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温柔、和气的瑞森在玫瑰眼前变成了狂暴的疯子。她不敢相信这一天会过得如此可怕。晚餐时她告诉亚当她这整天都像在作噩梦。

  都怪瑞森不好,她气得不愿跟他说话。

  早晨起来,她花了一个小时打扮。平时她穿衣服只讲究方便,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她的心上人昨晚吻了她,她希望让他看到最美的她。

  她很快就发现她其实不需要费那么多心血在装扮上。除了一句简单的早安外,瑞森根本没多看她一眼。

  除了亚当外,所有的人都要跟她一起到镇上。达维要去领一个邮包;寇尔和瑞森要去拿新买的辔头;道格要去找铁匠谈给马钉蹄铁的事。玫瑰要去给她的新朋友可丽买补给品。

  由于是星期四,所以镇上没有人料到会看见他们。玫瑰衷心希望凯玲今天不会在杂货店里帮她父亲忙。她不想看到凯玲跟瑞森调情。天真的瑞森不会知道那个骚娘们在打什么主意,但是玫瑰清楚得很。凯玲想钓瑞森。找男人在这一带并不困难,因为男女的比例太过悬殊。但是找到好男人则另当别论,因为好男人就像钻石一样稀少。

  玫瑰不认为她是嫉妒心作祟,她只是在替瑞森留神而已。他毕竟是她的客人。莫凯玲势必得另觅对象。

  前往镇上的途中,玫瑰要求寇尔和道格照顾瑞森至少要求了五次。他们被她烦得受不了,最后索性叫她闭嘴。她想叮咛达维同样的事,但他和瑞森一直并辔而行,她不想让瑞森知道她认为他无法照顾自己。

  运气不错,凯玲不在店里。玫瑰看到瑞森跟凯玲的父亲谈话,但谈话只持续了一、两分钟,瑞森就被介绍给另一个新居民潘洛伊认识,话题随即转到三周前才结束的赶牛盛事上。

  她离开杂货店去马厩找道格时,在店门外遇到杜里。

  “早,玫瑰小姐。你今天看起来很漂亮。”

  “谢谢,杜里。”

  “听韩利说你带补给品给疯可丽。他是在骗我,还是在说实话?”杜里脱下帽子陪她在人行道上走着。

  “他说的是实话。可丽没有疯。她是我的朋友,杜里。”

  “那么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玫瑰小姐。白克宁和他的一些义警朋友要到山上去烧掉可丽的小屋赶她走,他们认为她会危害镇民。”

  玫瑰大为震惊。“他们太过分了。”她抓住杜里的手臂。“他们出发了没有?”

  “还没有,但就快了。韩利和葛斯正在听他们吹牛。你知道白克宁那个人,他喜欢自吹自擂。他是个大坏蛋,玫瑰小姐。我希望他滚回汉蒙镇去,他没有资格在这里耍老大。他的朋友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其中一个丑得让人看了就要吐。他们自称是义警,其实比坏蛋还坏。”杜里嗤鼻道,他本来想吐口水的,但认为玫瑰小姐不会喜欢。

  “他们现在在哪里?”

  “酒馆,但急着要出发。韩利的问题快问完了,恐怕拖延不了他们太久。葛斯那家伙一点忙也帮不上。你也知道他一喝了酒就糊里糊涂,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玫瑰小姐,你拖着我要去哪里?”

  “酒馆。”

  “你不是想要进去吧?”

  “如果有必要,我会。我必须阻止他们。”

  他们沿着人行道跑向酒馆,杜里很快就气喘如牛了。“让我去叫你的哥哥们来,玫瑰小姐。”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在这里等。”

  玫瑰觉得有理,于是同意等候,但她刚刚在仓库外的长凳坐下,白克宁和他的同伴就大摇大摆地走出酒馆。他们的马都拴在酒馆前面的栓马柱上。

  玫瑰不敢再等。她只希望那些人没有喝醉。她不认识白克宁,但听过许多有关他的传闻。他的长相就跟他的名声一样令人不敢恭维。他让她想到水沟里的老鼠,事实上称他为鼠辈一点也不为过。

  “白克宁?我可以跟你说句话吗?”

  玫瑰站在人行道转角等白克宁对她作出反应。她希望他会独自过来,他的朋友会在酒馆门口等。白克宁闻声转身,眯起小眼睛望向玫瑰,然后咧嘴一笑,从容不迫地走向她。她很遗憾看到他的朋友全跟了过来。

  “玫瑰小姐,我能为你效什么劳吗?”

  白克宁一身酒臭和汗酸。她并不意外他知道她叫什么名字。这一带的女人寥寥可数,男人们都知道哪个女人叫哪个名字。

  “你和你的同伴是不是要上野猪岭?”

  “没错,我们要在那个疯婆子杀人前烧掉她的小屋迫使她离开。我们尊重法律,由于蓝贝儿镇没有治安官,所以我猜我们有责任维持这里的治安。”

  “我不明白你怎会认为这里的治安该由你来管。你住在汉蒙镇,而不是蓝贝儿镇。我们会照顾自己。”

  “汉蒙镇有治安官,他不需要我帮忙。”白克宁说。“这里的居民会比较……感激。”

  他的一个同伴格格低笑起来。玫瑰努力克制脾气。她深吸了口气,然后试着跟他讲理。

  “我昨天才到野猪岭上拜访过那个妇人。可丽没有疯,她只是怕生,不喜欢外人窥探她的私生活。没有人喜欢。”

  “你想妨碍我们执行任务,是不是?”

  “可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去烦她。”她的语气强硬起来。

  “我不需要听你的,我的心意已决。”

  玫瑰忍无可忍了。“如果你们去打扰她,我会亲自去找波恩法官告你们谋杀未遂。我在蓝贝儿镇的明友们会很乐意看到你们被吊死。”

  白克宁不喜欢被威胁,尤其是被女人威胁。酒精使他忘了柯家兄弟。也该有人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高傲贱人了。

  “你凭什么那样跟我说话?”他吼道。

  “凭我一看就知道谁是愚蠢无知的笨蛋。”

  白克宁脑筋虽然不灵光,动作却很敏捷。玫瑰还来不及察觉他的意图,他已用力抓住她的上臂,企图把她拉向他。她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在大腿的剧痛中反手掴了她一耳光,见她没有喊痛,又揍了她一拳。

  “白克宁,你疯了不成?”他的一个朋友紧张地低语。“趁她哥哥们发现前赶快放开她。”

  “在她求饶前我绝不放过她。我知道我弄伤了她,但她不为她的无礼道歉认错,我就要揑断她的手臂。如果她的哥哥们想阻止我,我就开枪把他们全部打死。”

  玫瑰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她尝到鲜血,知道自己的嘴角破了。她觉得下巴湿湿的;心想,鲜血正从伤口流出来。她没有浪费时间在担心伤势上,一心只想阻止白克宁上山。她又踢了他一脚,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白克宁痛得弯下腰来,她乘机挥拳把他击倒。亚当常说她的左勾拳很厉害,她有意证明她是名不虚传。

  她以为白克宁会放开她,但他紧抓着她不放,直到快要着地时才把她抡向栓马柱。她撞到头部侧面,瘫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大约一、两分钟后,她在强烈的头疼中苏醒。她闭起眼睛,全神贯注地设法停止头颅内的悸动。一个可怕的怒吼声在她耳里回响着,甚至持续到她睁开眼睛、视线开始清晰。她以为她觉得好多了,因为她没有眼冒金星。

  白克宁和他的同伴突然冲向他们的马。一个人踢中她的肚子,她大叫一声,抱着肚子想滚开闪躲。另一个人在匆忙中把她的臀部当成上马的踩脚凳,他的马刺勾破了她的裙子。她太过惊愕,一时之间忘了保护自己,她没有被马或落荒而逃的人踩死可真是奇迹。她没办法使眼睛一直睁开着,混乱中只觉得她被人抬了起来,然后她又昏了过去。她时昏时醒了几分钟,等她真正清醒和坐起来时,正好看到白克宁策马狂奔。她想站起来追过去阻止他,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使她吃惊得又跌坐回地上。

  温柔、和善的瑞森变成了凶猛的野蛮人,他像复仇天使般跃身于半空中攻击白克宁。她听到的怒吼声就是瑞森发出来的,他怒不可遏地把白克宁拖下马鞍扔在路上。所有的人都在这时大喊大叫。吵闹声使玫瑰的头痛得更厉害。瑞森这会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正忙着用赤手空拳对付白克宁。从他冷静无比的表情来看,她毫不怀疑他的意图。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他会把白克宁活活打死。

  玫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瑞森的表情令她背脊发凉,他看起来是那么……有条下紊。他打起架来一点也不像绅士,但白克宁就更卑鄙了。他企图拔枪射击瑞森,但瑞森踢飞了他的手枪。白克宁接着抽出小刀。瑞森似乎很满意白克宁的伎俩。事实上,他甚至露出了笑容。他等白克宁扑向他时,才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走他手中的小刀。

  远方响起一声枪声,玫瑰看到道格朝她走来。他一手拿着猎枪,另一手握着手枪。企图逃跑的那些人现在都下了马,被道格逼着往回走向酒馆。玫瑰推断他们在经过马厩时遭到拦截。

  寇尔站在瑞森后面,交抱着双臂,微笑地看着白克宁使出各种卑鄙的伎。

  达维突然跪在玫瑰身旁,他轻轻地把她抱进怀里后站起来。

  “天哪!小妹,你还好吧?”他惊骇地问。

  玫瑰不敢点头,怕那个动作会加重她的头痛。“我没事,你的衬衫上有血。你受伤了吗?”

  “那是你的血。你满脸是血。他狠狠地揍你,是不是?”

  “达维,你们怎么这么慢才赶来?我等了好久。”

  “玫瑰,事情刚刚才发生。你一定是被打昏了。你确定你真的没事?”

  “瑞森为什么在揍白克宁?他不是不会打架吗?趁他还没有受伤,赶快去阻止他。白克宁会杀了他的,达维。”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我们都看到那个混蛋是怎么对待你的。瑞森的动作还真快,对不对?寇尔和我还没赶到转角,他已经把白克宁拽下马了。”

  “放我下来,我自己站得住。”

  “如果我放你下来,你只会去拉开瑞森。他不会把白克宁打死的,寇尔看到你的脸时才有可能宰了白克宁。”

  韩利和杜里守候在近旁,达维对他们说:“我去帮瑞森,你们看好我妹妹。”

  “把她交给我们。”韩利说。“我们会好好保护她。你说对不对,杜里?”

  “那还用问吗?”杜里还在喘息。白克宁开始殴打玫瑰时,一把年纪的杜里才刚刚跑到杂货店通知她的两个哥哥。

  韩利从达维手中接过玫瑰紧紧地搂在怀里,原意是想安慰她,不料却害得她喘不过气来。

  “放我下来,让我靠在你和杜里身上。”

  “叫她保证她会乖乖地待在原地。”杜里说。

  韩利认为有理,于是要求玫瑰保证,然后才放她下来。

  韩利对站在酒馆门口的葛斯说:“葛斯,拜托你去搬张椅子来给玫瑰坐,顺便拿盆水和干净的毛巾来。我们必须在寇尔看到她前把她洗干净。”

  “我觉得瑞森比寇尔更令人担心。”杜里说。

  “他已经看到她了,不然他怎会生那么大的气?”

  “白克宁好像快被打死了。”

  “不,他还在地上扭动。”

  “说不定是垂死的挣扎。”

  道格在这时用枪逼着白克宁的五个同伴走向瑞森。

  “我看到他们之中有人一脚踢在玫瑰小姐的肚子上:另一个狠狠地踩在她身上,还撕破了她的裙子。”韩利低声说。

  杜里走到人行道边向瑞森和寇尔告状。

  玫瑰想勒死杜里,他无异是火上加油。

  “你为什么告诉瑞森?寇尔的枪法比较好。”韩利心不在焉地说。他半拖半拉地带着玫瑰靠近马路,好能看清楚战况。

  “我告诉他们两个,”杜里说。“但我认为瑞森比较狠,你瞧见他是怎么对付白克宁的。何况寇尔也听见我的话了。玫瑰小姐,那些人还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玫瑰狠狠地瞪杜里一眼,就算白克宁那帮人还有对她怎样,她也不要告诉杜里那个大嘴巴。她在韩利和杜里发觉她的意图前悄悄往瑞森的方向移动。

  “抓住她,杜里。”韩利喊道。“如果发生枪战,她会被流弹击中。”

  杜里抱住她的腰把她拖回韩利身边。

  “你刚才叫我去拿什么?”葛斯在酒馆门口问。

  韩利耐心地提醒葛斯,玫瑰乘机又往转角慢慢地移动。她的目光不曾离开瑞森。他站在寇尔和达维前方约十呎处。她的两个哥哥护着他的背,注意着朝他们走去的白克宁同党。

  长相最丑的那个伸手拔枪。寇尔在他还没把枪完全拔出枪套前,开枪打掉他手中的枪。其他人立刻举起双手,显然不想卷入枪战中。

  瑞森转向寇尔。“别插手,他们全是我的。”

  寇尔露齿而笑。达维摇头低声说:“你会送命,玫瑰会大发脾气。”

  瑞森已转向白克宁的党羽。“把你们的枪丢掉。”他等他们照办后,才脱掉他自己的枪带和怆扔给达维,朝白克宁的党羽招手示意他们一起来围攻他。

  玫瑰突然希望她带了枪。如果手上有枪,她一定会射击街上的每个人,包括她的哥哥和瑞森。她第一个要射的就是满脸开心模样的寇尔。她拒绝再看下去,瑞森和那五个党羽打得正激烈。她转身走进酒馆里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但连看都不看窗外一眼。

  葛斯正站在吧枱前喝酒。看到玫瑰时,他放下酒瓶,抓抓头皮,装傻来掩饰心虚。“玫瑰小姐,我应该拿什么?”

  “算了,葛斯,喝你的酒。”玫瑰闭起眼睛,全身没有一处不痛。

  “你现在可以出来了,玫瑰小姐。”杜里在门口说。“你真的不该进酒馆的,亚当会怎么想?啊,瑞森和你哥哥来了。”

  玫瑰希望酒馆有后门让她开溜。“我不想让瑞森看到我这副模样,杜里。叫他在外面等。”

  杜里快步走向她。“他已经看到了,玫瑰小姐。你以为是谁把你抱到旁边的?他确定你还在呼吸后才去追白克宁的。”

  杜里刚说完话,寇尔和达维就走了进来,瑞森跟在他们后面。

  “我不记得了。”玫瑰盯着她的腿,不确定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行为一反常态的瑞森。

  “你被打昏了,玫瑰,当然不记得。”寇尔说。“你应该杀了他,瑞森,至少该让我杀了他。”

  “道格把他们全部押进仓库绑起来。”韩利报告。“老莫要带人把他们拖回汉蒙镇交给治安官关起来。”

  “这附近有没有医生可以让我们送玫瑰去给他看看?”瑞森问。

  寇尔摇头。“最近的也在汉蒙镇。”

  “把她送去莫家,莫太太会照顾她。”达维提议。

  “我想回家。”玫瑰咕哝。

  “一会儿就好。”寇尔保证道,他在他妹妹旁边蹲下来,轻声问道:“为什么不看我们呢?”

  “因为我不想。” 她答道。“我想回家,现在!”

  “你生我们的气啦?”

  她点点头,随即痛得皱眉蹙额。她明白她不该坐下来的,现在她全身僵硬,甚至不确定两条腿还能不能动。

  “那你为什么不大呼小叫什么的?”

  “那样会很痛。”她想站起来,但立刻痛得大声呻吟。

  寇尔突然被推到一旁,瑞森把玫瑰从椅子上抱起来。他对她温柔得不可思议,她几乎可以看他了。

  “她怎么了?”达维问。“是不是被吓坏了?”

  “不,她气坏了。”寇尔说。“等她发作时,我可不想在场。”

  “我打赌你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场面,瑞森。”达维说完就跟寇尔大笑起来。

  “我不明白什么事让你们觉得这么好笑。”玫瑰不悦地说。

  “我们是高兴你没有送掉性命。”达维说。

  她一脸的不相信。寇尔安抚道:“这样想吧,情况不可能变得更坏,对不对?”

  玫瑰抓住那一线希望。没错,情况不可能更糟。

  除非瑞森又开始卖弄。

  1863年9月1日

  亲爱的罗丝妈妈,

  你的女儿真是牙尖嘴利。昨天他告诉克尔禁声,几分钟前,她又要乔卫斯别管闲事。每次听到她这样说话我们都很震惊,还得克制着不能让她知道我们觉得她这样说话是多么好笑。她喜欢把我们指挥得团团转,自从听见克尔说的一句粗话后,最近的几天她一直在重复它。我们也学到了教训,再不能当她的面说不合时宜的话了。她有时也可以很安静的坐着,哦,老天,她真的很能哭。她还可以变成彻彻底底的臭小鬼。

  我们轮流教她识字,她还太小尚未掌握到诀窍,但是她很享受她得到的关注。乔卫斯给她弄了一块黑板,还有两盒粉笔。她吃了一根,结果弄得她很不舒服。我认为她应该不想再试吃了。

  大家都很担心你,罗丝妈妈,战争还在继续,我们收不到你的信,大家都很着急。祈祷你和李渥娜夫人都安好。要是能收到你的信我们可能会好过些,我们知道你写信,但邮政服务如此混乱,不知你能不能收到我们的信。我相信上帝会保佑你的,当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将成为一个自由的人,我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宝宝需要你。

  愿上帝保佑你

  道格拉斯

  她不该玩命的。谁说情况不可能更坏?在她当街挨揍的十分钟后,玫瑰发现自己的处境荒唐可笑。她独自坐在莫家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其他的人都在厨房里。莫太太去拿给玫瑰洗脸用的毛巾和水,莫凯玲在厨房桌边招待其他的客人。

  玫瑰告诉自己她是自作自受。昨晚她说了凯玲不少坏话,即使大部分都是实话,现在凯玲正不负所望地用行动证明她有多坏。玫瑰刚走进屋里时,凯玲居然无耻地假装同情,甚至流下眼泪来。玫瑰才不会上当,她早就摸透凯玲的底了。小时候,凯玲总是在父母和玫瑰的哥哥面前装出乖巧懂事的模样,但他们一转过身去,她就抓住玫瑰乱咬。不幸的是,时间并未改善凯玲的性情和行为。莫太太一把男生们赶进厨房,凯玲就把毛巾往玫瑰脸上一扔,追着瑞森进厨房去了。

  达维、寇尔和瑞森都坐在桌边吃着莫太太刚烤好的蓝莓馅饼。杜里加入他们的行列。玫瑰从她坐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瑞森和凯玲,凯玲在端馅饼给瑞森时整个人都快趴在他身上了。她过了好久才站直身子。瑞森似乎并不介意。达维不愿被冷落,对凯玲说出一连串愚蠢的赞美之词。凯玲眉开眼笑,得意扬扬。

  “瑞森,你发起火来真吓人。”杜里恭维道。“你一个人对付他们所有人时,我想你一定气昏头了。”

  瑞森摇头。“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谁会想到像你这样的律师打起架来会这么凶狠。”杜里说。

  寇尔浑身一僵。“他是律师?”

  “对啊!”杜里说。

  寇尔缓缓放下叉子,转向瑞森,然后突然一拳击中他的下颚。

  瑞森瑟缩一下,摸摸疼痛的下颚,对寇尔怒目而视。“你为什么揍我?”

  “因为你是律师。”寇克尔回答他。随后拿起自己的叉子,转向碗里的蓝莓馅饼,“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律师?”

  “镇上没有人不知道瑞森是律师。”杜里说。“我们甚至商量过让他在杂货店对面开家律师事务所造福乡里。”

  “你再打我,我就要还手了。”瑞森说。

  “我讨厌律师。”

  “显然如此。”瑞森自嘲道。“不介意告诉我为什么吧?”

  “我本来也要揍你的,但被寇尔抢先一步。”达维咕哝。

  “寇尔讨厌所有的人,瑞森,你还没看出来吗?”杜里问。

  达维总算决定回答瑞森的问题。“我们讨厌律师,因为律师老是多管闲事。应该有人把他们集中起来吊死。”

  “我们刚才差点有一群人可以吊死,凯玲小姐。”杜里说。

  瑞森望向客厅确定玫瑰没事。

  “你在看什么?”寇尔问。

  “你的妹妹。”瑞森承认,准备站起来。“我想我该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让莫家母女照顾她。”达维劝道。“女人喜欢由别的女人照顾她们。”

  瑞森又坐了下来。“她们的动作好像太慢了点,不是吗?”他低声说。

  “快了,别急。”达维回头看了玫瑰一眼。“她没事,不用担心。”

  “你和寇尔表现得好像她只是擦破了皮。看在老天的分上,她被打昏了。她可能——”

  “别让她知道你在担心她。”寇尔警告。

  “明智的忠告,你最好牢记在心,瑞森。”达维咧嘴而笑。

  瑞森不敢相信他们对他们的妹妹竟然如此漠不关心。

  寇尔看出他在想什么。“她娇小却强悍。”

  “她也许觉得很不好受。”瑞森说。

  “看在老天的分上,千万不要问她她感觉如何。”达维警告。

  “为什么?”

  “你是律师,你自己去想。”寇尔回答。

  “麦先生,我好喜欢你说话的腔调。”莫凯玲说,倾身把餐巾放在瑞森面前时,故意让她的胸脯轻拂过瑞森的手臂。“与众不同,你说是不是,达维?”

  “我觉得他说起话来好像有东西卡在喉咙里。”达维嘟囔着回答。他不喜欢听到凯玲说别的男人好话,因为他有意追求她。

  “哦,达维,你像那样揶揄人时实在可爱。”

  寇尔和瑞森都面有愠色。瑞森认为莫凯玲的忸怩作态令人作呕,寇尔认为她的举动像个急于嫁人却无人可嫁的老处女,达维却认为她是蓝贝儿镇最可爱的女人。

  凯玲卖弄风骚得还不过瘾,玫瑰却听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摇晃了一下,站稳后朝厨房看了一眼。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不觉得意外,因为所有的人都还在忙着狼吞虎咽蓝莓馅饼。

  她走出前门,看到马都拴在篱笆上。她刚步下阳台就看到道格骑马过来。

  “很奇怪吗?我受到了攻击,道格。一想到我今天——”

  “好了,好了,抱怨是没有用的。”道格下马走向阳台。“其他人呢?”

  “正在屋里狼吞虎咽莫太太的馅饼。好不好吃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没人拿半块来给我。”

  “你又来了。抱怨不会使你好过些。”他抵达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会。”她向他保证。“我喜欢抱怨。”

  “我知道。”他认命地说,然后对她微笑。

  他的笑容又激起她自怨自艾的情绪。“只要想到我今天受了那么多苦——”

  “你一个人要去哪里?”道格连忙打断她。

  “回家。”她回答。“你休想阻拦我。”

  他终于发现她一副就快哭出来的表情。“好,我们回家。你在这里等,我去叫其他人出来。我们一起回家去。我马上回来,我保证。”

  她假装同意好摆脱他。她很清楚道格一进了莫太太的厨房就会把对她的保证忘得一干二净。男人易于动摇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拍拍他们的头,给他们东西吃,他们就会跟你去任何地方。加上一个微笑和几句好听话,他们立刻就会忘了自己姓啥名啥。

  她花了好久才在马鞍上坐稳,然后策马往回家的方向前进。

  “玫瑰,等等我们。”道格喊道。

  她放慢速度,但在他赶到她身旁时,她注意到他的嘴角有馅饼屑。她皱起眉头瞪他一眼,不再理睬他。

  “她可以自己骑马吗?”瑞森在后面问她的哥哥。

  “她正在努力。”玫瑰回答。

  “你跟我同骑一匹马会好过一点吗?”寇尔喊道。

  “我怀疑。我的屁股痛死了,你显然忘了我出了什么事?”

  “你打算提醒我,对不对?”

  她差点微笑起来,她不想让哥哥们看穿她的诡计。如果他们明白她大发牢骚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恨之入骨,那么她的乐趣就会被破坏殆尽。

  “我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又被——”

  “重复无益,玫瑰。”寇尔骑到她身旁,伸手把她抱到他的大腿上。“好了,这样你应该舒服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