花的土壤样本会有帮助,还有那个装水的碗……它还在吧?”
“在,在。”薇乐说。“和‘老爹’喜欢的玩具一起放在车库里。”
“你们有没有清洗过那个碗?”
“没有,我们太难过,直接把它收起来,以免看到它就想到‘老爹’。”
“薇乐想要把画和照片都收起来,但我不肯。有‘老爹’微笑看着我们是一种安慰。”
大家一齐望向那幅油画。尼克纳闷两位老太太怎么看得出那只狗在微笑,若兰纳闷范氏姊妹怎么会如此疼爱那只见人就叫的恶犬。从兽医诊所的布告中可以看出镇上半数的人都被它咬过。
“希望事实证明歹徒不是我们镇上的人,”薇乐说。“我们自己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倒认为警长的儿子很可能做出这么残酷的事。隆宁一直是个麻烦人物,那孩子坏到骨子里了。他的劣根性无疑是得自父亲的遗传。他的母亲在几年前去世。我不是有意说死人的坏话,但她是个胆小如鼠的母亲,没有骨气,又爱哭哭啼啼。”
“你有没有注意到任何人在你们家或若兰家附近逗留?”尼克问。
“我白天没事就坐在阳台上,晚上常常往窗外看,只是为了确定一切没有异状。除了昨天被我看到闯进若兰家的那个人以外,我没有发现任何人在院子里或附近鬼鬼祟祟地活动。我说过大部分的陌生人都是在修院帮忙的工人。”佩珍说。
她突然双脚着地停住摇椅,期盼地倾身靠向尼克和若兰。“你们会留下来吃晚餐吧?”
“今晚吃通心面、鸡胸肉、生菜沙拉和自制肉桂面包。”薇乐挣扎站起,走向厨房。
“我们不想给你们添新麻烦。”若兰说。
“我们很乐意与两位共进晚餐。”尼克在同时说。
“若兰,你何不去帮薇乐的忙,我来陪尼克。”佩珍建议。
“来帮忙摆餐具,若兰。”薇乐说。“我们在厨房吃。”
佩珍一点时间也不浪费。若兰一离开,她立刻要求知道尼克怎么会跟若兰这么熟。
尼克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他简单地说明他跟达明的友谊,以及当一个男子在告解室里扬言要伤害若兰时他是如何地被找去帮忙。
“这个不幸事件把我们凑在一起。”他解释。“我们的专家一致认为这个家伙只是以吓人为乐,想要惹是生非的吹牛大王。他只是想得到别人的注意而已。他们认为他不太聪明,智商可能很低,而且很可能是性无能。”
“那么你不是来调查‘老爹’的命案?”
他原本还在猜想她需要多久才会想通那一点。“对,但我还是会调查。”他承诺。
她靠回椅背上。“说说你的背景。”
她开始像拷问犯人般对他进行身家调查,若兰来叫他们吃饭而替他解了围。尼克尾随佩珍进入厨房。他快步过去替两位老太太拉椅子,他的绅土风度使她们露出欢喜的笑容。佩珍在用餐时把堪萨斯市发生的事告诉薇乐。
“现在的人为了引起注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真是可怕。达明神父一定很烦恼。”
“是的。”若兰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打电话向尼克求助。”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尼克说,朝若兰眨眨眼。“我终于跟达明的妹妹见面了。”
“你被她迷住了,对不对?”佩珍点点头,好象在陈述必然的结局。
“那还用问。”薇乐说。“她是圣橡镇最漂亮的女孩。”
“我对她是一见钟情。”他说,爱慕地看若兰一眼。“我原本也不相信那种事,直到发生在我身上。”
“若兰,你呢?”薇乐问。 [你对他也是一见钟情吗?”
“是的。”若兰屏息道。
“真浪漫。”薇乐说。“你说是不是,佩珍?”
“当然浪漫。”佩珍说。“但大火有时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不希望我们的若兰心碎。尼克,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明白,夫人,但事情不是那样的。”
“那么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跟她结婚。”
薇乐和佩珍四目相对,接着突然大笑起来。
“妹,你在想我在想的事吗?”佩珍笑着问。
“ 我相信是。”薇乐朝姊姊会心一笑。
“ 这真是令人兴奋的好消息。” 佩珍说。“我猜达明神父已经同意了?”
“是的。”若兰回答。“他很替我们高兴。”
尼克和若兰面面相腼,不明白两位老太太在笑什么。
“尼克,我们不是在笑你们的好消息。只不过……”
“班世伟。”佩珍接口。“他发现你们两个的事时会大发雷霆。哦,真希望我们姊妹能亲眼目睹。班先生对你有伟大的计划,若兰。”
“我连跟他出去都没有过,我不认为我有做任何鼓励他的事。”
“他迷恋你,若兰。”薇乐解释。
“你是圣橡镇最漂亮的女孩,所以他非得到你不可。”佩珍说。“他认为凡事拥有极品就会使他成为人上人。在我看来,班先生只不过是趾高气昂的大公鸡。”她转向尼克。“他认为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你的若兰在内。”
“那么他要大吃一惊了,是不是?”尼克问。
“哦,那当然。”佩珍微笑道。“你也许注意到了我们姊妹对他的评价不高。”
尼克大笑。“我注意到了。”
“其它的人都相当喜欢他。”薇乐说。“他捐钱给本地的教会,人们因而感激他。他长得也不难看,有一头漂亮的褐发。”
佩珍不屑地皱眉。“我可不喜欢卖弄炫耀的人,班先生挥金如土。谈他让我倒尽胃口。好了,若兰,你们的订婚是正式的,还是希望我们保密?必要时我们可以守口如瓶。”
“随便你们想要告诉谁都行。尼克和我明、后天要去买订婚戒指。”她满脸兴奋地伸出手指动了动。“我不想要太大的。”
“别忘了在报上刊登订婚启事,这个我可以帮忙。”佩珍建议。
从佩珍兴致勃勃的语气和闪闪发亮的眼神中,若兰知道她迫切地想把这个消息上口诉她朋友的女儿,也就是“圣橡报”社会版编辑韩洛娜。
“我可以在晚餐后就打电话给洛娜。”
“那会很有用。”若兰同意。
“我该不该提堪萨斯市的问题?”
若兰不确定地望向尼克,尼克立刻回答说:“当然该提。编辑可能会想知道我们相识的详细经过。对不对,甜心?”那个脱口而出的昵称不在计划之中,他比她看来还要惊讶。
“对,亲爱的。我认为佩珍还应该告诉小洛娜联邦调查局的专家断定他们对付的是个心理不正常的低能儿。”
“哦,她一定会一字不漏地告诉小洛娜。”薇乐说。
“现今的社会上有许多心理不正常的人。”佩珍摇头道。“知道有个联邦调查局探员在左右令人安心。你要住在哪里?”
“若兰家。”尼克回答。“她很坚强又能照顾自己,但我想在她身边防止班世伟或其它人骚扰她。”
范氏姊妹双双耸起眉毛,交换了一个尼克无法诠释的眼神。他说了她们不喜欢的话,但不知道是哪一句。
佩珍放下刀叉,推开盘子,双手交迭在桌上,整理一下思绪后转头直视若兰。“我对青春的冲动并非一无所知。你没有父母指导你,若兰。我知道你是成年人了,但你仍然需要长辈不时给你建议。我们姊妹很喜欢你,难免替你操心。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你吧!当尼克忙着保护你不受其它男人的骚扰时,你要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他的骚扰?”
若兰张开嘴,但说不出话来。她以眼神向尼克求救。
“我们对彼此许下承诺。”尼克说。“我绝不会做出……不名誉的事,若兰也不会。”
“说重点,佩珍。”薇乐催促,把餐巾折好放在桌上,然后站起来绕着餐桌收盘子。
“好啦!”她用餐巾擦擦嘴角。“安全的性行为,尼克。”
“对。”薇乐附和。“我们希望你们从事安全的性行为……吃甜点好吗?”
班世伟憋着满腔怒火。小贱人这次太过分了,没有人可以把他当傻瓜要。他早该教训若兰了。她以为她是谁,竟敢带别的男人回家,害他在同事和朋友面前丢脸。
里欧警长带来的消息使他怒不可遏,他捞起一张椅子扔到房间的另一头,把桌灯砸碎在地上。他的气还是没有消,于是握起拳头重击墙壁,把指节都打破了。浑然不觉疼痛,他抽回手,开始像落水狗甩掉多余的水分般抖动身体。盛怒使他无法思考,但他知道他必须冷静下来思索对策。他毕竟是谋略高手。小贱人还不明白,但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里欧警长懒散地靠坐在一张空桌后面的椅子里,表面看似轻松,内心却紧张无比,因为他见识过世伟在愤怒时的狠毒。他再也不想看到世伟的那一面。皮带扣环卡得他肚子痛,但他不敢动。在世伟控制住他的脾气前,他不想做任何会引起他注意的事。鲜血滴到世伟的卡其裤上。里欧想要告诉世伟,因为他知道世伟非常注重外表,但最后他决定假装没看到。
镇上大多数的女人都认为世伟很帅。他的脸有点长,但笑容令女人着迷。他这会儿可是一丝笑容也没有,如果那些女人能看到他眼中的寒霜,她们就不会认为他帅了,很可能还会跟里欧一样怕他。
世伟背对警长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广场。街灯已经亮起,那表示七点已过。广场的正对面就是若兰的店,他看到温氏兄弟还在替若兰加班赶工。
“ 我只不过是离开两天去钓钓鱼,她就爱上了别的男人,可恶!如果她肯给我机会,如果她肯试着了解我,她一定会爱上我。毫无疑问,只要我愿意,我可以非常迷人。”
里欧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错话比不说话的下场还惨,所以他含糊地哼一声算是响应。他乘机调整皮带扣环,然后掏出小刀开始挑指甲下的泥土。
“但她连一天的时间都不给我。”世伟咆哮。“你有没有看到上个月她是如何地对我不理不睬?无论我怎么做,她都不肯让我接近她,好象我是只讨厌的苍蝇。大家都注意到了,我看到他们在看我。”
“世伟,事情不是那样的。圣橡镇的每个人都知道你要跟若兰结婚,她一定也知道。也许她只是在玩欲擒放纵的游戏。你将成为这一带最富有的人,她很清楚这一点。没错,她只是在玩欲擒放纵的游戏。”
“我原以为她不是那种女人。”
“大家都知道,女人喜欢男人追求她们。”
“在她屋子里的是什么人?”世伟猛然转身瞪视警长。
“我赶着来告诉你若兰带别的男人回家的事,我没有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告诉我他们是朋友,顺道去她家修理水槽。他们带着工具,我猜他们可能要去修院做工。”
“但你没有问他们的名字,也没有叫他们出示证件。”
“我赶时间,没想那么多。”
“天啊!你是这个小镇的警长,你不知道该怎么尽你的本分吗?”
里欧放下小刀,摆出安抚的手势。“别把气出在我身上,我只是信差。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马上回去那里弄到你要的情报。”
“算了。”世伟咕哝着再度转身背对警长。“也许她隔壁的老太婆猜的没错,也许他们是去洗劫若兰家的。”
“你知道她家没有值得偷的东西。听我说,他们只是朋友而已。”
世伟压不下心中的怒火。若兰跟别的男人上床,不可原谅。也许她只是想强调她的独立自主,跟他玩点游戏。是的,她需要受点教训。以前他都没有惩罚她的无礼,所以这最新的侮辱只能怪他自己。她第一次冷淡他时他就该当场教训她。有些女人就是吃硬不吃软,例如他的第一任妻子,但他以为若兰不一样。她看来是那么娇柔完美,但现在他明白他用错了方法。他以前太客气,但从今以后不会了。
“没有人会在一夕之间坠入情网。”
“根据她朋友的说法,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布尼克。”里欧低着头,专心挑着指甲下的污垢。“他们告诉我……尼克和若兰要结婚了。”
脱口说出这最后的情报后,里欧抬起头看世伟有何反应。
“胡说。”世伟咕哝。“他们休想!”
里欧点点头。“但你知道……如果他们结婚,他们说不定会因为他的工作而搬走,到时她势必得卖掉她的店。”
世伟冷冰冰地看着里欧。那个胖子令人厌恶,但他有利用价值,所以世伟才忍受他。
里欧收起小刀,把白色桌面上的污垢拨到地上。他朝窗外瞥了一眼。“看来若兰的店很快就要开张了。”
[她休想!]世伟说,愤怒使他面孔扭曲。“如果让她成功地说服其它业主不要出售店面,你知不知道我们会损失多少钱?我不会让任何人搞砸这笔交易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择手段。”
“你是说做犯法的事?”
“去他的法律!”他吼道。“ 你已经深陷其中了,再陷深一点又何妨。”
“我没有犯法。”
“哦?那么是谁在法律文件上伪造包老太婆的签名?”
里欧开始冒汗。“那都是你的主意。那个老太婆已经死了,她的亲戚会得到那笔钱,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原本就要卖掉她的店,但你说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跟开发公司的交易,他们就会抬高价码。我不认为我们做的是犯法的事。”
世伟发出刺耳的冷笑。“主意或许是我出的,但伪造签名的人是你。我注意到你追不及待地用你的红利买下一辆新车。”
“我只是听命行事。”
“对,你要继续听命行事。我想有钱的退休,你不想吗?”
“我当然想。我想要离开这个小镇……逃离……”
“隆宁?”
警长转开视线。“我没有那样说。”
“你怕你的儿子,对不对,里欧?他跟你一样凶恶暴躁,但你怕他。”
“我才不怕他。”他夸口。
世伟再度放声冷笑。“你这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儿子都怕。”
此刻真正令里欧害怕的是世伟能够看穿他的虚有其表。“隆宁快满十九岁了。他从小脑筋就不正常,再加上态度恶劣、脾气暴躁。我承认我想逃离隆宁,但不是因为我怕他。我还是可以揍得他屁滚尿流,只不过我厌倦了他老是闯祸和不得不替他收拾烂摊子。隆宁迟早会闹出人命来的。
孟家那个女孩就差点被他害死,我费尽了唇舌才说服医师保密。我跟他说如果让镇民知道她被强奸,美娇在这镇上就再也抬不起头来,最后一定会自杀的。”
世伟把头偏向一侧。“你还威胁他,对不对?我打赌你告诉他如果他敢泄漏,你就会叫隆宁去对付他和他的妻子。我说的对不对?”
“我只是在尽力使我的儿子不用坐牢。”
“你知道镇民都叫你什么吗?肥猪警长。他们在背地里嘲笑你。如果你希望情况有所改变,那就闭上嘴巴,乖乖照我的话去做,然后你就可以永远地离开圣橡镇和隆宁。”
“你不会把我的计划告诉隆宁吧?那小子以为他可以分到一大杯羹,我想在他猜出他一毛都得不到之前远走高飞。”
“只要你继续合作,我就不会告诉他任何事。对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不知道。他从来不跟我说他去哪里。如果那只懒虫起床了,那么他可能在湖边钓鱼。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去叫他来见我。”
“我得先去牵我的新车。”
“你必须先做我叫你做的事,然后再去牵车。我叫你去找隆宁。”
警长从椅子里站起来。“但我要怎么跟他说?”
“告诉他我有工作给他做。”世伟微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