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荒诞背后的人生真相
作者:柴俊丽
四、人与他人的关系
人靠改变自然,与同类发生关系来创造世界。人离不开同类,离开同类会感到孤独、无助,但是在一起又有隔膜、不愿沟通,互相压迫。面对这个荒诞的世界,作者贝克特借戈戈和狄狄表明了人与他人的关系。戈戈和狄狄这两个流浪汉互相需要又互相厌倦。
爱斯特拉冈对我来说这一天是完啦,过去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沉默)我听见你在唱歌。
弗拉季米尔不错,我记起来啦。
爱斯特拉冈这叫我伤心透了。我跟我自己说:他一个人待着,他以为我一去再也不回来了,所以他唱起歌来。
弗拉季米尔一个人的心情是自己也做不了主的。整整一天我的精神一直很好。(略停)我晚上都没起来过,一次也没有。
爱斯特拉冈(悲哀地)你瞧,我不在你身边你反倒更好。
弗拉季米尔我想念你……可是同时又觉得很快乐。这不是怪事吗?
爱斯特拉冈(大惊)快乐?
弗拉季米尔也许这个字眼用得不对。
爱斯特拉冈这会儿呢?
弗拉季米尔这会儿?……(高兴)你又回来啦……(冷漠地)我们又在一起啦……(忧郁地)我又在这儿啦。
爱斯特拉冈你瞧,有我在你身边,你的心情就差多啦。我也觉得一个人待着更好些。弗拉季米尔(怄气)那么你干吗还要爬回来?
爱斯特拉冈我不知道。
弗拉季米尔不知道,可是我倒知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怎样照顾你自己。要是我在,决不会让他们揍你的。
……
爱斯特拉冈(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睡着啦!(责备地)你为什么老是不肯让我睡一会儿?
弗拉季米尔我觉得孤独。
爱斯特拉冈我做了个梦。
弗拉季米尔别告诉我!
爱斯特拉冈我梦见——
弗拉季米尔别告诉我!
爱斯特拉冈(向宇宙做了个手势)有了这一个,你就感到满足了?(沉默)你太不够朋友了,狄狄。我个人的噩梦如果不能告诉你,叫我告诉谁去?
弗拉季米尔让它们作为你个人的东西保留着吧。你知道我听了受不了。
爱斯特拉冈(冷冷地)有时候我心里想,咱俩是不是还是分手比较好。
戈戈是一个每天重复同样的事而不去记忆、不去反省的人,他最关注的就是物欲的满足,生活的痛苦,“挨打”“脚疼”,他逆来顺受,不知改变。狄狄要比戈戈境界高,狄狄留心每天的生活,爱思考,关心帮助朋友,对自身的处境不停地反思,可以说,他是生活中不乏理性的化身,狄狄和戈戈离开对方既想念对方同时又觉得很快乐,在一起又觉得厌烦、不时地离开。在一起时狄狄一听到戈戈的梦就烦,对于真正的了解、沟通二人又排斥。为什么在一起反感而分开时又快乐呢?那是因为两个人都有人类共同的特征,他们都过着单调、无聊的生活,二人痛恨自身,在一起时个人从他人身上看到自己荒谬的存在,戈戈是狄狄的影子,狄狄是戈戈的照相,二人差不多。所以他们感到厌倦,人类社会中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孤独地生活在自己封闭的小圈子里,人与人之间在本质上是各自独立地存在,因而注定了人的孤独,人与人的隔膜。人又无法摆脱同类而存在,那样会更孤独、无法确认自我。戈戈和狄狄二人性格、思想均不同,在一起时二人经常会争吵、意见分歧,难以理解、沟通,但二人分开后又因孤独而想念对方,这种矛盾是由人的本性决定的。
五、对现实的否定、厌倦
作者对生存表明了态度,那就是否定、批判、厌恶,他用象征、比喻的手法来评价它。比如他把生活环境比做“垃圾堆”,把人们比作“虫豸”,把生活环境的变化称作“从这一秒钟到下一秒钟,流出来的决不是同样的脓”。对生活的厌倦作者多次用想自杀来解脱,可就是自杀也是无聊的。“手拉着手从巴黎塔顶上跳下来,这是首先该做的。那时候我们还很体面。现在已经太晚啦。他们甚至不会放我们上去哩。”“咱们上吊试试怎么样?”作者用“脱靴子”来喻示生活对人的束缚。靴子不合适,脚疼,喻示人对生活的不满意,生活方式、生活境遇的恶劣。两个人想办法证明自己的存在,他们脱靴子、上吊、互相对骂、聊天、玩帽子。作者把现实生活中的工作、娱乐、休息都虚化,抽象成玩帽子、穿靴子这样的事,意在说明生活中的事看似热闹多样,其实实质很简单,就是谋生吃饭,思想上寻找自我、寻找幸福。为生存找一个理由,因为人仅仅吃饭是不够的,还得思想。但人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既定目标,没有既存的意义,没有现成的幸福,这一切都是未知的,都是不确定的。人类的命运也如此。人类就像瞎子一样盲目,“瞎子没时间观念。属于时间的一切东西他们也都看不见”。这种不确定性,不可知性,越发显出了个人的渺小、无力。一个没有精神图腾、没有价值观、没有意义的社会里,个人的挣扎与努力往往因丧失主体性而产生失望、绝望、迷惘。
“等待戈多”“或者说等待夜的到来”,即等待死亡,等待生命的完成。等待命运改变,等待幸福,人们在虚幻的期待中消磨岁月、在一次次的等待中失望乃至绝望,从而在一定意义上深刻揭示了人生、社会本质。
贝克特没有使用传统的时空线索来组织人物、情节,没有高潮、没有结局、没有人物详细可索的历史、也没有社会背景。永恒的人生、永恒的人类场景、永恒的困境,人在路上,等待戈多,等待夜的降临。生命只在坟墓上闪亮了一下就沉入黑暗,生命前赴后继、生死延续却无法回避共同的问题。这是一个象征剧、寓言剧,是作者观念、说教的产物,作者用抽象的人物情节来说明他的观念:生存的意义是荒诞的、无意义的。人们对未来的期待是一个支撑自我活下去的美妙谎言,没有“戈多”生命就更无聊,人的行为成了机械的重复,生命从诞生就在走向死亡,“戈多”是永远也不会降临的等待,人生孤独,追逐金钱、利益权势,精神荒芜,看不到未来。他把大量的信息传出来,而借助寓意和警句来充满。
贝克特获得了一九六九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辞是:“因他的小说和戏剧作品以新的戏剧形式使现代人从精神贫困中得以振奋。”贝克特的荒诞戏剧让人们反思自己的现实存在,思考人类共同的未来,让精神不再空乏、让人类创造的文明继续健康发展,让人类理性、精神之光生生不息。一位作家曾说:“荒诞派戏剧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精神发现,它为我们能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类居住了几千年的世界时提供了崭新的视角。它的发现为我们一度贫乏的精神生活注入了活力,使我们重新活得有滋味!”确为的论。
(责任编辑:水涓)
作者简介:柴俊丽(1971-),女,河北邯郸人,北京化工大学文法学院社科部讲师。
参考文献:
[1]萨缪尔·贝克特.等待戈多[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张耘.现代西方戏剧名家名著选评[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