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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枪”“匕首”的魅力
作者:陈南先
(四)短小精悍与凝练传神相结合
杂文是“投枪”、是“匕首”,战斗性很强。但是,它是“短武器”“轻武器”,不是“长枪”“重炮”,而不是长篇大论。一般来说,杂文在篇幅上是短小精悍的。短,是指篇幅短,文句短;小,是指间架结构小,段落层次少;精,是指选材精,语言精;悍,是指内容集中,观点鲜明,能够击中要害。鲁迅的《小杂感》只有千字左右,有的甚至在千字以下。章明的杂文《关于柳下惠故事的的试题》只有数百字,作者介绍,某地招考官员,有一道题是如何看待“柳下惠坐怀不乱”?作者设想了四种答案和评卷者的评语——
A答:柳下惠品德高尚,可敬可佩,他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而且比他做得更好!评语:回答正确,但未必是真话。通过。B答:柳下惠的行为难能可贵,值得我学习,不过不能保证学到。评语:回答不完全正确,但是敢讲真话就好。通过。C答:柳下惠也许是个性无能者,我准备考证以后再回答。评语:没有根据胡乱猜疑,其实是不敢回答问题。暂缓通过。D答:柳下惠是个伪君子,世人都被他骗了,我决不相信!评语:抹杀一切,“洪洞县里无好人”。难道我们的先进典型都是假的吗!不予通过……
这篇杂文短小精悍,又非常传神,好像是一则当代的“官场现形记”,真不失为一篇“迷你”型的好杂文。
四、杂文的构思
杂文写作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要决定于作者构思的技巧。那么,如何精心构思呢?有什么秘诀吗?下面笔者将结合一些优秀的杂文作品,来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一) 选材立意的“大”与“小”
杂文的选材是很广泛的,凡是与现实生活有联系的东西,均可成为杂文的写作材料。杂文的立意,就是要在你选取的写作材料中,发现它的现实意义。一般来说,杂文的选取立意要处理好“大”与“小”的关系。要“大中取小”,即取材的突破口要小;要“小中见大”,即立意要深、要广。林祖基的杂文《“心想事成”析》,从这些年来流行于我国民众之中的一句祝福语入手,取材的突破口不可谓不小,但是,透过这句看似平常的祝福语,作者却表达他内心深处的忧虑。道理其实很简单,表达美好愿望“心想事成”四个字,违背了客观规律,夸大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因而作者表示:“对‘心想事成’ 当头泼一盆冷水,希望就此降温,并盼望人们从梦幻中回到现实,正正当当、勤勤恳恳、扎扎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我想如果这样,每个人的事业是会有所成就的。”作家王蒙的《也算下情》,取材立意也是从“小”处入手,从“大”处着眼。该杂文选取了几则流行于当前社会中的一些顺口溜,来表达他本人的看法。王蒙认为:这些广为流传的顺口溜,“尽管有诸多不足取处,但是知道知道人们有些什么说法,考虑考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说法,也还不无意义。”领导干部听到这些顺口溜有何触动呢?起码是“体察民情”的一种方法吧,所以王蒙这篇杂文取名“也算下情”,希望“下情”能够“上达”。
杂文写作,取材宜“小”,立意却要“大”,作者要善于发现,要练就“见微知著”的本领。卢嘉兴的《父系社会的新闻眼》一文,从南方某大报发表的一则新闻谈起。该报称“毛泽东血脉的唯一传人毛新宇成家立业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杂文作者认为,毛泽东的两个女儿都有孩子,他们也成家立业了,莫非她(他)们不是毛泽东的传人?看来重男轻女的封建遗毒已深入到不少人的骨髓!就连“无冕之王”的记者也不能幸免。
“大”与“小”是辩证的统一。胸中没有“大”,就很难匠心独运地取出有意义的“小”来,笔下没有“小”,也很难提示出富有深度的“大”来。牧惠的《强扭的瓜也甜?》、朱正的《追认烈士议》等杂文,都在取材立意的“大”与“小”的关系问题上处理得很好。
(二)艺术构思的“虚”与“实”
杂文写作要讲究有“虚”有“实”,“虚”“实”相间。讲道理是“虚”,举实例是“实”。在谋篇布局上要做到“以虚统实,以实带虚”。
刘友德的《北京是谁的首都》一文介绍,最高人民法院公开招考十名高级法官,但是却规定招考对象必须有“北京市户口”。因此作者感叹地写道:
……这几乎已成为惯例,已是不成问题的问题,但是我们可以问:大家如此便对吗?这种户籍限制,可以说是户籍歧视,也就是地域歧视,身份歧视,合法吗?公平吗?……首都作为中央国家机关所在地,不从全国吸收精英治国,中央机关还配作为中央(政治中心)吗?
文章最后这样作结:
说一千道一万,小道理得服从大道理。当今中国的大道理,就是改革——革除一切不合理的弊端,就是开放——不仅对外开放,也对内开放,大家公平竞争。这样才能叫人心服口服,这样才能天下归心,人才辈出,有利于成就振兴中华的大事。
文章讲到报考者须有“北京户口”作为报考条件之一,这是“实”,即事实、实情,最后的那一段概括的道理就是“虚”。如果没有文章前面介绍的“实”的事例,后面的道理就不好阐发。但如果只是就事论事地介绍“北京户口”作为报考条件之一,而没有后面的一段议论性的文字,文章的思想就不能升华,就会缺乏深刻的思想力量。
在鲁迅《“……”“□□□□”论补》一文中,“□□” 原来代表古书的阙文,后来又成为检查删节的符号,他说:“不过先前是只见于古人的著作里的,无法可补,现在却见于今人的著作上了,欲补不能。”至此,鲁迅列举的只是事实,然后他从这个事实中得出了这个“结论”——“无法可补”是学术上的损失,而“欲补不能”却是政治上的迫害,这是古今两种“□□”的不可混淆的区别。鲁迅善于从日常事物中发现它的内在联系,通过辩证的论述提示其深广意义。泛泛地讲点“道理”很难写成好的杂文,把“道理”寓于某一具体的“事实”(或情节、画面、场景)之中,才可以找到杂文艺术表现形式的“突破口”。鲁迅在这点上,为我们做了很好的示范作用。比如,在“倒掉”的雷峰塔上,他揭示了封建秩序维护者可悲的下场(《论雷峰塔的倒掉》)、在干苦力的工人和资产阶级小姐、太太“出汗”的不同中,找到了“文学永久性”的不能成立(《文学与出汗》)、在旧戏“二花脸”的角色中,洞见了一些“帮闲”的“知识阶级”“小骂大帮忙”的“嘴脸”(《二丑的艺术》)……
由此可见,处理了杂文的“虚”“实”关系是十分必要的。
(三)行文布局的“开”与“合”
“文章之道,有开有合。”也就是写文章要放得开,又要收得拢。一般文章要求如此,杂文写作的要求更是如此。
牧惠的《也思考江珊》,是他在读了沈训芳先生的《思考江珊》一文,有感而发写成的。
江珊是一九九八年湖北大洪水中被解放军解救的那个女孩。后来热心人把她送到北京去读书。牧惠的文章是这样写的:
……小江珊进京时,有五人陪同。沈先生以为只需一人护送,便可节约数千元用于支援灾区。这一见解,完全不符合一位专家(或半位或零位)出国考察,需要一批长官(或加上家属)陪同(应正名为监督)的国情。应当说,如此小孩,五人还嫌太少。小江珊到西站后,知名人士领着一大帮人打着大横额隆重迎接,这既是上光荣榜的好机会,又显示了咱们战胜洪灾的凝聚力,小江珊只不过是配角,是道具。何必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