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心灵深处的挣扎

作者:张 延




  
  三、小说中人物的追求:逃开人群,寻求个体的自由,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
  
  陈染作品中的女性主人公由于具有强烈的个性,所以她们十分看重私人空间的享有和私密性,而她们之所以必须享有自己的私密空间,就是她们无法和社会、和人群融合,她们在世俗的公共空间里无法适应,总是显得格格不入,这样只好退回自己的个体空间里寻找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她们的追求,是精神层面的追求,这种追求,因其不确定性而显得虚无,因其超现实性而显得飘渺。但这种追求绝不是无谓的、无价值的,它是人类在满足了物质生活需要之后必然产生的对于精神生活更高层次的追求。
  《与往事干杯》里的“肖蒙”,如果在普通人看来,她得到了一切:单纯痴情的男友(老巴)、文明程度更高的社会环境(澳洲)、真挚的爱情、富足的生活,人生至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是“肖蒙”说:“这里的世界非常好,但它不属于我,我的内心生活只能归属于北半球的那个地方,我的情感、我的生命也只能在那儿。”“这并不意味着我要重新找回往昔,我现在离开这里正是想结束把他(老巴)作为他父亲的延续。”为了摆脱对过去的依恋,使自己成为一个完全独立的人,“肖蒙”义无返顾地放弃了即将拥有的一切。虽然她也曾痛不欲生,但最终她挺住了,坚持了自己的人生选择。这样的女性形象显然脱离了世俗物质的追求,而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她们所追求的就是人格的独立,人性的自我完善。
  在《无处告别》里,“黛二”对中国的社会现实很难有认同感,总是想逃离,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她通过与美国人琼斯的关系逃到了美国;可是到了美国之后,她发现自己更彻底地孤独了,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根本无法融入当地的生活,于是她只好又回到中国。小说中这样写“黛二”:“黛二小姐对自己深深失望,那里不属于她,这里也不属于她,她与世界格格不入,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人。”这样的表述道出了陈染作品女主人公共同的特点:不满足于现实,不断逃离现时的生存环境,追求属于自己的理想的精神家园。可是这个精神家园又是那么虚无飘渺,不知躲在什么地方。“黛二”总想告别现实生活,找寻更切合心灵的所在,最终却发现自己“无处告别”。陈染对“黛二”这种经历的描写,目的实际上是要表达她自己的一种生存状态。小说中,“黛二”逃不开生活,“无处告别”,现实中陈染也是这样的,虽然“黛二”的经历是虚构的,但她的心理历程是真实的。
  陈染在小说《凡墙都是门》里为自己勾勒了一幅美好的生活图景:“我那深栗色的房子,坐落在树木葱茏的山顶,……山下是安详愉快、与世无争的小镇。”“没有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没有醉舞狂歌、愤世嫉俗,没有上司的脸色,没有催命的合同像钟表一样在耳边敲击着滴答滴答声……”这样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王国,也许就是陈染和她的女主人公们孜孜以求的梦想所在吧。可惜现实中并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也可以说纵使有这样的客观环境,也不可能达到她们梦想的境界。因为她们的梦想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物质追求通过努力总可以获得满足,而精神探索是无穷无尽的,注定没有终点。所以陈染和她所塑造的女性形象的追求才总是那么痛苦、那么无望、那么孤立无援。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陈染小说中女性形象的追求无疑带有很强的个人意识,她们的追求与整个世俗社会的追求截然不同,这种精神层面的追求因为其不确定性、内敛性而不能被多数人理解,显得与社会主体意识脱节,具有典型的个人化倾向。而这种个人化追求在陈染小说中的表述也就带有明显的私语化风格。“她在意念最深处用含混不清的声音低唤着那不灭的灯盏。她知道,那个像东方的传说一样古老而飘渺的梦幻,既喂养着她的精神,又是吞噬她的一种永恒的‘疾病’。”“我早已惯于在生活之外,倾听。/我总是听到你,听到你,/从我沉实静寂的骨中闪过。”这些心灵深处的声音,表述得是如此的隐晦而深刻,它们虽然是个体精神的独自领会和体验,却又带有属于整个人类精神追求的普遍性意义。陈染说:“人类是由每一个个人组成的。每一个个人的,不正体现的是人类的、人性的(一部分)吗!”她的小说正是以这样一种个人化写作、私语化风格,阐释自己在生活中的感悟,同时也思考着属于整个人类的共同问题。
  (责任编辑:吕晓东)
  作者简介:张延,河北省邯郸市邯郸学院中文系讲师,文学硕士。
  
  ①③孟繁华:《忧郁的荒原:女性漂泊的心路秘史》,《当代作家评论》,1996年第3期。
  ②戴锦华:《陈染:个人和女性的书写》,《当代作家评论》,1996年第3期。
  ④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屋子》,北京:三联书店,1989年版。
  

[1] [2]